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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橙星]女王快上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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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9 11:47: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女王快上床 作者:橙星

所謂輸人不輸陣──當她一聽到那兩名手下敗將準備幹的好事,
她立刻明快的做出決定,「我要成親。」
不但如此,她還很急,「今晚我就要成親!」   
但她也知道這種強人所難的要求並不容易達成,所以她也是有所退讓的,
「若是找不到人,你們隨便給我綁一個來也成!」
就這樣,她今晚總算可以搶先進入洞房了。   
只是……她畢竟一點經驗都沒有,又不能鬧笑話讓別人看她出糗,
看來,她就只能運用曾經見識過的「經驗」了;   
而他,明明只是在樹林裡打個盹,怎會一睜開眼,天地就為之變色了?
更可怕的是,為何他的身上竟然被換上新郎倌的大紅袍?   
什麼?!他竟然被山賊綁來當押寨小相公?   
這這這……不太好吧?難道他的「清白」就要被她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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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9 11:47:4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晨霧繚繞遠山如夢如詩,青蔥的綠野上有群丘環繞;時值初夏,青蔥翠綠、繁花茂盛,如此生氣蓬勃的秀色,讓人直想在那片如茵的草地上盡情奔跑。

  「呼——呼——」一個嬌小的身影率先跑了出來,攻上草原上最高的小丘頂,跟隨在她身後的是一個胖嘟嘟和一個瘦高的男孩。

  「看來這回又是我贏了!」嬌小的身影有著脆嫩的嗓音,略帶髒亂的小臉揚起自信的笑容。

  「媽的!一定是因為我今早吞了好幾個饅頭,吃太撐才跑不動!不然怎會輸給你!」口出粗話的胖嘟嘟男孩氣得在一旁猛跳腳。

  「你少得意!告訴你,如果不是我起步慢了,以我的腳程怎會輸給你!」

  女孩那雙圓圓大眼帶著笑意瞇了瞇,唇一掀,「這麼說來,如果我們再比一次,我一定會跑輸你們兩個羅?」

  一身補丁的兩個男孩,當下不甘示弱的反擊道:「廢話。」

  女孩倒也乾脆,「好,那我們再比一次,這回我一定要你們輸得什麼藉口都沒有!」

  男孩們摩拳擦掌,發誓絕對要她好看;可這一比下來,結果依然是慘敗!

  丟臉死了!

  沒關係,從小就跑不過她,那比其他的好了,就不信他倆會贏不過一個小婆娘!

  比偷東西——

  「哈!我偷來的可是值點銀兩的柑橘蔬果,順帶附上一個花瓶,拿下山賣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比起你們那兩簍不知打哪來的破碗、破鍋,嘿嘿,鐵頭、小虎於,看來你們又輸我啦!」女孩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更得意了!

  可惡!男孩們把偷來的破爛鍋碗全往地上一摔,碎碎碎!

  比偷銀兩——

  「哈哈!真是抱歉啦!我這銀袋裡足足有二十兩:至於你們,哼哼!看來空長個子也沒啥用嘛!不是偷了個沒錢的空荷包,就是偷錯玩意兒,誤把人家牛哥哥給羊妹妹的書信偷來,嘖嘖嘖!真丟臉喲!」

  男孩們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衝上前去撕爛她嘴上的笑容。

  比打架——

  那小婆娘居然不怕死的直接撲上那頭人見人怕,平時沒人敢惹,跳起來比大人還高大的瘋狗,她一個勁的又咬又踢又打,自己被咬了一身傷不說,最後還真把那只無惡不作的大黑狗給打跑了,這真是——

  讓他們兩個男孩雖然心底佩服死了,卻是咬緊牙根,死也不肯低頭認輸。

  比打架也不成,那……乾脆就比其他的!

  比、比誰丑好了——

  「哼!我就不信你醜得過我這顆痢痢頭!」鐵頭露出自己從小到現在都沒長過幾根頭髮的光頭,大聲道。

  「還有我,這雙一大一小、一長一短的手臂!」小虎子不落人後,上衣一扒,露出骨瘦如柴的胸膛,凹凸不平的確實難看。

  兩個男孩都認為自己是贏定了!

  孰料,女孩臉上的微笑不減,她緩緩掀起一直垂在臉頰前的過長劉海,那塊朱紅色的胎記硬是從額角爬過左眼,落在她左顴骨下方,模樣還真不是很好看;兩個男孩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怎樣?我臉上的胎記夠嚇人了吧?我義父都說我這德行將來鐵定找不到婆家,因為早就被嚇死了!」女孩笑得更得意了,「看你們會不會輸我!」

  長成這樣還樂什麼樂!男孩們只能啞口無言。

  男人醜不打緊,一樣娶得到妻子;看在這小婆娘將來長大恐怕成了嚇人的母夜叉,沒人敢要的分上,好吧!這一輪,就……再讓她贏一次好了。

  可這一年一年的比,男孩們成了男人們,與女人各自雄霸三座山頭,仍舊是一次次都輸在這個女人手上,實在教人難以嚥下這口鳥氣。

  絕對、絕對要贏她一次,不然他們這輩子就算到死都不甘心!

  就這樣,三人的梁子結得很大、不!是一結就結了十幾年,一直未曾結束過「什麼?」一杯茶讓人重重摔至桌上,不可置信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你說鐵頭、小虎子這兩個傢伙都搶了個姑娘回來做押寨夫人,打算在月底成親?」

  「大當家息怒,這是小順昨兒個下山碰巧聽到的,當家的應該知道小順和那兩位山寨……咳咳,我是指小順在那兩座山都有認識的人,是閒聊時聽到的,也不能保證嘴上說說就是真的……」

  「就是呀!大當家,那兩人要是能成親,豬也能上樹了,真是可憐了那兩位押寨夫人哪!」周邊眾人笑成一團。

  「我猜九成九是假的……」

  「不,這絕對是真的!」長髮紮成一束的女子,也是方才斥喝聲的主人,氣得跳下正中央的椅子。

  好樣的,居然有了押寨夫人也不通知一聲,還恰恰這麼巧在月底一起成親,想也知道那兩個傢伙是在打什麼王意——那兩人從小跟她比到大,輸了她這麼多年,還是不肯服氣,這次又想比誰先成親是吧?

  很好,她也不會將自己連年得到的贏家位置讓出去,這個挑戰,她接了!

  「大當家,你也別這麼生氣了,就算那兩位有了夫人,我想鐵頭王、虎王和大當家的關係是不會變的。」他也知道這三人鬥了這麼多年——兩個誓死也要贏,一個則是怎麼都不讓自己輸;不過雖是鬥,卻也明白三人間有著似有若無的情誼存在,大當家肯定只是在氣那兩位山寨王居然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各自成親。

  劉海遮住左頰的女子古怪的瞥了一眼,「我跟他們能有什麼關係來著,而且我沒生氣,倒是決定了一件事。」

  「沒生氣就好,方才大當家那一吼,可是把外頭的小順嚇死了……」

  「我要成親。」

  頓時,方才開口的男人,也就是寨裡的二當家,一張嘴張呀張的忘了接下來要說的話,直瞪著語出驚人的她!「大、大當家方才說的是?」周邊那麼吵,應該是他聽錯了吧?

  銳利的眸子迅速掃過鬧烘烘的大堂,所有人正「忙著」討論兩位押寨夫人的美醜;主事女子倒也習慣了,直接一個大掌劈向桌面。「砰!」掌風掀起她垂落在臉上的劉海,露出那塊朱紅色的胎記。

  果然有效!瞬間安靜下來。

  她咳了咳,開口說:「我說,今晚我就要成親!」

  「噗」一聲,有人不小心將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外頭更是「砰砰」了好幾聲,不小心聽到的人也不慎打翻手上的東西。

  「大、大當家,你是認真的嗎?」二當家小心翼翼的替大家開口,畢竟大當家向來不過問男女之事,怎會突然說要成親?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不像!

  但成、成親?

  頭兒要上哪去找一個夫婿來?眾人不禁頭痛。

  「找不到人,你們隨便給我綁一個來也成!」女人拍拍身上不小心讓人噴到的茶漬,留下一室的傻子,瀟灑的步出大廳;沒人知道她心裡正忙著盤算該如何打聽成親時該做些什麼——畢竟她可是一點經驗都沒有,又不能惹出笑話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麼著?他們還真要去打劫一個男人回來,做他們大當家的押寨小相公嗎?

  「滾遠一點!你別這麼纏著我,我才回家沒多久,一點也不想再出去一趟!」

  「誰教你上次出門那麼久才回來……好好好,別瞪我,你是為了替我去送酒才那麼晚歸,可既然都幫我那麼多次,就再幫我這一次嘛!」

  「你幹嘛老是叫我去?自己賣的酒,自己去送就好了!」

  「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和你娘……唉!總之外頭的人都不怎麼喜歡我們,一見我們的身影就閃得遠遠的;更別說我這個大災星,所到之處人人遭殃,你要我怎敢到處去經營我的小本賣酒生意?」

  「那為什麼不叫其他人去?」

  「那兩個傢伙一個滑頭得很、一個又不愛搭理人,真是奇怪,明明他們小時候挺可愛的,誰知道長大全變了樣;只有你最好說話,而且你又是最不懂功夫的一個,不聽我話就打到你去……

  「呃,好好好,我說錯了,拜託別生氣,別不理我……其實你也沒比那兩個人差,起碼你的腳上功夫,我敢說在這武林中,你的輕功絕對是頂尖的……」

  「我又不希罕這個名。」

  「呃,對,你不希罕跑得快,那你點穴功夫也很了得,我娘子若是武林第一,你就是第二,隨便一指點去,那人就會死翹翹……好好好,別又瞪我,你不愛殺人,也不愛點人穴……」

  兩眼一翻,男子忍不住道:「爹!你扯這些做什麼?」

  「誰是你爹?叫大哥!」

  這個老不死!

  「好啦、好啦!我吃虧一點讓你喊一次爹,不過這次你還是要幫我送酒喔!」

  「順便幫我打探一下,哪裡可以找到暖玉給我娘子當生辰禮物。」

  「娘的生辰不是兩個月前才過過?」怎麼又要送禮物?

  「你娘的生辰過不過誰管它!可我寶貝娘子的生辰還有十個月就要到了,我一定要提早準備!」

  「……」這兩人不是同一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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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9 11:48: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青蔥茂密的高大樹叢,正好遮蔽正午時分的烈陽,形成一處絕佳休憩之所;陰涼樹蔭底下雖是高低不平的柔軟泥土地,卻恰好讓人躺著有處可以倚靠,擺明了就是呼喚旅人過來枕一枕,睡個舒服覺。

  鼻問滿是讓人心曠神恰的林間芬芳,耳邊不時傳來一陣陣勸眠的蟬鳴聲……

  張眼——映入眼簾的是幾根木頭樑柱,兩盞微弱的燭光來自左前方的木桌上;身下硬邦邦的觸感不像是泥土,倒像是張木板硬床,周邊更是靜悄悄的……

  不對,是隱隱約約傳來陣陣歡呼聲,好似很遠,卻又像在不遠處……

  閉眼——叢林的綠蔭、舒服的陽光,樹林問的蟬鳴,這才是他所處的景象呀!

  再張眼——綠蔭,沒有!陽光,沒有!蟬鳴,更沒有!

  眼珠子轉了轉,終於肯接受眼前的事實——他確確實實不是在原本打算休憩片刻的「樹林」裡,那……這裡到底是哪裡?

  一覺醒來,景物全非——他明明是窩在樹叢問的一處,打算休息片刻再上路送貨去,難道有人「偷偷」把他搬運到這裡?

  後腦隱約傳來的疼痛感證實了他的推斷——是了,他記得在朦朧問,後腦勺似乎遭受一陣疼,後來再張眼,他就躺在這了……

  那時,絕對是有人把他給敲昏了!

  話說回來,誰那麼大費周章把他打暈再搬到這裡?難道是對他身上帶的「貨物」起了野心?

  可不對呀!他自認沒人有這種膽於敢動那個人的所有物,那麼……扯了扯臂膀,打算坐起來打量一下,卻聽見「喀啦」幾聲——手腕異常沉重,怎麼扯,他的手臂都移動下了!

  黑瞳不解的微瞇,不會吧?他的雙手怎會被鐵鏈給綁起來了?

  挪動雙腿,果不其然,兩條腿同樣被人用鐵鏈拴在床上,此刻的他正以一個大字形攤平在這裡任人宰割!

  怎麼看他都是被人「抓住」,他不免對方才有把握的信心動搖起來——看來真是遇上賊子了,只希望這群賊人還沒處理掉他攜帶的貨物,不然真是神仙也救不了!

  此趟外出得越過九盧群山,早先就聽人說過,這山群問藏有不少山賊窩,各個都凶殘得不得了,不過他以前從來不曾遇過。

  再來他看山腳下的小鎮居民生活得安居樂業,一點也不像附近住著賊人,所以他全然不在意——有山賊又怎麼樣?遇見就逃呀!更何況,憑「那個人」的名聲,五湖四海內應該不至於有人敢動他的一根寒毛。

  但他忘了——上匪窩可不是那批江湖中人,尤其又在這麼偏僻的山路,搞不好根本沒人聽說過「那個人」的事跡,看到他這只肥羊單身上路,自然是搶啦!

  只是他不懂,搶貨搶財就罷,為何要連他這個人都搬走,還綁在這個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難不成這群上匪有怪癖,想對他「嚴刑逼供」?

  耳邊再次聽見歡呼聲,看來那頭好像挺熱鬧的,活像是在慶祝什麼似的:他雖被綁著,可眼珠子還能移動,勉強抬起頭往身上一瞧,霎時,一雙眼珠差點給瞪了出來!

  這這這……他身上穿的是什麼?

  雖然布料看起來相當粗糙,但的的確確是大紅色的喜袍!

  他瞪大黑眸,只見方才露出燭光的位置擺放的正是兩根喜燭!這、這到底是怎回事?

  腦袋瓜都還沒轉過來,漆黑中的那扇門突然「咿呀」一聲開了;他吞了吞唾沫,盯著那道黑影緩緩走向他——

  一口口大魚大肉塞入嘴裡,一壺壺美酒灌入口中,一個個虎臂熊腰的大漢正勾肩搭背又唱又跳——每回他們劫了一筆大財,就是這副整晚不睡的熱鬧情景;只是今晚顯得特別歡樂了一點,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披戴了一點紅色飾物,想沾點喜氣。

  當然啦!今天可是他們寨裡的大日子——他們的當家要成親了!

  只不過,主位上那一身紅嫁衣的新娘卻沒一下點身為新嫁娘的嬌羞,同樣是一手抓著雞腿、一手拎個酒壺,與大家一同享樂。

  「恭喜大當家,咱們寨子終於有了押寨夫人!」

  一個杯子飛了過來,正好砸中出聲那人的腦袋瓜。

  「你爺爺的,是哪個混帳王八蛋偷襲我?」

  「誰教你胡說八道?咱們大當家又沒那癖好,什麼押寨夫人?我們綁回來的可是個男人!」

  「對喲!」大個兒摸摸腦袋,「那就不是押寨夫人了,可該叫什麼好呢?」

  「蠢你個四哥,叫押寨相公不就得了。」

  「你娘的,我的頭是這樣讓你砸的嗎?」名叫四哥的人火了,難怪他愈來愈笨,都是被人打出來的,一個不爽就撲上對面的傢伙,兩人就在地上打了起來。

  「打、打、打!」

  不知誰這麼吆喝著,兩人愈打愈激烈——椅子翻了,桌上的菜餚也濺飛,被波及的人也跟著加入戰局,打得不亦樂乎。

  坐在王位的女子早已司空見慣這群沒講幾句話就愛打起來的男人,大伙就是愈打感情愈好。

  「四哥,你要是沒打贏,今晚就罰你跟這裡亂七八糟的殘骸睡在一起,不准回去跟四嬸擠一張床!」她沒制止,骨頭還往人群裡一扔,跟著起哄押注下去。

  大當家的話就是寨規——要遵守!

  這下子,為了要與妻子同枕纏綿一下的男人自然使出渾身解數,一使勁便將糾纏在身上的「雜物」一件件奮力撥開,殺出人牆。

  「好、好!四哥,真有你的,去年一人單挑咱們寨裡五名大個兒,今晚竟撂倒了十人耶!」女子嬌喝聲中多了激賞的口氣。

  「不是他厲害,大當家,是四哥思念胖嫂子的暖床,這才激發了他的鬥志。」

  人被打癱坐在地上,嘴巴還是不嫌累。

  四哥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緋紅,拉起腳邊的同伴道:「那是你腰桿太弱,叫你平時多練點就是不聽。」

  「走著瞧,四哥,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撂倒你!」對方也跟著敬上一杯酒。

  「好,我等你,咱們兄弟乾上一杯!」

  椅子翻了,再擺回來;菜餚翻了,徒手撿起來吃,一票人又繼續坐回原位,一杯接著一杯飲起酒來。

  打完又喝,這就是山寨裡大伙爽快的個性。

  「痛快,咱們喝!」

  站在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前面,嬌小的她看似有點格格不入,但別瞧她個頭小,力氣、嗓音可不小,再頂著臉上那抹朱紅色胎記,發起狠來也確實令人畏懼,難怪別座山頭的賊子私下都叫她母老虎、母夜叉,而他們這以她為首的山寨就叫夜叉寨。

  為首的女子再次飲下一杯酒後,臉上有些微醺——今晚喝得夠多了,壯大了膽,也可壓下她心底那股微微的緊張感。「好了,是時候去過我的洞房花燭夜了。」

  此話一出,喧囂吵鬧聲在瞬間靜止。

  「你們……幹嘛這樣看著我?」女子低頭瞄瞄身上難得一見的盛裝打扮,懷疑是不是太過怪異?果然,這張容顏不論穿什麼都可怕,綁手綁腳的女裝確實不適合她,連想大步往前邁都不成。

  「沒有,我們只是……只是想到要跟當家說一聲,祝當家和當家的押寨小相公百年好合!」來人忙著舉起酒杯,大伙也忙不迭跟著敬酒祝福。

  前任當家立下的寨規,不准他們擄人劫色,但既然大當家要破戒,他們也不能多說什麼;況且大當家也算是負起責任,給了那男人一個名分,把他給「娶」了進來。

  不然以那傢伙白白淨淨的模樣,能不能度過這幾座山頭都還是個問題,山裡的猛獸不說,若是遇上另外兩座山寨的寨主,就沒那麼親切了。

  只是……他們還真不知這從沒碰過男人的大當家,是要怎麼跟一名陌生男子洞房花燭?這……她懂怎麼劫色嗎?

  「慢著,大當家!」二當家來到臉色因過多酒氣而顯得微醺,身子有些搖擺的新娘面前,把手上拎的一塊紅布送到她面前。

  她則是一臉古怪的看著他。「你方才上哪去了?」大伙打在一起時,可沒見到這傢伙。

  「我去新房晃了一下,看看那傢伙是不是已經清醒了。」二當家的身形不似其他傢伙高大威猛,因自幼身體不好,所以臉色蒼白,加上一條腿瘸了,動作也比別人慢了許多。

  「你給我這玩意兒是要做什麼?」她不解。

  他輕咳一下,眼角帶著一抹不自在,「這是山下人的禮俗,說是給娶進門的新娘遮臉用,等人了房再由新郎倌揭開……」想到新房裡那遭人捆綁的新郎,他頓了頓再道:「總之,新婚難免會不好意思,這紅蓋頭便是拿來遮羞用。」

  遮誰的羞呢?女子盯著那塊布好一會兒,這才點點頭離去。

  站在新房門外,她調適好心情,甩甩昏沉沉的腦袋,深吸一口氣,重重推開門進去。

  床上被綁的可憐男人聞聲轉頭,黑暗中隱約見到一個人影輪廓,待人走來,暈黃的燭光照在對方身上——是一名女子!

