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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墨香]盜王之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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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1 16:12: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天一早,狐孤婆收到一封飛鴿傳書,上頭寫道御門庭已與左玄天聯手,主謀正是不久前從如風手上逃出去的明月。

  「想不到那個明月會出此下策。」洛天說的時候,如風並沒有認真在聽,看見如風心不在焉的樣子,洛天忍不住嘲弄道:「莫非是『青夙』令太子昨夜過於勞頓,以至於今日如此困乏?」

  「哈哈哈!」洛海在一邊搭話,「哥哥好大膽子,居然敢拿太子妃試藥,還來回訪問診。」

  「不得胡說!」洛天一把鐵扇敲在洛海頭上。

  洛海痛得慘叫一聲,直揉自己的腦袋。「喂喂,打壞了我,你可罪孽深重啊!」

  「不是已經壞了嗎?現在就是個草囊而已,怎麼打都無所謂吧。」洛天厲色道:「明明都是有妻室的人了,還不正經!」

  「鬼兄可否知道左玄天其人?」如風沉思了半晌,問道。

  一直默不作聲的鬼無量點點頭。

  此時他所養的一隻名叫紅丸的貓跳上了他的膝蓋。

  一個如此嚴肅、樣貌可怖之人膝上趴著一隻小貓,未免讓人覺得有些彆扭。

  「左玄天本是江湖人士,江湖中有個規矩,當代第一高手可掌武王令,一統江湖。左玄天便是這一代的武王。他武功蓋世,謀略深遠,從未吃過敗仗,只是做了朝廷的走狗,為虎作倀。太子可知當今那個狗皇上登基即位之後,貪戀美色,驕奢淫逸,揮霍無度,朝中上行下效,奸臣當道,擾得百姓不得安生。江湖人士對此不滿已久,早就想奪回武王令,號令江湖,殺進京城取了狗皇帝的性命。」

  「沒有武王令就不行嗎?」洛海問道。

  「沒有武王令,有哪個門派能讓其他門派信服?動動你的菜瓜腦袋想一想吧!」洛天白了洛海一眼。「沒有武王令,即是名不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即是此理。」

  「凡事皆有例外。」鬼無量道,輕撫著愛貓紅丸,「太子可聽說過『小武王』行天一?」

  「小武王?」如風挑眉。

  「江湖之外,真有一人武藝能在左玄天之上,因左玄天年紀較長,所以人們習慣將行天一稱為『小武王』,左玄天則尊為武王。三年前,行天一與左玄天論劍,打了七天七夜,最終左玄天敗於行天一出神入化的劍術之下,左玄天本欲交出武王令,卻被行天一拒絕了。」

  「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事!左玄天那個朝廷走狗,我們逼他交出武王令還來不及,卻有人將送上門的好事往外推,著實可惡。」洛天忿忿地說。

  「這行天一定是個清心寡慾,無聊至極之人。」洛海搖著扇子,嗤之以鼻。

  「行天一現在人在哪裡?在做什麼?」如風問。

  「雲遊四海。」鬼無量答道。

  「那我們豈不是想找也找不著他?」洛海道。

  「也不盡然。」鬼無量說著站起身來,紅丸從他膝上跳下,伸了個懶腰,又蜷在了一旁的軟墊上。

  鬼無量從一旁的書架上拿出一幅地圖捲軸,在桌上攤開,「說不定現在是咱們找他的最好時機。」

  「願聞其詳。」如風道。

  「太子可知一種名叫溪鳳的鳥?」

  「這鳥與那個行天一又有什麼關係?」

  「行天一有個愛好,就是酷愛觀鳥,多年來行走江湖,正是由於此項愛好。」

  「那他不應該叫『小武王』,應該叫『小鳥王』才是。哈哈哈。」洛海說著,自己將自己逗笑了,緊接著又慘遭洛天一記鐵扇敲在頭上。

  「溪鳳這種鳥,其求偶的樣子翩翩如鳳凰,聲音了亮清澈,乃世間極美之樂。可惜雌鳥七年交配,雄鳥八年交配,上一次大規模交配的時間是五十六年前,言外之意……」

  「今年,又到了觀看它們起舞鳴啼的求偶之姿的時候了。」

  「而且,這種鳥只在一處交配,正是離我這鬼王堡不遠處的蒼四山。」鬼無量說此話時不無得意。

  「哈哈,這麼說那個行天一一定會來蒼四山。」洛天笑著一合扇子,「啪」地打在掌心。

  「沒錯,我已派貓柳去一探究竟。據她所言,兩個月前,有一個頭上戴著鳥羽做的花翎的少年隻身一人在蒼四山的破廟住下,如無意外,他就是行天一。」

  「那我們速速去見他吧!」洛海激動地道。

  「只是他生性隱逸,不知道會不會答應幫我們。」如風皺著眉頭,沉思道,「不請他的話,以我們四人再加上『黑雲不凶』與『疾風問舟』的實力,也打不過那個左玄天嗎?」

  「左玄天不會隻身應戰,定會召集各大門派的高手。」

  「事先聲明哦,楚瀛剛有身孕,我可不能死的,讓我制毒毒他們可以,讓我去和他們打,我武藝一般的,我可不去!」洛海嘟著嘴,急忙與其他人撇清關係。

  「我們未必要正面贏他們。」洛天道,「太子莫說我們不君子,只是現在敵強我弱,我們少損失一些總是有好處的。狐孤婆現在不是妓院老鵠嗎?讓他挑幾個貌美的姑娘怎麼樣?」

  「哎,我友情提供春藥!」洛海急忙自告奮勇。

  「你們兄弟兩個不要鬧了,我們用這種手段贏了,怎麼可能讓天下人信服呢?」鬼無量冷哼一聲,氣勢壓人,「太子怎麼看?」

  「去請行天一,我親自去。」如風起身,篤定地說:「成敗與否,既然難得能見到他,總要試試。」

  「由我去請吧。」宛甄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

  「宛甄,」如風一驚,迎了上去,「你何時來了?」

  「怎麼,怪我偷聽不成?」宛甄俏皮的說。

  「太子妃盡管與淺韻她們在鬼王堡歇著便好,如果此時離開這裡,恐怕會有危險。」洛天起身道。由於之前快要到手的夜明珠被宛甄打碎,洛天對宛甄的態度雖然算不上不好,但是也很難對她產生信任,總覺得這個丫頭沒有自己夫人穩健溫柔,遲早會惹禍。

