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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席]我的男人是總裁(總裁在我家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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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3 00:01:09 |倒序瀏覽
我的男人是總裁(總裁在我家 1) 作者:唐席

十年了……「他」終於回來了……
不,不!她一定認錯了!
如果「他」真的回來,
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找她,
也不會見到她還把她當作陌生人,
而且「他」更不會像他這樣,
渾身充滿令人膽寒的驚人氣勢--
可是……或許是因為他太像「他」,
她竟該死地對他動心了!
怎麼瓣?她該怎麼對「他」交代?
不,她絕對不能再跟他見面了,
一定要跟他劃清界線!
等等!她眼花了嗎?
不然她怎麼會在他身上,
看到她和「他」的定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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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3 00:01:22
楔子

  方穎、方茵、方敏、方欣,是方家的姊妹?No、No、No,她們不是親姊妹。

  你問為什麼同樣姓方?又住在一起?

  那是因為……

  「怎樣?方是大姓,不行嗎?我們高興住在一起,犯法了?敢再吭一句,就把你全家灌水泥,丟到大海裡!」方穎摩拳擦掌。

  「你肯定沒被姓方的扁過,先拿酒瓶孝敬你一頓如何?」方敏笑容可掬,話中含義卻教人背脊生涼。

  「要不要姊姊教你待人處世的道理啊?」方茵聲調柔軟,一雙媚眼勾得人心驚膽跳。

  「唉呀,你們太粗暴了!姊姊告訴你,方這個姓呢,是我們院長的姓,教養我們長大的孤兒院就叫方家孤兒院,院童三、四百個都姓方,我們四人因為年齡相仿、思想相近,就以姊妹相稱,住在一起……什麼?這樣還不懂!?來人啊!把他捉去餵魚,再把那條魚殺來吃!」方欣終於捉狂。

  老實告訴你,這四姊妹可不是泛泛之輩,他們是東亞有名的四大女惡棍,所作所為轟動武林、驚動萬數。

  「什麼叫女惡棍?我們只不過漂亮了一點、叛逆了一點、不服輸了一點、憤世嫉俗了一點、有本事了一點……就被當成女惡棍?這世上天理何在?」

  「這世上如果有天理,像我們這樣四肢健全、才貌雙全的女孩子會被雙親遺棄?天理是靠自己創造的,不是傻傻的等別人給!」

  「我們就是矢志做女惡棍,好維護自己的天理,怎樣?有意見?」方茵一點也不排斥女惡棍這個詞,反正她早在十多歲就決定當惡棍。

  「好,方氏天理的第一條就是把這個人拖出去斬。」

  要出人命了!救命,救命啊!

  轉眼問,那四大美女居然一改凶神惡煞神情,動人的笑了起來。

  「小姐怎麼做得出這種事呢?小姐明年還要角逐十大傑出青年呢!就這麼辦吧,罰你到孤兒院去刷一年馬桶,如果沒刷乾淨……嘿嘿嘿……」

  「什麼!?」

  「有怨言?」皮鞭重重落在地上,讓人嚇破半個膽。

  「沒……沒有。」

  嗚嗚,這四大女惡棍,惹不得、惹不得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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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3 00:01:48
第一章

  方茵早在十六歲就矢志當個響噹噹的女惡棍,這麼做都是為了讓那個人一回來,就能立刻找到她。

  那個已經離開十年的男人,曾經數給她成為女惡棍的基本技巧,還說要成為世界一流的流氓來保護她。

  雖然十年來,他半點音訊都沒有,但她仍堅定地等著,相信他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於是她花了四年的時間,探索變成響噹噹女惡棍的方法,混過黑道、灰道、白道,最後決定在龍蛇混雜的地方——夜總會當女惡棍。

  在這消息流通的地方,他一回來,她會馬上知道。

  於是方茵在滿二十歲時,到這家夢萊茵夜總會打工,先端盤子,再趁機觀察周旋其中的訣竅,揣摩如何成為被男人捧在手掌心的女惡棍,同時豎起耳朵聆聽各種消息。

  滿一年半,她正式被聘任為公關,從此在夜總會作威作福……呃,討生活。

  滿三年,她歡場女惡棍的聲名不脛而走。

  「金董,喝喝這個,這瓶陳年白蘭地是我特地留給你的。昨天錢公子要開,我可是好說歹說才留下的。」方茵用那醉人的甜美聲音說。

  潔白的臉蛋、細緻的五官、晶亮的大眼、挺俏的鼻,她活脫脫是個舉世無雙的大美人。

  加上那無懈可擊的交際手腕、明眸善睞的動人丰采、輕柔嬌怯的語調,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多不勝數。

  方茵今年已經二十四歲,在夢萊茵當公關已經兩年半,這兩年半以來,不管是坐台率、開瓶率,每月都榮居業界之冠,讓老闆娘芳姨自願以百分之十的股份把她留下來。

  「哎呀呀,茵茵對我這麼好,令我受寵若驚啊。」金董笑得合不攏嘴。

  金氏和錢氏本來就是生意上的死對頭,金老頭尤其好勝,就算贏在這種事上,他心裡也樂。

  「金董這麼說,真要折煞我了。金董這麼愛護我,能為您爭取愛喝的酒,是我的榮幸啊!」方茵主動拉起金董欲往她身上摸去的手,假裝萬分感動的說。

  每天面對同樣的狀況,她已經應付得很老練,與其被動等人摸,還不如主動控制全局。

  「茵茵哪。」金董附在她耳邊說,「大樓已經買好了,車子也準備好了,你幾時住進來,每天為我挑好酒?」金董沒有一天不想得到她,只可惜美人不只不點頭,連給親一下也不肯。

  方茵聽到這話,嬌滴滴的蹙起眉心來。

  「金董說這話,不是要讓茵茵成為罪人嗎?您與夫人再怎樣也同甘共苦了幾十年,茵茵要是聽從安排,怎麼對得起夫人?為了勞苦功高的夫人著想,茵茵還是不要坐您的台好了。」說著,方茵作勢離開廂房。

  「茵茵,茵茵……」金董慌急的把她拉回來,「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金老頭愛她愛得緊,只要她別不見他,什麼都可以答應。

  「那請金董以後別再說這種話,讓茵茵成為罪人了。」方茵眨著無辜的大眼,一副萬般不願意的樣子。

  「好,不說,以後都不說。」金董闖蕩天下大半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美人兒不高興。

  這茵茵美人和他見過的風塵女郎不同,不但不拜金、不媚俗,更出淤泥而不染,潔身自愛得有如清麗的蓮花,讓人望而自慚形穢。

  「金董應該知道,茵茵在這行業中只想餬口飯吃,並不賣身,也不想成為破壞別人家庭的狐狸精……金董只要常常來,茵茵就感激不盡了。」方茵很委屈的吸著鼻子。

  在這行業中,不只是金董這種人,就連捧著金銀珠寶到她面前的都有,那些人起碼能演出三十六種戲碼,所以她當然要有七十二種應付方法,否則早就被人「夾去配」了。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了。」金董連忙安撫她,「我以這杯酒向你賠不是,答應絕不再動這念頭。」

  「嗯,您乾杯,我隨意,算是我的回禮了。」方茵終於破涕為笑地端起酒杯來。

  互相勸酒了好一陣,門外傳來吵雜聲,緊接著傳來拍門聲,讓他們雙雙放下酒杯。

  「我去看看。」方茵起身去開門。

  「茵姊,茵姊,上次那個錢公子又……」小妹急急的敲開門,一句話還沒說完,話中那個錢公子就衝進來。

  「茵茵,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錢公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起方茵就往大廳走,大廳裡眾多客人的注意力全在他們身上,「不管你說什麼,我這回一定要帶走你,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去登記結婚。」

  錢公子是錢氏企業的小開,幾個月前和人打賭一千萬,賭他不用半年就可以把紅牌公關茵茵娶回家。

  眼看這半年期限就快到了,他輸不起這個面子,只好用盡一切欺哄詐騙、威脅利誘。

  「放開她!」金董連忙上前要分開他們。

  「金董,不勞煩您,茵茵自己處理就好。」方茵很冷靜的以微笑告訴急得像要救女兒的金董。

  她可是方茵,怎麼可能應付不了這種狀況?

  金董不想惹她生氣,只好亦步亦趨地緊跟一旁,當個護花使者。

  「誰也別上來,茵茵從現在開始,就是我錢多多的,誰敢動她就試試看。」錢公子惡狠狠的警告金董。

  在財力上,錢家在台灣雖不是首屈一指,卻也名列前五名,致使他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

  「茵茵,嫁給我,我保證給你終生吃不完的美食、花不完的錢、穿不盡的漂亮衣服……」錢公子殷切殷相求。

  方茵不置一詞,只用那雙媚眼微笑地勾著錢公子。

  不知情的以為她想趁機把自己哄抬上天、狠狠敲這凱子一筆;而知情的都知道這是方茵發火的前兆,識相的就該閃遠一點,否則整死不賠。

  錢公子不明所以,以為自己的條件不夠大方,連忙增加籌碼。

  「我們的新房會在全台北最貴的別墅區,出入有司機開著凱迪拉克接送……」

  「是,你還可以給我金山銀山呢!但就算金山銀山,又怎麼能表現你的誠意?畢竟在你之前,有九百多個公子哥兒說出同樣的話呢!我看,不如這樣吧……」她隨手一捉,捉來一支酒瓶,往桌角一敲,酒瓶應聲而破,金黃色的液體流淌一地,酒香四溢。

  錢公子一時慌了手腳,看著那支滿是尖刺的酒瓶,嚇得兩眼圓瞠,頻嚥口水,張嘴說不出一句話,雙腳顫抖的往後挪。

  「茵茵,別生氣啊……」

  「茵茵……」

  勸和的微弱聲音,怯怯地在空氣中飄蕩。

  「來。」方茵把破酒瓶遞給錢公子,「表現你的誠意。」

  「不……」錢公子嚇得連退兩步,望著尖尖的碎瓶,頭搖得像波浪鼓。

  「之前那九百多個都有表現、你也……」方茵的話還沒說完,錢公子已經嚇得屁滾尿流,逃也似的跑出夢萊茵。

  救人喔,他只是想贏了賭注、扳回面子而已,並不想斷送小命!

  「我會為你保留機會的!你如果沒有改變主意,就再來吧!」方茵對他的背影喊。

  哼!連個膽都沒有。

  「茵茵啊,你別亂生氣,氣壞身子可就不好了。」相熟的客人勸道。

  「我比較怕她真的整死人。」另一個說,「上回那個才抱她一下,肋骨就斷了兩根,上上回那個是被抬著出去,聽說住院住了半個月,再上上回那個……」她的豐功偉業,不勝枚舉。

  說起方茵,她會把不規炬的客人整治得慘兮兮,卻又能把對方收得服服貼貼、沒半句怨言,讓人對她佩服也不是,不佩服也不是。

  也因此,沒幾個客人敵對她有非分之想。

  方茵重情重義、恩怨必報,說她是流落煙花的可憐女子,還不如說她是混亂塵世中的一股清流,令人敬重,不敢褻瀆。

  客人暗暗譽她為「歡場女惡棍」,這裡的惡棍是好漢的同義詞,行不端、坐不正的別來惹。

  「放心放心,我自有分寸,只要對方不找死,我就不會雞婆。」方茵逕自把酒瓶和碎片收了,「大家就當作看了一場餘興節目,別壞了喝酒的興致。」

  於是夢萊茵又像沒事發生般,恢復平常的氣氛。

  只有芳姨暗暗擔心,「拜託你小心一點,要是傷了自己怎麼得了?以後不准再這樣了。」

  「好好好。」方茵也只是嘴裡應著。有錢人通常沒膽,她早料到錢公子只會夾著尾巴跑,「我去陪金董了。」

  說著,方茵鑽進廂房。

  「這隻小花貓幾時才改得了這脾氣?」方茵走開沒多久,後頭就響起了一陣輕歎。

  那個人將偉岸的身軀藏在黑色沙發中,純黑的勁裝也像要隱沒於黑暗,但是那雙震懾人心的銳眼、凌厲逼人的氣勢,讓人心驚膽跳,無法漠視他的存在。

  這個唇角勾著淡淡弧度,雙眼只注視方茵的男人名叫雷焰,是世界第一大幫——雷門的統領。

  ※※※

  雷門成為世界第一大幫,是最近幾年的事。

  不管是太平洋島嶼、俄羅斯、歐洲大陸、美洲大陸的黑幫,都要對這個新興幫派禮讓三分,據說這是雷焰一人赤手空拳打出來的結果。

  雷焰藝高人膽大,隻身走江湖,走到哪兒打到哪兒,無堅不摧、所向無敵,沒幾年便闖下「焰神」的封號,也創造了雷門這個黑白兩道都得敬讓三分的幫派。

  雷門與一般走私、販毒的不肖黑道集團不同,它所闡揚的忠孝節義理念,讓西方黑道大大感佩,其重情重義、鏟奸除惡的精神,更是感化不少江湖好漢,於是乎,雷門漸漸變成警界的幫手,和FBI、CIA也有生意上的往來。

  而雷焰雖打遍天下無敵手,但他的長相非但不若江湖人士般剽悍,反而還有幾分藝術家氣息,若說他來自維也納,彈得一手好鋼琴,恐怕也人人相信。

  除了雷門之外,雷焰還創立了鮮為人知的跨國性企業,身價逾越世界首富,早就成了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人物。

  俊美、瀟灑、神秘、內斂,是人們對他一貫的觀感,只是,像他這樣一個充滿魅力、充滿生命力的男人,是為了什麼原因,而無怨無悔選擇上這條艱辛的路?

  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

  雷焰啜飲著美酒。夢萊茵的環境不錯,酒醇人香,生意興隆,而最重要的是——這裡有他最珍愛、最想親手保護的人。

  阿茵,我回來了!他想大聲告訴她。我沒有變成世界一流的流氓,但變成了世上最強的男人!

  剛回台灣時,聽到歡場女惡棍這名號,他心裡就有預感是她,心頭往事翻湧,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

  想不到她真的當起惡棍來了。

  「雷先生,真抱歉、讓您看笑話了,不如我們到別家去。」說話的是統領北台灣幫派的湯銘,這夢萊茵正是在他的地盤上,沒出聲阻止錢多多,是因為錢家是幫派的金主之一。

  ※※※

  今日這一宴,正是為了幫派的事。

  湯家雖是北台灣的第一幫派,但總無法推及國際,湯銘深思熟慮的結果,覺得雷門打到台灣來是遲早的事,還不如反被動為主動,先提出「合作計畫」。

  「不用。」雷焰簡明的回答。

  湯銘心中惴惴難安。雷焰不貪杯、不好色也不求財,又隱隱流露令人望而生畏的狂猛氣勢,是極端難以討好的人物,大家都在暗地裡說他是「世上最強的男人」。

  「那麼……關於合作的事……」在雷焰面前,湯銘只覺自己愈來愈卑微、渺小。

  「把跟商場勾結的勾當全部了結再說。」雷焰仍不多說話。

  他的眼神穿越醉人的燈光、悅耳的音樂、迷人的鶯聲燕語,投向不知名的遠處。

  這裡算來是他的故鄉,但早在十九歲離開後,他就沒有回來過了。

  這十年來,台灣變化好大,變得他完全不熟悉,所幸他心心唸唸的人還在這裡,所幸她好像過得還不錯。

  這十年來,他沒有一天不想她,但礙於某個因素,他不能,也不敢派人暗中保護她,只好任牽掛在心裡懸著。

  現在見到她,他心裡的某些牽掛放下了,但難題來了——他今後如何能將目光、注意力自她身上移開?

  如果不能將她視為陌生人,又如何持續成為世上最強的男人?如何保護她免於敵人的威脅?

  但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就算位居世界的頂端,又有什麼用?她是他唯一的想望,也是他唯一的弱點。

  他落入前所未有的困惑與掙扎中。

  儘管冷氣開得再強,湯銘的襯衫還是濕了——這種話不多、一開口就沒得討價還價的人物最令他頭痛。他再悄悄偷瞄他身邊的護法,連頭皮都要發麻了。

  那個黑人護法從一開始,那雙眼就沒離開過他,好像任何不安分的意圖,都無法在那雙利眼中遁形,而那蓄勢待發的無形張力,更讓人覺得他每分每秒都準備戰鬥……

  「來,來,喝杯酒吧。」湯銘叫來的公關顫巍巍的勸酒。

  湯銘叫了兩個公關,主要是陪雷焰,但她們被他的護法一瞪,就自動自發的縮到湯銘身邊來,連眼神也不敢往那邊飄——太可怕了,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屍骨無存似的。

  湯銘無意中隨雷焰的眼神望去,很敏銳的知道他看的是誰。

  也許,他找到投其所好的方法了!

  「你去找茵茵來。」湯銘小聲的對其中一名公關說。

  那公關立刻逃也似的跑去找方茵。

  湯銘趁機討好,「看來雷先生對茵茵有興趣,如果……」

  雷焰那雙眼冷冷的掃過他,神情嚴峻得彷彿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湯銘再也不敢吭半句。

  方茵豈是一般人能動的!?湯銘的意思讓雷焰想一拳轟碎他的腦袋。

  湯銘用眼神命令手下叫那名公關回來,只可惜為時已晚,方茵已經走到大廳來了。

  「誰呀?這麼大的脾氣,嚇壞我們的姊妹?」方茵走了過來,一副見多識廣的神氣——這大台北地區不買她帳的,目前還沒找到。

  「沒,沒事……」湯銘怕得直打哆嗦,想不到適切的話阻止方茵過來。

  來不及讓湯銘彌補錯誤,方茵清澈的鳳眼就和雷焰冰冷的銳眼對上了。

  方茵心上一震,倒抽一口氣。

  太像了!他怎麼會那麼像那個人!?