  猛地,他的眼前一片黑——有塊東西蓋住他的臉,但只瞬間又被人抽開。

  紅蓋頭已掀,她掩去面上難得的一點羞意,這男人以後就是她的夫婿了。

  燭光照亮了床邊女子的面孔,那抹嚇人的印記就貼在她的左頰上;陸天先是一愣,然後目光緩緩往上爬,最後與她四目對望。

  她打量了一下特別佈置的新房,與其說是特別佈置,還不如說只是掛上些紅布、紅字而已,這兒依舊是她原本簡陋的小房間。

  床上那傢伙的目光仍是錯愕的盯著她的臉不放,她倒是無所謂,反正自己長什麼模樣她豈會不知,這傢伙沒嚇得大叫出聲,光憑這一點,她就該讚賞他一下。

  「看夠了就把你的目光收好,我今天綁你來,絕對會讓你明白原因,不會讓你死得不明不白,這點你大可放心。」

  床上的男子聞言皺了眉——這姑娘的口氣不是很好呢!

  徐阿瑛一腳擱放在床邊,低頭和他臉對臉,仔細審視她的……所有物。「嘖!

  這二哥怎麼給我綁了個書生回來,瞧他細皮嫩肉的模樣,怎麼在這裡待下去……不過也對,若是抓個塊頭大的回來,我要怎麼硬上呀……」

  她的喃喃自語他聽不清楚,倒是女子吞吐的氣息不斷干擾著他。

  其實這女子如果單看右邊,倒是有張清秀的臉蛋;可惜的就是左邊醜陋的胎記,無疑破壞了她原本姣好的面貌,但這卻不足以讓他覺得不舒服,因為真正讓他受不了的是她的視線……活像是要把他給生吞活剝似的。

  他撇開頭,避開那種讓人看透透的感覺,口氣疏離卻有禮道:「姑娘,你可不可以別靠得這麼……」過來兩字還未說出口,就被她截斷。

  「還姑娘個啥勁,這裡的人不喜歡你們文歌詻那套,都喚名的。」她離開床邊,隨手抓起桌上的花生來吃。

  少了毛骨悚然的視線,他順順氣,眼睛直盯著她送入口的花生,忍下腹中的飢餓,開口問:「敢問姑娘貴姓?」

  「你不知道我嗎?」這張臉可是她的招牌——她是人見人怕的「夜叉」,難道她的威名還不夠讓山下鎮上的人知道嗎?

  而這人是不識得她的,她頓時瞭然,「你不是山下小鎮的人。」

  「確實不是。」他苦笑,千金難買早知道——他真不該偷懶在山上小歇一會兒。

  「你叫啥?是哪裡人?」

  「陸天,家住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只是路過這裡。」

  「你餓了?」方才就注意到他直盯著她吃花生,算算時辰,他是該餓了,「晚餐都被那幫兄弟吃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這裡的一盤花生和幾片蘋果,要不要吃一點?」

  他扯扯綁住手的鐵鏈,苦笑的說:「姑娘,你要我怎麼吃……」

  「都說了不要叫我姑娘,你怎麼還聽不懂!」她一屁股坐上床沿,抓了一把花生就要送入他的口中。

  「姑娘,你在做什麼?」

  她翻了個白眼,先是把花生扔入他張開的嘴裡,再扯著他的領口吼道:「我叫徐阿瑛,這裡的人都叫我阿瑛或大當家,你自己選一個叫就對了。」

  真俗氣的名!

  等等!他費了好大的工夫嚼嚥下去,掩不住口氣裡的驚訝,「你、你是這兒的大當家?」陸天的眼神緊跟著打量起她的穿著。

  方纔沒工夫注意,那一身的大紅新娘裝跟他身上的豈不是一對嗎?

  他閉眼哀號——是了,她就是之前進門向他說明一切的男人口中的大當家,也是……今晚要與他成親的女子!

  瞪著桌上那塊蓋頭布,他無言苦笑的面對事實——他真的娶了,不!是「嫁」

  給了眼前凶巴巴的女人了!

  「要不要嘗點酒?」不理會他搖頭,徐阿瑛取來桌上一杯倒好的酒,直接往他的嘴裡倒,嗆得他頻頻咳嗽。

  趁這空檔,她把桌上剩下的一杯酒也飲了。

  好,交杯酒喝完!等他順好氣,徐阿瑛接著開口,「是時候跟你說明白了。」

  「不用了,已經有人來向我說過。」就在他清醒時,有名男子進屋來向他說了緣由。

  一個令他不知該認為是青天霹靂,還是該哭笑不得的事——他即將成為人夫,還是個山寨賊頭的男人!

  原本他還擔心這裡的當家會是個長得像猩猩、魁梧有力的女人,卻讓他很意外,這看來嬌小的女子竟是當家!

  「原來二當家那傢伙跑來這裡都跟你說了呀!」她點點頭,也好,省了她的口水。

  「二當家?」他的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那個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看起來更是蒼白得快要死翹翹的傢伙,是這裡的二當家?這山寨裡都沒其他人才了嗎?竟挑個小姑娘和病人來做大當家、二當家!

  「既然你都清楚,那我就不多說;你只管明白,一旦成了我的人,我是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會照顧你,寨子裡的人也絕對會保護你,讓你過著衣食無虞的日子。」

  陸天聽到這裡,眉毛不自覺一攢——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這不是坊問賣的男歡女愛小冊子裡權霸一方的男人,在準備欺負孤苦無依的小窮女時才會說的話嗎?

  但他隨即抽回心思,眉心攢得更深。「姑娘……」遭到冷眼一瞪,他立刻改口,「大當家,什麼是『我成為你的人』?」

  這回換徐阿瑛蹙眉了,「不是說二當家都跟你說過,過了今晚,我就是你的妻,等我上了你,你不就成了我的人嗎?」

  陸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女頭子說話可真是一點都不含蓄!

  也是啦!一個山寨頭兒要如何把話說得委婉?只是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清白」

  會這樣被人玷污了——活了二十三個年頭,第一次被女人強上……呸呸呸!他立刻甩去這樣的想法。「等等、等等,大當家,我希望你能明白,為了爭一口氣而硬要抓個陌生人來嫁,實在是大錯特錯;婚姻可不是兒戲,不能讓你這樣胡來……」

  「這我當然知道,一旦成為夫妻,就多了一張嘴吃飯,這床也得分你一半,以後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你不用囉唆我也懂;放心吧!我徐阿瑛向來說話算話,既然跟你成了親,我就不會棄你於不顧!」

  他聽了傻眼,卻仍想做點垂死掙扎,希望說些道理以便能脫身。

  但她馬上截斷他的想法。「我警告你,別想違抗我,不然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湊上臉,放出狠話。

  猙獰的面孔確實有點駭人,陸天看著現下形勢女比男強,他又落得無法動彈的地步。

  爹、娘、大哥、小妹,或許這次他是真的難以脫身……

  一陣唏噓聲打斷了他的自憐,他朝那頭一望,瞬間倒抽一口氣。「姑……大當家,你脫衣做什麼?」

  「還等什麼?都這麼晚了,不快點洞房是要做什麼?早點完事,我還可以早點休息。」淡淡朝臉色蒼白的男人瞥了一眼過去。

  切!她一個女人都不怕了,這男人是在緊張個什麼勁?

  「方纔酒真的喝太多了,這會兒後勁全出來了。」她脫得只剩一件單衣,甩甩腦,搖搖晃晃朝床邊靠近,嘴裡不忘咕噥,「可別待會兒搞到一半,我就倒了。」

  因為她的呢喃,陸天的臉上掩不住露出一絲羞色。

  「等等、等等!」他驚慌得大叫,真的難以接受自己就要被個女人給……

  給……

  猛地,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反正能拖一時算一時,急忙開口,「大當家,你先回答我,你把我那包東西收到哪裡去了?」

  「東西?你的什麼東西?」她爬上床的動作一頓。

  「就是我被你們綁來時,身上帶著的隨身包袱。」

  「包袱呀!」眨眨眼,徐阿瑛努力從混沌的腦袋瓜裡想出些東西來,「好像……

  哦!對了,我好像有聽說過;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要人把你的包袱送來。」

  「不是,不是包袱,是其他的……」他努力打斷她的動作,身子緩緩朝床裡一直挪、拚命挪,想躲裡頭一點,不讓她這只惡虎這麼容易撲倒他!

  可惜他忘了自己是被綁著的,怎麼動都是徒勞無功。

  「除了包袱以外?」她敲了敲腦袋,「哦!你是說那罈酒是吧?」

  「是,就是那罈酒!」

  「我們全喝光了。」

  這回換他一傻,驚聲尖叫出來,「你們喝光了?」

  她不以為意的甩甩頭,「酒當然是拿來喝的啦!不過你那罈酒的味道還真特別,挺香的,還帶了點甜味,老實說我真的很喜歡,就可惜太少了一點,每個人一小杯就沒了……」

  廢話,那可是由天底下最珍貴的櫻桃所釀製的醇酒,一年才產那麼幾壇,還是他爹用性命去換來的釀酒,居然就這樣被他們給喝光了!

  抽離的思緒讓身上的沉物拉回,他被趴在身上的女人嚇到,驚慌叫道:「大當家!」

  「叫這麼大聲幹嘛?想嚇死人呀!」兩隻手撐在他的身側,徐阿瑛就這樣撐起身子,半跪著低望著他,眉心露出一絲苦惱及不適。

  酒的後勁真強,她開始有些暈了,人也下耐煩起來。「男人的衣服怎麼這麼難脫!」真是礙事極了。

  她索性就坐在男子的大腿上,使勁用手拉扯,果然還是粗魯有效,衣襟腰帶一下就被拉開。

  這動作看在外人眼底卻是熟練極了,彷彿她經常這樣撕毀男人的衣物似的!

  他忍住接下來的羞意及那瞬間微微產生的怒意,咬牙道:「拜託,不要這樣!」

  唰!喜袍就這樣讓她用力撕開。

  咻一聲,身上外衣被人毫不溫柔的給扔在地上。

  感覺到一絲涼意,胸前已是光溜溜了,他沉痛的閉上眼,逆來順受等著接下來的「蹂躪」……

  等了許久,他的褲子似乎沒被人扒開的跡象!他才覺得奇怪,胸前突然傳來輕微的刺痛,接著有個濕熱的東西碰著他——

  一下熱、一下痛,還挺癢的,他實在忍不住,睜開眼——身上的女人仍穿著單衣,正露出白白的齒,努力又啃又咬著他肩胛骨的動作讓他嚇了一大跳,忘記自己正在被「侵犯」,疑惑的開口,「你在……做什麼?」

  不會吧!這女人還有這樣的癖好?

  「囉唆!沒看見我正在辦事,姑奶奶我就快搞定了!」她瞪他一眼,氣惱他打擾了她的進行。

  「搞、搞定?」陸天有些結巴。

  不理會他,徐阿瑛繼續埋頭苦幹——應該是這樣做沒錯吧?儘管意識也有些朦朧,她還是用力回想之前意外看過幾名手下與要好姑娘們親熱,好像都是像這樣撥開她們的上衣,頭湊在那姑娘的胸前又啃又咬。

  她一點都不覺得人的胸膛有啥可啃可咬的,瞧這男人胸膛硬得很,啃得她牙都累了,人更累,可為了完成那最後一個步驟,她只能硬撐著沉重的眼皮把它咬完!

  如蟲子蠕動般的搔癢竄及全身,陸天不由自主縮起身,可惜人被鐵鏈拴著,躲不到哪裡去。「等、等一下……」他很想開口告訴她,沒人這樣辦事的……啊!癢死了,「不要咬我的腰……好癢……」

  鐵鏈用力一扯,發出清脆的喀啦聲,陸天禁不住弓起身子,實在難忍那種……

  癢到骨骸裡的感覺!

  「你可不可以不要亂動?快點讓我上完,我好休息睡覺!」真是煩死了,比那些女人還愛亂叫亂動。

  「你不要一直啃那裡……會癢……啊……換個地方啃行不行?你要咬就咬我的手臂……啊……」

  「……」

  「啊!你還真咬!咬這麼大力做什麼?很痛耶!」這女人真是來折磨人的,一下子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臂膀,疼死他了!

  「你吵夠了沒?叫得我頭暈死了,再開口我就砍了你的舌頭!」她好累、好暈,再咬個幾下,她真的要休息了。

  嗚嗚的聲音從想叫卻不敢叫的男人嘴裡發出,可惜他的克制僅僅只維持了一下子。「不要……你別又開始啃……哎呀……啊……」

  外頭原本深怕頭兒吃虧的漢於們,一個個尷尬的撇開臉,散場去。

  男人喘叫的呻吟聲,伴隨鐵鏈因激動而發出劇烈的拉扯聲,這一聲聲莫不讓聞者臉紅心跳。

  哎呀!誰說大當家不懂,看來她才是個中翹楚。

  真是激情的一夜哪!

  真是……激情個屁?

  氣喘吁吁的陸天,黑眸狠狠瞪著那名開口閉口說要強上他的女人——她在他上半身又啃又咬,胡亂折騰一通後,扔下一句「應該搞定了」就往一旁倒下,呼呀呼的睡了起來,徒留他一人嘶吼到叫啞了聲。

  讓一個人渾身癢死卻不讓他用手去抓,這真是要人命的折磨呀……

  陸天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試著動了動上頭留有不少齒印的手臂;鐵鏈依舊牢牢箝在床沿,他依然是個逃不出去的「禁臠」!

  往醉倒一旁的女子又看了一眼,瞧她睡得正熟,下半夜應該是醒不了,今晚他是保住自己的清白了,但,明天呢!

  打量起那看不見胎記的側面,其實這姑娘熟睡時的模樣真的挺秀氣的,可惜一開口就破壞了一切。

  他不禁攬起眉,臉有異狀的人他看多了,如果他沒眼花,她臉上的胎記其實應該是……

  但這樣一個姑娘家怎會當上寨裡的大當家?他看她年紀輕輕的,也許還不到二十,就這樣砍打砍殺,還一副閱男無數的行徑……

  咳咳,將思緒拉回,他該思考的是,若是讓「那個人」知道自己寶貝半死的櫻桃酒讓一群賊子喝光,恐怕這群人,包括這位大當家,都要倒大楣了。

  他可笑的搖起頭來——自己都落得這麼慘的地步,還去關心人家山寨的死活,是不是太可笑了一點?

  折騰了一夜,用盡力氣的他終於忍不住疲憊,閉上眼,累得睡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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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9 11:49: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覺睡醒,徐阿瑛立即察覺不對勁,快狠準的往那不知死活膽敢爬上她姑奶奶床的宵小踢了過去。

  悲慘的叫聲幾乎要掀了屋頂!「徐阿瑛,你做什麼?想謀殺親夫呀你!」

  親夫?好半晌,徐阿瑛總算完全清醒,腦袋瓜一恢復運作,立刻驚呼一聲,轉身對上一雙充滿埋怨及痛楚的黑眸。

  她展露出尷尬的歉意,乾笑著,「嘿嘿……真是抱歉,我一時忘了有個男人和我躺在一起,以為是那些不怕死的小鬼偷摸進來,真是……抱歉哪……」

  陸天惡狠狠的瞪她一眼,想親手揉揉慘遭飛踢的臀,可惜他不能——因為他的雙手仍被綁著,他到底是倒了什麼楣,要接二連三受到這種肉體上的罪。

  「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呀!」自知方纔那一腳她踢得不輕,這傢伙一定痛死了,「喂,你還好吧?」

  回答她的是一個因為痛、無奈、認命,疲憊,而閉上眼不願開口說話的人。

  「喂,你別直閉著眼下哼聲呀!喂喂,疼不疼好歹吭個氣呀!」她拍拍他的臉,這次她知道要拿捏好力道,不敢再弄疼他。

  他仍像條死魚般不理會她,這下徐阿瑛不得下擔心起來——不會才找來個相公,就弱不禁風被她一腳給踢掛了吧?

  「喂喂!」她索性整個人趴靠著他,秀眉緊緊蹙起,「真有那麼痛,讓你連話都說不了嗎?」

  一點小疼都受不了,這男人待在寨裡可有苦頭吃了。

  好吧、好吧!既是她的錯,她就該負責到底,就不知鐵頭和小虎子娶來的押寨夫人是不是也這般嬌弱和麻煩?

  「好好,你痛、你不想說話,那我替你揉揉腿可好?」

  黑眸猛地一睜,瞪著那雙正準備探入他褲頭裡的手。「等一下!」好像從昨天開始,這三個字就不停從他的嘴裡喊出,陸天深吸一口氣,「我叫陸天,不叫喂;還有,我已經沒那麼痛了,你可以收回不必要的動作。」

  若讓她這麼一「揉」,他又不知要受多少罪!

  「你終於張眼了!」聽見他的聲音,她猛地把臉一抬,正好對上他那雙深邃的黑眸,她不覺一怔。

  好漂亮的一雙眼呀!

  昨夜天色過暗,她沒看得很仔細;方纔這傢伙一直藏起他的眼睛,不肯看她一眼,這會兒清楚見著,她不禁對著那雙既深邃又透著晶亮黑光的眸子讚歎。「你的雙眼很迷人。」

  「呃……」她這樣沒頭沒尾進出一句,倒是讓他一時接不上話。

  「我說的是真的,你的雙眼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一雙眼,比寨子裡任何一個傢伙的眼睛都要好看,我好喜歡你這雙眼睛。」她是一個誠實的人,喜歡就是喜歡。

  「呃……謝謝。」語畢,陸天覺得自己的回答很可笑。

  想不到上一刻還像隻母老虎,狠狠踹他一腳的女人,這瞬間卻像只溫馴的貓兒一樣,趴在他的胸前目不轉睛望著他。

  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對這樣一個人真正生氣。怪了,他才是被欺負的那一個,卻無法對眼前的她動怒。

  不過一直這樣被看下去,他也有點不好意思,咳了咳引起她的注意,陸天帶絲苦笑搖了搖手腕上的鐵鏈。「請問,這玩意兒可以取下嗎?」

  她回過神,毫不猶豫的回答,「當然不可以,要是取下你逃了怎麼辦?」

  陸天的笑容驀然一僵,「可是我得上茅房呀!」

  總不能連這事也讓人來幫他吧!

  喀啦、喀啦……

  唉!

  喀啦、喀啦、喀啦……

  鐵鏈因在地上拖拉,發出清脆的聲響,男人臉上的表情實在說不上什麼好看,身上穿著不知哪來的袍子,寬大得還得用腰帶緊緊綁著,模樣更是狼狽。

  「為什麼非得給我銬上腳鏈?」他不免埋怨著。

  走在前方,已經換上一身簡單衣裝的徐阿瑛,淡淡回答,「沒辦法,是你自己說想要下床走走,萬一你中途溜走,我沒了夫婿怎麼辦?」只有這個辦法——把他的腳拴住,這下他想逃也逃不了!

  「敢問這腳鏈是要綁到什麼時候?」

  「等你心甘情願留在寨裡,做我的夫婿為止。」她回頭瞥了他一眼。

  陸天繃緊臉,這下他成了貨真價實的「禁臠」,專供身前那大步走的女子狎玩用,唉!

  繼續領著他往前走,徐阿瑛好心道:「你放心,我說過,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就不會虧待你。」

  放心,這是要他怎麼放心?

  「不過若是你敢逃走……」帶有胎記的那一邊臉蛋突然猙獰起來,她恐嚇著,「我說過我可不會輕饒你,想知道我會用什麼酷刑來懲罰你嗎?」說完,她還故意冷笑幾聲,讓他自己想像。

  成功讓他臉上露出一絲慘白顏色,她這才滿意的把頭轉回來。

  但她不知道的是,陸天臉上的慘白來自於昨夜那渾身搔癢不得的折磨記憶,要是再來一次,這女人在他身上又啃又咬,他還被剝個精光……

  臉上出現了一抹瑰紅,他真的會瘋掉!