  「哥哥不必擔心,既然宛甄要去,便讓她去,我和如風護著她。護花使者這種差事,我洛海可是任由差遣。」

  ***

  這一天,行天一一覺睡醒,便聽見窗外清脆悅耳的鳥鳴,心情不由得舒暢異常,伸了個懶腰,從行囊中掏出一個木質的長筒來,湊到院子裡,將長筒放在一隻眼睛上,閉上另一隻,透過長筒看,即使鳥兒在高高的樹上,每一根鳥羽亦能看清。

  這長筒對行天一來講來之不易,他十幾年前得到了兩顆晶瑩剔透的石頭,一個磨了六年零三個月,一個磨了九年又九個月,一凸一凹,疊在一起,方能看見遠方。

  長筒下移,一個恍若仙子般的曼妙身影閃入了他的視野。見那女子似乎是找自己有事,行天一拿開長筒,收好。「閣下可是『小武王』行天一?」那女子開口,聲音煞是好聽。

  「我是行天一,不是『小武王』。」

  「小女廖宛甄久聞閣下大名……」

  「鳥兒都被你嚇跑了。」行天一態度冷淡地說。

  宛甄打量著他,只見他似乎年紀並不大,中等的身材,細瘦的腰,白衣勝雪,長髮披肩,頭上還掛著用幾根顏色斑斕的鳥羽做成的花翎,眉目生得清秀,手卻十分粗壯,看來是個習武之人。只是若是不看他的手,他那輕靈的樣子,真的會讓人以為他是個女孩。

  這麼年輕的人,真的會連左玄天都不是他的對手嗎?

  好在她早有準備,宛甄心想。昨夜在鬼王堡,她讓洛海連夜研製出一種香料,只要將那種香料藏在身上,必要的時候微微鬆開一下蓋子,鳥類便會被這種味道吸引而飛過來,但是要小心不能用多了,否則會招致群鳥攻擊的災禍。

  「你喜歡的小鳥,沒有被我嚇走哦。」宛甄說著,悄悄擰開了盛放香料的小瓶,一隻黃色的小雀聞到了香氣,繞著她盤旋了一圈,落在她的肩上。

  對面的行天一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聽聞當年那個打敗了武王左玄天的『小武王』酷愛觀鳥,特意遠道而來,告訴他這個吸引鳥的方法,只是,我只想告訴他一個,不能隨便逢人便說的。」

  「我就是『小武王』!左玄天那個老傢伙正是我的手下敗將!」

  宛甄在見行天一之前,肚子裡打了無數說服他的腹稿,不料他卻如此容易上鉤。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你真是說大話,看你年紀這樣小,怎麼都不是能打敗左玄天的樣子。」宛甄挑眉,露出懷疑的神色,「就算你贏了,想必也是要了花招,或是在左玄天狀態極差,無心應戰的時候,僥倖贏了他。」

  「這種事情,我沒有必要說謊。」行天一有些委屈地道。

  「除非……」宛甄羽睫一掀,一絲靈光從眸中掠過,「你能和左玄天再打一仗。」

  「那算了。」行天一的情緒頓時蔫了下來,「想不到姑娘還是想騙我和左玄天打。你能找到我,可見你絕非尋常,不管你身後指使的那位大人是誰,我都不會再和師叔過招的。」

  「師叔?左玄天是你師叔?」

  「不需要你管。」行天一轉身要離開。

  宛甄一路不依不饒地跟著,「我猜的果然沒錯,你不可能贏得過左玄天,打算臨陣脫逃了嗎?之前那一次贏,想必也是左玄天諒你年幼,又是同一師門,才對你手下留情,不料卻被你窮追猛打,才輸了你的!」

  行天一回到破廟裡,剛想在自己的舖蓋上坐下,卻被宛甄搶了先。

  宛甄一屁股坐在行天一的被褥上,道:「你若不解釋,我便不走!」

  「好難纏的姑娘,討厭死了。」行天一厭惡地道。

  這破廟裡,只有這麼一處是乾淨的,其餘的地方皆是灰土和瓦礫,行天一心想自己就只有這麼一件舖蓋、一條毯子,若是她真的不走,他的麻煩可就大了,便坐在她旁邊,開始講起了他的故事。

  「左玄天一直都是師門的驕傲,而我卻是扶不起的阿斗。我只喜歡觀鳥,一待能待上一整天,常常跑去山裡和鳥一起玩,而無心練劍。師父將我逐出師門,怕像我這樣的無用之才污了師門的名聲。臨別之時,我又去了那個常常觀鳥的後山,在那裡,我看見了我有生之年的第一隻溪鳳,美麗得不可方物。我循著那溪鳳去,來到河邊,當時正值退潮,河水水位下降後,河床邊露出一個巖洞,那溪鳳一路飛進了巖洞,我亦跟著走了進去,在那裡,我看見了兩塊晶瑩的石頭,隔著石頭著東西,東西的大小會發生變化,我想這或許就是天意,倘若我將這兩塊石頭稍加打磨,一定可以看見更遠處的鳥,看得更清、更仔細。於是我沒有回家,留在山中,打磨起石頭,每天早起開始打磨,日落就爬到樹上與鳥同棲,餓了就摘些野果,喝了就直接喝那溪水。」