  是他回來了嗎?方茵的心如擂大鼓。

  如果他回來了,為什麼不找她?為什麼她沒聽說?不,也許他只是一個和他相似的人,也或許是燈光使他看起來像他。

  她一定認錯了,如果真是方彥回來,他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找她!

  心念電轉,及時穩住心緒,小臉也就職業性地露出媚人的笑容來。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湯幫主和朋友。」方茵使了個眼色,讓兩名公關過去安撫湯銘,「難得湯幫主帶朋友來,咱們自然不可失湯幫主的禮,讓夥計開瓶好酒,算我的。」

  接過夥計拿來的酒,方茵很平常心的坐到雷焰身邊去,黑人護法想動手,雷焰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動。而在方茵順利把酒杯端到雷焰面前時,以為方茵會死於非命的湯銘,下巴驚訝得差點掉下來。

  「這位大哥一看就知道是個角色,不知如何稱呼?」方茵十分恭敬的把酒杯遞給他,自己也端起一杯來。

  老天,若不是她眼花,就是燈光有問題,再不然就是她在作夢!

  這個人簡直和方彥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多了份成熟、滄桑和高深莫測!

  老天,愈看覺得愈像她心中想念的影子,十年來的思念就快要氾濫成災……

  雷焰知道不該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太久,但是只消一眼,他就再也無法抽離眼光。

  十年了,這十年之中,她從那個愛哭的辮子丫頭,變成一個濃妝艷抹、八面玲瓏的女人……

  他的心中有什麼在揪動著,每揪一下,就痛一分。

  「好吧,認識朋友的第一個步驟是介紹自己,」方茵低垂著頭尋找話題,「我叫茵茵,是個孤兒,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同情,大哥如果愛護茵茵,就常來捧場吧。」

  方茵說完,仰頭乾了那杯酒。

  他想勸她別喝得那麼猛,但他不能——在這龍蛇混雜的地方,如果他對她表現出任何好感,那麼全世界想巴結他的,都將會和湯銘有相同的反應。而想仇殺他的,只會把這裡變成戰場,把她變成威脅他的籌碼。

  所以,為了保護她,他必須非常、非常小心,不能流露出一絲情感。

  方茵見雷焰的杯子連動也沒動,耐心和好脾氣終於用罄,火氣一下子全冒上來。

  她慢慢站起身,一腳踩在沙發上,一手擦在腰上,臉上卻笑容可掬。

  「這位好偉大的大哥,不知有沒有人數你做人要謙虛,要禮尚往來,要吃敬酒,不要吃罰酒?」她巧笑倩兮的說著,接過他手上的酒杯。

  湯銘頻頻對方茵使眼色,方茵卻理也不理。

  他急得想直接打電話叫救護車待命,以免來不及搶救傷患,或考慮要不要先把方茵打昏,以阻止災禍釀成,可都還沒有所行動,方茵就已抓起狂來。

  「不高興就別來,不想喝酒就別來,不想被當人看就別來!這裡也是有秩序、有遊戲規則、有人權、有民主的地方,別以為你是湯幫主的客人,我就不敢把你轟出去!」她想把那杯黃澄澄的酒往雷焰頭上倒,只是手才剛抬起來,酒杯就被他身邊那個黑人甩出去。

  酒杯碎了一地,酒滴卻半點也沒有濺到雷焰,方茵更生氣了,但她不是有勇無謀的笨蛋,剛剛硬的不行,那麼她就來軟的,總有一天會讓她成功的。

  她立刻陪著滿臉笑意,「唉,這位大哥,你好歹也說句話,好讓茵茵知道如何伺候您,嗯?」

  她往他的胸懷貼去,方纔那名黑人一手將她拎起來。

  湯銘還想快說什麼替茵茵求情,只見雷焰驀然起身。

  他的雙眼望入方茵惶恐不安的眼眸,深邃得彷彿裡頭藏了千言萬語,大手輕輕握住她細緻秀氣的下巴,心中有一親芳澤的衝動,但他咬咬牙,極力忍下。

  「我叫雷焰,你記住了。」幾個字從那性感、壓抑的薄唇擠出來。

  方茵看著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太像了,連聲音都那麼像!

  但是他們雖然有著這麼相像的嗓音、這麼雷同的長相,但理智卻告訴她——他是雷焰,不是方彥!

  方茵打個寒顫。是了,他不是溫和可親的方彥,方彥不會有這種非比尋常的恐怖、銳利感。

  可是她的心,怎麼還想在他身上找尋一絲希望呢?

  「走了。」放開她,雷焰與黑人護法走出夢萊茵,湯銘緊跟其後。

  他必須趕快離開,否則再多待一秒鐘,他恐怕會做出強擄民女的蠢事!

  他的辮子丫頭,他沒有一天不想念她!

  可是她記得他嗎?

  他該如何告訴她,他回來了?

  他的所作所為不會嚇壞她吧?她是他唯一不願去驚到、嚇到、傷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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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3 00:02:12
第二章

  「見鬼了,真是見鬼了!」方茵在屋裡踱來踱去,怎樣也安靜不下來。

  「你到底見鬼見夠了沒?看你這樣走來走去,我的頭都暈了,有什麼煩惱就說出來,別在那邊整死人。」方敏覺得她快瘋了。

  方茵從下班回來晃到現在,已經是第三百五十六趟,天都快亮了她還不停止。

  「我今天碰到一個人……唉呀,我不知道怎麼說!」如果說得清楚,她不會說嗎?還需要方敏來提醒?

  「碰見一個人有什麼好煩惱的?走到哪裡不碰到人?碰到鬼才值得擔心吧。」方敏撇著嘴說。

  「就是這個人讓我有『見鬼了』的感覺,才會這麼心煩意亂啊!」方茵煩惱地說道。

  「那他到底是鬼還是人?」連在一旁舉啞鈴的方穎也有興趣了。

  「當然是人,但……唉呀,怎麼說得清?」愈想講清楚,愈覺得講不清楚,方茵一個頭兩個大。

  「你只要說他哪裡見鬼了就好。」方穎向來只聽答案。

  「他長得很像方彥。」

  這話一出,不只方穎、方敏跳起來,連在裡頭吹頭髮的方欣,也驚訝得跑出來。

  「真的!?」

  方彥也是方家孤兒院裡的院童,大她們五歲左右,從小就跟她們玩在一起,他對方茵尤其有重大的意義。

  方茵從小就愛打抱不平,看到大欺小的事尤其氣憤。

  如果她塊頭大、力氣大、嗓門大也就算了,偏偏她個兒小、聲音小、力氣小,跑得又特別慢,想伸張正義,往往變成被欺負得最慘的人,常常都是方彥出來趕跑那堆欺負她的小鬼。

  方彥高中畢業後去辦了提早入伍。而那時候就讀國中的方茵,雖然加入了跆拳道社團,但那愛打抱不平的天性,還是替她惹了不少麻煩。

  那天方彥放假回來,見方茵又青一塊、紫一塊,哭笑不得的說:「你這見不得自己日子太好過的辮子丫頭,乾脆去當惡棍,讓別人不敢欺負你算了。要不要我教你幾招當惡棍的絕招?」他拉著她的辮子,笑著說。

  方茵轉過頭來,氣呼呼的瞪著他。她最討厭別人拉她的辮子,卻不知該如何抗議。

  「這個時候,你就要把手中的紫藥水往欺負你的人臉上丟過去,再站到他面前,尖著嗓門說:『再拉我的頭髮,老娘就宰了你!』」方彥當場教學。

  方彥尖著嗓門裝女聲的樣子,把方茵逗得笑出來,「我才不要當惡棍。」

  她不敢把手中的東西往別人臉上丟,更不敢說那種話。

  「難道你要放過那些欺負你、欺負弱小的人?如果沒有人制得了那些人,那這世界的正義公理,就會被這些目無王法、胡作非為的人奪走了。」

  「好吧,就算以暴制暴是好方法,但要是我當了惡棍仍被欺負,怎麼辦?」

  「那我就變成世界一流的流氓來保護你。」方彥笑著說,好看的臉上露出兩個酒窩,「惡棍配流氓,天造地設。」

  「騙人,你根本不可能成為流氓。」方茵大力吐槽,方彥看起來比藝術家還要像藝術家,怎麼可能變成流氓?

  「為了你,我會做到。」

  那年,方茵十四歲,方彥十九歲,方茵開始學習成為惡棍的技巧,方彥致力服兵役報效國家,誰也不知對方有沒有把這些話放進心裡。

  女大十八變,方茵漸漸有了自信,變得耀眼,在打抱不平的時候,把方彥教的招數用了十成十,並在心裡暗暗算著他退伍的日子。

  距離方彥退伍的日子愈近,她的心愈加雀躍。

  退伍的那日來了,又過去了,一日、兩日、三日、一星期、一個月……在方茵的等待中,方彥沒有回來,也沒有隻字片語,直到現在,歲月悠悠溜走了十年。

  「方彥回來最好,我馬上帶一票人去把他活活打死!」方穎對無故就失蹤的方彥簡直恨之入骨。

  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方茵,退伍後卻鬧失蹤,結果還不是她們幾個姊妹自力救濟?真是太不像話了!

  「加我一份。」

  「也加我一份。」

  方欣和方敏連忙報名,腦海中已經開始擬定行動計畫。

  「你們別急……」

  方茵正想解釋清楚,就被她們三人異口同聲打斷:「你也應該去棒打薄情郎。」

  「我只是說他像而已,並沒有說那個人就是方彥,打什麼薄情郎?你們未免反應過度了。」說得方茵臉都紅起來了。

  「被你說像,還跑得掉嗎?我們幾個有可能錯認他,你怎麼可能?」開玩笑,他們兩個從小感情就好到讓人眼紅,「還是他不認帳,不承認他就是方彥?」

  「他說他叫雷焰。」方茵輕歎一口氣。

  唉,怎麼會出現這麼令人頭痛的人物?她快被煩死了。

  不過,令她頭痛的不只這些,還有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好像帶有什麼魔力,會令她有一天情不自禁地跟他走似的!

  「雷焰!?」方穎跳起來,連連退至三步後,「叱吒全世界的雷門統領?」

  三個人滿臉疑惑地看著反應太過誇張的方穎,黑道的事只有她清楚。

  「雷門你們不知道嗎?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世界第一大幫啊!那個雷焰,更是黑道人人敬畏七分的焰神,大家都說他是世上最強的男人……」方穎說得口沫橫飛,活似親眼目睹。

  她還知道雷門暗中經營跨國企業,早就變成所向無敵的組織。

  「難不成他真的變成天下第一的流氓回來保護你了?」不理會仍在說故事的方穎,方敏懷抱希望問。

  「哪可能?方彥怎麼可能跑去姓雷?」方茵口中連斥不可能,心裡卻希望答案相反,好結束這漫長的等待。

  「說不定這十年中發生什麼事,讓他改名換姓也不一定。」

  「說不定真是他回來了,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阿茵的相思也可以劃下休止符了。」

  「什麼休止符?我才沒有在想念他!」方茵不敢承認,深怕一旦釋放滿腹的相思,就再也無法收回。

  「喂,難道你們兩個慫恿阿茵原諒方彥?照我看,不管那個人是不是方彥,都該綁起來毒打一頓。」方穎有獨到的見解,「如果是方彥,當然該打,如果不是,讓阿茵這麼煩惱,更該打。」

  「對方可是你剛剛說的焰神。」把人家綁起來毒打?別反倒被綁去就好。

  「那就……」方穎一時詞窮,「如果對方有意思,阿茵乾脆跟他走好了,也別再為方彥守活寡了。」

  「那倒是,方彥一去十年,不知是死是活,就算回來,也不知是什麼樣子,如果早就兒女成雙,阿茵就太可憐了。」

  「這樣想想也對,對方如果對阿茵不錯,阿茵乾脆……」

  那三個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替方茵計畫起歸宿來,然而一心只想等方彥的方茵,卻是愈聽心中愈火。

  「你們別再說了!方彥不是那種人,你們再說一句,我就跟你們絕交!」說完,氣呼呼的跑進房去。

  方彥不會那樣的!

  他一定知道她在等他,一定會回來的!

  她伸手握握脖子上的「太陽」——這些年來,只要她不安、煩憂,就會握著它,好像這麼做,就可以獲得來自於他的力量。

  雷焰只是一個和方彥長得很像的人,真正的方彥會回來的!

  他一定會的!

  方茵堅定的告訴自己。

  ※※※

  那片熟悉的海洋,連續三晚來到他的夢中。

  深綠色的海洋與碧藍色的天空連成一片,沙灘上赤足奔跑著一位天真無邪的少女,兩根辮子和裙擺在風中飛揚。

  辮子丫頭啊辮子丫頭,他的全副心思全在她身上。

  「方彥、方彥,快來,我找到一隻螃蟹。」

  他朝那張美麗眩人的笑顏飛奔而去,只是當他抵達時,笑顏上已掛著兩行清淚。

  「方彥,螃蟹咬我。」

  仔細一看,才見她蔥白的手指上掛著一隻螃蟹。

  「可惡的螃蟹,勸你快點放開阿茵,不然我就叫阿茵嚎啕大哭吵死你。」他裝模作樣的恫嚇,沒嚇著螃蟹,倒是把方茵哄笑了。

  「螃蟹聽不懂。」方茵笑他傻。

  「喔,是喔?」他假意搔搔頭,「那我只好訴諸武力。」

  他用手掰開蟹蝥,把方茵從螃蟹的魔爪中救出來,自己卻反而被夾住。

  方茵一看,競大哭了起來,「方彥被夾住了,方彥被可惡的螃蟹夾住了,好痛喔。」

  「不痛,不會痛。」看方茵哭成那樣,他連忙哄她,「這只是我的計謀,不是真的被它夾住,阿茵別哭。」

  「真的?」方茵這才止住嚎啕大哭之勢,一雙水霧霧的眼眸眨呀眨。

  「當然是真的。」方彥用力一扯,把螃蟹丟進海裡,「這樣我們在相同的地方,就有相同的記號了。」

  「可是很痛啊。」方茵看著他手指上的血珠,眼淚忍不住又滑下來。

  「不會痛,因為我很勇敢。」方彥拍拍胸脯。

  「真的呵?」方茵又看了他良久,才展開笑顏,「方彥,我找到一個月亮,送給你。」

  她把手心打開,從手掌心露出一顆白色小石子,那顆石子圓潤光潔,彎彎的形狀就像溫柔帶笑的弦月。

  「真漂亮,那我找太陽送你。」

  於是方彥在沙灘上翻天覆地的找起來,直到太陽下山,才從遠遠的沙灘上跑回來。

  「阿茵,我找到太陽了!」那顆石子紅澄澄的,就像耀眼的夕陽。

  他們找了繩子,分別把月亮和太陽串起,掛在各自的脖子上。

  「阿茵是方彥的月亮。」

  「方彥是阿茵的太陽。」

  那是他第一次親了阿茵柔柔軟軟的嘴,發誓要一輩子保護她。

  後來他不耐時間的緩慢,申請提早入伍,只為了早點成為一個能保護她的男人。

  在部隊那兩年,他真切的體悟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也明白憑自己當時的實力,根本無法當個一流的強者。

  於是退伍後,他默默的離開,邊打工邊學習格鬥技,學成後,到處參加比賽、向歐美地下格鬥會挑戰,只為了成為世上最強的男人。

  地下格鬥會對參賽者來說,是玩命的遊戲,而其賭注包羅萬象,他贏得的不只是獎金,還贏到幾家跨國企業,甚至幾個專業秘書的合約,變成主宰幾個跨國大企業的大總裁。

  但是他覺得這樣並不夠,他必須更強、更強。於是他去找當時人人公認為黑道經營翹楚的雷老爹。

  雷老爹在年輕時所統領的黑道叱吒國際、無人能出其右,只是後來因幫派裡意見繁雜,他漸漸淡出,將一手創立的幫派讓給當時一起打拼的兄弟。

  「我想變成世上一流的流氓。」他劈頭就告訴雷老爹,因為知道自己沒有太多時間可浪費。

  「為什麼?」雷老爹問,眼中隱約流露出欣賞。

  「因為我答應過一個人,要變成世上一流的強人去保護她。」

  「你現在幾乎已經是了。」

  「我想擁有更壯大、更牢固的力量和能力,唯有如此,才能『永遠』保護她。」

  「因為這樣,你赤手空拳打遍天下?」

  「是的。」

  雷老爹仔細端詳方彥。好一個守信重諾的漢子。

  「要成為世上一流的強人,必須沒有弱點,你知道一個人最致命的弱點是什麼?」

  方彥搖搖頭,不解。

  「是『過去』。『過去』代表太多情感和包袱,一個人要變得所向無敵,必須完全斬斷過去,從平凡之中脫離出來,你做得到嗎?」

  「可以。」方彥很堅定的點頭。

  「包括過去的約定、愛人、家人、故鄉,甚至興趣、嗜好、習慣,全部都要捨棄,你確定自己做得到?」這就是古人所說的「無慾則剛」。

  「為什麼?」他無法捨棄他最愛的方茵。

  「唯有如此,敵人才無法以你最在意的人來威脅你,也無法從你的習慣找到偷襲你的空隙。」

  方彥似乎有點懂了——樹大招風,愈強的人樹立的敵人愈多,他在意的人也就愈危險。

  「真正的強人除了有一身本領外,還有神秘,旁人完全無法掌握、令人不寒而慄的神秘。唯有完全捨棄過去,才能達到這種神秘境界,你辦得到嗎?」

  方彥仔細而堅定地思考了一下子,只是一下子而已,即刻說:

  「只要能變成世上一流的強人,我什麼都辦得到。」他無比堅定,一心只想變強去保護他愛的那個人。

  「那好,我可以教你一切技巧,但條件是你必須成為我的兒子。」雷老爹終於答應,「別忘了,必須斬斷所有過去。」

  雷老爹膝下無子,對人中之龍的方彥很是欣賞,於是就收他為乾兒子。

  「我答應。」方彥無比堅定。

  「很好,你的名字就叫雷焰。」

  於是,方彥有了雷焰這個新名字,雷老爹還找來過去一起打拼的夥伴,把經驗傳授給他,並為雷焰聚集了當地頂尖的人手,一起為雷門打拼。

  而在這過程中,雷焰也開始經營他以前在地下格鬥會贏來的跨國大企業,短短幾年間,生意遍及歐美各地。

  就這樣,在多年的打拼下,雷門成了人人望而生畏的國際性幫派,其下所經營的跨國企業,生意也蒸蒸日上,雷門已經富可敵國,他也擁有億萬身價。

  時間流逝得很快,人、事也瞬間即逝,唯一不變的是唇間發燙的觸感。

  雷焰醒在十年前那柔柔軟軟的觸感中,似真似假、似夢似幻,唯一確定的是眼前的總統套房,和掛在胸前的月亮。

  相隔十年,他終於回到了這裡,這裡跟十年前全然不同,但給他的感覺卻沒變,依然讓他自在、親切。

  把勢力拓展到台灣是遲早的事,他並不是那麼想跟湯銘合作,但看到方茵後,他的耐心受到嚴重考驗,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台灣的黑道,甚至將企業拓展到台灣來,實現十年前那個保護她的承諾。

  只是……她記得他嗎?還把他當作太陽嗎?她眼中有他難以解讀的情緒,他對什麼都不確定。

  而且,他已經不可能再變回方彥,也決定絕口不提那個名字,這樣的他能不能再求得她的信賴和溫柔?又該如何將她擁入懷中?