  罷了!認命了,他會試著乖乖聽話,不讓逃走的念頭出現在他心裡:認清現實後,陸天反倒開始有空注意起一路走來的環境。

  這個寨子說大不大,說小嘛!這前前後後瞄去,也有不少的茅草小屋,門前淨是些婦孺子輩的人在忙著——有的忙洗菜,有的忙曬衣打被,也有的正忙著教訓不聽話的孩子……

  他怎麼看怎麼不習慣—哪有山賊寨裡還過得這麼舒服愜意?認真算起來,似乎住了十幾戶人家,整個山寨少說也有過半百的人居住。

  就在這時——

  「快一點,小安,被娘逮著,我們就完蛋了!」

  「我……我也想快呀!可我就跑得慢嘛!」

  「少說廢話,跑快一點就是……哎呀!」回頭喊叫的男孩突然撞到一堵肉牆,整個人彈到地上,手上的提籃也跟著摔落。

  「大安,你怎麼了?」另一名男孩慌亂極了。

  被喚作大安的男孩甩甩頭,瞪著一地摔毀的雞蛋,可惡!是誰擋在他面前……

  這一抬眼,可令他傻眼了——糟糕,是大當家!

  當下,兩個男孩在一張怒容的審視下,乖乖的低下頭來。

  「你們兩個還想跑到哪裡去!」

  這聲大吼出自於隨後追來的婦人,聲音了亮,使得眾人放下手中工作,視線全轉了過來。

  這名婦人大家熟得很,一旁大當家也是,兩個小孩就更不用說了;倒是陌生的陸天被當成奇景,人人都盯著他看,當然,最受矚目的是他的雙腳。

  「真是不好意思,大當家,我這兩個孩子跑來給你添麻煩了。」逮著孩子的婦人,臉上除了歉意也有畏生,她仔細打量陸天,她從沒見過這男人,但他又跟隨在大當家身後,那是不是……「啊!這位就是姑爺吧?」

  徐阿瑛思了一聲,算是默認。

  頓時,婦人臉上的畏懼散去,繼而露出一抹友好微笑,「姑爺,你好,我是陳阿嬸,這是我兩個兒子大安、小安。」

  陳阿嬸朝後頭也在打量陸天的同伴們吼著:「你們一個個杵在那裡當木頭嗎?還不快向姑爺問好。」

  眾人齊聲喊著,「大當家好!姑爺好!」

  陸天顯得有點意外,原本預期這群女人就如同徐阿瑛,擺高架子對他這個被綁來的男人不屑一顧,結果大家熱情的歡迎卻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他有些尷尬的朝大家點點頭——真沒想到他還挺受歡迎的耶!

  「陳阿嬸,這兩個小傢伙又做了什麼壞事,讓你氣成這樣?」徐阿瑛開口。

  「都怪孩子的爹寵壞他們,居然偷了好幾個雞蛋要帶出去玩,被我發現還騙我說是隔壁李家小子教唆他們做的,不用說我當然氣得想把他們抓起來打一頓。」

  徐阿瑛點點頭,彎下身直視那兩名小小雞蛋賊,臉色嚴厲道:「大安、小安,你們忘了大當家教過你們什麼?在這山寨裡,大家都是一家人,所以不可以偷家人的東西,也不可以說謊話騙人。」

  陸天想挖挖耳朵—他有沒有聽錯?又偷又騙才是山賊的本性呀!這女人居然教人向善,真是可笑極了。

  徐阿瑛白了一眼身後的男人,她不是沒注意到那聲悶哼以及他不以為意的表情。

  「我、我們沒忘。」兩個小孩怯怯回答。

  「那為什麼還要偷雞蛋?」

  「因為虎寨主的侄子說,只要我們給他一籃雞蛋,他就會給我們漂亮的綢緞布。」

  「怎麼?你們衣服不夠嗎?要布做什麼?」

  兩個孩子支支吾吾起來,最後是年紀較小的小安開口,「因為、因為娘的生辰就快到了,哥哥想送娘禮物嘛!綢緞布挺漂亮的,我們想要娘有新衣服穿,所以才……答應偷點雞蛋給人家……」

  知道原委的陳大嬸,抓著小孩的手勁漸漸鬆了,徐阿瑛也注意到她臉上的變化——是感動及不捨。

  「大安、小安,只要你們乖乖聽話,就是你們的娘得到的最棒禮物了。」徐阿瑛這麼說。

  「是嗎?可是……」大安、小安偷偷覷了一下身後娘親一眼,「我們偷了東西,還撒了謊,娘一定很生氣。」

  「大當家教過你們什麼?男子漢就要勇於認錯。」

  徐阿瑛的話奏效了,只見兩個孩子連忙向陳大嬸道歉:而陳大嬸也揮去先前的潑辣相,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慈眉善目道:「以後不許再這樣偷東西了。」

  「知道了。」

  「大安、小安,」徐阿瑛嘴角露出淡淡的笑痕,這一刻,她臉上的醜陋胎記似乎沒那麼明顯了,「晚點你們去跟二當家拿塊好的灰狐皮,回頭幫你們的娘親做件保暖御寒的冬衣當賀禮。」

  那是前陣子獵到的灰狐,難得一見的均勻毛色顯示那是塊上等毛皮,「就當作是我送給你們娘親的禮物,也是你們勇於認錯的獎勵。」

  「謝謝大當家。」此時,孩子們終於注意到「姑爺」的存在,兩雙眸子露出不解,「大當家,為什麼他的雙腳被銬了起來?」

  徐阿瑛故意露出白牙,笑得很壞,「當然是因為這個人很壞,不聽話呀!你們兩個若不想像他一樣被鐵鏈鎖住腳,以後就給我皮繃緊點,誰再敢偷自家人的東西,我第一個就用鐵鏈懲罰他!」

  兩個孩子果真被嚇得小臉發白,只能害怕的點頭。

  很好,徐阿瑛很滿意。「我們定吧!兄弟們都在等我們呢!」沒走幾步,她扭過頭,盯著那站在原地的男人,故意摩拳擦掌,「戲看完了沒?還不快點跟上,是想被我教訓一下嗎?」

  陸天甩甩頭,方纔那一幕一定是他眼花了,不然他怎會以為自己見到一個心腸好的賊婆在勸人向善?更教人吃驚的是,她怎會流露出那樣溫柔的笑容?

  他定上前,卻是滿腹疑問——不就是個偷拐搶騙的賊人,應該教導子孫如何成為更厲害的山賊,怎會是教人向善?

  像是看出他的疑問,她淡淡落下幾句,「自家人就該保護自家人,怎麼可以互相偷竊和欺負?我們是粗人,沒什麼學識,但不代表要讓下一輩像我們這樣;從小的教育是很重要的,我可不想養出一個不孝、不義的人。」

  帶著訝異神采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她。

  「你記好了,左邊這個眼歪一邊的,你叫他一哥;旁邊那個,叫二哥就可以了;那個肚子最大是三哥,後頭的是四哥……」

  這寨子裡的人取稱呼還真是有趣,竟然是按照高矮來取,完全不看年紀大小,長得愈高數字就愈前面。

  「那是五哥,還有……咦?人呢?」徐阿瑛眼角瞄見一道剛踏進廳來的身影,「現在定進來的,你見過,是二當家。」

  陸天一見來人,不禁攢起眉——他昨夜沒眼花,那男人看來真是一副快要死透透的模樣,尤其他還有一條腿是瘸的!

  徐阿瑛介紹完,大夥一致你瞪我、我瞪你。

  「在下陸天。」沒人開口,只好他自己來了。

  報完名,四周仍是靜悄悄的。

  「你們幾個怎麼都傻呼呼的?又沒人罰你們站著!」徐阿瑛繞過那幾根人柱,手指朝陸天勾了勾,要他跟著過來坐下。

  不吃早飯,愣在那裡幹嘛?

  「有沒有搞錯?這傢伙身上沒幾兩肉,能熬得過我們這種苦日子嗎?」挺著個大肚子的三哥,口氣有些吃驚和……鄙夷!

  這點斤兩的傢伙,夠格當他們的姑爺嗎?

  「你說得有道哩,瞧他一副細皮嫩肉……」眼神打量「姑爺」那寬大不合身的衣服,撇嘴道:「要身材沒身材,到底是哪個白癡挑了這樣的貨色回來?」

  「他奶奶的,這人不是你和二哥抓來的嗎?怎麼講得一副你現在才知道他是這副鳥德行!」

  「廢話,昨兒個大當家一聲令下,我和二哥就衝出去擄人;你以為要擄個人這麼容易嗎?也不知足倒了什麼楣,窩在外頭一個下午都沒見到半條人影,外頭有多曬你不知道嗎?等到眼都花了才有個人出現,還是個男的,我和二哥當然立即打暈他,放到布袋裡扛回來,誰還去管他長得是啥樣!」

  意思是,只要是男的,這些人都願意濫竿充數羅?陸天心裡頭有些不暢快,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饅頭,他從徐阿瑛的手中接過,默默吃了起來,黑眸卻始終放在狼吞虎嚥的徐阿瑛身上,方纔的話在他心裡發酵著——這女人只要是男人,就來者不拒嗎?

  「難道沒人知道我們擄了個白臉小相公回來嗎?都沒人制止一下,這種貨色要來幹嘛?」

  「我把人擄來,就照二當家的意思,把布袋扔到大當家的房裡,接下來的事是二當家接手了。」所以真正見過「新郎」,換裝測量過「新郎」不合格身形的,只有二當家。

  陸天的身邊突然有人坐下,一看,正是那群人口中的二當家。

  對方臉上帶著微笑,看來似乎挺親切,還跟他點了頭,只是他注意到,當二當家瞄見他因袖口過大而露出來的臂膀時,眼神有了些變化,而那並不是開心的神情。

  下意識的,陸天用袖口隱藏住手臂,不想讓人瞧見那上頭親密的齒痕。

  二當家安靜的用起早餐,當那群七嘴八舌的大聲公是無物。

  「早知道就老子出馬,也好過你們隨隨便便抓來這樣一個貨色,比咱們寨子裡的女人還不如!」

  陸天一張臉實在是哭笑不得——可不可以別在當事人面前這樣把他徹頭徹尾的討論?

  是,他看起來真的是那種沒什麼用的人,但也不必把他批評得一點價值都沒有吧?

  「夠了沒?吃頓飯就聽你們一直在那邊喳呼喳呼的,真是影響我一天的好心情。」徐阿瑛皺起眉來。

  這群男人就愛學三姑六婆在那邊碎嘴,聽了惹人煩,怎麼都沒人說她的男人有雙黑的透澈,讓人著迷不已的眼睛呢?

  「大當家,咱們是為你不值呀!這種軟腳蝦的姑爺,我可一點都不想要。」

  徐阿瑛瞪著眼前的兄弟,不容置喙的開口,「拜託你們,親都成了,也洞了房,生米煮成熟飯,他已經是你們大當家我的人了,這是事實!」

  「已經是我的人」幾個字一出,所有男人不禁聯想到昨夜激烈又纏綿的聲響,各個臉上浮現微微羞紅,眼神古怪又曖昧的盯著陸天。

  反倒是陸天,差點被自己嘴裡那口饅頭給噎死——他直勾勾的望著一臉正經的徐阿瑛,看她那副認真的模樣不像是在作假,可陸天的表情卻愈來愈古怪。

  所以說,這女人根本不懂什麼才叫做真正的「生米煮成熟飯」是嗎?也許……

  他的貞操還可以保得住!

  他鬆口氣,此時,徐阿瑛突然投了一個視線過來,男人臉上的紅光讓她倍覺有趣——她的男人竟然在害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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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9 11:50:00 |只看該作者
  回過神,她清清喉嚨,繼續向大家宣佈,「總之,不該做的我都做了,就要負責到底,從現在起,他就是你們的姑爺,是自家人,別讓我再聽見一句貶損他的話。」

  話鋒一轉,她突然又開口,「對了,那兩座山頭有什麼動靜嗎?」

  「今晨我們又讓小順溜去和他的好朋友打採了一下,聽說兩位寨主正忙著打點成親該準備的事項呢!」

  聞言,她的嘴角露出大大的微笑。「太好了!」猛地起身,像陣旋風衝了出去,「我得快想想該怎麼去炫耀一下,喂喂喂,你們幾個吃飽的就快跟我過來,下午我要去拜訪他們。」給鐵頭和小虎子一個大驚喜。

  五名漢子摸摸鼻子跟著瘧出去,雖然不甚滿意這個姑爺,可大當家都這麼說了,二當家好像也不在意,那他們也無話可說,只是他們還是很‧不‧喜‧歡‧他!

  人全跑了,整個廳堂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和一旁默不出聲的二當家。

  似乎有點太安靜了!

  才這麼想,身旁的人卻突然開口,「我勸你放棄從這裡逃走的念頭!」

  耶?陸天驚訝的抬臉,這人是在對他說話嗎?

  「一旦你成為大當家的夫婿,兄弟們是不會放你走的,要是敢有想逃走的念頭,就準備成為死屍吧!」

  「等等!」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陸天扯出一抹奇怪的表情,「我沒說我想逃走呀!」

  二當家挑了眉,眼底擺明了不信。「怎麼?你不想離開這裡?」

  陸天從容不追道:「怎麼不想?可我都已經被抓來了,就順其自然,這裡有吃有住,留下也沒什麼不好。」

  腳上有鐵鏈鎖著,他自然逃不到哪裡去;反正帶出來的貨品沒送到接收人手上,自然會有人發現他失蹤,也就自然有人會出來找他。

  所以說,他何必花費那些心思去想怎麼逃咧!

  「你要告訴我,你心甘情願留在山寨裡當姑爺?」二當家眼底閃過一抹不知名的光芒,警戒起來,「你的表現讓我很訝異,尋常人遭遇山賊擄走,還要強迫娶一名賊子當妻子,早就嚇得哭天喊地或是罵得頭破血流,可你卻這麼快就適應,你若不是想逃走,就是有異心!」

  陸天搖頭,「沒辦法,我就是這種隨遇而安的個性,不然怎會隻身在林間午睡,被你們抓來咧!」

  二當家仍是一臉不信任。

  陸天也不想辯駁,倒是有個問題很想問:「二當家,為什麼你們要費這麼大勁去擄個人回來給大當家當丈夫?明明我看這寨子裡男人多得很,挑一個熟識的不好嗎?」

  「他們不敢!」

  陸天攬眉,這句話有點怪怪的。

  「大當家是前任當家的義女,從小跟我們一起長大,他們對大當家只有多年來培養出來的手足敬愛,沒人想打破這種關係,也沒人有那種念頭。」

  陸天終於察覺出二當家話裡的不對勁,他脫口而出,「他們是這樣,那你呢?」

  二當家比比自己的腿,眼神黯然,「憑我這條腿,我就不可以有那種念頭,我配不上她!」

  所以眼前這個喚作二當家的男人,是對徐阿瑛,咳咳,他的妻子,有點意思羅?陸天猶豫了一會兒又問:「你怎知她會介意?」

  二當家繼續把手上剩下的饅頭啃完,淡淡道:「我這副破爛身子,就算想活過三十,恐怕也很難。」

  呃,這也是事實啦!看這二當家的氣色真的是很差,身子更是削瘦到好似風一吹便倒,就不知二當家找大夫看過沒……而陸天的思緒很快就被打斷。

  「提醒你,要在山寨裡過安穩的日子,你就必須對寨子有所貢獻。」二當家的口氣微冷。

  「有所貢獻?」陸天不解。

  「女人要懂得織布收成,男人要懂得打獵劫搶;像我,雖然無法跟大家外出,但我負責分配處理他們打劫回來的財物及獵殺回來的獵物;總之,你要對寨子做些有價值的事,別當個廢物讓我們瞧不起。」

  啥?陸天傻眼——他既不會縫衣織布,也不會打獵劫搶,能貢獻個什麼出來呢?看來那群漢子說得真沒錯,他真是一無是處的廢物呀!

  幾匹馬馳騁在樹林間,為首束起長髮的女子,臉上有著迫不及待的神情——就快見到那兩個傢伙下巴掉到地上的表情了,她的心情是愈想愈快樂。

  跟在她身後的是寨裡的弟兄們,當然,還有徐阿瑛急於展示的「相公」,但礙於雙腳被箝制住,那個小丈夫只能像個姑娘家側坐在名叫四哥的漢子身前。

  「你身上是有跳蚤呀?一直扭來扭去,害老子連路都快見不到。」

  陸天的臉色也很苦,「抱歉,可是這樣坐,實在很不舒服呀!」股問傳來一陣陣不舒服——馬兒每蹬一下,他的屁股也疼一下,害得他只能不停挪動身體,好讓自己別那麼難受!

  愈來愈懷疑坊間情愛小冊子都是亂寫的,什麼嬌俏姑娘側坐馬上,眸光深情瞅著身後心愛的男人,身子一軟窩入男人胸膛裡……全是唬人的,這樣坐屁股怎麼會舒服!

  徐阿瑛注意到這頭馬上的人的小爭吵,她停下來,掉轉馬頭過來。「四哥,你們在後頭吵什麼?」

  惡人的確先告狀,「還不是這傢伙,老是妨礙著我駕馬!」

  兩粒眼珠子立即瞥向她的夫婿,「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我坐著不舒服,當然要動啦!如果你讓我自己騎匹馬,或許會好一點。」陸天建議。

  「不行!你會逃走。」徐阿瑛想也不想便拒絕。

  「那起碼把我腳鏈打開,讓我可以好好坐在馬背上。」

  「不行!解了你的腳鏈,要是你不見了,我拿什麼『相公』去給那兩個傢伙看?」

  這女人還真是個跋扈的賊婆子!

  「就剩下一點路程,你就給我忍一忍,要是再吵鬧,回頭就等我修理你!」她惡聲惡氣警告完,掉轉馬頭,繼續上路,卻突然又出聲,「四哥,前頭的路多小石,我想我們最好騎慢一點,免得馬匹的鞍上嵌入小石子,到時候會不好走。」

  「有嗎?前頭的路我們走了這麼多年,平坦得很,什麼時候多了小石子我都不知道。」四哥摸不著頭緒。

  「我說有就是有!」徐阿瑛的聲音在前面響起,又提醒一句,「記得騎慢一點。」

  「哦!」四哥乖乖應了。

  陸天不動聲色的挑了眉,有些意外那女人故意放慢速度,是為了減輕他的不舒服嗎?

  驀地,前方的她比了個手勢,要大家靜音。

  隱約中,他們聽見了呼叫聲,這聲音似乎是在討救命,從東邊傳來!

  基於山賊本性,徐阿瑛跳下馬,將馬牽到近處的枯木旁拴住;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跳下馬;除了陸天,他是被人推下馬的!

  只是哎喲聲還沒發出,便被一張手掌給摀住嘴!一看,手掌主人正是他的妻子。

  安靜!自她的眸於裡傳來這樣的訊息。

  自然,陸天點點頭表示明白。

  然後一行人緩緩朝東邊那灌木叢林靠近——

  「嗚、嗚、救……救……命……嗚嗚……救命呀!」儘管嘴裡塞著布條,他還是死命想喊出聲來。

  灌木叢的另一方,兩個看來年紀大概十歲上下的少年被人手腳捆綁著,嘴中都塞了布條,發不出多大的聲音。

  幾把大刀就在他們面前閃呀閃,兩兄弟嚇得屁滾尿流,就怕下一刻自己的腦袋搬家。

  「有本事就叫呀!這裡荒山野嶺的,我看你們能叫出個什麼東西來!」臉上爬滿疤痕的綁匪,正凶神惡煞的恐嚇著。

  「老大,我們勒索來的這些銀於,可夠我們吃上大半輩子了。」其中之一的綁匪,指了指馬背上沉甸甸的麻布袋,露出黃黃的幾粒牙,笑得好不得意。

  「這不夠。」男人貪得無厭道:「既然他們肯出一千兩,再要個一萬兩也是小意思。」

  「可是老大,那些人好歹也是厲害角色,我們綁了他們的人,就等於在跟他們作對,要是被抓到……」其中有人擔心起來。

  「放心好了,誰會查出我們把人藏在這鳥下生蛋的偏僻地方。」

  「不,老大,我的意思是,這兩個肉票已經見著我們的模樣,要是放走他們,我們不就危險了?」那人在脖子上比了比。

  意思很明顯,幹掉肉票先!