  宛甄不由心想,這少年果然異於常人,世間有幾人能撩得住那樣的寂寞,每天在深山中只做一件事。

  「我本以為,自己不出一年就能將石頭打磨好,但是,這石頭質地極其堅硬,想要將它磨出平滑的凹凸兩面豈是易事,我一直在打磨,一直在打磨,等我大功告成的時候,十六年已逝。這時我忽然想下山看看我的師父和師兄弟們,卻忘記了自己多年不修邊幅的打磨石頭,早已面目全非,衣冠邁遢,誰還認得我?我一進師門,便被師弟們攔在了門外,有人出手要傷我,我只是輕輕地抓了他的手,他便慘叫了一聲,胳膊就這麼斷了。我想要道歉,已經遲了,師弟們以為我是別的門派來挑戰的,一窩蜂地攻了上來,只是我發現,我已與十六年前不同,大概是因為每天都要聽鳥的聲音,捕捉鳥的動作,使得我耳目變得靈敏許多,無論他們多少人攻過來,每一招、每一式,我全部都可以預測,即使從我身後悄然無聲的進攻,只要他動了,我也能捕捉到其間產生的風聲。人,還是沒有鳥敏捷啊!對我來說,人的行動太容易感覺到了。不知不覺,我身邊已經倒下了很多人,我知道自己犯了錯,想趁被師父發現之前溜走,不巧的是,左玄天出現了,他一眼就認出了我。我向他解釋他也不聽,扔來了一把劍,要親自收拾我。我知道他劍法高,這次逃不掉了,不料他連出手十招,我都接下了。待我出手時,我竟然一刀便砍斷了他的劍。那把劍比起那兩塊晶石,簡直如同泥巴一般柔軟。隨後,左玄天拿出一塊令牌要給我,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覺得自己有愧於師門,見已沒人敢攔我,便匆匆地跑掉了。後來,來找我的人不計其數,皆問我為何不要武王令,我才想起來,可能當時左玄天要給我的,就是那個被稱作武王令的東西。」

  「那東西對於像你這樣的人來講,或許如同廢鐵一般……」宛甄在聽過行天一的故事後,喃喃地道:「但你可知因為那塊廢鐵,你已害了多少黎民苔生的性命?」

  「我不想知道,我是個無用的人,從始至終,都不想讓自己變得有用。姑娘請回吧,時候已經不早,你在這裡待久了,那些暗藏在林中保護你的人也太辛苦了。」

  「既然這樣,我便告辭了。」

  「姑娘且慢。」宛甄剛一轉身,卻又被行天一叫住,「下山的石道,姑娘還是不要走了,有人埋伏在那裡,意圖不軌。」

  「謝謝你。」宛甄定睛看著他,雖然有些氣不過自己也沒能請到他,但是卻不由得心生欽羨。好一個超塵脫俗、神仙般的人啊。

  「哦,對了。」臨走的時候,宛甄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預感讓她不得不依賴起身後這個陌生的少年,「我懷中有一瓶香,只要輕輕擰開蓋子,便會有鳥兒聞香而來,我剛才就是用它把鳥引來的。如果你願意幫我一個小忙,我就將它送給你。」

  「多小的忙算小?」

  「送我下山,去鬼王堡。」

  「不。」行天一拒絕,「我那個師叔就在這條路上,我不想見他。」

  宛甄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看來今天難以全身而退了。

  「我見你是個有緣人,不如這樣吧。」行天一望著宛甄放在他面前的那一小瓶香,雖說不想幫忙,卻又實在想要,便耍了個滑頭,從行囊中翻出一本鳥譜。「你若能只翻一次,就翻出溪鳳鳥所在的那一頁,我這次就護送你平安下山。」

  宛甄伸出手,「能否借我仔細觀察一下,我只看外面,不會隨便翻動的。」

  行天一將鳥譜遞到她手上,宛甄四外圈兒的瞧了下,忽然笑了,「小弟弟,姊姊不陪你玩了,這本圖譜,我就收下了。」語畢,便急忙向後退了幾步,與行天一拉開距離。

  「喂!你還我!」

  行天一剛要上去搶,宛甄立即做出要撕了它的樣子,「小弟弟,少跟姊姊耍滑,姊姊吃的就是這飯碗,溪鳳根本沒在這本圖譜上。你若追來,我就撕了它哦。」

  「你怎麼知道溪鳳不在上面的?」

  「這本圖譜想必是你自己畫的吧?你這麼喜歡溪鳳,溪鳳在你眼中定是百鳥之王,既然是百鳥之王,則要嘛在第一頁,要嘛在最後一頁。這本圖冊前面已經髒了,後面的紙卻很新,說明你知道自己還不能算是見過全天下的鳥,所以並沒有用完。這個本子第一頁與封面之間有一個空隙,說明這裡曾經有一頁畫著溪鳳,但是卻被你撕去了,因為你覺得之前畫得不好,打算這一次好好觀察一下溪鳳,再將它畫出來,對嗎?」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快把它還我!」行天一惱羞成怒道,卻又不敢靠近她,怕她真撕了畫冊。

  宛甄看著他乾著急的樣子,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圖冊,然後將它搋進懷裡,「你自己想法子搶回去羅!」

  語畢,宛甄跑出了行天一的住處。她本以為,自己一和行天一分開,如風、洛天他們便會來迎她,可是外面的樹林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他們該不會出事了吧?宛甄不由得心跳加速。

  行天一說過,來時的石道已經不能走了,只能繞開,於是她小心翼翼的踏上了一條陌生的路。

  她一路擔著小心,一腳深一腳淺地下山,不久,繡花鞋便被藏在草下的石頭磕破了,腳也磨出血來。天色越來越暗,卻絲毫不見鬼家堡的影子。

  「如風一定是出事了!否則不會不來接我的。」宛甄想到這裡,忽然有些想哭,又趕緊收起眼淚,抹了把臉。她要堅強!