  擁有她、保護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信念,這個信念有實現的可能嗎?鎖在心底最深處的想望掙脫而出,在熱騰騰的血液中蠢動不安。

  方茵,他心心唸唸的方茵,他沒有一刻不想見到她。

  雷焰翻身下床,開車往夢萊茵而去。

  他隱身在最不易察覺的角落,不想驚動任何人,直到方茵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那顆長久不安的心才安定下來。

  他的心安定了,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自長年累積的思念中脫身。

  「咦?今天你的黑人跟班沒來?湯幫主也沒來?」

  等他回過神,方茵的容顏已經出現在眼前,讓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雷焰不敢露出太大的表情,深怕這一切只是夢,太大的反應會使夢像氣泡般消失。

  「做人要和氣,別老是板著一張臉。你其實很像我一位朋友,如果你笑一笑,跟他就幾乎一模一樣了。」雷焰的出現著實讓她煩惱,但又給她一種暖暖的熟悉感,尤其他每晚默默坐在這裡,好像暗暗在守護她。

  雷焰心中一驚,難道她還記得他?「繼續說。」

  「就跟你說做人要和氣,你這種口氣只是嚇死人,好在我是女惡棍,膽量比別人大。」他身邊那個嚇人的黑人護法不在,她就敢多說幾句話。

  「然後呢?」他改變口吻,只為符合她的要求。

  「沒有然後了,我們要打烊了,有意下回請早。」方茵留下一句,便像只蝴蝶般飛舞而去。

  她不敢逗留太久,怕她真的像那幾個沒良心的姊妹說的,移情別戀。

  只是她又忍不住偷偷把眼光投向他。如果方彥回來就好了……他可要在她移情別戀之前回來啊!

  雷焰也把眼光投向她。只要她說她想念那個人,他就不顧一切的把她擁入懷裡,不顧一切地帶她遠走高飛。

  真的,只要她說一句。

  ※※※

  有色無膽的錢公子在夢萊茵受驚嚇,左思右想覺得以惡治惡才是上上之策,於是氣呼呼的跑來找湯銘。

  「夢萊茵在你的地盤、受你掌管,你湯家幫受我大力資助,那夢萊茵的茵茵是怎麼回事?本大爺想娶她為妻,她卻不知好歹!?」錢公子氣焰高漲,跟前幾日在夢萊茵落荒而逃的德性相去甚遠。

  「錢公子……」湯銘思索著與錢家劃清界線,以投入雷門的說詞。

  「我想要茵茵,不管用搶的、用綁的、用騙的,限你三天內不擇手段把她送到我的別墅!」與黑道掛勾就是有這點好處。

  那個該死的茵茵,敬酒不吃吃罰酒,等她落到他手裡,看她拿什麼囂張!

  「茵茵?」湯銘想起那天在夢萊茵的事,又看錢公子說話的樣子,彷彿以為他不知情似的,難不成錢公子沒看到他也在現場?

  是了,因為雷焰行事低調的關係,他那天沒有帶人。

  「事成後,我再撥一筆鉅款到你湯家的戶頭。」錢公子趾高氣揚,好像這是天大的恩賜。

  「錢公子,我恐怕很難照做,我們湯家幫正在計畫加入雷門,無法再收你一分錢,也不能替你做任何事。」湯銘據實以告,對錢公子那種氣焰忍耐已久。

  錢公子顯然大吃一驚,想不到自己養的狗,居然有一天會要求換主人。

  看錢公子吃驚,湯銘心中很樂,向來是錢多多給他臉色看,自己終於有揚眉吐氣的一天了。

  「哦?看樣子我只好請警方多到你的地盤上關照關照了。」錢公子露出賊笑,要起無賴,「一夜臨檢五次,不知湯幫主意下如何?你幫上的兄弟主要是靠這營生吧?」

  湯銘的嘴角抖了抖,一把火在心頭無法發作。

  「你考慮考慮,看是要把茵茵捉來,還是跟我劃清界線。」

  湯銘瞪了他好半晌,最後只好歎口氣。誰數他搭上這隻老狐狸?

  「夢萊茵是我手下開的,又在我的地盤內,我無法監守自盜,頂多借你兩名兄弟。」為了幫上弟兄,他只好妥協。

  「四名。」錢公子討價還價。

  「只能給你生面孔,你也別說和湯家幫有關。」黑道與企業向來只有台面下的往來,誰也不敢攤在陽光下。

  「識實務者為俊傑,湯銘,你是個中翹楚。」錢公子對湯銘豎起大拇指,說是誇讚,還不如說是羞辱。

  湯銘忍辱負重,只是委屈的陪笑。

  如果他有本事一點,別仰賴這無恥好色之徒就好了,如果他有雷焰的一半本事,就不用看這賊人的嘴臉。

  「事成後,我會把錢匯人湯家幫的戶頭,希望那筆數字夠讓幫主眷戀,不再動離家出走的念頭,畢竟錢家才是你真正的衣食父母。」錢公子戳戳湯銘的肩窩,大笑著走出去。

  湯銘捶胸頓足,只恨自己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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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3 00:02:28
第三章

  錢公子領了四名彪形大漢,當晚就來夢萊茵鬧。

  「茵茵呢?茵茵在哪裡?把她叫出來!」錢公子這回扮起了流氓,一到夢萊茵耽大聲嚷嚷。

  「哎呀,我說是誰,原來是錢公子。錢公子要找茵茵,茵茵豈有不見之理,何必這樣勞師動眾呢?」芳姨見外頭有動靜,連忙出來看看。

  「叫她出來,這次我一定要把她帶走!」錢公子繼續喳呼,就是要耍無賴。

  雷焰依然靜坐在暗處,隨行的護法不敢鬆懈地注意屋內所有動靜。

  「錢公子,不是茵茵不想見你,而是她今天已經被包下,不能轉台了。」不只是今天,她每天都被包下了,只有打烊前出來打聲招呼、賠個禮。

  「沒見過流氓嗎?流氓才不管什麼轉台不轉台,反正我今天非帶她走不可。」錢公子發起狠來,翻桌倒椅,把客人驚得四處逃逸。

  方茵聞聲走出來,姿態妖嬈。錢公子的把戲她早已掌握七八分,這種流氓行徑當然也在她意料之中。

  小露一下香肩,就把錢公子迷得口水直流,小露一下大腿,就讓他兩眼發直,當她再偎近他,他就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夕。

  「錢公子,你上回說要把茵茵放在手掌心呵疼,還說茵茵是全世界你最愛護的人,你現在卻找這些兇惡的人來,要是嚇壞茵茵,你捨得嗎?你的心不會疼嗎?」方茵的聲音嗲得酥人骨髓。

  錢公子是有名的色胚,撒幾個嬌就可以擺平他。

  「心疼、心疼,我的心肝兒,我怎麼捨得讓他們嚇壞你?」錢公子順勢在她身上摸了一把。

  雷焰眼中噴出火焰,直想把錢公子燒死。

  現場深知方茵個性的人,都暗中注意情況的發展,畢竟歡場女惡棍茵茵是不會讓人白摸的。

  「他們長得這麼難看,把我嚇得一顆心撲撲直跳,你快叫他們退下嘛。」方茵見計策順利,遂更進一步要求。

  「好不容易找來的人手,我怎麼會叫他們退下呢?」錢公子驀地張開雙手抱緊她,色瞇瞇地在她裸露的胸前又蹭又摩,「我再也不鬆開你了。」

  讓你一步,你倒一腳踩到本姑娘的頭上來了!?方茵決定毫不留情的給他臉色看——這種情況,她真是看多了。

  雷焰心中一驚一震,氣得就想衝出去撕爛那色狼!

  不行,稍安勿躁,阿茵如果這樣就被擺平,她就不是阿茵。

  「錢公子,這裡人這麼多,不好看……」她嬌聲嬌氣,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同時也減低他的戒心。

  方茵非常沉著鎮靜,蓄勢待發。

  「不,不會不好看,我要讓所有人看見你是我的女人。」他又把色嘴往她柔嫩的脖頸啃。

  「既然你不怕丟臉,那我也就不必替你留顏面了。」話聲才落,方茵手肘一拐,轉眼就把錢公子撞飛出去,姿勢之漂亮,著力點之準確,令現場觀眾爆出歡呼。

  雷焰的唇角拉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這招正是他教的。

  「看什麼?還不快動手!?」錢公子出了大糗,面子怎樣也掛不住,急急命令手下動手。

  那幾名打手沒把方茵看在眼裡,即刻撲身向她。

  打手動作快,方茵動作更快,隨手往旁邊一捉,就捉過一個酒瓶,毫不猶豫地敲破一名大漢的腦袋。

  「來呀,不怕死的就過來,小姐免費送你們去住院!」方茵舉著破掉的酒瓶自保,臉不紅氣不喘,那巍然氣勢令人膽寒。

  幾個大漢竟敵不過一個弱女子,錢公子的臉哪裡拉得下?「看什麼看?給我打啊,我找你們是來做什麼的?四個打不過一個嗎?」

  於是那幾個大漢從方茵的四方包抄而去,眼看方茵雙手難敵數拳,芳姨暗使眼色要保鑣動手。

  誰知只一瞬間,錢公子帶來的人全倒地不起,只剩一名勁裝黑人在場中,而雷焰正從方茵的背後,伸手拿下她手中的破酒瓶。「小女孩不可以隨便玩危險遊戲。」

  這一切的發生只在轉眼間,全場沒有人知道那黑人如何動手,更沒人看清雷焰如何移身到方茵身邊,所有人都像見鬼一樣瞠目咋舌,不敢置信。

  ※※※

  那四名打手更不用說,他們連怎麼挨打的都不知道,嚇得拔腿就跑。

  「喂,你們回來呀,還沒有捉到人,跑什麼跑?」錢公子嘴上嚷嚷著,卻也跟著跑了。

  方茵還想大展身手,一切就發生了,在她搞清楚狀況之前,手中的酒瓶早就不見了,耳中只留下那句熟悉的話。

  小女孩不可以隨便玩危險遊戲。這是方彥最常對她說的話,每當她青一塊、紫一塊回來,他總是邊替她擦藥,邊語帶警告卻又充滿縱容地這樣說。

  這個口吻,就跟當時一模一樣,令她以為自己還是個十多歲的小女孩,而他還在自己身邊……

  雷焰小心而輕柔地把她攬在懷中,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她的香馥柔軟,多麼想念她在懷中的踏實感。

  方茵恍惚中以為自己只要轉頭,就能得到一個吻,一個來自方彥的……吻……

  轉頭的剎那,方茵突然自幽幻的心緒中醒轉過來,只因她感覺身後那名登徒子,沒經過允許就碰觸她的身體!一股怒氣從心底浮上來,她馬上舉肘狠狠地往他的肋骨撞去,同時也掙開他。

  雷焰當然沒被撞到,只是胸懷空了,讓他悵然若失。黑人護法想衝上來,他用眼神阻止。

  「看來你的腦子沒有被嚇壞,身體機能也還好。」雷焰故作輕鬆說道。

  「別以為我會感激你!」方茵擦著腰,「你隨意碰觸他人身體,我可以告你非禮!告訴你,這種小場面我自己就可以解決,根本不需要他人動手,雞婆!」

  她知道自己應該向他道謝,更該擺酒款待,以表感激,但是為了保持遙遠的距離,為了不增加對他的好感,她只好不識好歹地胡扯一通。

  她必須更堅定、更堅決,以阻止那顆想叛離的心!

  「在下只是路見不平,並不希望回報。」雷焰說完,轉身欲走。

  方茵驀然欺身上來,在他的唇上輕啄一下。

  「我沒欠你了。」說著,逃也似地跑進後頭。

  雷焰怔愣在當場,明顯地感覺到那顆力持理性的心,正深深淪陷中……

  ※※※

  方茵一路跑到休息室,因為現在正是客人最多的時間,休息室裡沒有半個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做,更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與衝動,在那一瞬間,她什麼都沒想,身體就動了,什麼都來不及分析,唇就貼著他的了……

  她告訴過自己,除了方彥,絕不和任人接吻;除了方彥,絕不再愛上任何人,可是現在卻……

  怎麼辦?

  她該怎麼對方彥交代?又如何對自己交代?更如何平心面對雷焰?

  她有做錯事的慌亂,卻不知如何彌補,整個人亂得彷彿面臨世界末日。

  老天爺,她該怎麼辦?誰來救她離開這無解的困局?

  方彥,你快回來呀!你再不回來,我的心就要被他偷走了……

  正當方茵極力整飭自己的心緒,再對自己心戰喊話,好更堅持、堅決地否定心中不該有的想法時,休息室的門驀然開啟,鏡牆中映照出雷焰偉岸的身軀,和那張與方彥十分雷同的臉。

  來不及武裝自己,方茵驚得拔腿就逃。

  「站住,方茵!」雷焰拔腿追去,在後門拉住她,「為什麼逃?」

  「因為……」方茵驚喘一口氣,極力表現出平常的冷靜,兩腳則悄悄地往外移,「呃,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

  找到好借口,她立刻往外溜去。

  「方茵!」方茵的動作快,雷焰的動作更快,三兩步就拉住她的手。

  方茵先掃過一肘,沒掃中,再踹出一腳,沒踹中,還想揮拳往他的下顎打去,卻雙手都失去了自由。

  「放手!不然我要大叫非禮!」方茵連忙大喊,一點也沒想到自己是不是惡人先告狀。

  她怕他,也怕自己,他的丁點靠近,都會讓她擔憂不安,深怕自己的心會失守,背叛對方彥的承諾。

  雷焰想握緊她的手,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放鬆了些,「你不要再逃。」

  要方茵別再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的手一有被鬆開的感覺,就迫不及待的掙開,想要往前逃,但她忽略雷焰並不是泛泛之輩,雙手才稍稍掙開,就又被他制住。

  這回制住她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胸懷。

  「叫你別再逃。」他緊緊的按住她。

  在剛剛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會永遠失去她,心慌使他不自主地將她深擁入懷,然而這個動作卻令他更加難以抑制胸口那顆奔撞欲出的心。

  他的力量太強大,把方茵狠狠嚇了一跳,她驚懼地扭動身子掙扎。

  「放開,快放開我!」她喊,心中好慌又好亂。

  她怕他,更怕自己。怕他有逾距的舉動,更怕自己深深淪陷,無法自拔。

  「不放。」方茵愈掙扎,雷焰心中的恐慌就愈大,終於,他忍不住吻了混亂掙扎的她。

  天!心中某條繃緊的弦突然斷掉,辛苦架構的城牆瞬間倒塌,方茵堅持多時的頑抗在那熟悉、溫熱的氣息中,潰不成軍。

  在那溫柔的吻中,時光彷彿回到多年前,她被深愛的人心疼、呵護著,她也沒必要再當強悍的女人,也不必用瘦弱的肩膀,扛起生活中的風風雨雨……

  「啊。」輕歎一口氣,雷焰再次吻住那思念多年的紅唇。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思念她,沒有人知道他多想永遠這樣輕輕地擁著她、柔柔地吻著她,並得到來自她的深情回應。

  方茵泫然欲泣,她想念他的吻、想念他的擁抱,想念到心痛得近乎絕望,幸好他回……來……方茵驀然驚醒。

  不是他!他並不是方彥!他是另一個男人!