  「說得有道理。」為首的綁匪眼睛一亮,附和著。

  「既然決定,那就別等下去,先解決他們,再挑件他們身上的信物送去給他們家人看就可以了。」

  「就這麼辦。」

  兩個肉票就在嗚嗚聲中被決定了要滅口!

  就在刀口朝那兩個準備升天的肉票脖子抹去時,一道叱喝聲突然傳來——

  「敢在姑奶奶的地盤上鬧事,你們幾個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綁匪一驚,火速轉身。

  「誰!」為首的綁匪眼一瞇,嘖!是哪來的野女人,還是個醜女!

  徐阿瑛冷冷一笑,手上不知打哪來的一把刀,指著這猖狂傢伙的腦袋,「你們這幾個傢伙竟敢在這裡幹起綁架勒索之事,也不打聽打聽我徐阿瑛的規炬,殺人勒索便是犯了我的大忌,你可知要付出什麼代價?」

  「你講的那是什麼話?什麼規矩下規矩,我聽不懂;我告訴你……喂,別拉我……」頭子回頭狠狠一瞪,卻見到手下一個個膽戰心驚的表情,「幹嘛啦?不過是個娘們,你們一個個那是什麼德行?怕什麼?」

  「不、不是呀!老大,你還記得方纔我們在鎮上喝酒時聽到的嗎?掌櫃的說他們這兒山頭可有個青面獠牙的山賊,帶頭的是個臉上帶著醜陋印記的母夜叉,要咱們上路時小心一點,結果你不信,還砸了店家好幾罈酒……」

  似乎有這麼一回事……等等!賊頭子猛回頭,就見那醜女人身後冒出一個個持刀的彪形大漢,他吞了吞口水,聲勢漸消。「就算你們是山賊,又、又怎樣?本大爺在這裡做自己的生意,難道還要跟你這賊婆娘報備嗎?」

  徐阿瑛臉上的笑容未減,「我只知道此處是你姑奶奶我所有,你們想在這山頭上做什麼生意就是歸我管!」

  察覺到她的視線就落在那袋沉甸甸的銀兩上,賊老大急喊,「想都別想!」

  別想是嗎?山賊們一個個磨刀霍霍,就等頭兒一聲令下,他們就要展現平時強悍的風格——直接搶啦!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嘛就交出值錢的東西,然後滾出我的地盤;不然嘛……」徐阿瑛冷笑著,意思相當明白。

  「我、我說過,想都別想我會給你任何東西!」沒關係,他這頭還有十幾個人,不見得會輸對方的六人。

  「那就……」唇一掀,「兄弟們,咱們搶吧!」

  話一出,徐阿瑛身後的幾名大個兒如急箭般殺了過去。

  這頭的綁匪雖然嚇破膽,卻仍在老大的命令下,硬著頭皮上——能不硬著頭皮嗎?碰上山賊,不搏一搏就只能等死了!

  一下子黃沙飛舞,一群人就這樣打了起來,兩方人馬都是些草莽逞猛之輩,看誰的氣勢強、膽子大、體力好、揮刀快,誰就贏!

  不過令陸天訝異的是,徐阿瑛帶領的山賊似乎還有些功夫底子,瞧那甩刀甩劍可是有模有樣。

  可惜這種手腳對付些小兵、小賊是可以,但若是遇上真正的武林高手,這群山賊也就玩完啦!

  站在打鬥圈外,陸天倒是很自動的閃到一邊去。

  不過,不是他想閃開,這團打鬥就不會扯到他;有個被踢出圈外的綁匪取超手中的劍,眼見陸天這裡沒人招呼,乾脆直接砍了過來。

  眼前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那把劍就要往他的頸上抹去時,陸天意外見到一抹身影竄到他身前,用把小刀,狠狠將取人命的長劍揮開。

  但小刀的勁道畢竟比不過劍的戾氣,持著小刀的手臂還是狠狠被劃了一下,滲出血的袖口令陸天直皺起眉。

  看也下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徐阿瑛只是望著陸天的雙眼,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人傷害到你!」

  昨晚她就說了——一旦成了她的人,她絕不會讓她的「所有物」受到傷害!

  陸天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那抹帶傷的身影撂下話後,繼續揮著小刀衝入那團打鬥裡。

  其實在這個空檔時間,陸天是可以偷偷溜走的,可不知怎麼著,那頭不顧傷的女人卻令他煞住腳,心裡一直困惑,她為何要替他這個陌生人白白挨一刀?

  這頭是不畏死的山賊,那邊是膽小畏懼的小綁匪,很快勝負便分出——負了傷的綁匪為了保命,最後自然是捨棄銀兩,逃之夭夭。

  山賊們互相吆喝著,恭喜大伙又打了一次漂亮的仗——雖然他們身上也都有些刀傷,不過當山賊嘛!無時無刻不在受傷,大家早習慣了;況且平時打獵遇到兇猛野獸時,那受的傷才大咧!這也是為什麼沒人在意徐阿瑛手臂上的那抹傷口。

  「大當家,這袋銀兩這麼沉,咱們寨裡今年的過年一定過得很豐盛!」二哥很是得意,搶了錢,還搶了對方的馬,不開心也不行。

  「大當家,你說該拿那兩個傢伙怎麼辦?」手一比,那頭是奮力爬了一段路,雙手雙腳全磨破了皮,最後體力殆盡昏倒的兩兄弟。

  徐阿瑛沒多想,「把他們帶回寨子裡,醒來後,給他們點吃的喝的,到時候再說吧!」天色已暗,這裡又有不少豺狼猛獸出現,放他們在此很下妥。

  她不知道當她說完話後,有個人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深深凝望著她—有詫異也有激賞。

  「多養兩張嘴巴是不成問題,可我們又不知他們是打哪裡來的,這樣好嗎?」

  「四哥說得對,誰知道這兩個傢伙是什麼來路,就這樣把他們帶回去,萬一出了什麼事……」

  被大家扔在一旁的陸天此時開了口,「放心吧!這兩個傢伙還是孩子,不會有什麼危害,更何況他們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南宮家的人。」

  「嘖!你又知道了!」四哥一臉不信。

  「那小個子身上系的玉珮不就寫著『南宮』兩個字嗎?可想而知,這兩個傢伙必定是南宮家的人;而在中原,會這樣把南宮兩字大搖大擺掛在身上,也只有江南武林之首的南宮府。」

  倏地,他發現所有人的目光全停在他身上,那瞪大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給吃了一樣,害他不由自主緊張起來——怎樣?他是說錯了什麼話?

  眾人的目光從先前的驚訝、錯愕,緩緩轉變為崇拜……喜悅!

  徐阿瑛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不可思議的開口,「你、你識字?」

  他戰戰兢兢的點了頭。

  一陣掀頂的歡呼聲,差點把他的魂魄都給嚇飛了,瞪著這群手舞足蹈的人,他茫然不懂,再瞧瞧那緊抓著他手臂的徐阿瑛一臉癡迷的樣子,他更是迷糊了。

  不可思議的事接續發生,所有男人一改先前的態度,一個個面帶親切和藹的笑容,姑爺長、姑爺短的恭敬喊著他,甚至還有人忘了他腳上有鐵鏈,竟然讓出一匹馬來讓他獨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瞬間,他從原本讓人不屑一顧的無用傢伙,變成身懷絕技的天神,每個人看待他的眼神都變了,那是帶著崇拜的眼神。

  或許他還不算是一無是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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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9 11:51: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陸天發現,原來他還是有存活在寨子裡的價值——那就是……他識字!

  這趟出門本來是炫耀,可中途出了點「意外」,所以只派兩名小兄弟前去那兩座山寨通報一聲,其餘的人則帶著搶來的勝利晶和兩名小人質先回寨裡。

  打從腳跟一踩入寨子,他識字的消息便一個接一個的傳下去,一下子,他成了人人眼中景仰的偉大姑爺。

  瞧這一個個又是讓位、又是遞茶給他喝的大塊頭:就連那個二當家也在眼神中透露著微微佩服之意,他真覺得今早那些嘲弄神色還有恐嚇話語都是他在作夢。

  他低頭,確認腳鏈還在;再抬頭,仍然是那個簡陋的磚瓦房,他還是在這群山賊的窩裡。

  不是夢!

  「你真的看得懂字?看得懂也會寫的那種?」站在他身旁的徐阿瑛,一雙眼直勾勾的瞅著他;她的口氣盡量和緩,免得過於興奮的態度會嚇著她的小相公。

  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個沒幾兩重的男人竟然還有兩下子,原以為他就是那雙眼珠子漂亮迷人,卻沒料到還是個有才識之人,這次還真是抓來個「寶」了。

  「我是。」

  得到陸天肯定的答案,這窩土匪頭子可樂翻了——

  「太好了,寨裡終於有人認識那些歪歪曲曲的線條了!」一哥道。

  「我們總算不用對著那些看不懂的東西搞得自己都要發瘋了!」二哥痛哭流涕。

  「他奶奶的,我終於可以打破只會看一、二、三,三個字的紀錄了!」三哥鼻頭一酸,跟著忍不住落下男兒淚。

  「說得好,這下子那兩個山寨再也不能跟我們比了。」四哥好得意。

  剩下的人也想歡呼幾聲,卻被一隻高舉的手給打斷,「等等!」陸天有話想說:「你們……都不識字嗎?」

  眾人一致點頭。

  「寨子裡其他人也是?」

  「我們全寨都是。」

  陸天濃眉一攬,也是啦!上匪打劫是不需要唸書習字,但整個寨子裡的人居然全都目不識丁,這就讓他有些訝異。

  二當家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解釋著,「這裡的人都住了三代以上,除了大當家外,她來的時候還是個女娃,第一代住在這裡的幾乎都是些老弱殘婦,別說是讀書、寫字了,忙著過日子都有麻煩;漸漸地,一代代下來,幾乎沒人還能讀書、寫字。」

  「所以……」陸天心中有底,「你們是想要我教你們認字、寫字羅?」

  所有頭顱一起點了點,眼神流露出的貪婪神情令陸天嚥了嚥唾沫;他身邊的女人更是離譜,那副表情簡直就是想對他流口水了。

  「你們為什麼想學寫字?」他以為山賊只顧打劫財物就好。

  「有些搶來的東西,我們要是看不懂上面寫了什麼,哪知那東西值錢不值錢?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徐阿瑛回答,「上回搶了個寶物想拿去隔壁山頭的鎮上典當,誰知那老頭囉唆死了,還要我們落名蓋指印才給錢!

  「搞屁呀!我哪裡知道怎麼寫自己名字!結果那老頭居然就不給我銀兩,害我什麼也不能買就回到寨子裡,本來說好要給小寶加菜,買只油雞去給他過生辰,結果只有兩手空空……

  「早知道就不要那麼麻煩,直接一個刀子架過去要老頭把錢先給我……」她一頓,她好像愈扯愈遠,嗓門也愈拉愈大。

  她瞄了自己夫婿一眼,發覺他正帶笑盯著她看,那雙黑得發亮的迷人雙眸就好像有股無形力道,讓她……好想就這樣一直盯著他看。

  陸天繼續問:「可是明明山腳下就有個小鎮,鎮上好歹也有私塾,你們想學寫名字可以去那裡……」

  他一頓,要山賊大搖大擺去私墊唸書,好像太招搖了,「呃,我是說,綁個夫子回來,要他教你們。」

  「我們試過了呀!」五哥搶話,「說到這個就有氣,那老頭子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吼他幾聲就給我在那邊直喘氣,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我們又不能逼他:更不像話的是,那老傢伙一見到大當家的臉,當下翻個白眼口吐白沫昏了,還差點嗝屁啊!」

  陸天能理解—徐阿瑛要是凶起來,臉上的胎記確實會替她的凶神惡煞加很大的分數。

  「結果我們什麼都沒學到,反倒得好好照料那老傢伙,最後我們幾個還得小心翼翼、掩人耳目把他扛回私塾去,真是個老麻煩。」要是一個不小心,被外人察覺山寨的住處,他們還能活著站在這裡嗎?

  陸天內心哭笑不得,不知為什麼,他突然覺得面前這幾個外表凶神惡煞的人,其實都還挺有趣可愛的。

  他們是打劫路人的山賊,卻從未敢真的殺人放火。

  「所以啦!有個現成的姑爺在,我們終於可以學寫字了。」來人諂媚笑著。

  「我現在最有空,就先教我吧!姑爺。」

  「不行,我先!」

  「我先!」

  「統統不許吵,我先才是!」

  「你哪根蔥,是我先說的……」說著說著,大傢伙們一個個提起刀來。

  「因為我叫一哥,我就是最大,當然我先。」

  幾句話立刻堵住大家的嘴,兄弟們恨得牙癢癢,只有放下手邊兵器——認了!

  「等等!」一隻手高舉著,那人用手指比比自己,「我是大當家,這裡就我最大,所以我先學自己的名字不為過吧?」

  一哥臉上的勝利撤下,換上想哭的神情——的確,他再怎麼大也比不上這裡的當家大。

  陸天聽著他們的爭吵,唇不自覺微微往上一揚,他開口保證,「我可以教你們每一個人寫自己的名字,而且我還能保證你們日後都能目識百字。」

  反正要住在這裡,就必須要有貢獻,不是嗎?

  「太好了,那我們現在就去學……」徐阿瑛簡直是迫不及待,直想拉起他快快開始。

  他的視線從她興奮的臉蛋,移到她的手臂上,表情一凝。「不,我們明天再開始。」

  「咦?」她的腳步一頓。

  「我得先準備教字的工具,像是足夠的筆紙墨,以便所有人都可以一起學;再來,你的右手臂需要包紮。」

  「這……」這點小傷算什麼?

  她的話未完,便教人打斷。「寫字的時候會拉扯傷口,所以你的傷口必須先處理。」這點陸天很堅持。

  徐阿瑛眉毛一挑,給他幾分顏色,這男人就當起老大來了!

  有沒有搞錯,這裡是她這個大當家說了算,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小男人開口命令她?直覺的,她仰頭要拿出身為當家的氣魄,卻誤入那雙漂亮迷人的黑眸裡——他的眼睛真的很迷人呢!然後她的嘴不由自主的開口。「好吧!那就……明天再開始。」

  她的氣魄咧!全鑽進角落邊的鼠洞裡去。

  以為幫她包紮傷口是件簡單的事,但陸天發現——他錯了!

    第一錯—這個山寨裡根本沒什麼能用的藥材,他懷疑這裡的人都不受傷生病的嗎?所以陸天花了一整個下午,在幾個壯漢的陪同下,翻山越嶺的找,直到逼近晚飯時刻,他才找到需要的草藥,自己搗爛調和。

    第二錯——那女人並不合作,因為她認為包紮這麼丁點傷口是弱者才會做的事,所以儘管他費了不少唇舌,那女人依舊不願上藥,直到他拿出親制的外敷傷口用的藥草,徐阿瑛才在佩服下,恍神時被他逮到時機,替她熟練的上藥包紮。

  「你還真是不死心,為什麼一直要我包紮傷口?」她的口氣很不屑,在她眼裡,她以前還受過更嚴重的傷,也都沒處理,不是也好好的沒事。

  「小傷口不好好處理,也有可能會為你日後帶來隱疾。」陸天滿意的盯著自己的包紮結果看。

  「真是囉唆,所有人都受了輕傷,你幹嘛非逼我一個人上藥?」她是個山賊頭子耶!被他這麼一包,真是丟臉死了。

  「帶著刀傷的手臂令我相當不舒服,我看著會影響心情,到時要我怎麼上課教大家寫字?」他嘴上是這樣講,眼神卻一黯——這是她為他而受的傷,不處裡好,他的心裡很難安,「從今日起,你這條手臂盡量不要碰水,我每兩天都會幫你換藥,約莫十日便可結痂癒合,到時隨你愛怎麼動都成。」

  徐阿瑛的臉色很難看,想到還得跟這條被包得粗緊的手臂為伍好一陣子,心中篙直是罵得半死,早知道就不用傻傻為這個囉唆的男人挨上一刀。

  眼珠子瞪著那碗由他親手研磨調製的藥車,方纔他就是用這藥塗抹在她的手臂上,香香涼涼的,她瞄了他一下,眼中有著些許佩服。「你懂的事真多,想不到你還是個大夫!」

  他搖搖頭,「不,我不是什麼大夫,只是略懂一點醫術而已。」

  「略懂一些醫術就會自己採藥車,那我略懂一些刀法怎麼不是個武林高手咧!」她嘴裡咕噥。

  他失笑,瞧著她蹙眉的模樣;—這個徐阿瑛,第一次照面只覺得她蠻橫粗魯又霸道無理,可整日相處下來,其實她就像個未涉世的小村姑,有時也是挺笨、挺有趣的。

  「我問你。」她打斷了他的思緒,「你是不是懂很多中原的事?」

  「為什麼這麼問?」

  「上午在林裡,你不是說什麼武林世家南宮府,那就表示你懂得還滿多的,一定聽過不少關於中原武林的人物和事跡。」

  「還好。」何止懂,他都熟透透了。

  「所以你一定知道很多故事。」

  故事?「你想知道什麼?」他注意到徐阿瑛的臉色一亮。

  「所有你知道的江湖事。」她的雙眸發光,好似忘了先前還在為上藥的事惱火著。

  「為什麼想知道?」他攬眉。

  她聳聳肩,臉上閃過一絲難得的羞意,卻被他留意到了。「我從小就待在寨裡,出遠門的機會不多,對外頭不熟悉的事自然是好奇得很,雖然也略有耳聞,不過都是些鎮上茶樓酒館的小道消息,早就過時了。」

  「你是大當家,那麼無聊想見見中原面貌的話,為什麼不出門去闖闖?」

  「我不行!」她回答得相當快。「我要是出了遠門,這寨裡的老老少少誰來管、誰來照顧?」

  看來她還是個很有責任感的小姑娘咧!「好,你想知道,我說就是。」

  徐阿瑛臉龐再次亮了起來,大大的笑容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臉上的胎記絲毫下減她的可愛。

  果然是個小女孩,他失笑。「可是那麼多事,你要我從何說起?」

  「沒關係、沒關係,你可以每晚說一點給我聽。」她迫不及待走到床邊,正準備把外衫褪去——她的作息一向很規律,時候晚,該歇息了。

  「等一下,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她回頭一望,盯著男人所指的東西,她立即搖頭。「不!我不會幫你解鎖。」

  他的臉一垮,「這不公平吧?你要我教寨子裡的人識字,又要我說故事給你聽,你好歹要給我自由吧?」

  「在我的地盤,哪有什麼公下公平;你是我的所有物,我是不會讓你有機會逃走的。」這會兒,她那山賊蠻橫個性又出來了。

  「都被你『娶』回來了,我還能跑到哪裡去?」他的口氣既委屈、又可憐。

  「我不信你。」她命令自己不能心軟,絕不解開鎖,要是他騙她的話……

  不知為什麼,徐阿瑛才想到萬一他離開,心中就出現一股難以忍受的煩躁感——她想她一定很自私,捨不得那雙漂亮的眼珠,也不想放一個懂學識又懂醫術的男人離去。

  「你還站在那裡幹嘛,還不上床來歇息?」她打算讓他躺在床上說故事。

  上床兩字令他渾身一僵,回想起昨晚那又羞又癢的記憶,當下臉色又紅、又白,這女人……該不會又想「強上」他吧!