  「宛甄!」爹爹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似是在找她。

  宛甄喜從心來,趕緊應聲道:「爹爹!我在這兒!」

  「啊!找到啦!狐孤婆,快過來,我聽見宛甄的聲音了!」廖吉開心地喊著,在山丘後,漸漸冒出一個黑色的腦袋尖兒,而後越來越大,只見他正拄著拐棍,艱難地爬著坡,身後跟著貓柳,扶著快要吃不消的狐孤婆。

  「如風沒有和你們在一起嗎?」宛甄問道。

  「他不是一直盯著你嗎?」

  「我離開行天一住的破廟後,便不見他了。」

  「我問問。」狐孤婆從懷中掏出一個鳥哨,吹了起來。

  半晌,沒有回音。

  「哎呀,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有事,咱們先回去吧。天一晚,我肚子都餓了。」貓柳抱怨道。

  就在這時,狐孤婆忽然一怔,不講話了。

  「狐孤婆,你倒是講句話啊。我們先回去嘛,好不好?」貓柳嘟著嘴問。

  只見狐孤婆身子向前,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背後插著一支利箭。

  「貓柳,快帶著宛甄逃!」廖吉吼道。

  樹叢間,人影攬動,宛甄只覺得一片天昏地暗,手腕被貓柳一把抓住,隨即被貓柳撞倒,滾下山坡。

  「爹爹!」終於停了下來之後,宛甄從地上爬起來,失魂落魄地道。

  貓柳摀任她的嘴,宛甄這才發現,她們落在了一個小山崖下,而敵人正在她們的頭上走來走去,四處找著她們。

  聽著頭上的腳步聲漸漸遠了,貓柳道:「我們挺不了多久的,我把他們引開,你趁機快走!」語畢,飛一樣的向左跑去。

  敵人見狀,喝道:「在那裡!」

  緊接著,是貓柳的一聲慘叫。

  宛甄心如刀絞,聽著上面已是沒有人了,她從崖下爬了出來,一抬眼,一雙黑色的官靴走到了她眼前。

  「原來躲在這裡啊,太子妃。」那雙鞋的主人,左玄天道。

  ***

  話分兩頭。

  如風一行人分散開來伏在山林中,如風本擔心自家娘子如此貌美,會不會被小武王輕薄,直到在暗中窺見行天一,方知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行天一生得貌美如女子,跟宛甄站在一起宛如一雙姊妹,而且還說自家娘子擋了他觀鳥,這種傢伙恐怕將來只會愛上只雌鳥,女人之美色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如風哥哥。」如風正在心中掂量著,忽然覺得身後一涼,明月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明月?」

  「如風哥哥,跟我來。」明月穿著一件白色衣衫,外面罩著一件赤紅的薄紗,襯著她眉心的紅痣,愈發鮮艷得詭異。

  「我憑什麼要跟你走?」

  明月苦笑了一下,黑色的血液從她的唇邊流下,隨即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如風趕緊扶住她,企圖把她喚醒,「明月!明月!」見她依然緊閉著雙眼,脈象微弱,不禁有些擔心,便將她抱起,去找藏在不遠處的洛天去了。

  ***

  鬼王堡內—

  「你休想用愚人蠱蠱惑我們去騙我們的夫君。」楚瀛和淺韻背靠背站在院中,周圍已被七、八個御門庭的人包圍。「這裡是鬼家堡,在這裡用蠱,你們還真是班門弄斧。」

  「既然軟的不行,我們只能硬來了,還請兩位夫人跟我們走一趟!」御門庭領頭的人大喊了一聲,「上!」

  情急之時,只見一道黑光飛過,擋在了淺韻和楚瀛面前,來者身長八尺,身形魁梧,不怒自威,「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但是你們絕對不可能活著出去!」

  語畢,院中的石板忽然下沉,鬼無量抱住淺韻和楚瀛騰空一躍跳到了屋簷上,成百上千個黑影從地下竄了出來,將御門庭的人拖進了石板下。

  「這是什麼東西?」

  「快逃!」

  「啊……」

  御門庭人的掙扎哀嚎聲四起。石板關閉,院子裡又恢復了方才的平靜,連一絲血跡都沒有留下。

  淺韻和楚瀛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的這一切,「剛才的那些是什麼?」

  「幻象罷了。我鬼家的規矩,是不見血的。」

  「這麼說他們還沒死?」楚瀛問道。

  「現在尚且活著,不過接下來他們會看見更加可怖的幻象,直到把膽嚇破,精神崩潰而自盡。讓我的貴客受驚的人,就是這樣的下場。」

  「還不如直接被殺了要痛快一些啊。」淺韻呆怔怔地,還未從剛才的事件中回過神來。

  「這麼說,前朝大除巫蠱乏術時燒了鬼家堡,鬼家堡上下七百餘人死於非命,也僅僅是鬼家設下給朝廷看的一個幻象?」楚瀛皺著眉頭問道。這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接觸蠱術,一旦想到這裡,這一切都太可怕了。