  方茵用盡全力推開雷焰,並毫不留情地甩他一巴掌。

  「不准再靠近我,就算你再像那個人,也不准!」她痛苦的哭喊,氣他的無禮,也氣自己的無法抗拒。

  他為什麼不是他?

  為什麼他不是她苦苦等待、思念的他!?

  「阿……」他想告訴她,他是方彥,但在得到雷焰這個身份時,他發過重誓,絕不再提那個名字,他也不再是過去的他。

  因此,他只能沉痛的凝視她。

  他的出現使她痛苦嗎?她所說的那個人是誰?還是方彥嗎?他能不能告訴她,方彥絕不會再回來?

  「雖然你很像我等的那個人,但你不是,無論如何,求你別再出現!」最深處的心事傾巢而出,方茵泣不成聲。

  她說他很像她等的那個人?這表示她在等他嗎?雷焰心中暗喜。

  「也許我就是你等的那個人。」他深情款款的告訴她,希望她察覺。

  「不,你不是!」這種話聽來像登徒子無禮的搭訕。方茵嚴厲否認,像在拒絕承認他的存在——她心中的揪扯已經夠多、夠亂了,不需要他來把事情弄得更加難以收拾。

  難道她等的不是他?這十年間,她又愛上了別人?雷焰的心瞬間涼掉半截。

  「求你不要再出現了。」方茵悲慼的看著他,眼中充滿請求。

  雷焰怎樣也無法抗拒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更無法接受自己的出現造成她痛苦的事實,只好沉痛地咬咬牙,克制著滿懷複雜情緒,舉步離開。

  臨走前,他回頭看她一眼,發現自己依然想守護她,實現十年前的承諾。

  他離開後,方茵對著他離去的那扇門發呆。

  希望他別再來擾亂她的心和生活,希望……

  只是,她的唇依然發燙,她的心依然跳得如擂大鼓。

  ※※※

  錢公子和湯銘的手下落荒而逃時,在路上跌了幾跤,臉上擦破皮,腫了一小塊,還差點被路過的計程車撞到,心裡愈想愈有氣——

  湯家明明是台北第一大幫,沒道理有人敢爬到老虎頭上撒野,錢家的財勢全台數一數二,更沒道理連計程車都欺負他。

  錢公子愈想愈火大,於是回去之後,砸下大把鈔票,把那家車行整得哭爹喊娘。等臉上的腫消了,又氣沖沖的跑到湯家幫去找湯銘。

  當時湯銘正與各路首領開會。

  「雷焰到台灣已經這麼多天,還沒對我們所提的合作計畫做出回應,今天召集各位前來,就是商討此事。」坐在首位的湯銘說。

  「為何要被動等待?難道我們沒有主動出擊的方法嗎?」

  「人一定有弱點,只要掌握他的弱點,就不信奈何不了他。」標準黑道分子的邏輯。

  「我們必須考慮一點,雷門不是任何人得罪得起的,就連FBI要踩入雷門的地盤,都得事先知會,所以想動雷焰,恐怕比登天還難。」湯銘說。

  「真有這麼神的人?」各路首領面面相覷,看來他們是小看他了。

  「雷焰這個人來無影去無蹤,比什麼都神秘,我們根本無從觀察起。」湯銘歎口氣,「再說,雷門向來講究坦蕩磊落,要陰招的話,恐怕會偷雞不著蝕把米。」

  「難道真的拿他沒辦法嗎?」這是每個人的疑問。

  「真拿他沒辦法的,是錢家。」湯銘再歎口氣,「雷焰的第一個條件就是與政經撇清關係,我向錢公子提過,他威脅要使用警力,讓我們無法生存下去。」

  各路首領對望數眼。他們早預料到錢家會是後患,想不到真給他們料中了。

  「幫主,我們不介意替大家除掉這個禍害。」幾個眼神交會後,一名首領自告奮勇的站起來。

  「不,湯家幫的堅持是不殺人放火,任何人都不能觸犯門規。」湯銘嚴峻否決這項提議。

  「幫主,像錢公子這種人渣,人人得而誅之,根本不需要顧慮門規。」

  「不行,幫有幫規,誰不遵守,就以幫規處分。」行走江湖必須遵守道義,湯銘有他的堅持。

  「我們遵守幫規的話,豈不和任人欺壓的善良老百姓沒兩樣?如此一來,像錢家那些以錢收買王法的惡財主,不就更無法無天了?幫主覺得這是人民的福氣嗎?」

  湯銘無言以對,要養這麼多兄弟並不容易,不跟財團掛勾根本辦不到……這其中的苦樂榮辱,只能自己獨吞,不足以為外人道。

  會議氣氛正陷入僵凝,外頭有人來報:「幫主,錢公子來訪。」

  通報才剛完,而更突兀的是,錢公子竟然就那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眾首領面面相覷,不知湯家幫幾時變成錢公子愛來便來,愛去便去的地方。

  「原來在開會啊?那正好,把我的事也納入議題吧。」錢公子就這樣自動自發地半坐在長型辦公桌上。

  各路首領看著他,有人投以不屑的表情,有人投以排斥的眼神,更多的是不明所以……

  儘管錢公子出現得不是時候,湯銘還是要表示歡迎之意,誰教他是湯家幫的大金主?

  「錢公子今天怎麼有空來?」不太自然的表情。

  「當然是有重要大事。」錢公子一點也不客氣,「上回你派給我的那四個人半點用都沒有,被茵茵一嚇就退了半步,後來又被一個男人兩三下解決,派這種一事無成的飯桶給我,你怎麼對我交代?」他把所有過錯全推給湯銘。

  想不到錢公子居然這麼直接,湯銘的臉色很難好看起來。這件事湯銘早就聽屬下講過,也知道他近日會來,只是沒料到是這時候。

  各路首領的臉色也很難看,湯銘起碼是他們的領袖,豈容他人大呼小叫?

  「給我去查看那男人的來歷,叫他給我從地球表面消失。」錢公子無視他人敵意的眼光,對湯銘頤指氣使。

  反正這些人也不過是他的狗所養的狗,再怎麼凶,都是他養的,能搞出什麼花樣?

  「那個人叫雷焰,也就是有世上最強的男人之稱的焰神。」湯銘不帶感情的說,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焰神?我都沒自稱上帝了,他敢以神自居?」錢公子狂妄得以為自己的勢力足夠天下無敵,什麼人都沒看在眼裡。

  這言論引起一陣嘩然,所有人都暗笑他的愚蠢。

  「神就該到天上去,叫他從地球表面消失。」錢公子囂張的說。有個人比他更囂張,他就是不服氣。

  湯銘選擇沉默,其他首領則形成三派——黑派主張讓錢公子從地球表面消失;紅派主張巴結錢公子,取湯銘而代之;白派主張貫徹湯幫主的理想。

  自此,湯家幫分為三派,紅派積極拉攏錢家,黑派以暗算錢多多為使命,白派以雷焰為目標。

  波濤洶湧的黑暗行動,於焉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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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3 00:02:53
第四章

  自從那天之後,雷焰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方茵的視線內。

  方茵以為自己應該會鬆一口氣,頂多兩三天不習慣,怎樣也想不到那悵然若失的感覺,竟然會這麼深,持續干擾她的心緒。

  「阿茵,你又為什麼事歎氣了?」方穎問。方茵最近歎氣的頻率實在高到令人看不下去。

  「唉。」方茵把手中的棉被晾好,又歎了口氣。

  該怎麼說呢?總不能說因為不習慣雷焰的失蹤,和對他的內疚吧?一個好好的人就那樣突然消失了,讓她有些擔心。

  「上次歎氣是因為『見鬼了』,這次歎氣該不會又是因為『見鬼了』吧?」方穎撇著嘴角。

  「鬼」這個字令方茵有被刺到的驚恐。「你別亂說!」

  雖然耳聞雷焰是個了不得的厲害人物,她心裡還是不安,畢竟再怎麼厲害的人都有弱點……

  不知為何,她就是牽掛他。

  「真被我說中啦?」方穎怪叫起來,「說說看這次見到的又是什麼鬼吧?」

  「不是鬼啦!」方茵加快晾棉被的動作,倉皇地想從這個話題中逃開,不經意問,眼光竟對上樓下一道深邃的眼神,她心中一驚,慌張地將眼神移開。

  那道眼神好像雷焰,難道他在暗中保護她?方茵心中小鹿亂撞。

  這麼說,他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嘍?懸吊的心因此安放下來。

  「除了鬼之外,還有什麼事讓你歎氣?」方穎窮追猛打。她們之間向來沒有秘密可言,她再不說,就別怪她手段太粗魯。

  「沒有啦,現在已經沒什麼好歎氣了。」方茵露出這幾天以來難得一見的笑容,轉進屋內。

  只不過不確定的一眼,就讓她的心情有這麼大的轉變,連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

  「喂,哪有人心情轉變這麼快的?你給我解釋清楚。」

  方穎望一眼樓下,只見幾名鬼鬼祟祟的小混混,難不成是那些小混混改變她的心情?太匪夷所思了!

  「沒事沒事。」方茵開心地削起水果,吃了起來。

  幾分鐘前還鬱鬱寡歡到茶飯不思,現在就心情好到想吃水果了,若說沒事,只有鬼才信。

  「阿茵,問你一個問題,我們是不是好姊妹?」方穎無比正經的問。

  「當然是。」方茵見苗頭不對,快快答一句,接著就拔腿往房內鑽。

  開玩笑,方穎這麼正經還不是想逼供?這種事怎麼能說?

  「好姊妹的定義是不是坦誠相對?」方穎根本不給她逃掉的機會,追了上來。

  「那個……我還有事要忙……」方茵的門還沒關上,方穎就已經衝進她的房間。

  「還不快把實情招來。」方穎目露凶光。

  「是……是雷焰啦。」方茵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方穎的逼供,因為她隨便動個腦筋,就有幾百種把人整死的方法。

  「雷焰?那個焰神?你對他動心啦?」方穎喜出望外,就像個要嫁女兒的母親。

  被一語道中心事,方茵驚叫起來:「沒……才沒……你別亂猜!」雖是否認,卻比承認更直接。

  方穎啞然失笑,「既然他對你已經有了這麼大的影響,那就放心去追隨他吧。」

  「沒有,沒那回事,你別亂說!」方茵愈說愈心慌。

  她怎麼可能去追隨他?她只不過有點婦人之仁,放心不下他而已。

  對!就是婦人之仁!

  「我是不是亂說,你心裡最有數。」方穎的表情比方茵還篤定,好像這件事她說了算。「你心裡想什麼,幾時瞞得過我?既然心動就趕快行動,再猶豫下去,小心被人搶走。」

  方穎對雷焰可說非常滿意,如果方茵眼他在一起,雖不算飛上枝頭變鳳凰,起碼也是出頭天。

  惡棍配黑道老大,怎樣都是天造地設。

  「我不會忘記方彥,也不會和雷焰在一起的,你再提這件事,我就跟你絕交!」方茵慌亂的喊。

  剛剛那一瞬間,她心中居然沒有任何方彥的影子!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奸像方彥會被其他人取代似的,方茵除了驚訝之外,還有不知名的惶恐。

  如果雷焰是方彥就好了……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有多好……心中的揪扯令她無措,令她再次升起這樣的希冀。

  她再次用力甩掉這念頭,告訴自己,這種荒謬的事永遠也不可能發生,她該斬斷心中這絲念頭。

  「誰也別想勸我忘掉方彥!」她凶巴巴的告訴方穎,把她推出自己房間,用力甩上門。

  她突然覺得方彥好可憐,她的姊妹都不在乎他了,如果連她也捨棄他,這裡就沒有人記得他、等著他……

  她無論如何都要等他,無論如何都不讓他變得那麼可憐!

  門外的方穎為方茵突來的轉變感到驚詫,愣在那裡不知如何開口,但她心裡明白,方茵一定是動心了才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她該推波助瀾一下,讓方茵知道自己是當局者迷。

  但是該從何幫起呢?傷腦筋。

  對了,站在姊妹的立場,先去調查一下那個雷焰的身家好了。

  ※※※

  雷焰雖然沒有出現在她眼前,但他一直守在方茵身後。

  佳人近在咫尺?他捨不得不看著她,也不放心放她一個人,更何況他還曾承諾過,要變成世上最強的男人來保護她!

  他痛恨湯銘的觀念,好像隨時隨地可以讓她犧牲色相似的,他也痛恨錢多多,好像她是那麼人盡可夫,廉價到誰都可以去碰似的!更痛恨那些環繞在她身邊的豺狼虎豹,哪個不是伺機而動?

  ※※※

  他放心不下她,於是在她家對面大樓租了一間房子,無時不刻守護她的進出和居家安全。

  這幾天她有點悶悶不樂,令他忍不住牽掛,難得今天她曬棉被,讓他有機會多看她一眼。

  在那一瞬間,她也看見他了,怕她不高興,他只好迅速隱身,回到她家對面這扇玻璃窗前。

  方茵啊方茵,他這輩子唯一想親近,卻又怕惹她不高興的女人。他有些挫敗,對心中的想望和眼前的距離,一點法子都沒有。

  「幫主。」黑人護法敲門進來,把兩個嘍囉丟到雷焰面前。這兩人這幾天時常跟在他們身後,鬼鬼祟祟的。

  雷焰一雙銳眼瞇起,負手盯著被甩在地上的兩個人。

  那兩個嘍囉被黑大漢一摔,像垂死的蟑螂般動了幾動,連爬也爬不起來。

  「是誰派你們來的?」冷峻的聲調從薄唇逸出,珍惜小命的都會乖乖把實話吐出來。

  最好他們不是想找方茵的麻煩,否則休怪他手下不留情。

  兩個嘍囉只是拚命搖頭,不敢說。

  堂主有交代,找到雷焰的弱點是堂口私底下的任務,不可給湯幫主惹上麻煩,否則他們就算變成九命怪貓也不夠死。

  見他們沒有吐出半個字,黑人護法的大腳爬上他們的身體,幾乎踩斷他們的骨頭。

  「是……是我們自己要來的!」嘍囉邊掙扎邊喘氣說。

  雷焰冷眼一瞇,黑人護法踩得更用力,幾乎要了他們半條命。

  「真……真的是我們自己要來的……」嘍囉還是抵死不講實話。

  「為什麼?」除了踩斷他們的骨頭之外,總有別的方法套出幕後主使。

  「因……因為……」嘍囉開始為找理由而煩惱。

  「因為你們也不知道原因。」雷焰替他們回答。

  「其實是因為……」嘍囉對視一眼,撒下一個漫天大謊,「因為他想追歡場紅牌茵茵,卻膽小得不敢表白,我們才……」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踢飛出去。

  另一個嘍囉也飛去撞牆,奄奄一息。

  「不准打她的主意。」冷得要把週遭空氣凝固的聲調、從認真的薄唇吐出來,「告訴你們的幕後主使,任何人想動方茵一根寒毛,都得先試試自己的骨頭夠不夠硬!」那雙眼射出的冷芒,像要把人當場刺死。

  「是……」兩個嘍囉猛打寒顫,連喘口大氣也不敢。

  他們只是隨便想個借口搪塞,隨口掰了個名字,想不到他反應這麼激烈。

  茵茵該不會就是雷焰的弱點吧?看他的恫嚇,沒十成,也有八、九分,這下子要立大功了!

  兩個嘍囉心中連呼走運,但活著離開這裡似乎是最大的考驗。

  「沒有幕後主使,真的是我的暗戀……」另一個趕緊補一句,「而且我再也不敢了。」但願老天爺保佑,讓他們度過這關。

  雷焰負手盯了他們好半晌,那眼神讓他們頭皮發麻得差點坦白招供。

  雷焰當然看得出他們說的並非實話,但殘害百姓並不是雷門一貫的宗旨,再說他也把話放出去了,相信對方不敢惹到他頭上來,當下也就不想再為難這兩個嘍囉。

  「你們走吧,記住我說的話,還有,別再讓我遇見你們。」他痛恨所有打方茵主意的人。

  「是,是,是!」嘍囉忙不迭地點頭答應,還沒謝過雷焰的大恩,就被黑人護法一腳踹出去。

  雷焰的雙眼繼續投向窗外,溫柔地望著方茵消失的那扇門。

  方茵……他心心唸唸的方茵……

  ※※※

  話說湯家幫暗中分成紅、黑、白三派後,白派開始派人暗中跟蹤雷焰,想找出雷焰的弱點,好威脅他和湯家幫結盟;紅派無所不用其極的和錢公子攀交情,黑派則進行暗殺錢多多計畫,第一波行動只砍中錢多多的手臂,從此打草驚蛇,再也近不了他的身。

  僥倖從雷焰手下留下一條命的嘍囉回到白派堂口後,以最快的速度說出事情經過,也把結果告知上頭。

  「雷焰的弱點是茵茵?」白派首領有幾分猶豫。

  方茵是歡場上的惡棍,有幾分惡劣手段自不在話下,而且最大的問題是,全台北的富豪政要至少有八成挺她,每個人準備十個銅板,就夠把一個壯丁活活砸死,任何人想動方茵,都得先考慮這一層。

  「動方茵的腦筋,等於開罪全台北的政商要人,這件事要再三琢磨。」雷焰怎麼會和方茵扯上關係?