  那端的男人遲遲不肯過來,徐阿瑛先是不解,而後終於瞭解他的遲疑,她清清喉嚨,盡量不讓自己顯得不好意思,「你放心,昨晚只是為了讓你正式成為我的人才會那樣做;我不會再逼你來一次,畢竟你不好受,我也不舒服呀!真不懂為什麼寨裡的兄弟都喜歡做這檔於事……」

  徐阿瑛不知陸天正古怪的看著她,「總之,我保證不會再碰你,這床你睡裡面,我睡外邊就是。」

  那雙黑眸瞧了她好半晌,就在徐阿瑛耐性磨盡,準備開口罵人時,陸天才慢慢踱步過去,褪去外衣,安安靜靜上床,躺在內側。

  徐阿瑛也跟著把外衣一脫,躺在外側。「你可以說故事了。」她轉過頭。

  「想從哪裡聽起?」他也轉了頭。

  四目相接,這麼近的貼近他的眼,愈看愈迷人,害她不知為何,心跳開始加快起來,她吞吞口水,「就從你記得最早聽到的人物,或者就說說你提到的南宮府,呃……等一下!」整個人轉向,決定用後背面對他。

  這樣好多了,免得被他那雙美麗的眸子吸引住,忘了他在講故事。「好了,你開始吧!」

  他有趣的望著她的舉動,「有件事我想先提一下,既然我們以後要共同生活,所以……」他在思考該先說哪一件?

  「喂,你怎麼突然停住不說話了?」

  後頭的男人微微一歎,這就是他想說的事,「我叫陸天。」

  廢話,她當然知道。

  「所以,你以後就別叫我餵了,喚我的名字可好?」

  「知道了。」

  「那麼……」陸天的臉開始有些熱燥起來。

  徐阿瑛美目一瞇,怎麼他還沒說完話呀?

  「那我也不再喚你大當家,就叫你阿瑛好不好?」

  「可以。」

  「還有……」

  她忍不住翻過身,橫眼一瞪,「你怎麼婆婆媽媽的念不完,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跟我說江湖事呀?」男人有時候還真是麻煩耶!

  「最後一件。」他安撫女人的怒氣,「只是勞煩你記得,我們既已成親,你的床上會有個男人,所以明早當你醒來,別那麼快做出反應,想把我踢下床,行嗎?」那一腳真的很疼呢!

  「……」

  夜半,陸天自然醒了過來,也許是內心還是有點懼怕身旁的女人突然霸王硬上弓,所以睡得不是很熟。

  他悄悄往旁一看,差點笑出聲來——看來真是他多心了,這女人睡得可熟了,原本執意用背面對他睡覺,此刻倒翻了身,甚至毫無防備的朝他這頭靠來。

  他還記得,若不是他這個說故事的人講到累了,徐阿瑛恐怕還想繼續聽下去!

  月光照了進來,即使是在夜晚,憑著一點小光,他仍舊能清楚視物。

  凝視著那張睡容,心中笑她睡著後更像個小孩,看她的嘴角還掛著微笑,八成是夢到他今晚講的那幾個江湖上英雄事跡。

  驀地,有個東西引起他的注意,指尖忍不住爬上她左臉的朱紅胎記,輕輕一觸,立刻收回,他端詳片刻,神色變得凝重起來——食指上沾有些微的紅印,他皺緊眉,果然沒猜錯,徐阿瑛臉上的胎記果然有問題,那是假的!

  翌日——

  那兩個南宮家的孩子適應力超強,從昏迷中醒來後,立刻習慣了整個山寨,不但一點也不怕生,還開心的白吃白喝起來,想趕走他們還會在地上要賴哭喊,惱得那幫兄弟差點一刀子就揮下,最後只能讓那兩個傢伙暫時留下,日後再做打算。

  而陸天的習字課也正式開放,歡迎全寨大家攜家帶眷來參加。

  十日後,徐阿瑛的手臂終於解禁,急忙加入習字課裡,不服輸的個性使得她不出三日,不但自己的名字寫得比任何人都漂亮,還趕上其他人十三日的進度,不愧是大當家。

  又一個十日,再一個十日,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

  原本的陌生人,現下已經戍了這寨中人人熟悉景仰的姑爺師傅。

  山賊兄弟們每五天就會外出打獵一次,偶爾寨外留守的弟兄回來通報有旅人要越山時,徐阿瑛便會帶領男人們「工作」去,留下陸天和那體弱多病的二當家看守寨子。

  通常在這個時候,陸天便閒閒沒事跑去和寨裡的婦孺聊天,無意問得知寨裡的居民都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

  好比陳三嬸的外公早年因得罪大富大貴人家,結果被誣賴偷竊,活活打斷了一條腿,一家人還被趕出原本住的小鎮,最後困在山間差點死去,幸虧遇見山寨頭子,才有了活命機會;自此他們願意長久居住在這裡,當賊人的親人。

  因為這裡的生活安定,雖沒有大魚大肉,可所有人卻都是自己的親人,大家互相照應,過得倒比外頭快樂,所以他們一代代留在這裡,不願涉世。

  至於這山寨的創造者,第一任山賊頭也曾是個小官,因不滿時勢上諫,惹來殺身之禍,逃離後心死決定放下一切,隱居山林。

  雖自喻山賊,他們只搶旅人的過路財,遇上有錢人就搶些銀兩,沒錢的,他們也只搜括些能帶出去換點銀兩的東西。

  不殺人是他們的寨規,得來的錢財則拿來救濟寨裡暫時收留的貧人以及需要幫助的人,逐漸的,這群無家之人便長期住下,這山寨規模愈來愈大,人口也愈來愈多。

  其實這群草莽之輩雖然粗魯,做的事也確實是見不得光的打劫,但他們傷人,卻下殺人,為的只是自保,而且他們也會挑對象,如果遇上弱孺小輩,他們還看不上眼搶呢!

  而他的妻子徐阿瑛,是上任當家撿回來的女孩,後來收作義女,以當家的姓重新取名,叫阿瑛,就是希望這女孩將來能英氣逼人,不輸於一般男子。

  自那晚發現她胎記的秘密後,陸天總是刻意早早起來外出活動筋骨,讓徐阿瑛單獨留在房內洗臉,知道她得花費不少工夫卸去顏料再畫上。

  不過人家沒說出口原因,陸天倒也不點破,只會刻意早起快快離開,讓她能充裕準備。

  對於其他寨內兄弟,陸天從原本的戰戰兢兢,到現在已能處之泰然的面對眼前景況——

  「混蛋,那雞腿是老子的,你活得不耐煩,搶個屁!」

  「一隻雞就兩條腿,昨個兒讓你手快搶去一腿,今天總該換我嘗嘗腿肉!」

  「哪條規矩說吃過就不能再吃?老子今天就要吃給你看!」

  「你們兩個吵夠沒?我都還沒吃過,這次應該是我的份!」

  「誰管你,是我的才對……」

  不出幾句,這群吵著要吃雞腿的漢子…曰不和就打了起來,誰也不讓誰!

  每天總要上演一回的打鬧,陸天早已習以為常,只見他唇帶笑,下慌不忙捧著自己的碗慢慢吃,適時再把碗輕輕往左一傾,讓眾人大打出手的雞腿正由一隻手放入他的碗內。

  「喏,這雞腿你拿去吃。」徐阿瑛看著他仍然削瘦的身子,不由得眉一皺,「都來寨裡一個多月了,又沒少給你吃,你怎麼還是這副瘦不拉嘰的模樣?」

  他沒開口,很聽話的吃起雞腿——一直都是這樣,在那夥人喊打、喊罵的同時,身邊的女人總是非常關心怕他會搶不到食物,索性直接把最好的料都給了他。

  陸天的眉一挑,見女人抓起另一隻雞腿,毫不吝嗇招待起另一邊的二當家,沒來由的,想道謝的話吞入腹中,他的好心情在瞬間消逝,心頭有股酸味,他默默吃著碗中雞腿。

  習字課開始,徐阿瑛總愛用一隻腳丫把每次搶到最靠近他這個師傅座位上的人給踢開,自己則一屁股坐下去,然後笑咪咪問他今天要學些什麼字?

  到後來,沒人敢佔據她大當家的位置。

  「阿瑛。」他瞧她埋頭苦練,墨汁都沾在指頭上、臉上。

  「別吵我,我就快要背下這字該怎麼寫了。」她小心翼翼的就要完成那一橫一堅。

  她在這方面,好勝心是真的很大——陸天注意到,其實徐阿瑛有點小基礎,可能是小時候曾念過點書,可惜後來荒廢,不過孩提時記憶強,一經提點很快就能記起,所以她的學習速度也比其他人快得多。

  終於完成了「皇」字,她興奮得大叫一聲,整個人捧著那張紙站起來。「你瞧、你瞧,我這個字是不是寫得很漂亮?」她的表情就如同一個討賞的孩子。

  陸天不自覺露出寵溺的溫柔笑容。「是是是,你的字是最漂亮的,不過……」

  指尖輕輕撫上她的臉,替她把那一點一點濺到臉上的黑墨清乾淨,「倘若你寫字時能不把自己的臉當紙用,少把毛筆往臉上畫,那就更厲害了。」

  徐阿瑛面帶微紅,冷不防後頭傳來悶笑聲,她扭頭狠狠一瞪。「誰再給我笑一聲,姑奶奶就拿誰的臉當紙練字去!」

  這句話很有用,幾個大男人害怕得連忙閉上嘴;看在陸天心裡實在有趣,若非怕他的臉也被這凶女人拿去練毛筆,陸天也想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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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9 11:51:20 |只看該作者
  至於夜晚——

  徐阿瑛總是規矩的躺在床的最外緣,實現她的話——絕對不侵犯他;但卻常逼他講江湖故事,一夜夜講下去,陸天又發現了有趣的事。

  「昨晚講到楚家新任的莊主年紀雖輕,卻有著大將風範,三年內不但把瀕臨落魄的楚家布莊救了起來,還娶了北方財主梁家大小姐為妻,這下有了優渥的財力做後盾……」

  「等等,這個楚莊主忙著做生意,還可以同時娶老婆喔!」

  「據我所知,兩人是在楚莊主出遊北方尋找新的綢緞買主時結識,總之兩人成親後,這楚家莊的地位就更加穩固……」

  「等一下,你說楚家莊主出遊一趟,竟然就把梁家小姐娶了回來,這兩人是怎麼認識,怎麼又成親了呢?」感興趣的眼神雖然只是一眨眼,卻仍入了他的眼。

  畢竟是姑娘,她在某方面還是與一般三姑六婆一樣,對男女間的風花雪月最是好奇!

  「全靠一群好色之徒牽的線,話說梁家大小姐有一天出訪雲山寺參佛,路上遇到一群登徒子……」此後,他所講的故事總是人物、背景簡單交代就好,重要的是講述那些風花雪月——誰誰誰又對誰一見鍾情,誰誰誰又嫁給了誰、娶了誰,誰教這女人叫這麼愛聽。

  不過今晚卻出現了特例——那個故事就在他講起被武林人士滅門的沈家堡開始!

  據說十三年前,極富盛名的沈家堡因與邪教勾結,遭到正派圍剿,而率領眾人對抗沈家堡的就是沈堡主的摯友——司徒策,他對自己兄弟誤入歧途感到痛心疾首,屢勸不聽下才親手殺死自己的好兄弟。

  但司徒策不忍對好友的妻子及孩兒下手,便收留她們,豈料司徒策不小心愛上了沈夫人,沈夫人則因丈夫被殺而懷恨在心,企圖以美色毒殺司徒策卻失手,最後自殺身亡。

  「不過我爹同我說,他有一回外出,不巧碰上受到牽連的邪教教徒,聽他們說沈家堡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卻倒霉的引來滅門之禍;所以我爹便猜想,那個沈堡主肯定是吃了悶虧,被那個自喻為正派人士的好朋友給出賣!

  「中間搞不好還另有曲折,聽說沈堡主還留有一名女兒,事發之後沒人知道她到哪裡去,也沒什麼人記得她的名了,恐怕現在是生、是死也無人知……」

  「夢夢。」那個女孩叫沈夢夢。

  「什麼?」他好像聽見了什麼。

  「沒什麼,我今晚有點累,故事就先說到這裡,歇息吧!」轉向一邊,她要睡了。

  頭一回,徐阿瑛沒有主動問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不是很漂亮,不然怎會讓兩個男人都喜歡上她?更奇怪的是,她竟然主動喊累,立刻閉眼休息。

  確定她熟睡後,男人假寐的眸子睜開了,望向那睡著後便喜歡翻來翻去的女人,對她異常的舉止,心裡出現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睡夢中,她無意識的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最近天氣開始熱了,夜晚雖然還好,但平日在外活動多少會冒些汗,盯著那處冒了些微紅點的假胎記,他不禁若有所思。

  這世上有很多巧合——沈家小姐當年不見時是六歲,徐阿瑛被前任當家收為義女時也是六歲……

  如果她開口問起故事中的女主角漂不漂亮?他定會說,漂亮,也不漂亮,因為那位沈夫人的右臉的確是完美無瑕,但左臉就……如同徐阿瑛一樣,有塊嚇人的朱紅色胎記!

  數日後,徐阿瑛把他叫到一處離寨子不遠的草地上。

  「什麼事找我過來?」

  她扔了一把鑰匙過去,在他呆愣不明就裡的模樣下,她歎口氣,「這鑰匙是解開你腳鏈用的。」

  「你……願意放我的雙腳自由了?」他的口氣是不敢置信,還以為她一輩子都不打算放他走咧!

  「我信你就是了。」信他這個相公不會逃走。

  她瞥下眼,不讓他察覺到她眼中的愧意——長久下來的相處,陸天對寨子裡的人可說是好得不像話,每次她大小聲吼他,他總用溫柔的笑容回應,雖然這傢伙有時呆頭呆腦了一點,可他確實讓她在這兩個月來過得很開心。

  徐阿瑛知道,實在不該對一個能讓她快樂,也讓寨子裡所有人快樂的自己人,做出這種限制自由的事。

  解了鎖,他在她的身旁坐下。「你在想什麼,想得連頭也不抬?」

  「我在想……」藏住傀意,她瞪著身下的草地,「你這段日子跟我說的故事,那些人,我是說那些自認為是正派的人,明明該是些正義凜然的人,可為什麼總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

  「因為他們太以自我為主,太過自以為是,總是用維護天下太平這種藉口要盡各種手段,其實自己跟那些旁門左道,該誅殺的邪魔妖道根本就是一樣!」他露出嘲諷的笑容。

  「聽起來,你不太喜歡他們?」

  「是,那些人講的話跟屁話沒兩樣,我非常厭惡他們。」他回答得毫不猶豫,抿唇又道:「我爹、娘就曾被他們害過。」

  「咦?」

  「不過不要緊,我爹、娘雖然受了傷,卻也平安無事,倒是那群人慘了……」

  他唇一撇,笑得幸災樂禍,「誰教他們好死不死,偏偏惹著惹不起的人,最後搞得自己衰事連連……」

  他吁口氣,「不過老爹也真奸詐,居然要把辛苦釀製的櫻桃酒賣給那種人,說什麼既然那些人負他,他就該狠狠敲那些人一筆;一罈酒值千金確實是挺貴的……」隨即他一歎,「害我明明討厭那些人,卻又不得不跟那群人打交道。」

  雖然後頭他在講什麼,徐阿瑛根本有聽沒有懂。「陸天,你家裡有哪些人?」

    第一次,她想知道他的事情。

  「爹、娘、大哥和小妹。」

  「加你就有五個人,你家可真熱鬧。」

  「錯,是三個人很熱鬧。」見她困惑的眨眼,他大方介紹起自己的家,「我爹和我大哥真的是屬於吵死人不償命的那種,不講點話就會要了他們的命,他們爺倆的個性根本就是同出一轍;偶爾我也會被他們惹惱,與他們吵起來,那種吵鬧是不會輸你們寨裡幾個兄弟的。」

  她聽得入迷,眼中流露出一種對家人的羨慕神情;他的心不知怎麼了,突然一陣下捨,他勾起她耳邊的落髮,將它輕輕勾回耳後。

  徐阿瑛一震,對著那張掛著抹溫柔笑容的臉龐,自己臉頰不明原由出現了一股熱意,她不禁問自己——為什麼近日只要與他相處,她常會覺得胸口有種溫暖的東西出現?

  不過她的出神,很快就被陸天接下來的話給吸引過去。

  「只是,這種熱鬧可不包含我娘和我小妹。」

  「為什麼?」

  「因為我小妹可是十足十像我娘,那兩個女人都是屬於冷漠到極點又不愛理人的性子,要她們開口說笑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有這麼誇張嗎?」

  「不騙你,有一回我們三個故意藉口要一起出門,把娘和小妹放在家裡,然後我們在外面偷偷觀察,你知道嗎?除了小妹喚娘吃飯,那兩人可是從來沒有互相開口說話過,整整七天耶!」他也不是個話多的人,但要他七天不說話,他會憋死的!

  徐阿瑛好吃驚,隨即笑了出來。「你家裡的人挺有意思的。」

  這樣想來,她的主意應該是可行。「陸天,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把你家人接來我們寨子裡住?」

  「嗄!你說什麼?」這回吃驚的反倒是他!

  「你是我的丈夫,你的家人就是自己人,你方才不就說了曾經有人害過你的爹、娘嗎?所以我希望能讓你的家人搬過來;寨裡人多,我們一定會盡力保護他們的。」她拍胸脯保證。

  陸天失笑,讓一群要大刀的小賊保護江湖上人稱邪魔妖道的陸家人,這傳出去鐵定會被爹和大哥笑掉大牙的。

  可這口口聲聲說用盡全力也要照顧、保護他爹、娘安危的姑娘,卻教他油然生出一股柔情,悄悄蕩漾在胸口。

  所謂的惡賊頭,其實是個窩心的好姑娘,陸天看她的眼神變得更柔了,「不用了,他們住慣了深山,沒人會去找他們的麻煩;要他們跑一趟遠路搬家,恐怕他們也不想呢!」

  徐阿瑛的表情有些失望,但他的話也有點道理,驀地,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小瓶子。「這是什麼?」

  「這是給你塗抹臉和身體的藥水,是我親自做的,專門對付疹子。白天一熱,汗出多了,臉呀身上呀都會不舒服的起疹子,只要你哪裡覺得癢,或是皮膚有紅腫,起了疹子,一擦就會見效,保證你的皮膚一個晚上就會變好。」

  「我要這做什麼?」聽他提及她的臉,她一改面色,戒備的望著他。

  「你的手臂上有幾處被蚊蟲咬的包,你自己看看,都兩、三天了,紅腫還沒消去……」他指指她手臂上的小紅腫,雙目卻盯緊她臉上的某處瞧,繼續「暗示」

  道:「這藥對消除紅腫特別有效。」

  聽他這樣講,徐阿瑛的戒備全消,也收下那瓶藥,斜眼瞄了他一下。「你真的不是大夫嗎?」

  「我不是大夫,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

  「那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呀?」

  「我是幫我爹……」他一頓,唇邊的笑容在瞬間凝結住,「送酒給賣家。」

  「哦!我知道了,你家是賣酒的。」她點點頭,「記得那天二哥綁你回來時,你身上有一罈酒,說來那酒還真是好喝……」

  陸天眼神複雜的望著開口說話的女人——真是該死,這些日子他真是過得太舒服,竟把自己當成是寨中的一分子,完全忘了他外出是去辦事的。

  腳鏈雖解,但他卻發現他一點都不嚮往自由——他居然有長久留在這裡的打算,為什麼呢?

  他無聲盯著仍在嘰哩呱啦說個不停的女人,是因為,她?

  只是他無聲無息消失了一個多月,他爹會不會抓狂呀?

  當夜,當徐阿瑛熟睡後,身旁男人的眸子再次睜開,看到她臉上的胎記依舊在,但那胎記下的皮膚已不復先前長滿紅腫的小疹子。

  太好了,她果然拿藥來用了!

  淺笑悄悄掛上他的唇,女人卻在這時挪動了一下,他趕忙閉起眼來裝睡。

  耳邊傳來她翻轉的聲音,驀地,他聽見「咚」一聲——眼一睜,他失笑,她怎麼滾下床去了!

  徐阿瑛呻吟幾聲,伸手摸呀摸的又回到床上躺好,不用多久,她又睡熟了。

  陸天盯緊她老愛翻來覆去的身子,深怕她又一次滾下床,索性伸手把她攬進自己懷裡,這樣她就不會滾下去了吧!