  「誰知道呢?」鬼王笑了,「或許那才是真的,現在的這一切,不過是我這個未亡人,自我安慰的幻象罷了。」

  淺韻和楚瀛的後背一陣發涼,淺韻趕緊把楚瀛叫到一邊耳語道:「你不問又沒人把你當啞巴!幹嘛要揭人家傷疤!」

  「我好奇嘛。」

  「現在的問題是,有人出賣了我們。」鬼王繼續說,「他們在沒人帶領的情況下,是絕對不可能看見鬼城的,更不可能找到鬼家堡來。」

  「不是我。」楚瀛趕緊澄清。

  「沒問你你便不用答啦。」淺韻瞪她,「又沒人懷疑你。真是的,你性子怎麼跟洛海越來越像?」

  「你怎麼不說自己跟洛天越來越像呢?一天到晚嘮哩嘮叨,彷彿什麼都是我的不是!」楚瀛反駁道。

  「恐怕是我不小心把他們帶進來的。」這時,院門口,洛海扶著身受重傷的洛天走了進來。

  「相公!」兩個女人迎了過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淺韻問道。

  眾人七手八腳安頓好了重傷的洛天,洛海在屋外細細說道:「我們幾個隨宛甄上山,找到行天一後,計劃分頭保護宛甄。我和哥哥在一起,如風獨自一人,廖吉也是自己一個人一組,貓柳和狐孤婆在一起,這樣有敵人靠近,我們也能彼此照應。宛甄和行天一進了廟裡細談,我和哥哥正在那裡聚精會神的盯著,這時,如風抱著一個紅衣女子找到了我們,說那女子是極為重要之人,讓哥哥先回堡裡為那女子療傷,留我在原地即可。我問如風那女子是誰,如風也不說。哥哥走後不久,我越想越覺得蹊蹺,我與哥哥雖然相處得不怎樣,但是哥哥如果受傷,我身上也會痛。我覺得自己胸口悶悶的,便急忙往鬼家堡的方向趕,果然在鬼城城門處,看見了受傷的哥哥。」

  屋子裡,淺韻心疼地為洛天檢查傷口,幾顆救急的還魂藥丸下肚,洛天便沉沉的睡下了。淺韻為他蓋好被子,心中不免有些後悔插手此事。

  她從屋裡出來時,聽見了洛海的話,便接話道:「如此說來,那幾個御門庭的人,正是那女子引來的?」

  「正是。」

  「我們捨命陪著這個太子建功立業,為什麼他連這麼大的隱患都不告訴我們?」從淺韻的聲音中能聽出些許怒氣。

  「不好了,不好了!」貓柳一路跑了進來,三兩下竟如同一隻小貓一樣,竄到了鬼無量盾上,騎在他脖子上,抱著他的腦袋瑟瑟發抖。

  「喂,你快下來。」鬼無量十分無語。

  「嗚嗚嗚,不下去。嚇死我了。」

  「怎麼了?」見貓柳如此狼狽,眾人紛紛問道。

  「狐孤婆死了!廖伯伯……廖伯伯被抓了……我想引開他們讓宛甄逃跑,卻被人打暈了,等我醒過來時,發現了這個。」貓柳一邊哭著,一邊掏出一塊巾帕,上面寫著—

  三天以內,讓宇如風一人來普鄂山。廖宛甄和廖吉在我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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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1 16:12:3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如風的意識漸漸恢復,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再平凡不過的酒家,而此時正是午後,窗外人來人外,車水馬龍的聲音傳了進來,有些吵耳。

  「明月?」一抬眼,如風便見到明月正在他身邊坐著,大概是不想惹人注目,換了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粗布衣裳。「哼,為什麼不殺我?難道這不是殺我的最好時機嗎?」

  「為什麼要救我?」明月問。「我殺了夏雲澤後,你把我放了,我裝病,你又急忙為我找大夫。你在擔心我?我能看得出,你只愛廖宛甄一人,你對我,並不是出於愛.或許可以說,你有些恨我,但是你卻對我如此之好,好渦所有我遇見過的人……」

  兩行淚水從明月眼中流出。

  明月,你是個沒人要的孩子,皇上要殺你。

  為什麼?明月沒有做錯任何事啊。明月很聽話的……

  瑟瑟發抖地求命的那一年,明月只有十歲。

  如果連這種苦都吃不了,還怎麼做殺手?

  她太弱,不如殺了她算了。

  被餵下毒藥,蜷著身子,因為痛苦,指甲在牆壁上劃出一道一道的痕跡,直到劃得指尖血肉模糊,那一年,明月十二歲。

  那天和你一起的那個男子,已經被我殺了。

  你以為我看不出他的企圖嗎?難道你打算對他投懷送抱?

  你最好保有自己的處子之身,以後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會需要獻給更加重要的人。

  就這樣,明月的初戀結束了,被人用最痛苦、最殘忍的方法狠狠斬斷了情絲。

  從那時起,明月的心就死了,直到她遇見如風,那種不需要理由,卻讓她打心裡發暖的關懷令她的心又漸漸有了感覺。如風,他們明明是敵對的兩個人,為什麼她對他的感覺卻是如此親近?