  「但是不動方茵,就無法威脅雷焰。」

  「既然雷焰出聲警告,就足以證明他對方茵傾心,我們不一定要拿方茵來威脅雷焰,換個角度想,我們可以把方茵當禮物送給他。」

  「當禮物?只是換個名詞而已,還不是同樣開罪全台北的要人。」

  「全台北的要人沒人動得了方茵,若雷焰得到她,豈不是最好的禮物?」

  人人面面相覷,這點子好像說得通。

  「除非方茵願意,否則是沒人動得了她的,更何況有雷焰暗中保護。」要擄她都得花一番工夫。

  「雖然我們混黑道,也沒人規定非得偷搶拐騙,或擄掠竊盜吧?」

  「你的意思是?」

  「把方茵灌醉啊。」

  「啐!方茵是千杯不倒的!」

  「那當然,但是如果加一點點藥的話……」

  人人又面面相覷了一陣,決定試試這個方法。

  ※※※

  錢公子遭到暗殺,心中很不爽,認為最大的可能,是方茵的支持分子——那個雷什麼的。

  這下子他也不想好言相勸或明媒正娶了,橫豎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先上再說。

  於是他當下決定,一天沒得到方茵,就一天不放夢萊茵干休。

  「茵茵呢?本大爺大駕光臨,還不叫茵茵出來迎接?」錢公子一進門就大嚷。

  「唉呀,原來是錢公子,讓我以為是誰呢?請坐請坐,我馬上派人去找找看茵茵在哪裡。」芳姨連忙招呼著,邊暗中使眼色叫人通知方茵,要她別出來。

  昨天是以茵茵放假搪塞,前天是以她不舒服為理由,今天該找什麼借口,真是傷腦筋。

  今天說來也怪,幾個平日罕見的湯家幫堂主來捧場已經夠令人惶恐,這個連日來鬧的痞子也不放個假,各路好惹事的人聚集在這裡,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芳姨擔心極了。

  「本大爺昨天已經說過,今天非看到茵茵不可,你不叫她乖乖等我,還要派人去找?誰知道你們在搞什麼花樣?」錢公子不客氣的要起蠻橫。

  他已經鬧三天了,熟客早已不以為意,這樣鬧只會更損他的格調而已。

  遠方暗處角落裡的雷焰,那雙銳眼盯得像要跳出來——他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不衝上去把這個表明要找方茵麻煩的人打死。

  阿茵方才被那群人簇擁而去,實在令人擔心。雷焰暗暗計算她進包廂的時間,如果時間太久,他打算進去察看。

  「哪有搞什麼花樣?錢公子可別誤會我們。」芳姨施展媚態,先把錢公子帶到座位上,讓服務生給他送水酒,「真真、芳芳,快來陪錢公子。」

  「來了。」兩名公關半拖半推的拉錢公子坐下。

  「別再來這一套!」錢公子很失禮的甩開她們,「你們去告訴茵茵,她愈躲,愈表示她作賊心虛,如果她沒叫她的老相好來砍我這一刀,她就沒必要躲。」錢公子乾脆把話說白了。

  眾人看看他手上那團繃帶和那臉衰相,想不笑都難。

  阿茵有老相好?雷焰的心猛然揪疼。不會的,阿茵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潔身自愛。他堅定地告訴自己,心情卻難過起來,忍不住多喝兩口悶酒。

  「錢公子,你一定搞錯了,茵茵哪有什麼老相好?她跟大家都是朋友,每個人都知道的。」

  芳姨就怕錢公子信口雌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誰說她沒有老相好?」錢公子當下唯恐眾人不知的大聲嚷嚷起來,「告訴各位,茵茵的老相好就是那個叫雷什麼焰的,上回在這裡打不贏我的手下,出去就要陰砍我,老子不算這筆帳,就不姓錢!」錢公子說得口沫橫飛。

  眾賓客間一陣耳語和騷動——想打輸錢公子,還真不容易啊。

  雷焰愣了一會兒,心情隨即飛揚起來——原來阿茵的老相好是他啊!

  「錢公子怎麼沒喝就醉了?大家都知道阿茵在等她的初戀,不可能對任何來路不明的人產生感情,說這話,好像您是第一次來夢萊茵呢!」芳姨這話說得大家竊笑不已。

  雷焰心中一動,是真的嗎!?阿茵其實並沒有忘記方彥!?

  那麼,她那麼痛苦的拒絕,是因為在等他?雷焰欣喜欲狂,巴不得馬上找方茵問個清楚。

  「少廢話,去把茵茵給我叫出來!」怎麼說都她們對,錢公子惱羞成怒。

  「好好好,已經派人去請了,茵茵一有空就過來。」芳姨連忙安撫,又轉頭對裡面喊:「你們去找茵茵的,怎麼還沒消息?」

  芳姨還沒得到回報,就有人到雷焰的桌邊來。

  「雷先生,我們堂主有請。」

  雷焰一雙黑眸瞇起,思索著要不要接受這場邀約。

  「是與茵茵小姐有關的事。」來人見他沒動身的打算,補充一句。

  在同時,芳姨的人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令她驚叫起來:「什麼?茵茵醉倒了?怎麼可能!?」

  聞言,全場賓客也跟著騷動起來。茵茵不是千杯不醉的?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

  雷焰見事態顯然不對,當機立斷地掐住來人的脖頸要害,寒聲道:「到你的頭頭那裡去。」

  來人只能全身僵直地任由雷焰推著他走,就怕稍稍一動,就人頭落地。

  所有人的焦點全集中在一身黑衣勁裝的雷焰身上,之前,他很成功的隱藏了他自己,現在,他成了左右全場氣氛、令人不敢逼視的主角。

  與雷焰寸步不離的黑人護法替他注意周邊的動靜,任何人想對雷焰不利,都得看緊小命。

  來人在包廂前敲門時,冷汗早已浸濕全身。

  「就是他!他就是茵茵的老相好!」跟在他們身後的錢公子嚷著。

  而另一群以保護方茵為己任的人也到了。

  門打開的時候,裡頭的人看見情勢不對,全不敢大意。

  雷焰看見方茵躺在榻榻米上,頭髮和衣衫都有點凌亂,星眸半閉,全身不安分的蠕動,模糊的囈語不斷從微啟的櫻唇中飄出來。

  「阿茵!」雷焰焦急的呼喚。

  聽見熟悉的語調、熟悉的稱呼方式,方茵的神志有瞬間的清醒,她興奮的回應:「方彥!」但也只是那一瞬間而已,緊接著是近乎痛苦的呻吟。

  「阿茵!」雷焰急得想衝過去,但前面有人攔住他,不過使他停止動作的,卻是方茵身邊那個拿著刀的人。

  雷焰暗中衡量情勢,這些角色,就算再增加一倍人馬都不是他的對手,但他在乎阿茵的安危,她有半點損傷都會讓他生不如死。

  「茵茵……」外頭的聲音此起彼落,卻沒有人敢衝進來。

  幾個混混把他們與黑人護法一起關在門外,錢公子還在嚷著:「敢把我關在外面?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們這些湯家幫的……」

  大家都關心門內的變化,沒有人理會他。

  「我們沒有惡意,只不過想和雷先生交個朋友。」為首的露出和善的微笑。

  雷焰雙拳緊握,全身蓄滿張力,不讓敵人有半點空隙可乘。

  「無意中得知雷先生對茵茵有特殊情愫,我們想助雷先生一臂之力。」

  「廢話少說!」雷焰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

  又是一群把方茵當籌碼的人渣。

  「如果雷先生答應與湯家幫合作,我們就把茵茵送給你。」

  非常切中核心且簡明扼要,卻讓雷焰亟欲捉狂。

  「送?」渾厚揚高的音量,暴露他的憤怒。

  緊握的拳頭喀喀作響,額角的青筋在跳動,他只想一拳揮爛這些敗類。

  「呃,我的意思是……」為首的意識到說錯話,正想改口,門就被錢公子和他的手下撞開,連同雷焰的護法也衝進來。

  雷焰趁這些人分心之際,撂倒拿刀威脅的混混,把方茵抱在懷中。

  直到方茵綿軟的雙手環著他的脖頸,雙唇離他的耳邊不遠,他才知道方茵的囈語中,低低呼喚的是「方彥」兩個字。

  「我帶你走,阿茵。」他心疼地貼著她的臉頰,低語。

  「方彥……方彥……」方茵半睜星眸看他一眼,低低地啜泣起來。

  「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他更用力抱緊她,迅速往出口移動。

  錢公子一衝進來,快快表明自己的勢力和身份,就怕被別人搶了風頭。

  「你們在進行什麼暗盤交易不敢讓我知道?告訴你們,湯家幫歸我管,連湯銘都要聽我的話,你們這些……你這個雷什麼焰的,快把茵茵放下來!」

  錢公子上前想搶茵茵,雷焰毫不留情的舉腳把他踹開,向護法使個眼色後,他逕行抱著方茵離開。

  所有想追上去的人全被剽悍的黑人護法擋住,幾拳就打得所有人倒地不起。

  雷焰抱著呻吟不已的方茵上車,車子一路飆到方家孤兒院所在的小鎮——不久前,他在那裡購置了一間海濱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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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3 00:03:12
第五章

  方茵從小就知道自己對酒精這種東西免疫,釀造酒和蒸餾酒對她來說,就像喝可樂一樣,輕鬆自在。

  所以她從來不知人家所說的酒醉、醺然、宿醉是什麼滋味。

  但是在喝了第三杯之後,她突然有那種感覺了。茫茫的、輕飄飄的、浮浮的,好像腳踩不到地似的。

  她突然覺得恐慌,想離開這個包廂,但她半點力氣也使不上來,只能無力的癱跌在沙發上。

  「你們……」她雖然力持鎮靜,心中卻覺得非常不妙,而身體也升上許多陌生的感覺。

  「我們得感謝你才是。」那個頭頭說。

  方茵見過他,是湯家幫某一堂口的堂主,她因此而鬆懈了防備。

  「想不到你的潔身自愛、出淤泥而不染和那身義氣,會有這麼大的魅力,不只吸引好色之徒,更吸引國際知名的角頭……放心吧,我們會讓你成為世界第一大角頭的壓寨夫人,到時你可別忘了我們的勞苦。」

  「你……」方茵想跳起來反抗,無奈什麼力量都使不上,連說話的力氣也逐漸消失。

  可惡,這些人想做什麼?為什麼她變得這麼奇怪?難不成……方茵心中暗暗打個寒顫。

  「不過前提是,你得好好服侍這位老大。以你在歡場打滾多年的經驗,我想應該沒問題才是。」

  「嗯……」方茵很想破口大罵,但發出來的聲音卻是連她都意外的曖昧。

  緊接著,她的全身湧上非常怪異的感覺——

  熱,很奇怪的熱,身上的衣服帶來搔癢的感覺,而心上、身子,好像有什麼在蠢蠢欲動,令她極端不安。

  她掙扎的想站起來,雙手還沒把身子撐起,就又癱軟下來,全身僅剩的力量,只夠用來抵制身子裡陌生的感覺和衝動。

  「看來,是藥力發作了。」

  果然,他們對她下藥!

  方茵狠瞪那些猙獰的面孔,卻感覺到氣力急速流失。

  可惡、她太不小心了!她必須打電話給方穎,拜託她來救她,可是手機……她看見手機掉落在桌子底下,她想伸手去拿,卻連將手舉起來的力量都沒有。

  恐慌和絕望立即攫住了她。

  「方彥……」她現在唯一能依賴的只有這個名字,和那句「我就會變成世界一流的流氓來保護你」。

  「放心,你是供品,我們再怎麼向天借膽,也不敢打供品的主意。」為首的笑了笑,向身邊的手下說,「去找雷焰進來。」

  方茵心中一怔,雷焰?他來了?

  心上的感覺很複雜,明知不該對他有任何非分的期待,卻又把他當作唯一的救星。

  方彥,方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求求你快回來救我……

  在這非常時期,方茵渴望有人來救她,卻又怕見到雷焰。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眼中所見也一片迷茫,心上卻有比平時更真實的想望——她想念方彥,希望他就在身邊,結實的擁抱她,填滿她因思念而低泣多年的心。

  「阿茵!」

  這個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熟悉的字眼產生一股力量,將她拉進另一個有方彥的時空。

  是他,他真的回來了,老天聽見她的祈禱,讓他到她的身邊來了!

  她勉力睜開疲軟的眼皮,看見他就在那裡,「方彥!」想對他說的有千言萬語,她卻只能輕喚這一句。

  方彥為什麼不快過來擁抱她?他們分離了這麼久、這麼久啊!

  難道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如何的思念他?如何因此而苦不堪言?

  她的身子愈來愈難受,燠熱感從身子深處湧上來,令她的喉頭好干、全身又悶又脹。

  方彥,你為什麼還不來救我?我好難受,好難受……

  在幾番輾轉不安後,終於有只涼涼的手碰觸她,然後把她整個人抱起來。

  方彥來救她了,這氣息、這溫度、這臂膀……方彥,她日思夜念的方彥……她偎緊他,願意跟隨他到天涯海角。

  「阿茵,別亂動。」雷焰輕輕地勸。

  租來的車子正高速行駛中,她卻在他身上亂蹭,很危險。

  「嘻嘻。」他的聲音就像以前一樣,有嬌寵溺愛的味道,她輕笑一聲,繼續在他身上作怪,「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她磨著他的臉、他的胸膛,心裡很高興,也很辛酸。

  「坐好。」他用臂膀把她按住,才讓她安分了點。

  她的情形多變,一下子虛軟,一下子又變得亢奮;說清醒,好像有點惺忪,說不清醒,又似乎有思考能力,唯一的怪異,就屬她居高不下的體溫了。

  該死的!最好阿茵不會出什麼狀況,否則他們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賠!

  「你讓我等了那麼久、那麼久……每天我都在想你,當別人說『別再等了,方彥不會回來』的時候,我總是告訴自己:會回來的,方彥最講信用,他一定會回來……可是我寂寞、孤單得快死掉了,你卻還沒回來……」

  「阿茵最勇敢,不哭。」他輕吻她的額頭,低語。

  她說出的每個字都刺痛他,一想到她吃了那麼多苦,他就心疼。

  「阿茵不要最勇敢,阿茵要當愛哭鬼跟在你的屁股後面,讓你永遠也不能把我獨自丟下……人家每天每天都那麼想你……」

  「噓,不哭,不哭……」她哭得他的心都碎了。

  「人家記得你愛吃的食物、愛喝的茶、愛看的花、愛去的地方,這些你愛的東西,都讓我好傷心……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一去這麼多年?」

  「別哭,好不好?不哭。」他把車子停在小屋庭院裡,將她抱進屋子。

  「有浪濤聲……」方茵又有一串眼淚掉下來。

  童年有太多記憶與海邊有關,令她淚眼婆娑。

  「別又哭了。」他把她放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覺,嗯?」

  「不要。」她馬上又攀到他身上來,涼涼的肌膚一離開,她就難受,「不要離開我。」

  「你喝醉了,該好好睡一覺。」他把她按回床上。

  「不要,你會不見,你會偷偷跑掉,然後又讓我等很久很久……」她拉著他不肯放。

  「我……」雷焰不敢給任何承諾,因為他已經不是方彥,也不能再做回方彥。

  「說你會永遠跟我在一起,方彥,說你永遠不離開我。」她哭著哀求。

  他是假的嗎?是她的醉後幻覺嗎?

  如果這是真的,方彥一定會毫不考慮的答應,毫不考慮的陪她!

  「我是雷焰。」他極力忍著眼中的薄霧,吐出無情的字眼。

  除非她愛上雷焰,否則他永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但是他知道這不可能,因為她最愛的人,只有方彥。

  老天無情,讓他變成他自己的情敵。

  「啊?」方茵終於真正醒轉,看著他的眼中不停漫上水霧,是了,還有一個和方彥太相像的雷焰。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方彥!?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你走,不要再讓我痛苦,你快走!」

  方茵把頭埋進被子裡,痛哭起來。

  方彥終究沒有回來,就算她痛斷肝腸,他沒回來就是沒回來!

  雷焰心中很疼,想安慰她,伸出手去卻又收回。

  在她心目中只有方彥,雷焰什麼都不是!

  他悄聲走出房間,一顆心比任何時候更疼。

  ※※※

  很痛。雷焰心上的痛,比他曾經受過的傷更痛。

  他打遍天下無敵手、踏遞五湖四海沒碰過難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兒痛苦、哭泣。

  老天,他多麼想將她深擁入懷,告訴她,他就是她苦苦等待的人,他不會再離開她,不會再放她一個人孤單寂寞!

  但是他什麼都不能做,連碰她都不行!

  如果連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如果無法讓心愛的人展顏歡笑,擁有那些豐功偉業有什麼用?站在世界頂端又有什麼意義?

  有沒有人能告訴他,如何扭轉這種狀況,有沒有人有辦法,讓他在不背信負義的情況下,揭露自己的秘密?