  隔天一早,徐阿瑛發覺自己是在男人的懷中醒來,才欲開口,頭頂便傳來聲音「我攬著你睡,免得你又摔下床。」

  她哦了一聲,沒有不悅,也沒有發怒,因為昨夜滾下床的記憶她還有,更何況他們是夫妻呀!抱一抱也不會怎樣,況且她發現到男人的胸膛其實比這硬邦邦的床還好枕呢!

  於是這一夜、又一夜、再一夜……兩人就寢時,陸天都很自動伸手攬上她的腰;又過了幾夜,陸天索性睡到外側,用身體擋人更有效,可他的手臂卻已習慣似的,總要纏上徐阿瑛的腰際。

  唯有確定懷裡有她,他才能安心睡得著。

  不知不覺,陸天待在山寨的日子一下子就過了三個月。

  這天半夜,陸天被一陣非常小聲的唏噓聲擾醒,他悄悄起身,到門外一看——

  是那兩個賴在山寨死都不肯離開的南宮家小鬼,見那兩人各自拎了一個包袱,不知在那邊爭吵什麼?

  「你們兩個半夜不睡覺,在幹嘛?」他刻意壓低聲音,就怕吵醒其他人。

  「陸大哥,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討論要如何把你喚醒。」

  喚醒他?做什麼?不會是吃消夜吧!

  「喏,陸大哥,你的東西我都幫你打包妥當,咱們可以一起定。」

  走?走去哪裡?

  「我和哥哥前幾天已經發現一條沒人知道的路徑,看來似乎可以逃到山下去,這下我們再也不必受這群賊人的脅迫,被困在這裡。」

  「你們想溜走?」當初明明是這兩個小鬼死皮賴臉要說留下,趕也趕不走,怎麼現在說瘧就走?果然是任性的小鬼!

  「怎麼?陸大哥不想走嗎?」

  「我……」嘴才打開,陸天猛地覺得後腦勺一陣痛,眼前一黑,人也暈了過去。

  「哥,你幹嘛打暈他?」

  「廢話,不打暈他,我們怎麼走?動作快點,我們一個人拖腳、一個人拖手,反正陸大哥又不重,一定可以在天亮前下山去。」

  起先覺得新鮮,沒在賊窟裡待過,所以他們要留下玩玩;可待久了,山寨也是很膩的,當他們想回家,這群賊子卻不肯放他們定,八成是怕他們一出去就把山寨的底給洩了,搞不好某天還會殺他們滅口……

  哼哼!那他們就用溜的,順便帶走這個聽說也是被綁來的可憐男人!於是,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夜叉寨裡溜走了三個人!

  翌日,當山寨裡的兄弟數著失蹤名單上的人名,各個莫不膽戰心驚望著那變了臉的大當家。

  此刻徐阿瑛臉上的陰鬱表情在在顯示出她的怒氣有多大,他騙她!「混蛋王八羔子,陸天,你竟然敢溜走!你這個大騙子,姑奶奶我非找到你,扒了你的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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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9 11:52: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當陸天撫著發疼的腦袋瓜清醒時,再怎麼不願意也得接受眼前的事實——他正躺在一間非常陌生的客棧房間裡,那兩個可惡的小鬼更是一臉「莫要答謝」的表情望著他。

  他抿緊唇,他已離開山寨了嗎?

  以為是夢,可隱隱作疼的腦袋瓜告訴他,那抹留在山寨裡的記憶才是夢,他娶了妻是夢,被那道身影進駐了心是夢,會不捨她一個小女子竟撐起一大家子也是夢;三個月夢醒後,他不該留戀才是。

  知道他一聲不吭的不見了,徐阿瑛會不會很著急?不,恐怕會很生氣!

  不過他本就只是徐阿瑛為了跟人比輸贏而強抓來的相公,那女人身邊還有一個喜歡她的二當家在,所以有沒有他似乎也沒那麼重要,只是他胸口那陌生的惦念和失落又是什麼?

  陸天甩甩頭,歎口氣—反正沒拜堂,也沒真正洞房,既然如此,離開就離開了,況且他正事耽擱了好一陣子,該上歐陽家把自己貨品遺失的事情告知,免得對方擔心,畢竟他身為爹、娘的兒子,當年轟動武林的魔頭子輩離約定碰面的日於遲了三個月之久都末現身,對方不著急才怪。

  打定主意的陸天在隔天本該起身前往歐陽家致歉,可……計劃卻偏偏走了樣。

  陸天瞄瞄身後一行人,近來他歎氣的日子真的變多了。

  本該一人去,卻成了三人去——那南宮家的小鬼說什麼都要跟著他,不跟就一路哭給他看,他能怎麼辦?結果拖了兩個任性又麻煩的小鬼上路。

  豈料,三人走進歐陽家,出來卻成了四個人——都怪那可惡的兩個小鬼頭!

  歐陽家的大家長對陸天的態度可親切了,儘管是陸天的錯失,沒將櫻桃酒送上門,對方仍是戰戰兢兢陪笑臉,說這次沒送成,下次再送也成。

  這樣客氣的原因有二:一是那櫻桃酒真的是罕見,喝上一口絕對會上癮,多少人求之都得不到——因為櫻桃酒一年只產五壇,值得等;二是那櫻桃酒的主人可不是一個小小的歐陽家可以抵擋,誰敢發怒?

  只不過當歐陽大家長得知那兩個小鬼是威名赫赫南宮家的小少爺,當下可著急了,因為南宮府的公子遭逢綁匪打劫之事早在江湖上鬧得沸騰,許多江湖人士都受到南宮家聘請,出面尋找兩名少爺。

  當下歐陽老爺腦筋一轉,便派遣寶貝女兒歐陽晴將兩名少爺平安送回南宮家,順便可將功勞攬在身上;但又怕路上殺出其他人馬來搶功勞,所以打定主意拖陸天一起下水。

  陸天尚未反應過來時,一句「感激不盡」就這麼落下,好似他已點頭答應一道前往南宮家似的。

  什麼叫有他一路跟隨,憑他的名聲和武藝,往南宮家的路途就會很安全,為什麼人人都覺得他是魔頭的孩子,就一定是武藝高強、技壓群雄?真正習得他爹、娘功力的只有他大哥和小妹,他可是一點武功都不會好不好?

  不過陸天也不是白癡,不需要這麼大聲向天下宣告他一點武功都不會,不然等著瞧好了,他的小命一定很快就沒了,誰教這江湖上仍有不少正義人士誓言逢魔必誅。

  幸好老天爺不想讓他太早去作伴,在前往南宮家的路上風平浪靜,也沒出現什麼攔路人。

  只不過他覺得態度高傲的歐陽晴望向他的眼神相當怪異——就像……他身上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地方,令她無法不凝望著他,那股淡淡卻難以忽略的注視,又像是夾雜期盼他做什麼表示的感覺,令他感到渾身不自在。

  記得前年第一次上歐陽家時,她對他的注視還沒到想吞了他的地步,這一年年下來,是愈來愈嚴重了。

  好嘛!他承認自己長得還不錯,斯斯文文、和藹可親,也不像一般武林人士粗獷的外表,但應該沒到能把人迷得暈魂轉向的地步。「歐陽姑娘,你要點水嗎?」

  「嗯,謝謝陸公子。」

  像這樣,明明他倆的對話不多,她的視線卻總是黏留在他身上,就連把水杯給了她,她仍是一臉癡迷的望著他。

  受不了!

  他打算離開,歐陽晴又蹦出一句話,看他的眼神多帶了一點哀怨。「陸公子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他根本沒話可以跟她說好不好!一路上,陸天要應付兩個調皮的小鬼,還要回應那種無聊到極點的對話,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以為把兩個麻煩送回南宮家,他就可以打道回府,誰知他真是太天真了——麻煩如果不叫麻煩就不麻煩了,小鬼頭一回到家,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與家人擁抱在一起,哭訴自己三個月來遭遇了多麼可怕的事,惹得南宮大家長南宮無極好是心疼。

  可在陸天眼裡,他覺得那兩個小鬼明明玩得很開心呀!

  結果,就在兩小鬼講述這些天的遭遇時,南宮無極注意到陸天的存在,驚訝之餘卻聽見孩子稱讚陸天這幾日的幫助;當下眼神轉為複雜,再由歐陽晴在一旁推波助瀾,說明了陸天的身份,並解釋他不像江湖上講的愛擺架子和難以應付,南宮無極這才卸下防備,並邀陸天住上幾日,以表護子回來的感謝。

  因此,陸天就莫名其妙被一群人挽留下來;隨和的好脾氣讓他怎麼拒絕就是拒絕不了,只有答應小住幾日。

  「晚輩想向南宮老爺打探一下,可曾聽過暖玉這寶物?」既然留下,不如多多利用這些人脈,搞不好可以找到爹要的賀禮。

  「陸公子指的可是那塊如卵石般大小,放在掌中可以取暖的乳玉?如果是的話,老夫正好有一塊,不過放在瀋南的宅邸。」

  「晚輩正是想找這個暖玉,不知南宮老爺可否割愛……」

  「放心好了,既是陸公子要找的東西,老夫這就派人去取來給陸公子,以答謝你帶我孩兒平安回來,不過這一來一往問,可能需要大半個月時間。」

  陸天思付了一下,「如果南宮老爺不嫌棄,晚輩就在此打擾一段時日。」就這樣,他住下了。

  沒想到歐陽晴也跟著住下,隔著一座小庭園,兩人幾乎天天見面;面對歐陽晴那抹注視,陸天是真的受不了,更不知為什麼,那位南宮家的小姐——南宮璇,另一個驕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也莫名其妙看上了他。

  明明一個嬌艷可人、一個絕美動人,應是屬於男人喜歡的類型,但這兩個女人他就是覺得煩!

  只有當每晚夜深人靜,躺在空蕩蕩床上時,那個令他心中失落和想念的女人才能順他的眼。

  害他每日清醒,總會對著身邊的空位發愣片刻,然後苦笑著勸自己別想太多——既然走了,還想什麼呢?

  爾後趁那兩個女人尚未出現,陸天馬上整裝好溜出南宮家,省得撞見她們心更煩。

  這日,陸天如同以往早早溜出南宮家,帶著南宮老爺特地安排在他身邊的小僮僕到市鎮上去逛……不,是去躲人。

  只不過雖然避開了那兩個女人,陸天卻老是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他,那抹視線好像是恨不得把他剝了皮似的。「小童。」

  「陸少爺有何吩咐?」

  「我們出門時,你家小姐和歐陽姑娘真的都還在睡嗎?」

  「是,小的再三向伺候小姐和歐陽姑娘的丫鬟詢問過,兩位小姐確實都還未起床梳洗。」

  是嗎?陸天皺眉,那真是他的錯覺了。

  「陸少爺今日想上哪逛去?」小童掩嘴偷笑,他知道這位少爺是在躲那兩位黏人的姑娘。

  「去市集吧!」

  人來人往的清早市集,小販叫賣聲此起彼落,陸天一方面驚訝這裡的人潮如此擁擠,一方面也怕身後的小童走失,可才一眨眼工夫,他的擔憂就已成真。「小童!」

  在這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上,哪還有小童的身影?真是糟糕,陸天緊張的東張西望,忽地,他眼尖發現一抹身影鑽入拐角巷內,那抹背影、衣衫、個頭,似乎就是小童……

  「小童!你往哪裡走?」不疑有他,陸天立刻追過去。

  可這巷子裡哪還有小童的身影?「小童!你在這裡嗎?」又往更裡面定進去,拐了個彎,竟然是個死巷。

  咦?才覺得不對勁,他的後頸又遭到重物一劈——這已是他第三次後背遇襲了!

  黑影籠罩眼前,在暈過去的那一刻,陸天在心中不斷暗罵……該死!下回一定要叫爹教他如何在後腦長眼睛,三次都是遭人暗算,絕對不能再有一次……絕對不能!

  「唔……」他的後頸好疼。

  「你終於醒了。」

  這聲音……陸天努力睜開眼,入眼的是一間昏暗的房間,隱隱的光線從桌邊傳來,這樣的情景令他想到幾個月前他被人擄綁,而方纔那個聲音……

  陸天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那個黑影——他夢中想念的人,夢中成了親的娘子,出現了!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找到你,哼哼!你挺會跑的嘛!」來人咬牙切齒道:「早料到你會隨同那兩個死小鬼來這個什麼狗屁南宮家,果然不出所料,我在這等了十幾日終於等到你,哼哼!我看你這一路上玩得很爽嘛!」

  等等,不是這樣子的!「嗚嗚……唔?」陸天一愣——為什麼他發不出聲音?

  當然啦!嘴裡塞著布,是要怎麼發得出聲來?他想起身,手腳卻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不會又來了吧?

  蠟燭讓人拎到床頭,照亮他那張狼狽的臉龐;燭光那頭是笑得陰森森的徐阿瑛!

  陸天意外發現到她的臉上潔淨無瑕,是什麼原因讓她忘了把胎記畫上臉?

  她冷著聲,一字一句仔細道:「你答應過我不會逃走的!」叛徒!

  「嗚嗚……」我不是想逃走呀!

  「我把你當作自家人的信任,你卻欺騙我,欺騙整個山寨的人!」

  「嗚嗚……」我沒有!

  「徐六嬸說要做你喜歡的大餅給你吃,四哥還說要去獵只山豬給你補身,好把你養壯點,三哥也說要去鎮上買好的布料給你做新衣裳,你把他們的關懷都扔到屁股後面去了!」

  「……」

  「小寶也說你要教他放風箏,當他興高采烈來找你,卻發現你跑了,你讓他有多失望和難過?」

  你也難過了是嗎?男人不再掙扎著想解釋,他的眼神放柔了,可怒火滿頭燒的徐阿瑛卻沒注意到。

  「不!你這個混蛋王八蛋一點都不知道小寶有多難過,好幾天他都因為想你想到睡不著,甚至哭鬧著說要出來把你找回去!」徐阿瑛愈說愈激動,好像口氣中的小寶就是她自己,「你這個沒良心的混帳王八蛋,哪裡值得小寶去找你!」

  那你呢?你也是因為想我才追出來的嗎?陸天在心中輕問。

  「所有人都該怨你、氣你,誰教你是說話不算話的叛徒,可是大家都居然很想要你回去,真是見鬼了!」徐阿瑛扯著自己的頭髮,只覺得氣憤難平,「真他媽的,第一次居然有人能讓我這麼掛念,出來半個多月找不到你,我竟然還不想回寨去,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居然這麼瘋狂的想找到你!」

  原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思念,男人的黑眸透露出濃濃的眷戀:可惜女人是一點也看不出來,因為她是真的氣瘋了。

  「你要我練習寫的字,我都寫好了,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幫我更正;該死,你這下負責任的王八蛋師傅!很好,你敢逃,姑奶奶我就追,我對自己發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逮著你!」

  陸天心中有一絲不捨——這女人花了這麼長的時間在外面奔波,就是為了來追他。

  徐阿瑛終於罵到累了,她停歇下來喘口氣,再抬眼,目光卻比方才更加凶狠;看得陸天心跳漏了一拍,心中直有股不祥的預感。

  「我說過,你要是敢不聽我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將燭台重重往桌上一放,她一臉森冷的朝床邊邁進,眼底跳躍著兩簇火焰,嘴裡放出狠話,「我也說過,絕對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嗚嗚……」等一下,先讓他解釋一下啦!

  徐阿瑛一腳跨上床沿,兩手將他的衣領用力一扯,一副不懷好意樣,「怎麼著?你害怕我會對你施暴嗎?對,我就決定要這樣懲罰你!」

  她學著寨內老粗們發火時最愛說的那句話,「我想,你喜歡粗暴一點是吧?」

  「嗚嗚……」他猛搖著頭。

  不會吧!被女人「硬上」兩次,真的很丟臉耶!他努力呸出口中的布團,對即將下手的女人喊道:「阿瑛,你聽我解釋……」

  她回以一個怒瞪,隨即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用最簡單的方式封住他的口——用她的嘴!

  被硬吻的陸天起先一愣,當意識到覆在自己唇上的柔軟物是什麼時,所有思緒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只憑感覺想擷取更深的吻。

  可惜女人只懂得「以嘴覆嘴」,男人在心中直歎息,才打算教她什麼才是親吻時,那張小口在瞬間離開了他。

  「你……啊!」陸天立刻發出一聲尖叫,「等等呀……你別再脫我衣服了……

  不要……等等,你聽我說……啊!好癢,哈哈,不要咬啦!真的好癢……」

  他又叫又笑,表情痛苦萬分,「不要呀……啊!你別又啃……啊哈哈,好癢……不要這樣,拜託……啊哈哈……啊!」

  床上春光瀰漫,外頭經過的人實在滿臉尷尬,心想裡頭那男人還真是幸福呀!

  可這屋外人畢竟不是屋內人,不懂得男人的苦!

  一番雲雨,不,是一番折騰後,徐阿瑛的折磨終於結束——因為她累了,使力的人是她耶!

  報復後的快感令她的怒火稍微平息,斜睨了一眼身下喘息的男人——他的黑髮凌亂、滿面紅光,光裸的上身直冒薄汗,再加上那雙迷濛讓人著迷的黑瞳,這副景象……莫名讓她的心中起了某種蠢蠢欲動的異樣感,心跳也不自覺加快。

  她是怎麼了?有什麼好感到害羞的?他這副模樣之前不也看過一次?不同的是,那時她對他尚無任何感覺,後來卻因認識與瞭解,對他的感覺開始變得不一樣了,莫非號坦就是……

  他常說的故事中,女子對情郎春心蕩漾的感覺嗎?心中一震,她猛地跳下床找水喝,好去掉口中那股莫名的燥熱感。

  「阿瑛,你誤會了……我、我沒要逃走!」那頭的陸天趁自己還有一點力氣,趕緊開口,就怕這女人等下又來玩一次,那他真的會因嘶吼過度而無力了。

  徐阿瑛白眼看過去,一副「不必多做解釋,事實就擺在眼前」的表情。

  他苦笑,「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根本沒要逃離你身邊的念頭,真的!相信我,就算此刻你看到我離開,那也不是出於我的自願。」

  他無奈的歎氣,「阿瑛,我壓根就沒想要離開山寨,是南宮家那兩個小子把我打暈搬下山,我一張開眼,人已在鎮上的客棧裡。」

  喝水的動作驀地僵住,徐阿瑛瞪大了眼,難道事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嗎?她報復錯了人?

  聽完解釋,徐阿瑛愣了好一陣子,才從錯愕中回神——搞了老半天,她的氣根本就是白生了,她的相公並沒拋下她。「可如果你不是自願離開,又為什麼不回來?」

  他定定的望著她好一會兒,想從她千里迢迢跑來找他算帳的模樣裡確定些什麼,隨後他扯出一抹可憐兮兮的模樣,「先幫我鬆綁,我們再說好嗎?這樣的姿勢真的很難說話呢!」

  她哦了一聲,趕緊取出鑰匙替他鬆綁。

  陸天好笑的看著那四條鎖著他的鐵鏈,真不敢相信這女人把教訓他的「道具」

  準備得這麼齊全。

  他扯了扯僵硬的臂膀,上頭還留有不少的齒痕,全是方才女人激烈時所留下的:幸虧他的褲襠還在,不然真是羞人呀!