  「明月,退出御門庭,我會保護你、照顧你。」如風道。

  「你依然不肯告訴我,你是誰,和我是什麼關係?」

  「宛甄在哪裡?」

  「被左玄天關在普鄂山。」

  「我要去救她。」如風超身,剛欲離開,明月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狐孤婆被我殺死了,洛天被我打成重傷,好在他內功不錯,應該死不了。你失蹤了這麼久,回到鬼王堡,打算怎麼跟你的兄弟們解釋?說這一切都是你無理由的袒護一個御門庭的女子所致?」

  「你竟然殺死了狐孤婆?!你到底要怎樣?」如風轉過身,怒視著明月的眼睛,相依為命的狐孤婆的死訊對於他來講無疑是青天霹靂。

  「我在逼你。」明月對答,眼中有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寂寞。

  「你真無聊!」如風想要離開。

  「你可以去救廖宛甄,但是鬼王堡裡的人你就不管了嗎?狐孤婆死了,剩下的人我也會將他們一個一個的殺死。除非你肯告訴我你和我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太小看鬼無量了。」

  「沒錯,我傷不到鬼無量,因為他躲在鬼家堡不出來,但是其他人呢?除非他們能一直躲著我。」明月獰笑道,「就像你一樣。」

  「好,那我就告訴你,你不要恨我。」如風落落地坐了下來。

  ***

  普鄂山,監牢——

  「爹爹,你不是最喜歡喝酒嗎?怎麼不喝了?」宛甄見到廖吉將酒倒在地上,問道。

  「這是祭我那個蠢師弟的。」

  「師弟?」宛甄側臥在草蓆上,瞪大了一雙眼睛,「我見過他嗎?」

  「見過啊。」廖吉苦笑,由於背對著宛甄,所以宛甄未曾察覺,這老頭子的眼眶已經濕潤。

  「那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就在前不久。」廖吉道:「被人暗箭傷到了後背。」

  「難道狐孤婆是……」

  「沒錯,狐孤婆是我師弟,狐孤婆不過是他為了隱藏身分借用的已故之人的名字,他真實的名字叫做胡問舟,三十年前,名震一方的淮南雙煞『疾風問舟』與『黑雲不凶』,正是我和我師弟。」

  「那為什麼他會去做了公公?」宛甄回憶起狐孤婆的樣貌,即便是上了年紀,也有一種特殊的氣質,這種氣質讓他在謊稱自己是曾經的懷平名妓時也沒有人懷疑。倘若他曾經是個男子,想必一定是個俊美非凡的男子。

  「那時候,我們師父有個小女兒,名叫夕鶴,性格乖巧,模樣俊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注定要入宮的女子。但是在她入宮之前,卻與問舟產生情愫。兩個人試圖反抗過,也嘗試著私奔,但是都以失敗告終。夕鶴被選秀女的官員接走後不久,問舟就把自己……」

  宛甄驚愕地望著爹爹,想不到這世間竟有這樣癡情到連自己的尊嚴都捨棄了的男子。

  「問舟一路托人,終於入了宮,並見到當時已經是貴妃的夕鶴。」廖吉繼續道:「不久,夕鶴生了皇子如風,並被立為皇后,如風也被立為太子。太子七歲那年,夕鶴娘娘又生了個小公主,就是明月……」

  「啊?」宛甄驚訝的摀任嘴巴,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御門庭女刺客竟然就是如風的親妹妹,當朝的公主。

  「你現在明白了嗎?我不想讓你嫁給如風的一番苦心……如風要嘛死,要嘛回到京城搶回屬於自己的皇位,無論結局是哪個,都不是爹爹真心想看到的。問舟、夕鶴、如風、明月,這就是皇族,而你我只是百姓罷了……」

  就在這時,一個流裡流氣的聲音從監牢門口響起,「聽說左大人最近抓進來一位美人?還不快帶我去找找樂子!」

  監牢的門被打開,一個穿著水藍色長袍的劍客走了進來。

  「大人,就是她了。」牢獄的看守指著宛甄道:「我在外面等您。」

  「怎麼,還有個糟老頭在這裡?」那劍客有些不滿道。

  「你這小子,什麼叫做『糟老頭』!瞪大了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誰!」廖吉坐起身來,身上散發出可怖的怒氣。

  「我自然知道你是誰。『黑雲不凶』,想不到你居然老成這個樣子了。」那劍客嗤笑,「就憑你這把老骨頭,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看招!」不凶先發制人衝了上去。

  只見對方靈敏的一躲,一記掃堂腿踢來,不凶靈敏地一跳,站在他膝上,又是腳上用力,想要將那劍客的膝蓋骨踩斷。那劍客卻不慌不忙,一個翻身,另一腿從不凶背後掃來,將不凶打倒在地,一路滑到了牢房另一邊,重重地摔在牆上。

  宛甄尖叫一聲,從背後撲向那劍客,「爹爹!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喝那麼多酒!」

  宛甄自知力氣不如這壯年男子,只得敵攻我退,敵去我送,耗著這劍客的時間和體力,待爹爹重新站起來。

  不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本以為自己可以重整旗鼓,但是胸口一悶,又險些摔倒下去。果然是時不待人,即使不願意服老,自己也是一把年紀了。

  「爹爹!」宛甄一分心,便被那劍客抓住了胳膊,一直壓制到牆上,一動也不能動。「你放開我!」她咬了那劍客一口,不料卻被那劍客踢了小腹。

  宛甄吃痛地滑倒在地上,頭上冒出了虛汗。

  「嘖嘖,好厲害的姑娘,我喜歡。」說著,他撫上了宛甄的臉頰。

  「住手!」不凶大喝一聲,再次衝了上來,速度卻已是比之前慢了許多。

  那劍客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條鞭子,一鞭子甩過去,纏住廖吉的腳,重重地一甩,將廖吉整個人都摔在另一側牆上,廖吉的身子順著牆滑到了地上。