  答案是沒有。

  他不能背叛承諾,也無法改變他們之間的膠著和距離。

  把頭埋在手掌間,視線忍不住朝那扇緊閉的門望去。

  她睡得好嗎?他無法不牽掛她,卻又找不到走近的好理由。

  突地,一個比貓叫大不了多少的聲音,打破了他心中所有的顧忌。

  他跑到她門邊去拍門,只差沒有發狂。「你怎麼樣!?阿茵?」

  他聽見裡頭發出痛苦、不尋常的呻吟,一顆心像被什麼給擰緊了。

  「嗚……」

  雷焰顧不得其他,火速打開門,衝進房間。

  「阿茵!」他急忙跑到床邊,看見她蜷縮在床上,棉被早已不知所蹤,身上的衣服凌亂到只能以衣不蔽體來形容。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雷焰趕緊扶起她的身子,焦躁地不斷拉緊她的衣服,碰她的額頭。

  她的體溫高得不像話,神情也很怪異,令他非常擔心。

  方茵一邊呻吟,一邊推拒。

  他不是他!不是她日日夜夜等待的那個人,更不是她想托付一切的人!

  她想叫他別理她,發乾的喉頭卻說不出半句話,她想用力把他推開,炙熱難耐的身子卻無法控制地朝他偎近。

  「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阿茵。」雷焰急切、擔心的撫著她發熱的身子。

  「別……別管……我!」她用盡一切力量說出這三個字,並用力推開他。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雷焰壓著嗓子悶吼。

  她在想什麼?為什麼在這種時候還堅持拒他於千里之外?她生病了,她不知道嗎?該死,為什麼她的身體這麼燙、這麼紅?

  無意中看見她頸間晃動的紅石,心中有瞬間的驚訝和感動,但隨之而起的是氣憤——氣她的倔強,氣她不肯好好珍惜自己。

  「你不要我管,我就偏要管!」他伸手將她拉過來,擁在懷中,「病人就該乖乖的!」

  「不——」老天、老天、老天!

  她知道自己渴望什麼,但他不是她最愛的方彥呀!她拚命告訴自己,卻只勉強留住一絲少得可憐的理性。

  「不准反抗!」他悶吼。

  可惡,這小妮子,以前只是愛哭,怎麼才隔十年,脾氣就變得這麼倔強?不管了,反正他要她,她這輩子休想再拒他於千里之外,也休想再自己一個人胡亂闖蕩!

  「嗚……」她極力捉住一絲理性。

  不……不行!不!不要——

  她非常害怕,她不知道下一秒會變得怎樣,更不願意對方不是方彥。

  「你到底怎麼了……阿茵你……該不會……」可惡,她被下藥了!

  他怎麼現在才發覺?

  「嗚……」怎麼辦,她愈來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誰來救救她?方彥!

  驀地,她發現一雙大手制住她狂亂擺動的頭,視線被定住,膠著在那對深邃的瞳眸上。

  他在那雙淚眼中看見驚恐、不知所措和無助,一顆心立時絞痛起來。他怎麼能讓她害怕、讓她經歷任何痛苦?

  「別害怕,有我在。」說著,心疼的唇印在清淚流淌的蒼白櫻唇上。

  就算她心裡只有「方彥」,就算他之前多麼想尊重她,現在能救她的只有他,而她是他的,是前世就注定的了。

  方茵想躲避,卻怎樣也躲不掉,在雙唇陷落的瞬間,所有的理智和自制力也全數繳械。

  「別怕,我會陪著你……」她是他的至寶,他的雙手不敢用力,雙唇不想稍離,他思念了十年的人兒呀!

  「不……」她的一切都是要留給方彥的!

  方茵想反抗,卻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而且他太輕柔,讓她以為自己是他的至愛,讓她幾度錯以為他就是方彥。

  她明明一點都不願意,可是她的心卻如此激動,這是什麼原因?她明明不該有感覺,她的心明明該很厭惡……

  是因為他太溫柔嗎?他為什麼要這麼溫柔?這樣會害她愛上他,會害方彥變得很可憐……

  怎麼辦?淚水不斷的從眼裡湧出來。他可不可以離開她?可不可以別管她?這樣令她好想死。

  「噓,別哭,別哭……」

  在他的安撫下,她梢稍平靜下來,迷濛的雙眼卻在這時看見一件東西——

  月亮!?

  那是她送給方彥的月亮,為什麼在他身上?難道雷焰就是方彥?那他為什麼不告訴她?

  她想開口問個明白,身子深處卻突然又湧上一波熱浪,將所有問題席捲而去……

  「嗚……」老天,誰來讓這一切趕快過去。

  「阿茵?」他擔心的看著她。

  該死的,難道藥效還沒退嗎?

  「求……求你……」那波熱浪太驚人,她只求快點擺脫這些煎熬。

  在她的哀求下,他的理智終於宣告投降,他一躍而起,將她壓在身下——

  在來勢洶洶的激情中,雷焰力持溫柔,方茵則在意識朦朧中,一直記得掛在他的脖子上、在她眼前晃動的月亮。

  「說好了不分開,月亮和太陽要永遠在一起。」她伸出手,將那兩個墜子纏在一起。

  那是她一生的愛戀、她最美麗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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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3 00:03:31
第六章

  因體力劇烈透支而昏睡的方茵,感覺到有個人睡在她身邊,用一雙強壯的臂膀摟著她,而她每次稍梢一動,他就會更摟緊她,然後親親她的額頭,輕輕呼喚她的名字。

  這一定是她的錯覺,她太想念方彥,才會作那種令人難為情的夢,才會有這麼多錯覺。只是……這樣的夢未免太逼真。

  半夢半醒之間,她把一切當作一場夢,直到意識到吹拂在臉頰上的那股溫熱氣息,和耳膜邊的另一個心跳聲,她才驀然驚醒。

  「誰!?」她動作迅速的移動身體,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定睛一看,看見躺在一副胸懷中,那個人用雙臂摟著她,而自己胸前的太陽,正跟月亮纏在一起。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那些事不是真的吧?

  見鬼了,見鬼了,一定是見鬼了!

  「你醒了。」

  話聲才飄過耳際,馬上就有一個熱呼呼的吻落在她的額上,然後是被摟緊的感覺,緊接著,暖暖的體溫熨著她的肌膚。

  呃……這個……他該不會是要她負責吧?她暗叫一聲慘。

  對了,他是誰呀?

  該不會真是那個很像方彥的雷焰吧?

  他是黑道老大的老大耶!

  她小心的把眼皮往上抬,偷偷看他一看,正好對上一道深邃的目光,她全身打個冷顫,眼皮嚇得連忙回到原位。

  他在等她表示嗎?

  她該不該負責?

  正思忖該如何開口,雙眼看到纏在一起的月亮和太陽,暫時忘記的滿腹狐疑又回到心頭。

  「你是方彥對不對?你就是方彥。」她抬頭看他,因為他摟得太緊,使她這個動作顯得艱難。

  雷焰沒有回答,只是加重了雙臂的力量。

  她在懷中,他比什麼都高興,高興到什麼都不願去想,只想把她永遠擁在懷中。

  「你是不是?」他又不回答,方茵立時火冒三丈,「我只要一個答案,你到底是不是方彥?如果不是的話,你為什麼會跟他這麼像,而且還有月亮?」

  「阿茵、阿茵。」雷焰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呼喚她的名字,輕柔卻又堅持地握著她的手。

  他不能說,他發過重誓,絕口不再提那個名字,也不讓任何人知道他與這個名字有任何關係。

  「不要叫我,你只要告訴我答案。」方茵掙開他的手,心裡既複雜又傷心——他如果是方彥,為什麼不承認?

  「我沒有答案。」他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

  「你明明就是!」他是,她知道的,從他的語調、他的動作、他的笑容、他的懷抱,她知道他就是!可是,為什麼他不乾脆承認?

  雷焰無言以對,如果他能承認,他們之間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但是他不能承認,方彥這個名字連同他的過去,早已被深深埋葬。

  「快告訴我,你就是啊!」

  他的不承認,讓她覺得好苦,他是不是有別的打算,才不敢坦然面對她?

  「你是、你是、你就是,你要點頭說聲是啊!」她急得忍不住提高音量。只要他這麼做,她就無怨無悔的陪他到天涯海角。

  「你愛的,到底是那個人,還是那兩個字?」雷焰被逼急了,忍不住發起脾氣來。名字只是個符號,有那麼重要嗎?

  方茵一怔,眼淚毫無預警的掉下來。

  「我愛的是坦白真誠的靈魂,如果你不承認自己就是方彥,我這十年的等待和思念,又有什麼意義!?」方茵吼回去,辛酸的眼淚掉得更凶。

  方茵深深看著他,或許她錯了,吸吸鼻子,方彥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回來,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和夢境。

  「我知道你不是方彥了,很抱歉給你造成困擾。」她決定結束這荒謬的錯誤,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痕,就想自他懷中掙脫。

  自始至終,她愛的就是方彥這個人,任何一個人再像他,也不能取代他萬分之一。

  雷焰心慌地把她箍得更緊,她的淚水濡濕他的胸口,令他的心陣陣抽痛。

  「難道你不能忘記那兩個字,只記得雷焰這個人?你已經是我的了,我不許你想著別人。」他霸道的低喃。

  阿茵,他最心愛的阿茵,他明明捨不得她掉半滴淚,為什麼反而成為害她一再哭泣的罪魁禍首?

  「辦不到!」方茵激動的頂著他的鼻子,「為什麼大家都要我忘了方彥!?難道我不能只等他一個,永遠只愛他一個?可惡,你們都好可惡!」她失控的捶他的胸口。

  「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了!」

  她的堅持令他感動,卻也令他心痛。

  他可以以別的身份得到她的愛嗎?他可以只以雷焰的身份守著她、活在她心中嗎?

  「只要你不是方彥,就休想我跟你在一起!」

  方茵惱怒的推開他,月亮與太陽卻仍纏在一起,她胡亂動手去解,「在你的地方睡了一夜,我感激;昨夜發生的事請你把它忘掉……可惡!為什麼解不開?」

  她愈解,它們纏得愈緊,想用力扯斷其中一條,卻怎樣也扯不斷……難道它們找到彼此,再也不分開了?

  「分開呀!為什麼你們纏得這麼緊?分開啊!」它們找到了彼此,那她呢?方茵愈想愈辛酸,多年來的苦楚一古腦兒的湧上來,「可惡,分開呀!為什麼不分開!?」

  她發狂般用力去扯,胡亂的想用一切方法去解開那兩個墜子,然而還沒有分開分毫,眼裡已經被水霧佔據。

  「月亮回來了,方彥呢?方彥哪裡去了?為什麼他還不回來?告訴我,他為什麼還不回來?你告訴我呀!方彥為什麼不回來!?」她逼問,對月亮,也對雷焰。

  「他不會回來了。」她這麼痛苦,他的心很疼,卻只能吐出令她更痛苦的字眼。

  彷彿被宣告了極刑,方茵全身僵住,血液全數逆流。「為什麼你這麼肯定?難道他……」很詭異的感覺在她心中迴繞。

  難不成方彥死了,他的靈魂讓月亮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把月亮還給我!把它還給我!」她心碎的喊,又激動地動手去搶,「它是我的,是我送給方彥的,太陽和月亮會永遠在一起,就算方彥死了,我也會去找他!」

  他們約定一生相守,如果他有了閃失,她也不會獨活。

  「阿茵!」雷焰吼住太過激動的她,「他沒有死,只是不會回來了而已。」

  「如果他沒有死,為什麼不會回來?月亮為什麼在你身上?他在哪裡?你告訴我呀,他到底在哪裡!?」方茵淚流滿面的逼問,「他說他會永遠戴著月亮的……」

  「別哭,阿茵,別哭。」他只能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他們像兩個咬合不正的齒輪,在各自的世界裡苦惱,遲遲找不到共同的節奏,他該怎麼辦?

  「告訴我他在哪裡,我要去找他,就算只是一副白骨,我也要找到他……你一定知道他在哪裡,求求你告訴我。」方茵無比衷心的懇求,表情中透著絕望,令人看了心疼。

  「我說過,你是我的了,不准再喊出別的男人的名字!」他霸道的用大半個身體壓住她,用嘴堵住她來不及逃的唇。

  他心中的醋味很濃,他嫉妒那個方彥,嫉妒他奪走了她的心,即使那是他過去的自己。

  「走開,放開我。」方茵死命推拒,「不要再碰我……昨夜只是一時的擦槍走火,一時的……」

  可惡,都是湯家幫那些人對她下藥,才會害她誤上賊船!她終於想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不會放開你,也不會讓你去找那個人,更不可能不碰你,你覺悟吧。」他再次封住她的嘴。

  方茵狠狠的咬破他的唇,雷焰痛得退開去。

  「不許再碰我!這世上能碰我的只有方彥一個人,你再碰我,我就死給你看!」方茵無比堅決的喊。

  要是在平常,她有很多方法可以證明她的決心,但現在,她被牢牢鎖在雷焰的懷中,實現的機會很渺茫,但她還是想到了一個方法。

  她用頭死命往他的胸口撞去,打定了不是他死,便是她亡的主意。

  「你不會達成心願的,因為我不會讓你死。」他怎麼捨得她傷害自己?伸手擋住了她的衝勢,「你是我的,我要在你身上烙下我的記號,要讓你再也無法想起別的男人。」

  「你不能那麼做。」方茵心驚的奮力掙扎。這世上能碰她的只有方彥,她絕對不能讓這個男人再碰她。

  「不妨試試。」他將她掙扎不休的雙手制在頭頂上,雙唇細細地從她的顴骨滑到鎖骨。

  方茵心窒地喘一口氣,敏感的身子開始躁動。

  老天,她怎麼會有反應?她不該有反應的!

  她拚命的掙扎,扭動身子、用腳踢他,想溜出他的魔掌,卻只被他制得更緊。

  「聽我的話,忘掉那個人吧,我會珍惜你的。」他逗弄著她,她很快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方茵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快就對他臣服,羞愧得想一頭撞死。

  「對了,事情不是發生在『昨夜』,事實上,扣掉混亂的那一夜,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他輕輕地告訴她。

  「呃……」三天?她就以那麼親密的姿勢,在他的懷中睡了三天?

  噢,他怎麼可以這麼輕柔,像呵護最心愛的寶貝似的,讓她無從反抗。

  方彥,你怎麼還不回來?再不回來,不只她的身體臣服於他就連她的心也要淪陷了……

  「不要,不行……」

  「要,我要你當我孩子的媽。」他霸道地說著。

  「我愛的是方彥……」她悲哀的哭起來,為自己背叛的身體,和岌岌可危的心。

  「你必須愛上我。」雷焰將她擁在懷裡,不許她再為「另一個男人」哭泣。

  ※※※

  方茵再次醒過來,是在前胸貼後背的飢餓感中。

  到底又過幾天了?

  身邊沒有人,那使她鬆口氣。是他割斷了月亮的細繩吧?

  她伸手朝胸口摸去,意外的摸到兩條繩子,拿到眼前一看,竟是纏得難分難解的月亮和太陽。

  也許他良心發現了。她辛酸的這麼想,如果他可以放她一馬就好,她真的不願讓方彥變成沒人等、沒人愛的可憐蟲。

  她想起來覓食,但眼光一接觸到這陌生的環境,大腦一開始正式運轉,她就打消了那主意。

  還不如餓死算了。發生這種事,就算方彥回來,她也無顏面對他。

  咕嚕咕嚕。肚子發出響亮的抗議。

  唉,肚子餓可能不是很好的死法,這樣餓下去,要多少時間才死得掉?橫豎都要死,還不如找個痛快的死法。

  第一眼看到的是窗戶,她裹了被單翻身下床,因體力不支而撞倒一旁的茶几。

  「可惡。」她暗暗詛咒一句,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移到窗邊。

  真是白搭了,這裡才二樓,就算跳出去,連腳也跌不斷。

  「總有別的辦法。」她東張西望,看見窗簾架,還看見窗簾的拉繩,「就是這個了。」

  她將拉繩固定好,再把另一端綁在窗簾架上,搬椅子來墊腳,再把頭套住繩子形成的缺口。

  很好,只要她踢開腳下那張椅子……

  「做什麼!?」

  身後傳來雷焰的怒吼,她驚得差點跌到窗外。

  「該死的,你想做什麼?」他才離開一下子而已,她就想懸樑自盡?該死的!

  他火速把她從窗口解下來,「不准再做這種事!」

  他扯下拉繩,索性把她連同被單,綁得像肉粽一樣。

  該死,他的心臟差點停了。

  「讓我死!」方茵大喊,「等不到方彥,我不要活!就算等到,我也沒有法子再和他在一起,與其這樣,還不如死了算了,你乾脆讓我死!」

  「阿茵……」他心疼地捧著她的臉,揩著她的淚。她愛他愛得這麼深,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別哭,不要哭。」

  「別碰我,現在死不了,等一下我還可以死!今天死不了,還有明天!我不是一時衝動。」說著,她扭動身體想滾到地上,幸運的話,她可以如願以償。

  當多年的等待、思念與愛成空,這世上便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我不會讓你成功的!」雷焰咬著牙說。

  可惡,她怎麼可以輕易決定要死?