  看見自己的傑作,徐阿瑛只覺得一陣不好意思,她忙手忙腳把地上的衣物替他拾起,幫他穿妥上衣,「抱歉,我、我好像真是太過粗暴了。」

  替他整裝完畢,徐阿瑛迫不及待問道:「你可以解釋一下,既然你是被人帶走的,又為何不回來?」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令二當家的身子痊癒,保證可以活到年過半百,你會願意讓他補上我這個夫婿的位置嗎?」他不答反問。

  「這跟我問你的問題有何相關?等等!」她突然喜出望外,「你是說,你有辦法令二當家的身子好起來?」

  陸天牢牢盯緊她異常開心的反應,感覺有個東西緊緊勒著他的脖子,讓他非常不舒服,「先回答我,你會讓他頂替我的位置,做你的相公嗎?」

  徐阿瑛一臉困惑樣,「為什麼我要找他當我相公?他是二當家,又是我兄弟,而且我嫁的人是你耶!明明你才是我的相公,關他屁事?幹嘛扯上他?」

  突然陸天覺得勒在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原來只有兄弟之情,是他想多了,他驀地覺得好想笑——都是自己在胡亂猜測,活該自己飽受相思之苦。

  「等一下,你還不承認你是大夫!」她瞪著他。

  「我真的不是大夫,我所學的全都是由我娘傳授。」得知自己相公的地位無人可取,他的心情驀地轉好,伸手拉住妻子,要她在他身邊坐下。「我真的不是大夫,但我確實懂得一些醫術,也恰好知道如何根治二當家的病;先前沒明說是因為要替二當家準備的藥材實在太麻煩,我不想管。」

  徐阿瑛的表情怪異,敵情就是他老兄因為太懶,所以才不願意救人。

  「我現在願意救他,是因為你。」指尖輕輕畫過她潔淨無瑕的臉頰,雖然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令徐阿瑛忘了將朱紅印記塗抹上來,也許是心急想找他所以忘了,他只知道無論她臉上有無那道胎記,這女人已永遠烙印在他的胸口了。

  他不會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想要這個女人!「你當我是自己人,我自然也該當你的家人是自己人才是,你問我為什麼不回來?因為我以為對你們而言,我的存在其實可有可無,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做你的相公,而我不過只是你為了穩固勝利地位而隨便找來的男人,可能玩玩我後失去興趣就不要了……」

  「胡說八道!你他媽的哪只耳朵聽見我說我只是玩玩你……」她心急的破口大罵,卻被他以手摀住嘴。

  「你的性子太急躁了。」他想,日後為了改正她的習慣,可得頭疼了,「我沒回山寨找你們,其實我心裡也挺難過的,可你千里迢迢來找我,這不就代表你需要我嗎?」

  他展顏一笑,「我心裡真是很高興,可惜你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告訴你心底的感覺就撲上來!」呃,懲罰他。

  徐阿瑛眨眨眼,頰上出現一抹紅光——是,她是太過急躁,可沒辦法,這男人是真的讓她氣瘋了,才會想到用那個法子以洩心頭之恨……

  她的嘴巴自由了,但此刻,盛氣凌人的母老虎不見了,她尷尬的很想找地洞鑽進去。「我……對不起,剛才那麼惡劣對你,你一直喊不要,我卻硬是欺負你……」

  徐阿瑛的個性向來是直來直往,是她做的,她就必須有勇氣承擔。「我承認我太衝動了,我認錯,你想要我如何補償讓你心頭好過一點,儘管告訴我。」她都會去做。

  「你是指,我想要你做什麼都可以?」他挑高眉,對上她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他是很想要很多啦!可惜他也明白,徐阿瑛尚未瞭解男、女情事,這事急不得,得慢慢來。「那就替我做兩件事。」

  手臂將她拉往身邊靠攏,他勾起她的下顎,炯亮的眼神柔情的凝注她,「第一,我希望你以後只喊我『相公』,不是名,更不是喂。」

  兩人貼近,男人迷人的瞳光令徐阿瑛又犯起臉紅心跳的毛病。

  「相、相公。」雖然拗口,但她還是說了。

  心滿意足的放開她的下巴,繼而將他的手移到她的後腦勺微微一使力,她便不由自主朝他的臉貼去。

  低柔地,他先在她嘴邊低哺一句,「還有一個就是,我想吻你。」隨即貼上她的唇辦溫柔吮吻,直到他禁不住喘息後,才戀戀不捨的放開她。「這才叫吻,娘子方纔那只不過是個蜻蜒點水罷了。」

  嬌靨酡紅的徐阿瑛偷偷覷了他一眼,他喚她什麼?娘子?輕輕捂著發燙的唇,她的臉熱烘烘的;原來這才是吻,真的與她所認知的親吻差好多,讓她覺得天旋地轉飄飄然……

  可是,她喜歡。

  「好了,現在真的可以讓我們好好休息一會兒了。」陸天擁著徐阿瑛往床上躺去,搞定妻子的怒氣,終於能他讓好好喘口氣了。

  「休息什麼,我話都還沒有說完……」

  「可我被你折騰得好累呀!娘子。」他故意增加她的歉意,就見她小臉因羞傀而變得更通紅,「你出力、我出聲,其實我也是很累的呢!」闔上眼,他的唇畔帶笑。

  心中那分不踏實,在她重新回到他的懷中時變成了滿足—他非常肯定,徐阿瑛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陸天?」

  「……」

  「喂,陸天?」

  「……」

  「相公?」

  「嗯?」

  「等你醒了之後,別忘了繼續上回末完的內容,關於林家莊林鳳嬌是怎麼和郭晏相遇的,我要知道。」

  他開始懷疑,這女人是為了聽故事才出來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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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9 11:52:26 |只看該作者
  睡了一整日,結果兩人是被餓醒的。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禁不住餓的兩人點了些小菜,店小二一送入房裡,徐阿瑛沒有大家閨秀的氣質,狼吞虎嚥吃了起來。

  「娘子,你是一個人來找我嗎?」

  「四哥和五哥陪我一起,他們就住在另一頭的廂房。」

  「那麼我的小隨從可是在你們手上?」

  她點頭,「他和四哥、五哥在一起。」

  陸天緩緩夾起一塊肉片——可真是為難小童了,跟兩個凶神惡煞的山賊處在一室,鐵定是嚇壞了。

  吃飽飽,徐阿瑛才想把杯裡的酒全數飲盡,陸天卻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等等。」他先是抹去她嘴角的油漬,再仔細輕拭她的每根手指,「吃完東西先擦乾淨,再來喝酒。」

  「這麼麻煩做什麼?」她撇嘴,卻沒抽回被他小心伺候的手。

  「不麻煩,你若懶得做,以後就由我來替娘子動手。」

  「咚」一聲,她的心不知被什麼一撞,臉蛋也莫名的發熱,直到她回過神,才注意自己的手早已擦乾淨,而影響她的男人正溫柔的對著她笑。

  她迅速抽回手,故作正經的舉杯一飲,「只有你們這些文人才會搞那麼多花樣,吃東西就吃東西,還搞什麼擦手,怕髒呀!」

  沒錯過她害羞的神情,陸天很高興自己捕捉到妻子小女人的一面。「娘子,現在你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左臉上的胎記不見了?」

  嘴裡的酒水嗆了出來,徐阿瑛瞪著身旁的男人,對耶!她好像從來沒跟他解釋過她臉上的胎記,那麼……「你怎能認出我?」此時才發現這個愚蠢的問題。

  陸天的臉上沒有訝異,「因為我早就知道了。」知道她的胎記是假的,那是畫上的。

  「耶?」怎麼可能,她作假了這麼多年,除了幾個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外,可是把山寨裡所有人都騙得死死的。

  「我是你的夫婿,跟你同床共寐一段時日,豈有看不出的道理。」多虧大哥,他自小就見多了易容的面孔,是不是顏料他一看便知。

  這麼說好像也對,徐阿瑛不禁想起以往住在一起時的情景,難怪他老是趁她梳洗的時候離開房裡,想必是給她獨處時間以整理臉上的假胎記。

  這時她才體會到,原來她的相公是這麼的體貼人,突然源源不絕的暖意又湧現了。「其實我臉上是真的有胎記,一出生時就出現在左臉,那個胎記我印象中娘也有,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我十五後那胎記就一日比一日淡,到了前年,幾乎就看不到了。」

  聽見她提到自己的娘親,陸天的黑眸閃過一抹光,隨即逝去。

  「看不到豈不是更好。」姑娘家總是希望面容漂亮,誰會喜歡臉上長東西?

  「你又為什麼要自己補個胎記上去?」

  「我需要它。」她抿抿唇,「沒有那塊嚇人的胎記,我要如何要凶使狠當個大當家?又要怎樣才能做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山賊頭?」她指著自己姣好的面貌,「你自己說,我這模樣能嚇人嗎?」

  凝視那張即使裝凶也嚇不了人的容貌,片刻後,陸天必須承認,她說得沒錯。

  「但你不一定要當山賊……」

  「當年如果不是義父把我撿回去,我一個人不見得能活到這麼大;我既然做了大當家,就會扛下這個責任,絕不會放下寨裡那幫兄弟,他們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們是一家人,我要照顧他們、保護他們。」她的眼神堅定,斬釘截鐵道。

  是是是,何不說她是當山賊當上癮,換成普通女子她還不習慣呢!

  「除了幾個我比較親近的兄弟,寨裡其他人都不知我的原貌,甚至那兩座山頭的傢伙我也瞞著,可一旦出了寨,為了下替兄弟們添麻煩,我都會用原本的面貌出現。」

  少了塊胎記的容貌,雖然只是左半邊臉不一樣,整體給人的感覺卻是大大不同——一個凶神惡煞、一個清秀嬌憐。

  「我明白了。」陸天道。

  要是讓曾被打劫過的人注意到,別說徐阿瑛可能有危險,就連整個山寨的人也有危險。

  「老實說,我挺不習慣這張乾淨的臉,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我。」她還是喜歡醜醜的。

  「我卻希望能常常見到你這模樣,不想你終日在自己臉上作畫。」口氣中帶著憐惜,他用指腹輕輕描繪她的五官,「顏料用久了會傷皮膚,我注意到每當天氣轉熱,你臉頰周邊都會出現些微紅紅的小疹子,那就是顏料用太過的後果,長期下來,你的臉會受不了的。」

  不知為什麼,見他為自己不捨的模樣,她心中那種熟悉的柔軟部分又出現了,於是她做出連自己都訝異的妥協,「那以後我只有外出打劫時才塗上,行了吧?」

  他勉強點了頭,「我不能勉強娘子怎麼做,你只要知道,我不願意見到你身上有一丁點的不適。」

  「我知道啦!好了,既然我們都吃飽,可以通知四哥、五哥上路了。」

  上路?「我想,我還沒辦法跟你一起回山寨去。」暖玉還沒到手呢!

  「我不是說回去。」

  「不回去,那是要上哪裡?」

  「二當家說,我們當時成親太倉促,如果我要留住你……」她突然不自在的咳了咳,「總之找到你後,我必須去你家探望你的爹、娘,告知你爹、娘我們已經成親的事,這樣你就賴下掉了。」

  陸天失笑,這根本就是強迫告知長輩他已娶妻,令他不得否認吧!「可是我還不想帶娘子去見他們呢!」

  一道銳利的視線掃來,他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得將南宮家的隨僕送回去,而且我已答應南宮老爺會在這裡停留數日,直到南宮老爺把我要的暖玉送來給我。」

  她抿緊唇,「那之後,就可以去見你的爹、娘了嗎?」

  想說不,可看她凶狠的表情,他吞下那個字,「好好好,想見就見,都隨你了,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我爹、娘跟一般人有點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他們……」該怎麼說呢?他試著簡單解釋,「對世人來講,他們是無惡下作的……惡人。」

  「那又如何,只要他們是你的爹、娘就得了。」徐阿瑛不假思索道。

  管他什麼惡人、善人,那很重要嗎?她自己不都是個山賊,是什麼身份一點也不重要吧!

  因為她的答案而一怔,陸天隨後笑了,他摟過妻子,在她頰上落下一吻。「你說得對極了!我真是愈來愈喜歡娘子這種直串的性子。」

  那些假仁假義的偽君子,世上已有太多了,令他厭惡,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喜歡上這樣性子的女人當他的老婆。

  「那你何時要回南宮府?」她微微低頭,掩去臉上因他的誇讚而浮現的紅雲。

  「明早吧!」他比比那頭的床,「你不是要聽我說江湖故事,說那林鳳嬌是如何獵中郭晏那男人嗎?」

  水眸歡喜的綻亮,她拍手叫好,「好好好,那我們就快點上床去!」一眨眼,她已溜到床頭邊,還不忘揮手要他快點上來。

  真沒見過上床上得這麼勤快的女人!他搖頭,一股甜意卻蕩漾在胸口。

  兩人隔日一早,先同五哥、四哥說明緣由,讓他們先回寨,再領著飽受驚嚇的小童離開客棧。

  不過不是先回南宮府,而是替徐阿瑛買幾件合適的衣裝——畢竟她這副不男不女的裝扮難免遭人側目,但要勸她穿上正常女裝,還真是費了他一番口舌。

  不過當陸天見到換裝後的妻子,真覺得這些口水都是值得的——徐阿瑛沒有艷麗的外表,也沒絕美容貌,但她姣小秀麗的臉蛋,襯著一身湖色的淡藍輕紗,真是別有一種靈秀優雅的感覺。

  面上少了那抹深色胎記,水汪汪的雙瞳反倒更顯得晶瑩清澈,看似無邪,卻又在不經意問流露出若有似無的成熟傲氣,著實吸引人。

  拿起方才買來的髮簪,輕輕插入她的髮間,他整理她些許散落下來的髮絲。

  「娘子,你很美。」眼中有著讚賞。

  「你、你胡扯些什麼?」她嫣紅著臉,避開眼。

  盯著她愈來愈容易發紅的嬌靨,陸天不禁有趣的笑了。「我說的是真的,你這樣穿真是好看。」

  「真、真不知道你的腦袋瓜裡在想什麼,我、我們不是要趕著回南宮府嗎?一避開他溫柔的眼神,為免她的心跳靜不下來,她疾步離開舖子。

  拖至日落,三人才回到南宮家,向擔憂的眾人報平安;一日未歸的理由是——

  他去接遠道而來找他的妻子。

  平空出現的妻子確實讓人驚訝,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南宮無極,立刻擺出歡迎面孔;但他身後的兩名姑娘,臉色可就沒那麼好看了。

  陸天一對上南宮璇和歐陽晴那兩雙含著幽怨的目光,心裡就覺得很不妙。

  果然——

  「陸大哥,你什麼時候娶了妻?我怎麼都不知道?」

  他娶不娶妻好像都不關南宮璇的事,陸天心想。

  「陸公子,你當真已娶妻了嗎?」歐陽晴也問。

  是,敢情她方才是沒聽到他的介紹嗎?陸天在心中直翻白眼。

  「可是我以為陸大哥還沒有成親,我、我很喜歡你呀!」

  喜歡他又怎樣?他又不喜歡她!

  痛!陸天微瞇眼,偷觀了一眼身旁用力捏他手臂的妻子,他這痛受得可真是冤枉。

  那廂的歐陽晴就更可怕了,雖然不如南宮璇哀哀亂叫,但那雙哀怨、嫉妒又無法接受的眸子,卻洩漏了太多情緒。

  她是喜歡他的,為什麼他要騙她?

  老天作證,他可沒欺騙過那女人的感情,為什麼她要這樣哀怨欲絕的瞅著他?

  有眼睛的人都注意到歐陽晴不尋常的注視,徐阿瑛的眼睛沒瞎,自然也發現到,於是一股莫名火來得又急又快。

  從自己臂膀的疼痛來看,陸天明白身旁的女人已經氣炸了——當然啦!她的相公一溜出門,身邊就黏了兩個嬌滴滴的俏姑娘,還口口聲聲說喜歡她的相公,哪個做妻子的能忍受,能不生氣?

  不過換個方面想,妻子在吃味兒,他也有些樂得她醋罈打翻……

  「相公。」

  「嗯。」收起心中的微微竊喜,他一臉正經道。

  她惡狠狠的瞪著他,冷冷道:「我們先回房去,我有許多事想向你問個清楚。」直想拿刀剁他個十塊八塊。

  娘子的眼神他太熟悉了,陸天吁口氣,不理會眾人詫異的目光,聽話的領著妻子回房——他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撫平妻子的怒氣。

  一進房,他二話不說,自動自發褪去外衣躺上床,任由妻子為所欲為的「懲罰」——反正睜一隻眼、閉一隻限就過去了。

  不同的是,以前都是被銬著鏈子強迫的,這次卻是他自願的。

  誰教他惹她生氣了,雖然不是他刻意造成的結果,但她氣得愈凶,不就代表她的心裡愈是在意?

  好吧!他只要小小犧牲肉體一下,換來她強烈的佔有慾,其實也是值得啦!

  徐阿瑛其實並不想待在南宮家,因為這裡有太多的名望人士和一堆規矩,讓她住得相當不舒服。

  可為了她的相公陸天,她不得不住下。

  又擔心她賊子頭的身份曝光,出現不必要的麻煩,為陸天惹來閒言閒語,她願意換上綁手綁腳的正常女裝,盡量避開和那群正人君子接觸——吃飯她一定窩在自己的屋裡吃,免得一開口就露了餡。

  不過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她真的很討厭與那兩個狷想陸天的女人打照面,她心想,幾天很快就熬過去,屆時他們就可以離開。

  孰料,這平靜日子硬是不讓她好過,就在第三天清早,她就露餡了!

  起得早,肚子餓,徐阿瑛打算繞到廚房晃晃,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果腹,卻見到兩抹鬼祟身影徘徊在長廊回轉處,她緩緩走近——

  「大哥,你確定陸大哥還沒醒嗎?」

  「非常確定,我問過伺候他的小童,打聽過陸大哥接來妻子後,不到天明是見不到人的,我敢說他一定睡得很熟。」南宮羽相當有自信道。

  「不過陸大哥打哪來的妻子?大哥,不會是那女大王跑來……」

  「不可能!我問過小童了,雖然陸大哥的妻子很凶悍,可長得算挺漂亮的;別忘了那女大王可是個母夜叉,長得多嚇人。」

  「大哥說得是,話說回來,我還真不知陸大哥竟有那麼大的名氣,如果不是爹說明,我根本不知陸大哥竟然住在櫻谷。」

  「聽說櫻谷有產很多珍寶,而且無人進得去,上回沒檢查陸大哥的包袱真是失策;陸大哥既然住在櫻谷,搞不好身上帶有不少奇珍異寶,我們這次一定要好好翻翻他的東西。」南宮羽的年紀雖輕,卻是滿肚子壞水。

  「可萬一吵醒了陸大哥……」

  「放心啦!陸大哥那麼弱,要是醒了就再拿根棍子打暈他,不用怕啦!至於陸大哥那個什麼遠方來的妻子,小童雖然說有兩個好可怕的隨從跟著,不過入府後隨從都離開了,咱們還怕什麼?醒了就一塊打暈,省得費事。」

  「說得對,只要偷到一件珍寶,咱們兩個還可以把它拿出去賣,肯定可以賺到不少私銀,到時我們再溜出去玩,就不怕沒銀兩花了。」

  愈聽,徐阿瑛眉頭就愈攬愈緊。「你們這兩個死兔崽子!我都還沒找你們算帳,這會兒你們又想學人偷東西,我看你們簡直就是欠人教訓!」

  兩道身影在瞬間僵住,面面相覷,不自覺吞吞唾沫,這聲音可真熟悉呀!

  他們「哇」了一聲,雙雙轉過身,驚駭的眸子在觸及眼前人影時,逐漸轉為困惑——

  「喂,你是新進的奴婢嗎?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對我們大小聲,你不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警告你,識相點最好裝作沒見到我們在這裡,也沒聽見我們說了什麼,不然就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把你趕出南宮家!」

  徐阿瑛的唇上露出一抹冷笑——去了胎記,又不是換了一張臉,真有這麼不一樣嗎?「你們敢不知道姑奶奶我是誰?」

  她的口氣完全無畏,昂起下顎瞪著他們,「混蛋小子,在我地盤白吃白喝了那麼久,居然一聲不吭就給我跑了!還把我的男人給帶定,現在又想對我的男人使詭計,我看你們是活得下耐煩了!」

  這口音真是愈聽愈熟悉,尤其是那副凶悍的表情。

  「我真後侮當日沒拿繩子綁住你們,吊個三天三夜,餐餐用鞭子伺候,好好改掉你們這股驕縱的性子,完全是被寵壞的兔崽子嘛!」

  兩兄弟倒抽一口氣——不、不會吧?山寨的女夜叉追到府裡來了?