  「你這老不死少壞事,當心我宰了你!」那劍客吼道,緊接著低下頭對宛甄說:「現在可從好好疼你了,小美人兒。」語畢,「唰啦」一聲,扯開了宛甄的衣服。

  宛甄閉著眼睛,正準備承受這一切,忽然胸口一熱,再睜眼,面前的人已經沒有了腦袋,鮮血從碗口大的脖子中湧出,方才那顆帶著洋洋得意面容的頭顱,已經滾到了牢獄的另一端。

  整個牢獄中被血腥味充滿。

  劍客倒下,露出明月的身影,一臉鮮血,紅衣似火。

  「明月?」

  「如風來救你了。」明月輕輕地對宛甄說。

  左玄天從大牢門口跑進來,看著屍體,怒吼道:「明月!你怎麼能未經我同意,就殺了我的人!」

  「你的徒弟對我的人質出手,會誤了我的大事。」明月的聲音冷冷冰冰,「宛甄姊姊,時候不早了,我們去觀戰吧。」

  「觀戰?」

  明月的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看看那個男人是怎麼死的!」

  ***

  宛甄和廖吉身上戴著枷鎖,跟在明月身後,一路來到了普鄂山上的烽火台,從這裡可以看見一條寬闊直通山頂的石板路。

  石板路共分五段,每一段上都有一座了望塔,塔前的空地上,分別有五大門派的頂尖高手守關,一級比一級困難。

  這一切,都是武王左玄天設下的陷阱。聽聞如風武藝超群,又有江湖豪傑相助,唯有這樣,才能一點點地削弱他的實力,哪怕他真的有命通過五大高手,左玄天還在最後設了一個地雷陣,要如風必死無疑。

  「你真卑鄙。」明月聽後對左玄天說:「難怪武林中人都討厭你。」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你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實力了嗎?」明月問。

  「不不不……」左玄天笑著搖頭,命人斟酒,遞給明月一杯,「我之所以要爭武王令,要賣命給朝廷,不是因為我想打,反而是因為我不好戰。倘若我能一直佔住這個位置,我便不用親自動手,也能解決所有敵人,豈不快哉?」

  「總有一個人會逼你出招的。」宛甄在旁邊喊道,想到自己懷中還搋著那本鳥譜,讓她不由得開始斫禱,這張王牌最後可以派上用場。

  「哈哈哈!」左玄天笑了,「但願他能快點出現。」

  「如風來了。」明月道。

  宛甄看見一個小黑點從路口出現,背後扛著一把長劍,拾級而上,便被幾個人團團圍住,長刀相向。

  「如風!是如風!」宛甄心中頓感悲喜參半,既期待他來救人,又擔心他受傷。

  只見如風步伐穩健,指東打西,勢如迅雷,疾走如風,出招俐落,不消片刻便解決了周圍那些人。

  「好劍法!」左玄天拍著椅子的扶手道:「想不到這個草民太子還有兩下子!」

  「是問舟的步法。」廖吉喃喃道:「問舟將他的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了如風。這步法、這劍法,與問舟年輕時一模一樣!」

  「狐孤婆……」宛甄此時只顧著感動了,全然不覺明月走到了廖吉身邊。

  「不凶伯伯。」明月在廖吉耳邊低語道。

  廖吉聽見這樣的稱呼,抬眼望著明月,只見她的神色已經與之前不同。之前見她,她就彷彿是一個假娃娃一般,眼睛裡沒有一絲溫度,而這一次,她的眼睛有神了,雖然那神色無比的悲傷。「難道你……」

  「哥哥將以前的事情都告訴我了。」明月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打開了廖吉的枷鎖。「我會救你們出去的。我昨晚用愚人蠱對付了華嚴派,他們今天沒有一個人會醒來,現在駐守在華嚴派的位子的,是鬼無量他們。隨後,他們會陪同如風一起衝上來,屆時左玄天一定會陣腳大亂,我則會再製造些騷亂,讓他亂上加亂,你和宛甄把握住機會,趁亂離開,懂了嗎?」

  「啊!」看見如風受傷,宛甄不由得尖叫了一聲。

  她紅著眼睛看如風被人刺傷了腳,行動頓時減緩了許多,很多攻勢招架不住,不一會,身上又陸續多了許多傷口。

  「他已經不行了。」左玄天坐在事先準備好的椅子上,吃起了水果,優哉游哉地看著如風這個曾經讓朝廷倍感棘手的敵人,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下一波駐守的是崆峒派,劍法花俏得很,看似無用之招往往最有用,不是取人性命,而是牽制人的行動,能夠破解他們陣法的唯我左玄天!哈哈哈……都說自古紅顏多禍水,真正想要建功立業的男子,根本不應該有妻室,更不應該為了一個女子而神魂顛倒。因為倘若對那女子動了真情,那女子便成了他們的致命弱點。如風往日為人謹慎,御門庭暗中跟著他這麼多年,也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如今為了一個女人,竟然甘願來送死,甚至連自己的宏圖偉業,千秋大計都不要了,真是一個蠢男人!」

  「左大人,言之過早吧。」宛甄堅定的聲音劈開緊張的氛圍,「如風還沒有死啊!」

  「哈哈,太子妃,你認為如風能活下來?」

  「我只知道他絕對不會讓我失望。」宛甄語畢,只見崆峒派的人層層將如風圍住,一道白光閃過,如風劍走偏鋒,崆峒派的陣勢頓開,形如散沙,霎時間,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地上。

  「爹爹,」宛甄道:「您一直反對我和如風在一起,可是您看到了嗎?如果當年不是問舟對夕鶴的一片情深,如風根本不會活下來,更不會學得這樣精湛的劍法。如果如風沒有愛上我,他也不會破了這陣法。或許紅顏禍水,但是,正是因為愛得堅決,如風才不會輸!」

  如風拖著受傷的腿,向上走的時候,已是一步一個血印了。

  「哈哈哈,他輸了!」左玄天大笑。

  不料,再上一層的守關人卻沒有殺如風,而是扶起如風,衝著左玄天的方向咧開得意的笑。

  「鬼無量!」宛甄不由得笑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左玄天果然如明月所料亂了陣腳。

  跟著,他的身後也發生了躁動,左玄天一回頭,只見舖天蓋地的一陣火浪直衝向自己——

  不,不是火浪。

  「趁現在快走!」是明月的聲音。

  該死!這個娘子竟然放了最重要的人質!