  「放開我,你這個惡魔!」方茵紅著眼吼。

  「休想!」他非但沒有放開她,反而拿來繩子,把她綁得更緊,「給我乖乖的待著!」

  留下一句話,他火速出門,希望能快去快回,以免她做出什麼傻事。

  身子怎樣掙扎都動不了,方茵只能絕望的看著窗外。

  如果可以的話,就讓她餓死吧,她已經不計較死法痛不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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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3 00:03:52
第七章

  方穎最近很忙——接電話接到很忙。

  「阿穎,你倒是想想法子呀,阿茵已經失蹤一個多禮拜了……」焦急的芳姨從原本的一堆話,打到只剩簡短的一句。

  「芳姨,阿茵是在你那裡被帶走的,你怎麼跑來找我想辦法?」阿茵一個多禮拜沒回來,她當然會急,但在責任歸屬上,還是算芳姨的,所以她可不會笨得無條件幫忙。

  「阿茵是被雷焰帶走的,我聽說他是黑道中的黑道,你是黑道女惡棍,對黑道比較熟,算我拜託你,去把阿茵找回來。」一天不找回方茵,她一天不會心安,尤其在知道她被下藥後,她就更自責。

  當然,一天少十多萬的營業額是更實際的問題。

  「拜託?芳姨,你也知道黑道是用命混出來的,如果沒有付出相當的代價,怎麼混出名堂?再說雷焰那個人,連湯銘都惹不起,我小小的方穎,怎麼敢惹大老虎?」當然要趁機揩錢,不然暍西北風啊?

  事實上,早在一個星期前,她就已著手調查雷焰這個人,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阿穎,我們都是關心阿茵的人,怎麼跟我計較起這些來了?」芳姨也是生意人,對這方面相當敏銳。

  「阿茵跟我借錢也照樣要還,芳姨如果覺得不應該索費,大可繼續等待。」方穎擺明了親兄弟明算帳。

  有錢不賺是傻瓜,這種機會當然要把握,再說,她混黑道的經費,就是靠這些來維持。

  「好……好吧,但是你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阿茵找出來。」芳姨再怎麼不願意,也只好答應。

  「憑我跟阿茵二十幾年的姊妹交情,光靠心電感應就可以得知她的下落。」方穎等於是拍著胸脯保證了。

  她的眼線已經查出雷門的根源,想必很快就會查出雷焰這個人的底細,相信只要再加把勁,就能查出他的藏身之處。

  話再說回來,阿茵那個人也真是的,就算度假也該和她們這些姊妹打聲招呼吧,無聲無息消失一個禮拜,她不會內疚嗎?

  說穿了,方穎根本不相信有人擄得了方茵,她可是歡場女惡棍,想動她的人,準備到醫院掛急診吧!

  ※※※

  錢公子又在發飆了。

  「你們給我說清楚,為什麼你們會讓茵茵被雷焰帶走!?」

  現場除了湯銘外,還有湯家幫暗中分出去的那三派——紅派、黑派和白派。

  「我們會殺了雷焰,把茵茵搶回來。」巴結他的紅派人馬搶著回答。

  白派人馬瞪紅派一眼,不屑理會。至於黑派人馬,則仍在暗中尋找暗殺錢公子的機會。

  不知湯家幫早已分裂的錢公子,顯然對這個答覆很滿意。

  「先說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夢萊茵?為什麼非但不助我一臂之力,反而還壞了我的好事?你們不知道本少爺看中茵茵嗎?」他還是那副「本少爺很了不起」的德性。

  紅派人馬面面相覷,他們的確不知這件事,否則早就先動手捉茵茵來進貢了。

  白派人馬個個神色變幻莫定,幸好茵茵被雷焰帶走,否則落入這人渣手裡,不知會有什麼下場。

  黑派則嗤之以鼻——去吃屎吧!是你運氣好才活到今天,下次就沒這種好運了。

  「錢公子先別生氣,這只是權宜之計,如果能夠因此找出雷焰的巢穴,讓雷焰死無葬身之地,豈不更大快人心?」紅派大獻慇勤。

  「好好好,這個計策很不錯,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錢公子額手稱慶,「湯銘,想不到你還有這麼優秀的手下。」

  「我會阻止他們那麼做的。」湯銘暗瞥紅派人馬一眼,「湯家幫人不做傷天害理的事。」

  「湯幫主,你這樣說就不對了。」錢公子說,「黑道人不傷天害理,怎麼叫黑道人呢?黑道就是要做別人認為不該做、不敢做的事。」

  「是,這也是我們一貫的理念。」紅派人馬連忙附和。

  湯銘失望透頂,「湯家幫並不以傷天害理為目的,相信你們都非常明白,並且牢牢記得。」

  「湯銘,你那些教條已經過時了,現在是個講究手段的時代,有辦法的人站在世界的頂端,沒辦法的人任人一路往上踩。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也不想再花大筆銀子養一堆沒用的飯桶,想跟我一起站在世界頂端的出來。」錢公子說。

  「幫主,恕我們無法遵從你那些忠厚善良的理念,我們想站在世界的頂端。」紅派人馬立即站出去。

  「你們……」湯銘怎樣也想不到,湯家幫會這麼輕易就分崩離析。

  「情況已經很清楚了,湯銘,日後你我素無瓜葛,我不找你麻煩,你也別戳我的底。」說著,錢公子帶著紅派離開湯家幫。

  「幫主……」白派首領一臉歉然,事情會變成這樣,是他們輕舉妄動的結果。

  「幫主……」黑派的人很想說「我們去解決那幫人」、「事情的肇因是我們砍了錢公子一刀」,但怕湯銘發火,什麼也不敢說。

  湯銘舉手制止他們,「想走的留不住,你們什麼都別說了。」

  「如何和錢家劃清界線」是他長久以來頭痛的問題,想不到這麼容易就做到了。

  只是沒料到會有那麼多好弟兄,服膺那種「黑道人就是要傷天害理」的理念。

  白派人不忍心看湯銘為自己闖下的禍事苦惱,決定全力找出雷焰,對他做一番解釋。

  而黑派人則吞不下被錢公子羞辱這口氣,決定加派人手暗殺錢多多。

  至於跟隨錢公子的紅派,則決定派出所有眼線,注意雷焰和方茵的下落。

  ※※※

  主人就那樣不見,黑人護法並不著急,因為這不是第一回。

  一年之中,主人總會失蹤幾次,老主人並不知道這件事,而主人不說,他也不多嘴——他是因為折服於主人,才自願當他的護法,可不是被人派來跟蹤的。

  當年,他遇到了這輩子唯一沒打贏的男人,後來挑戰了三年仍打不贏,他決定跟著雷焰。

  這世上打得贏他的沒幾個,想打贏主人就更別說了,所以他每次出手,並不是為了要保護主人,而是為了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這是主人交給他的任務。

  會跟隨主人這麼多年,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若不是主人有著坦蕩胸襟和江湖道義,他大概不會讓他這麼死心塌地。

  這回主人會失蹤多久?是不是找到了他一直以來想保護的那個女孩?他會遵守與老主人的約定嗎?

  主人與老主人之間的約定,他算是極少數清楚的人之一,為了一句久遠的承諾,主人接下沒人敢接的任務,也答應捨棄他的過去。

  喀嚓。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很細微的聲音,黑人護法知道鎖已被打開,迅速地舉槍指著門口。

  門打開了,他的槍口往下移,對準那個機警蹲下身體的人。

  「有何貴幹?」居然是個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們竟然住在我家的對面?」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受托找出方茵的方穎。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查出雷焰的落腳處,得知就在她家對面大樓,就覺得這份力花得真冤。

  「你是誰?」黑人不假辭色的問,槍口仍然警戒地指著她。

  「我來找雷焰,他帶走了我的家人。」方穎不害怕也不多廢話,單刀直入地把來意說清楚,「大哥,可以請你把槍放下嗎?我並沒有帶武器。」

  她把雙手舉高,表示自己的誠意。

  「你來這裡有什麼目的?」黑人的槍並沒有放下!只是臉上的警戒之色減輕。

  「我說過了,來找人,雷焰帶走了我的姊妹。請問你知不知道他去哪裡?」

  「不知道。」黑人很乾脆。

  「我姊妹說他很像我們以前的朋友,你知道這件事嗎?」方穎試探的問。

  「不知道。」黑人又說。他絕對不會出賣主人。

  「聽說雷焰是雷老爹認的兒子,之前根本不知他的身份?」方穎又試。這是找到雷焰最後的線索了。

  黑人動也不動的看著她。她到底查到了多少?

  「他不只聲音、長相像我們的朋友,連血型、年齡都符合,我們懷疑他就是我們的朋友,但並沒有人承認這件事。」

  「那就去找能承認這件事的人。」黑人並不打算透露半點風聲。

  「那個人離開我們十年了,我們都非常想念他,如果雷焰就是他的話,他應該也是非常想念我們的,為什麼他不肯承認呢?」方穎動之以情。

  反正為了賺錢,不擇手段就是了。

  「沒人知道。」黑人仍不為所動。

  「他帶走了我的姊妹,會帶去哪裡呢?雷門的統領該不會有特殊癖好,比如先姦後殺……」既然動之以情無效,就來個威之以禍吧。

  反正她無論如何都要拗出雷焰的下落。

  黑人的怒眉揚起,「不要小看雷門的統領。」

  「要嘛,你把雷焰的下落說出來,要嘛,你把雷焰的真實身份說出來,不然要是有不良傳聞傳到國際上,你們雷門就毀於一旦了。」

  黑人陷於兩難,他不能出賣雷焰,也不能讓雷門的清譽就此毀掉。

  若不是礙於雷門的門規,他根本就想直接拙扳機殺掉眼前這名女子。

  「不然你告訴我,雷焰的本名是什麼?」方穎故作仁慈的說,「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

  黑人猶豫好半晌,才緩慢的吐出幾個字。

  「他本來的名字叫……方彥……」

  那是雷焰和雷老爹的約定,他這個跟班可沒有和他們講好,透露給這個女子知道沒關係吧?

  「這其中有什麼故事?」方穎臉色一變,繼續追問,「這個名字已經證實他就是我們等的人,我們的感情超過所有人的認知,絕對不會將這秘密洩露出去。」

  天啊!雷焰居然真的就是方彥

  「黑道人視承諾如生命,他嚴格遵守與雷老爹的約定……」黑人在方穎的保證與追問下,一一道出雷焰與雷老爹的秘密。

  沒有人是該斷絕過去、斷絕記憶,像浮萍一樣飄流的,總該有一個知道主人過去的人,把他的生命串連起來,讓他一生沒有遺憾。

  但願上帝厚待這個守信重諾的男人。

  ※※※

  這裡有浪濤聲。

  方茵在清醒的第三天,終於分辨出從遠方傳來的是浪濤聲。

  浪濤聲使她想起過去,想起她和方彥留在沙灘上那串長長的足印,想起那些嬉笑怒罵,更想起他們要當對方的月亮和太陽。

  浪濤一波又一波,傳入耳膜裡,就像打在心上,訕笑她的無能和軟弱。

  她該殺了雷焰以保貞節,就算殺不了他,也該殺了自己以對方彥交代,結果她非但什麼都做不成,還每天吃他煮的食物,每夜與他同床共枕。

  為什麼他知道她喜歡的食物?為什麼他知道她愛喝的飲料?為什麼他知道她愛聽的故事?

  一如他所說的「我會珍惜你」,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惜和呵護,但是這一點意義都沒有,她唯一等的、愛的,只有方彥,除了方彥,她無法真正動心去愛。

  「我是自願的,只要你別再想死,別再逃就好。」他告訴她。

  「你有和方彥相同的胸襟和深情,但是你不是他。」除了提到方彥會心痛之外,她的心情很平靜。

  「我知道要改變你很難,但這是我的機會。」他絲毫不放棄。

  「你是偏執狂。」

  第一天他買了魚、肉、蛋、蔬果回來,煮好清粥小菜後,就沒再綁著她。

  他一放開她,她當然就逃,但是沒逃兩步,就被他一手撈回。

  「你不餓嗎?」他淡淡的問完,把她放在桌邊,好像她的逃跑行動只是小孩子的玩笑。

  「我不吃。」她負氣甩頭,拒絕食物的誘惑。

  「是嗎?我以為你愛吃番茄炒蛋、清蒸黃瓜、炸魚丸和……」

  雷焰還沒說完,方茵的肚子已經咕嚕咕嚕的叫起來。

  「不吃、不吃、不吃。」她用雙手抱住肚子,以隱藏令人臉紅的叫聲。

  可惡,他怎麼專拿她愛吃的來誘惑她?

  「那你當然也不吃獅子頭嘍?」這是她最愛吃的。

  「我要吃!」這三個字未經思考即地脫口而出,她就是禁不起獅子頭的誘惑。

  「先吃點湯和粥。」怕突然吃太硬的食物,她腸胃會受不了,所以他還另外煮了湯,「把嘴張開。」

  「我自己吃。」方茵開始懊惱起來。她應該反抗到底的,怎麼可以變得這麼服從?

  唉,不行,面對他和善的態度,她就是無法板起臉來反抗,更無法把他辛苦做的食物打翻。

  唉唉唉,她這算不算婦人之仁?

  「不行,我不敢冒被碗打破頭的危險。」雷焰似真似假的說。

  「你敢把我綁起來,就該想到會有什麼俊果。」口裡雖這麼說,但她卻從來沒想過這麼做。

  「算了,還是我餵你好了。」

  「我有手。」

  「敢再有意見,我就再把你綁起來,讓你的手失去自由。」

  從那之後,方茵即使沒被綁起來,也不敢亂動。

  他對她很好,除非她惹他生氣,否則絕不惡言相向;除非她想跑,否則絕不將她綁起來,只是不管她願不願意,他總是隨時吻她,每晚抱她。

  他也會帶她出去散步,只是出去時,他用手銬的一端銬住她,另一端銬住他自己,說不讓她有任何離開他的機會。

  他對她愈好,她愈惶恐想逃,因為她心中雖然已經沒有空位放置他的感情,方彥的影子卻愈來愈淡了。

  「方彥在哪裡,你可以告訴我嗎?」她還是想去找方彥,在他的影子從自己心裡消失之前,她要找到他。

  一償相思也罷,做個了斷也罷,他是她精神的依歸、生命的依賴,沒有找到他,她永遠心願未了。

  「我不知道。」每次遇到這問題,他總是板著臉這樣回答,然後發火,「除了他之外,你的心裡、眼裡,可不可以試著放進別人?」

  「不能。」如果可以,她就不會這麼痛苦。

  雖知這是意料中的答案,雷焰還是為她的斬釘截鐵有受傷的感覺,「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他?」

  如果他還是方彥,一定會為此欣喜欲狂,但他已不是方彥,而是雷焰,因此他為此而痛苦折磨。

  「你為什麼執著於我?」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恐怕是一樣的。

  雷焰將被他的手指纏著的她的手拉到唇邊親吻,那種無言,令她動容。

  「你能等他十年,我就能花二十年讓你愛上我。」他真摯而堅持地宣示。

  這是他欠她的,誰教他讓她苦苦等了十年?

  「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能不能給他二十年的時間,只覺得心情很複雜。

  「給我機會,你並不會有損失,是吧?」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她無法回答,那時的心情,甚至亂到一點都沒發現日夜充斥在耳邊的浪濤聲,更沒發現這裡是她居住了十多年的小鎮。

  收起飄遠的思緒,她望著窗外。

  方家孤兒院就在後面的小山丘上,再往前走就是海邊,後面那條街是全鎮最熱鬧的,她每天放學都要經過,左邊那家雜貨店現在變成了超商,右邊蓋起了學校,再過去蓋了鎮公所……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雷焰為什麼會在這裡?她百思不得其解。

  說不定在十幾年前,當她還是個愛哭丫頭時,曾經和方彥一起走過這條小巷……

  她又惻惻地思念起方彥來,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們去那邊找找。」

  外頭一陣吵雜,其中有熟悉的聲音,方茵往下一看,奇跡似的看到方穎。

  「阿穎!」她開口呼喚。

  「阿茵?」方穎馬上抬頭看見她。

  這幾天的時間,方穎已經查出雷焰就是方彥,所以也就輕易地猜想他會把方茵帶來什麼地方。

  「快來救我,我被銬住了。」雷焰每次要出門,就會把手銬的另一端扣在窗簾框的中間,讓她能看窗外,又不撞牆自盡或跳樓。

  「他怎麼捨得這樣對你?」

  方穎趕忙和她的手下合力撞開門,跑上去救方茵,「他呢?」

  「出去買食物。」

  「我們走吧。」方穎二話不說,拉了方茵就走。

  「可是……」方茵有點遲疑,畢竟雷焰待她不錯,如果找不到她,不知會怎樣發狂。

  「你要留字嗎?」方穎拿起車鑰匙,在深色木桌上刻下「方穎」兩個字,「這樣你放心了?」

  無論如何,先把方茵帶回去向芳姨領錢再說。

  ※※※

  方穎和方茵走後不到五分鐘,雷焰就回來了。

  「阿茵!」看見門開著,雷焰的心臟停跳一拍,丟開手中的食物全力衝上樓,看見房內果然空無一人,他幾乎要瘋了。

  「阿茵!」他胡亂的在屋內呼喊、搜尋,終於在地上看見那副手銬,「阿茵!」

  她不見了!她自己是打不開那副手銬的,一定是有人來帶走了她!

  該死,誰有那個本事找到這裡來?是對她下藥的那班人?湯家幫的?姓錢的?

  該死,這些人把她帶到哪裡去了?