  頓時,嚇到傻眼的兩兄弟扯開喉嚨大聲嘶吼,「救命呀!有山賊追到家裡來了!」

  「快點起來!那個綁架我們的山賊頭出現了,快救命呀!」

  「大家快醒醒……救命呀……」

  徐阿瑛蹙眉瞪著那兩個落荒而逃,還不忘邊胞邊叫的少年。

  大清早,陣陣刺耳的吵鬧聲很容易就驚醒人。

  腰上突然出現一條手臂將她緊緊擁住,她猛回頭,見到來人是誰,這才放下準備攻擊上去的拳頭,無奈的靠向身上那具溫暖胸膛。「糟糕,他們……」指著那兩傢伙逃走的方向,神色有些擔心。

  「沒事,有我在。」陸天臉上有著「甭擔心,所有問題都由他來解決」的神情。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好吧!就交給他,希望真如他所言,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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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9 11:53: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群被魔音給擾醒的人,面色凝重的站在大廳,聆聽兩位南宮少爺聲淚俱下敘述「那個女賊頭」有多狠毒和多可怕——

  「爹,您要替孩兒作主,趕走那個綁架我們的賊頭子,不能再讓她住在咱們這裡。」南宮羽哭訴著。

  「您不知道,之前孩兒已經忍受她好幾個月的惡行,她不但動不動就毒打孩兒,還不許孩兒吃飯,要是沒幹活就要挨打;她方纔還恐嚇孩兒,不准把看見她的事說出去,不然我們的小命就完了,她會讓我們再也見不到爹、娘!」

  真是愈說愈離譜,明明就是這兩個小鬼死賴著不走,在山寨裡白吃白喝,她何時要他們幹活了?真是顛倒是非!

  方纔在長廊時,分明是他們警告她不准說出他們的壞主意……

  陸天大掌包握住她的拳頭,似乎在安撫她的怒氣;她瞅他一眼,把氣吞了。

  「天呀!老爺,你一定要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替他們作主!他們才歷劫回來,不知受到多可怕的對待,這次絕對不能讓人再傷害他們!」南宮夫人嚇得腿都軟了,母雞護小雞似的抱緊兩個寶貝兒子,一雙眼狠狠瞪著陸天的方向。

  原來膽大劫走兒子的綁匪就是廳內陸天的妻子——那個叫徐阿瑛的山賊頭子!

  事關自己的孩子,南宮無極也拉長臉,對待陸天的態度已不復平日的和藹。

  「陸公子,此事你怎麼說?」

  「南宮老爺希望我怎麼說?」陸天不慍不火的反問。

  「既然陸公子的夫人是綁架老夫孩子的真兇,陸公子應該知道老夫絕不會徇私,即使是自家人犯罪也一定嚴懲。」

  「南宮老爺的意思是,希望將我們夫妻趕出南宮府?」陸天的聲音驟冷,「又或者是想要將我妻子送官法辦?」

  南宮無極眼一瞇,心中盤算著——再怎樣他也不想得罪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更何況幾日後的除邪大戰,他還需要陸天這等高手,這男人必須留下!「老夫沒打算趕陸公子離去,只是總得給南宮家一個交代。」

  南宮無極的口氣緩下來,但望向徐阿瑛的眼神卻是鋒利無比。

  「還交代什麼?這種橫行作惡的賊人就該送宮法辦,跟她廢話那麼多做什麼?」一旁的南宮璇忍不住出聲,「陸大哥,你怎會娶這種女人為妻?幸好為時未晚,讓我們識破這女人的身份:好個不要臉的女人,自以為施展點狐媚之術就可以迷惑陸大哥,告訴你,陸大哥才不會被你騙了,能配得上陸大哥的應該是像我這種身家清白的姑娘……」

  「璇兒,閉嘴!」南宮無極斥喝,他注意到陸天的臉色愈來愈難看,「陸公子,老夫知道是你護送我的孩子回來,但我兒畢竟是你夫人所綁,於情於理,我必須做個決定,以服眾人。」

  「所以你們是想將我的妻子送到官府了?」陸天冷著聲說完,將徐阿瑛護在胸前,用著從未見過的冷然神色瞪著四周表示贊同的人,隨後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如果我說,我與我妻子其實是一道的,那是否連我,你們也要一起送宮?」

  嘲諷的眼神朝那兩個縮在娘親懷裡的渾小子看去,「怎麼南宮大俠的公子都沒提及,當他們哭天喊地說什麼也不想離開綁架他們的山賊窟,打算好好玩一玩時,我其實就住在那裡,那時我正巧和我娘子成了親,要說是囚禁人,我應該也有分呢!」

  眾人愀然變色,要送魔頭的兒子去官府?這……

  「陸大哥不算!他是被綁來的人,是那個女賊頭逼迫陸大哥娶她,所有的錯都是那個女人做的!」南宮羽和弟弟交換了眼色,急忙這樣解釋。

  真是個惡劣的女人!「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當中就屬南宮璇最為火大,「你竟敢綁架陸大哥,還脅迫他娶你……」

  「錯,我是自願留在山寨裡,若非我願意,徐阿瑛又怎會成為我的妻子?」陸天字字鏗鏘有力,懷中的人兒卻是渾身一震,他溫柔望著懷中表情詫異的妻子,「我的娘子自小深居山裡,儘管做著見不得光的小土匪,卻從未真正做過殺人、害人,甚至是擄人勒索之事,但卻有人逞口舌之快,硬要把沒做過的壞事誣賴到她身上。」

  當他再看向眾人,表情卻是一凜,「既然如此,那我也該是綁架兩位南宮公子的綁匪了。」

  真是複雜的關係—綁人的又送人回來,當時還與兒子有說有笑,南宮無極攢眉對兩個兒子瞧了瞧,都快摸不清楚誰說的是真話了。

  「至於這兩個一口咬定我夫人綁架他們的小鬼,你們何不問問是誰在他們要被歹徒滅口時救了他們?是誰替他們處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又是誰供應他們飯吃?自己不想走就死皮賴臉的留下,玩膩走人又咬定人家是綁匪的究竟是誰?」他惡狠狠瞪著那兩個躲在南宮無極身後的少年,冷哼一聲,「果然是兩個被寵壞的任性小鬼!」

  此時,外頭偷聽的下人們傳來竊竊私語——原來根本是自家少爺在惹事。

  「爹,您千萬不要信他,他是胡說的!」南宮羽仍要自救,抱著弟弟發抖的說:「如果那個女賊真有心救我們,會把我們囚禁在山寨裡嗎?而且當我和弟弟開口說要離開,就是這女的手下拿刀恐嚇我們不准走!」

  「真是豈有此理!」南宮璇氣憤填膺——她最看不過的就是那女人憑什麼躲在陸天懷中,「爹,您該信弟弟的話,把那女賊拿下!」

  「這……」南宮無極眉頭緊得都可以夾死一隻蚊子—要說信誰,人心是肉做的,他畢竟還是信自己孩子多一些,他想制裁綁架兒子的匪徒,卻又不得不給陸天一個面子。

  要是陸天就這樣一走了之,那他接下來的計劃該怎麼辦?

  「爹!小童,問小童,小童也見過其他山賊,問問他那群人是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歹徒!有小童作證,就可知道我們說的不是假話。」

  南宮璇比南宮無極還急,立刻傳喚小童進來問話。

  「快告訴大家那日你是怎麼遇見母夜叉……我是指陸大哥的妻子,她對你做了什麼恐怖的事?」南宮羽瞪著跪在地上發抖的小童,小聲在他耳邊警告,「你給我好好講,不然小心我趕你出府!」

  小童瑟縮一下,抬頭一見南宮無極嚴肅的臉龐,立刻縮回雙眼,瞪著自己的膝蓋看,「小的……小的那日隨同陸少爺出門,結果遭到兩名凶狠的惡漢打暈……

  醒來後就見自己遭捆綁,那兩名惡漢還拿刀恐嚇我,說我敢發出一點聲音……就、就要宰了我!我很害怕,後來我才知道那兩人是陸夫人的手下,他們、他們不准我吃,也不准我睡,還警告我若是說出陸夫人的身份,就必死無疑……」

  小童的說詞讓現場眾人意見霎時一面倒。

  「你們聽聽,那女人真的是殺人下眨眼的盜匪!」南宮璇得意道,她慫恿著在場所有人,應要緝拿徐阿瑛歸案。

  「陸公子,既然人證確鑿,我也無法不主持公道……」有了小童的說詞,南宮無極心中已有打算。

  「公道?你所謂的公道就是任憑兩個任性小鬼說的話當證詞?」陸天冷哼,「南宮老爺,我敬你是長輩,才會對你多有尊重,但我也要說,誰敢動我妻子一根寒毛,就是跟我撕破臉!」他平時是很隨和,但他也是有原則的,「想來這裡我是待不下去了,大家後會有期,不,是無期吧!」語畢,頭也不回帶妻子回房,收拾東西準備定人。

  盯著一室的家人、客人和下人,南宮無極繃緊臉收拾殘局——現在要緊的不是對付小山賊,而是留下陸天,所以他沉下聲警告,「從現在開始,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准去找陸夫人麻煩。」

  「爹呀!那個女的可是個賊……」南宮璇還想說什麼,卻在南宮無極的瞪視下閉嘴,可她在心裡算計著,她絕不會讓那女賊好過,為了她的兩個弟弟,也為了自己!

  對著他惱火收拾包袱的背影,徐阿瑛的心情倒是相當好——方才在大廳,他護衛她的模樣,她心底那股溫暖再次出現,那些人怎麼說她、怎麼看她,其實她毫不在意,惡賊就惡賊,她承認,可對污蠛她一事,陸天卻是無法接受,想起他為她說話的表情,她心底就出現一股柔軟的情感。「喂,陸天……」

  男人仍用背對著他,她不禁偷笑,其實他在某方面也是挺固執的耶!

  「我說,相公。」她的聲音放軟。

  兩個字立刻讓男人轉過身,可那板起來的面容卻顯示他此刻心情是大大的不好。「怎麼了?是不是忘了什麼要我收好……」

  「你不等暖玉了嗎?」

  陸天一頓,隨後更是下定決心,旋身繼續收拾,斬釘截鐵道:「不等了,只要他們不善罷干休,這裡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那塊玉不過是爹要拿去討娘歡心的,沒了他爹自會再想辦法。

  「可你既然答應你爹,就不能失信,更何況暖玉是要給你娘的生辰禮物,你更該為你爹得到它,什麼都沒自家人來得重要!」這點她很堅持。

  六歲那年遭逢巨變,她沒機會讀什麼書,雖然為了謀生存,她必須用些不正當的手段,但她的認知卻比外頭任何讀過書的人還來得單純和懂事。

  這樣的姑娘,難怪會牽著他的心,令他心動,掩不住激動,他把妻子納入懷中,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聲音一啞,「那些人怎會認為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賊子?」

  「但我確實是呀!」她眨眨眼,在他有一絲動怒前又開口,「我本來就是個山賊,也根本不在意別人把我說得多難聽,把我說得厲害我還愈爽呢!」

  她嘿嘿兩聲,伸手揉揉相公的眉心,「反正我都不在意,你也別放在心上好不好?」

  「我想走,是怕這裡的人會使些什麼詭計對付你……」

  「拜託!既然都曝光了,我徐阿瑛是什麼人物,會怕這群老老少少嗎?」她昂起頭,冷哼一聲,「再說這裡可是響噹噹的南宮府,裡頭住的都是什麼人,這些有頭有臉的人會使小手段嗎?」

  就是這一點,陸天才會不放心——姑且不論南宮無極所使的那把在江湖上名列前三名的無極劍,要對付個小賊頭根本就是輕而易舉;再論這群所謂的江湖中人,其實才是最沒有江湖道義之輩。

  可徐阿瑛卻一心要陪他留下來等暖玉,陸天想了想,最後做出決定。「那你這幾天絕對不能離開我身邊。」

  「放心,我一步也不離。」她發誓,「不會有事啦!想想看,要是你拿到暖玉,你爹會有多開心。」

  他歎口氣,抱緊妻子的手勁加重。「謝謝你,娘子。」

  「不客氣。」她擰了擰秀氣的鼻子,那模樣可愛得令陸天把持不住,朝她臉頰又親了一記。

  這男人愈來愈喜歡親她的臉頰呢!徐阿瑛害羞的瞄瞄他,「我說,相公呀!」

  「嗯。」

  「反正天還沒大亮,咱們還是可以回床上摸摸,順便……多說點秦小衛釣情妹的事跡聽。」

  他眉一挑,真正令她在意的,恐怕只有故事聽不著吧!

  於是兩人繼續待在南宮府等著暖玉的下落,但陸天也做出但書——不得動他的妻子!

  南宮無極點頭保證了,雖然訝異南宮無極的妥協似乎太快了一點,但陸天並未放在心上,反正有他陪在身邊,礙於他的面子,徐阿瑛應該不會有事……

  不過卻在幾天後,他以為不會有事的信念徹底被推翻!

  這天,南宮家似乎相當熱鬧,前廳來了不少客人;小童前來通報,請陸天到前廳一聚。

  「別了,我不去,你們那種斯文的講話方式實在不是我的調調,要我站在那裡,我還真是渾身不舒服。」徐阿瑛一口拒絕。

  「可以。」陸天不會強迫她,頭沒抬,聲音卻是對門邊的小童說的,「既然我夫人不想去,就勞煩你回話給南宮老爺,說我和夫人身子有些不適,無法前去。」

  他對小童的口氣相當冷淡,跟先前友好的態度全然不一樣。

  「陸公子,求您別為難小的。」小童苦臉哀求,可屋內那兩個拿著毛筆題字的男、女卻是恍若未聞。

  被派來請人,卻連個影都請不到,要他怎麼跟老爺交代?小童「咚」一聲跪下,「小的給公子賠不是。」他知道,陸少爺一定是在氣那天的事,「求求陸公子原諒我那天胡說八道,快快跟我去前廳見老爺吧!」

  「你有什麼錯,需要向我道歉?」聲音還是一樣的冷。

  小童忍著淚,低頭慚愧道:「那晚小的是真被少爺嚇著,才會加油添醋說重話,其實那晚陸夫人的兄弟並末苛待小的,也沒命令手下將我捆綁或不給我飯菜,相反的,那兩個高大的男人嗓門雖大,卻、卻對我非常友善……

  「可是那晚少爺要我吐實,又瞪我瞪得凶,好像我若不說得重一點,就、就會被趕出南宮家……」說到這裡,他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我才十四歲,除了打雜外,其他我什麼都不會做,若被趕出南宮家,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

  他用力擦擦臉,「小的……向陸公子認錯了,希望陸公子看在小的真心誠意道歉上,隨同小的去前廳,好向老爺交差……」

  陸天仍是不理他,就在小童失望的起身時,後頭傳來一道女聲——

  「他好像挺可憐的耶!你就好心一次,陪他去吧!」

  陸天瞪著手指頭沾了不少墨汁的女人,故意笑她,「想不到作賊的居然還有同情心?」

  徐阿瑛用肘拐他一記,「這會兒我手上又沒刀子,臉上也沒印記,不能客串一不良家婦女嗎?」墨汁不小心灑到才寫好字的紙上。

  「你呀!」陸天搖頭,眼中只有寵溺,「練字時別這麼粗手粗腳,瞧瞧,才寫好的字就弄髒了。」溫柔的擦拭她弄髒的指頭。

  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吵死了啦!你快跟那小子去前廳,看那些人又要玩什麼花樣,也讓他好交差,順便你也可以打聽一下暖玉的下落到底還要等多久?」

  「那你呢?」

  「我當然是乖乖留在房裡練字呀!」她得把落後的進度補上,這樣回山寨後才能領先其他人呀!

  好吧!陸天放妥毛筆,緩緩站起身,對著門前鼻子紅通通的小童開口,「我隨你去。」口氣已不再是那麼琉離,讓小童好生歡喜。

  「沒有我在身邊,你別出去。」陸天不忘對後頭的人交代。

  「放心、放心,我知道。」她揮手跟他說再見。

  徐阿瑛很有自知之明,外面多得是人想修理她,自然窩在房裡會比較安全,不過危險通常不是知道避開就好,而是會主動來到!

  徐阿瑛很認真的練著陸天教她的新字——陸。

  盯著陸天特地寫給她臨摹的字跡,她發誓一定要趁他回來前學會這個字,學會她相公的姓……

  因為太專注,所以沒注意到有人開門,走了進來。

  「喂!」

  寫字的手驀地一頓,徐阿瑛抬起頭,不解的攢起眉。「你們怎麼連門都不敲就進來了?」

  來人是南宮璇和歐陽晴,南宮璇的臉上有著下屑的神情,「這裡是我家,我愛進哪就進哪,誰敢多說我一句。」

  原來無禮自大便是南宮家的待客之道,徐阿瑛心裡這麼想。「敢問兩位親自來找我有什麼事?」

  那兩人互看一眼,南宮璇立刻道:「我們只是來看看你在做什麼?看看你會不會無聊,會不會想找人說說話?」

  徐阿瑛冷笑著——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啦!「我忙得很,沒空跟你們講話。」不理她們,她繼續忙著練字。

  南宮璇忍著氣,「陸夫人,練字哪有陪我們兩個聊天有趣?」

  「問題是,我一點都不想跟你們說話。」

  南宮璇再次深吸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等下就有得她好看了!「寫毛筆字真是挺無聊的,陸夫人要不要跟我們打個賭玩玩?」

  「我為什麼要陪你打賭?」

  「莫非……陸夫人是怕賭輸,所以不願跟南宮姑娘玩這個小遊戲?」一旁的歐陽晴開了口,表情讓人覺得很下友善。

  「怕?」徐阿瑛挑眉——她這一生最容不得人說的就是怕字,擱下筆,正面迎向來人,「你們想玩什麼?」

  歐陽晴冷冷笑了,她果然抓住山賊不肯服輸的性子。

  「很簡單,我們就來玩,誰先拿到桌上的杯子。」南宮璇將圓桌中央的茶杯倒放,目標物就是那個杯子。

  就這樣?

  「輸的人要被贏的人打一巴掌。」

  呼個巴掌而已,應該沒關係,徐阿瑛這麼想,於是她答應,「好,玩就玩,誰怕誰!」

  南宮璇在心中暗笑——你死定了!

    第一回合,就在歐陽晴喊開始時,徐阿瑛伸出去的手臂驀地僵在空中,因為杯子早被對方奪去!「怎麼會?」懊惱的驚呼。

  「你輸了吧!」南宮璇笑得很得意——當然啦!她最厲害的就是這招無影袖,是她的獨門絕活,自小苦練到大,雖然不及真正高手能在瞬間取物而無人知曉,但動作卻比一般人快上許多。

  「啪」三軍!徐阿瑛臉上多了一個巴掌印。

  徐阿瑛咬牙,不信她下次還會輸,「我們再來!」

  對面兩個女人互看一眼,就知道徐阿瑛會不認輸,這下可以好好教訓她了。

    第二回合,輸的還是徐阿瑛;第三回合、第四回合、第五……第六……

  徐阿瑛臉上已經挨了七掌,可惜她連一局都沒贏過。「再來一次!」

  「沒問題。」南宮璇冷笑,在徐阿瑛沒注意的當下,在自己食指指尖戴上特別製作的刀片——等下就看我劃花你的臉!

  如同前面七局,這次徐阿瑛又輸了,在對方一巴掌揮上來的同時,眼尖的她發現到指甲片上有異物,下意識她頭一偏,巴掌風掃過她的頸部,霎時,一陣刺痛隱隱傳來。

  「太可惜了,居然失誤!」歐陽晴的嘴裡滿是遺憾。

  徐阿瑛用手摸摸刺痛的頸部,指尖上立刻沾了些許紅絲——幸虧她閃得快。

  「太卑鄙了!你居然用這種手段偷襲人!」氣不過白白挨了一刀,她赤手空拳朝南宮璇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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