  一想到方茵不知會受到怎樣的對待,他的心就像被惡鬼擰住,難以跳動,也難以呼吸。

  「該死的!」他一拳捶在小木桌上,幾乎把小木桌打碎,這才發現上頭多了兩個字——方穎。

  他終於鬆一口氣,放下心來。

  幸好是方穎帶走她,幸好。他幾乎要跪下來膜拜上天的仁慈了。

  毫不遲疑,雷焰跳上車,踩下油門,快速追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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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3 00:04:15
第八章

  方穎既然敢留字,當然就有把握不被雷焰找到。

  她沒有直接送方茵回家,而是去了芳姨位於北投的住處。

  「茵茵,茵茵哪,你總算回來了,讓芳姨看看,你有沒有變瘦了,那個雷焰有沒有欺負你?告訴芳姨,芳姨替你主持公道。」芳姨一看到方茵,就吱吱喳喳的問個不停。

  「他才捨不得欺負她。」方穎嗤哼。

  「誰說的?你看茵茵變得這麼瘦、這麼憔悴,說給鬼聽,鬼也不相信他沒欺負茵茵。」怎麼方穎天生冷血,一點都不關心手足?「茵茵,受什麼委屈儘管告訴芳姨,芳姨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會替你討回公道。」

  「沒有,芳姨,我沒事。」方茵連忙告訴芳姨,「讓你這麼著急,真的很抱歉。」

  「那個小子真的沒有對你怎樣?」芳姨滿臉懷疑。

  方茵垂頭不語,芳姨一看就知道出了什麼事。

  「那個小子難道不知道你在等方彥嗎?我去砍了他!」芳姨捉起狂來。

  「且慢且慢,」方茵還沒出聲,方穎就先阻止了,「在去砍了他之前,建議兩位先買一個秘密,這樣就好。」方穎比出五根手指頭。

  「五十萬!?」芳姨和方茵同時跳起來。

  方穎索價向來是以十萬起跳的。

  「看在好朋友的份上,去一個零。」夠大方了吧,她對芳姨都只有打對折而已,「這跟你的終身幸福有關,愛買不買隨你。」

  「你找到方彥了?」方茵驚呼起來。

  「可以這麼說。」方穎無比得意。

  「到底是還不是?誰知道你是不是誆我。」和方穎打交道,千萬要字字計較,否則被騙了還被一堆人笑傻。

  「好吧,這個秘密關係到你肚子裡的一堆疑問,和我怎麼知道你在那個小鎮。」方穎再透露一點,好提高她們的信心和好奇心。

  方穎怎麼知道她肚裡有一堆疑問?方茵當下就決定——

  「買了」

  「芳姨呢?如果不買的話,錯過的可是個世紀大秘密。」方穎賣力兜售。

  「好……好吧。」加上找茵茵的那五十萬,她這下子花得夠大條了。

  「你知道雷焰為什麼知道我們小時候居住的小鎮?為什麼知道你的嗜好?為什麼知道你的飲食習慣?還有,他身上為什麼會有那個小石子、為什麼長得跟方彥那麼像?」

  方茵搖搖頭,這些都是她肚子裡擱放多時、從雷焰口中問不出來的疑惑。

  芳姨兩眼大如銅鈴,雷焰真的知道這些?

  「因為他就是『以前』的方彥。」她加重以前兩個字。

  這個答案很合理,芳姨一下子就認同了。

  「他不是,他沒有承認。」方茵拒絕接受這個答案。

  方茵的說法令芳姨迷惑起來。

  「他否認過嗎?」

  方茵這才驀然發現他只是沒有承認、說方彥不會回來而已,自始至終都沒有否認過。

  「他的口中也從來沒有吐出『方彥』這兩個字吧?想不想知道原因?」方穎翹起不可一世的唇角。

  方茵的身體震了震,的確如方穎所言,雷焰儘管好像對方彥有敵意,卻沒有從他口中聽過這兩個字。方穎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細節?

  方穎當然不知道這些小事,她只是利用這種方法來交互求證而已。

  芳姨的兩隻眼睛仍然瞪得很大——這件事太曲折離奇了吧?

  「原因是什麼?」方茵有接近真相的緊張和膽怯。

  「加二萬五。」

  「坑人!」

  「坑人!」

  方茵和芳姨同時跳起來。

  「不想買也沒關係,我還可以賣給別人,到時你們就變成全世界最後知道的。」方穎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角。

  不管什麼事,所有人都怕自己是「全世界最後知道的」,這個心理她很瞭解。

  「好,買了。」方茵咬咬牙,認了。跟她十年漫長的等待比起來,這點身外之物算什麼?

  「我也買了。」芳姨也決定為真相豁出去。

  「為了變成世界一流的強人回來保護你,他完全切斷自己的過去,包括他的名字、他的記憶、他的一切……」

  方穎把這段時間查到的結果,鉅細靡遺的告訴她們。

  方茵無法動彈,眼眶中的淚水,不停地湧出來。

  他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的方彥啊!

  自己為什麼要從他的懷中逃離?他為自己犧牲了這麼多,她為什麼還要再三的否定他、拒絕他?這些一定重重的傷害他了……

  怎麼辦?怎麼辦?她要怎麼彌補這些?

  事情走到這步田地,她怎麼有臉去見他、去跟他道歉?她愈想愈羞愧。

  「你應該早點告訴阿茵,把她留在那裡的。」芳姨說,「他們吃了這麼多苦,你知道真相,就該早點說。」方穎變成拆散鴛鴦的惡人了。

  「我不把她帶回來,難不成讓你擔心?」不把她帶回來,怎麼有銀子進帳?

  「好,現在我看到她,也知道她安然無恙了,你快把她送回去吧。」芳姨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最重要,生意就先擱著吧。

  「車馬費。」方穎朝芳姨伸手。

  「你這個死要錢的!」芳姨索性把她轟出去。

  離開芳姨的住處後,方茵要求自己一個人前往,於是在和方穎道別後,便招了計程車,往小鎮而去。

  一路上,方茵遲疑猶豫著。

  她虧欠他太多,也傷害他太多,她該如何見他?

  滿腔內疚和羞愧令她提不起勇氣,「那個……請改往夢萊茵。」

  最後她抱著鴕鳥心態,決定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回到原有的生活軌跡。

  ※※※

  雷焰一踏入台北城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打電話給黑人護法。

  「去找方茵,務必比別人更早找到,找到後,暗中保護她。」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擔心方茵。

  「是。」黑人護法沒有多問什麼,直接行動。

  雷焰的車子沒有開往預定的目的地,繼續在快速道路上奔馳。他的車子快,對方的車子更快,沒多久就左右包抄他。

  他利用分隔島與其他車輛做掩護,好不容易甩掉他們,但沒多久,那些人又追了上來。

  然後,他發現後面的車子愈來愈多,並且有幾顆子彈打中他的車尾,有兩輛車還包圍在他的側邊。

  「該死!」在來意不善的人拿槍對準他之前,他使勁轉動方向盤,撞歪他們的車頭,子彈也因而打歪出去。

  怕傷及無辜,雷焰把油門踩到底,車子一路飆到快速道路的盡頭,然後轉動方向盤,往眼前最偏僻的路走去。

  後面還有五輛車緊跟著,他加速往前開,如果沒記錯,前面應該是港口。

  果然,沒多久他看見漁船,他繼續把油門踩到底,讓後面的車愈追愈快,他算準時間跳出車子,然後讓車子飆進海裡。

  而後面的五輛車來不及煞車,裡頭的人也來不及跳車,車與人就這麼一起栽進海裡。

  「警察局嗎?有車子掉進海裡,麻煩派人來救援。」他掏出手機打求救電話,能不能得救,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解決那班人,他打電話給黑人護法,這番糾纏已經經過兩個小時,希望他找到了她。

  「找到方茵了嗎?」

  「找到了,她在夢萊茵。」

  「她好好的嗎?有沒有怎樣?」

  「跟在她身後想作怪的人,我已經送他們去急診室了。」跟蹤她的人還真不少。

  「繼續看著她,我馬上過去。」

  說完,他走出漁港,到馬路上招了計程車,迅速往台北市區急駛。

  這時,救護車和警車才剛開進來。

  ※※※

  雷焰很快就趕到了夢萊茵,夢萊茵還沒有開始營業,黑人護法在外頭等著。

  「她在裡面。」黑人護法告訴雷焰,自己繼續在外面守衛。

  雷焰拍拍黑人護法的手肘,表達感激之意後,走進夢萊茵。

  「我們還沒有開……」正在吧台調酒的方茵抬起頭來看見他,一句話也說不全。

  她的心情還沒調適好,也還沒決定用什麼心情面對他,眼眶就已泛上水霧,心緒混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雷焰緊盯著她的眼,慢慢的走到吧台,「阿茵……」

  本來想好好斥責她一頓,看到她好好的,他就什麼都說不出口,只想跪下來膜拜老天爺。

  「我不會再強迫你跟我走,別又哭了……」看見她仍然紅腫的眼又流出淚來,他連忙安慰。

  方茵連忙抹抹淚,她不是因為這個哭,而是心疼他為她吃了那麼多苦,自己卻無以回報。

  比起他的犧牲,她之前的任性、固執,顯得幼稚殘酷,更令她無地自容。

  「我們還沒有開始營業,請營業時間再來。」她垂首重複剛剛沒說完的話。

  「阿茵……」雷焰還想說什麼,方茵卻已心亂的跑進後面。

  雷焰二話不說的拔腿追去。

  「阿茵,不要躲我。」他拉住她的手,把她摟在懷中,「回來後沒看到你,我的心臟都快停了。」

  方茵千言萬語哽在喉頭,半句話也說不出。

  「對不起,我囚禁你、傷害你,還大聲吼你……」雷焰有難掩的慌措,要怎樣她才肯留在他身邊?

  「對不起,對不起……」他心疼地親吻她的額角、髮際。

  方茵的眼淚掉得更凶了,明明是她錯得離譜,為什麼他要不停道歉?明明是她一再傷害他呀!

  「明明是我錯……」方茵哽咽不成句,「你為我吃了那麼多苦,為我犧牲了那麼多,我卻沒有試著去理解……」

  雷焰的身體明顯的僵了僵,心臟隨即突突突地跳得又狂又猛。

  她知道了!?

  老天,她知道了嗎?她怎麼知道的?他不知該詛咒,還是該感激老天的垂憐。

  「是我讓你等太久,你怪我嗎?」他的眼中覆上一層薄光,立即又用力擁著她,「不許再怪我,不許再氣我了,我們要幸福快樂的在一起,不要再有這些痛苦折磨。」

  「嗯、嗯、嗯……」方茵終於失聲痛哭,「阿彥、阿彥、阿彥……我要一直、一直呼喚你,把這十年的份全補回來。」

  「我要一直吻你,一直吻你,把這十年的份全補回來。」雷焰吻她的臉、她的鼻、她的淚痕,「你要有心理準備,我不會再放你自己一個,也不會再讓你有掉眼淚的機會了。」

  「你也要有心理準備,我決定要纏著你到天涯海角,不管你煩不煩,都不再讓你獨自走掉了。」

  四片唇貼在一起,久久不肯分開。

  兩個咬合不正的齒輪,終於緊密嵌合,呼應彼此內心的想望。

  ※※※

  「雷焰出現了。」

  「方茵也回來了。」

  「那天發生的汽車追撞,共有六輛車衝進海裡,死了兩個,傷了十個……聽說第一輛車子裡並沒有找到屍體。」

  「不會被魚吃掉了吧?」

  「根據當時在附近的人提出的線索,說是汽車追撞,有兩輛在快速道路上被撞翻過去,當場三個重傷,這些人手上都有槍械。」

  「黑道間的仇殺?」

  「也許。現在大家心中的謎團是,他們追撞的到底是誰?」

  「問活著的人不就知道了?」

  「活著的都受了重傷,能不能醒過來,誰也沒把握,警方找湯家幫問,湯銘說那些人早就脫離湯家幫,歸附了錢公子。」

  「這麼說,只要查出錢公子和誰有深仇大恨,就知道被追撞的是誰?」

  「和錢公子有深仇大恨的人多的是。另一個重點是,湯家幫徹底脫離了錢家,湯銘有什麼打算?」

  「應該說,沒有湯家當他的打手,錢多多怎麼作威作福吧!」

  「錢多多有財有勢,當然能找到另一些可利用的黑道分子,倒是湯銘……這兩個人的身份應該換一下,錢多多還比較有行走黑社會的天分。」

  「湯銘如果真能和雷門合作,才算是適得其所。」

  「對了,最近常看到來路不明的國際黑道分子在活動。」

  「哪些人?」

  「有些看起來像雷門的人,有些又不是。」

  「會發生什麼事?」

  「沒人知道。」

  ※※※

  一晃眼間報銷五部車子、大半手下重傷急救,錢公子當天就到急診室外對那些傷患跳腳。

  「你們這群飯桶!」就算那些人因傷而神志不清,錢公子還是照樣指天劃地的咆哮,「你們不知道那個叫作港口嗎?還一頭開下去?簡直要氣死我!」

  飯桶、飯桶、一群飯桶!

  「我養你們這群飯桶有什麼用?捉個女人被打斷肋骨,跟蹤個男人跟到海裡去……我花大把銀子在你們身上,給你們最好的車子、最先進的系統,你們給我搞出這種名堂!?」

  沒人醒過來搭腔,錢公子愈罵愈生氣,轉頭向其餘幾個倖免於難的混混說:「去給我招兵買馬,無論如何,給我買個可以置雷焰於死地的頂尖殺手,一槍送他去見閻王!」

  把雷焰送去見閻王,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茵茵搶過來。

  「是……是。」僅剩的三名混混相互對看幾眼,眼中交換著遲疑和膽怯。

  「還不快去!?」

  錢公子一吼,三名混混爭先恐後的奪門而出。

  所謂物以類聚,混混的圈子裡還是混混,所以他們也只找到了與自己程度相仿,或是更小的小混混,錢多多氣得不得了,直到有一天,一群自稱一流殺手的黑人來訪。

  「我們是黑炭三兄弟。」這三個大黑炭,身形高大、長相凶狠,身後還跟了幾名小黑炭,算起來是個梢有陣容的組織。

  「你們看起來不像一流殺手。」錢多多皺皺眉。

  「但是我們可能是唯一打敗過雷焰的人。」大黑炭笑得好像他的疑慮在意料中。

  錢多多的雙眼馬上發亮。

  「好,你們就住下吧!」

  就這樣,錢多多扮起孟嘗君,養起食客來。

  那些人在錢家住下,吃喝玩樂之餘,還擬訂各種計畫,以求一舉完成使命。

  幾天後,又來了兩個自稱「惡鬼」的白人兄弟,這兩個人全身刺龍刺鳳,也帶了數十名幫手,個個都有一股狠勁。

  「我們可以對付雷焰。」他們自信滿滿。

  「你們跟他有仇?」錢公子問。

  黑炭兄弟提的計畫都不夠威力,應該是仇恨不夠深的緣故,既然要花錢養手下,當然要養真正能做事的。

  「深仇大恨。」老大咬咬牙說。

  「好,你們就留下來吧。」於是錢家又增加了十多名食客。

  後來又有幾批人住進錢家,錢公子也就愈來愈囂張了。

  白天和食客們聯絡感情、叫他們做事、驗收成果,結果大都令錢多多滿意,但一問到最終極的暗殺計畫,他們都認為該從長計議。於是暗殺行動就那樣擱著,那群食客還是每天在錢家大吃大喝。

  晚上,錢多多還是帶人去夢萊茵鬧,畢竟染指茵茵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只是,面對方茵,他再也不敢用太強硬的手段。

  「茵茵,幾時陪陪我?」他涎著臉跟在茵茵身後。

  他已經明白了,茵茵這個人遇強則強、遇弱則弱,他的姿態愈低,愈能獲得她的青睞。

  他了悟這現象是好事,但比以前更難接近茵茵,除了新來的服務生總會從中作梗外,還有一些新來的小姐從中阻礙。

  「錢公子也多少照顧我們有新來的姊妹嘛。」茵茵總是笑著這樣回答,然後派那些美麗入時、溫柔動人,卻無法從她們身上撈到半點便宜的女人給他。

  「茵茵……」為了討好她,他只好再降低姿態。

  這招果然有效,茵茵噙著明艷動人的笑容回過頭來。

  「聽說你最近在招兵買馬,想動雷焰的腦筋?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要記住,」她笑得更動人,湊在他的耳邊說:「雷焰是我心愛的男人,你敢動他一根寒毛,我就讓你永無寧日。」

  錢公子當下打起一陣寒噤,忙打哈哈,「一定是外界亂傳的,我怎麼會去動他腦筋呢?」嘴裡這麼說,心裡卻打定早早收拾雷焰的決心。

  「這最好是你的肺腑之言。」茵茵笑得更甜美動人。

  「當然……」他還想說什麼,一個服務生從他和茵茵之間經過,打斷了他的話,也拉開了他們的距離。

  就這樣,他與茵茵的談話老是被不相關的人打斷,他一親芳澤的機會總是被破壞,把他氣得咬牙切齒。

  所幸在他活生生氣死之前,他的食客們提出了好計策——綁架茵茵。

  「快去做、快去做。」他欣慰的催促,迫不及待的想把茵茵綁回來。

  「先調查她的作息和思想模式,才知道從何下手能一舉成功。」

  於是大家認真分配工作,展開仔細的觀察和小心的跟蹤。

  看這樣子,雷焰很快就會去見閻王,茵茵很快就是他的了。錢公子得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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