  左玄天閉眼,不受明月施展的幻境所惑,仔細感覺,身邊的溫度並沒有變化,果然,那不過是思人蠱的一種。

  他抽出長劍,辨清明月的方向,一劍刺了過去。

  明月早就知道自己的宿命,所以並沒有躲閃。若說她最後還有什麼留戀,那便是宛甄。

  她從心裡好羨慕、好羨慕這樣的女子,如此幸福,如此磊落,她也想要成為宛甄那樣的人……或許從最開始折磨宛甄,並非完全是為了執行任務,而是出於對宛甄的嫉妒。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想擁有你千分之一的幸福。只是,今生今世,已沒有機會了……

  半晌,明月卻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她疑惑地睜開眼,卻見宛甄擋在了她身前。

  「宛甄姊姊!」明月大叫著抱住跌下來的宛甄。

  「我的鳥譜!」一道白影從天而降,一腳踢開了左玄天。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左玄天捂著胸口,用劍支著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

  「師叔不記得我了?」行天一道,有一股少年傲氣。

  「是你?」當年那場敗戰還歷歷在目,只是左玄天萬萬沒有想到,今日會在這裡遇見他。

  「快點,那女人身上有我的鳥譜,快點把它還我。」行天一說著,就要搜宛甄的身子。

  明月一掌將他打開,「你不問人事,只問鳥譜,還算是個人嗎?」語畢,她抱著宛甄就跑了下去。

  「喂!你!」行天一剛要追,便被左玄天攔住了退路。

  只見烽火台下,各派高手都在望著這兩個人,議論紛紛。

  「那不是『小武王』行天一嗎?」

  「想不到這個宇如風還真有兩下子,連不問世事的行天一都站在他那邊。」

  「決一死戰吧!」左玄天丟過一柄劍。

  行天一接住劍後,望著左玄天,「我不想傷害師叔。」

  「你當年贏了我時,我已不是武王。多年來,我遭受種種非議,屈居朝廷狗官麾下,而你卻樂得逍遙,今日我定要與系分出個勝負,以了我心中多年鬱結!」

  「我輸了。」行天一把刀往地上一丟,「我只擔心剛才那女子的傷勢,不擔心你心中是否有什麼鬱結,因為那是你自找的,與我無關。」

  「你走不掉的!」左玄天出招,勢如猛虎,只見他騰空一躍,一刀直直劈向行天一。

  行天一輕敏地躲過,運掌,接招,形如流水,心若明鏡。越是簡單的東西,越是深不可溯,如同飛鳥,花落,冬雪,紛繁之中,成敗之外。

  一掌直擊左玄天胸口,左玄天順勢跌在城牆上,「轟」地一聲,城牆在重擊下裂開,引起一陣煙塵。

  煙塵散去,左玄天吃力地站了起來,「再來!」

  「天一說過,不想傷害師叔。」行天一收手,兩手背於身後,凜然地站著。「師叔輸了。」

  「我沒輸!」

  「輸了就是輸了,快認輸吧!」下面的人喊道。

  「對啊!快點交出武王令!」

  「交出來!」

  左玄天望著烽火台下的各門各派,滿目蒼涼地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遞給了行天一,「這是你的。」

  「好,這次我收下了。」行天一一把接過,昭示天下,新一任的武王已經出現,左玄天已經退場。

  「你怎麼會變得這麼厲害?」未了,左玄天問道。

  「厲害?」行天一笑了起來,「比起剛才那個擋在別人面前的姑娘,我可是弱得很吶。」

  ***

  明月抱著宛甄匆匆地跑著,要去尋找接應的淺韻諸人,腦海裡不停迴響著之前如風跟她說過的話——

  「好,那我就告訴你,你不要恨我。」

  當日,在那酒家,如風與明月面對面坐著。春日已逝,夏日的低壓與煩躁,伴隨著大銜上人潮纘動的聲響,一陣風吹過,卻絲毫不能讓人覺得紆解,時間彷彿和這燥熱的感覺一同靜止了。

  「我們的母后夕鶴,是前朝的皇后。被你所殺的狐孤婆,其實是一直在我們身邊照顧的胡公公,正是因為他武藝超群,才一直沒有人敢加害於母后。那時還有一個叫貓柳的女孩,在你出生時,她就已經是十來歲的年紀了,現在也還是那麼大。她曾經是活祭品,但是卻活了下來,被皇上當做吉祥之物,養在宮中。母后對她很好,她也一直都是小孩子的性格,我總愛找她玩,玩得很開心。」

  「我十歲那年,你只有三歲。那一年,現在的皇太后,當時的水蘭娘娘,買通了御醫,誣陷我是胡公公和母后的孩子,並非龍種,惹得父王龍顏大怒,要廢皇后,殺太子。」

  「胡公公帶著你、我、母后和貓柳連夜逃出了皇宮,但是在路上,母后和你因為身體太弱而染了病。追兵馬上就要追來了,貓柳因為輕功了得,先一步過了淮南河,去找胡公公的師兄廖吉來接應我們。」

  「但是如果我們幾個人一起,恐怕還等不到廖吉來接應,就被朝廷的追兵抓到了,所以母后決定她與你留下來引開追兵,讓胡公公帶著我快逃。胡公公與母后約定,如果我活下來,便讓胡公公將他畢生的劍法傳授與我,視如己出。」如風的聲音平靜得如一潭湖水。

  「母后本以為,你並沒有被人懷疑是皇上的親生女兒,所以皇上會對你網開一面,但是皇上並沒有。母后與你被帶回皇宮,母后被軟禁起來,你則被送去了御門庭,接受殺手的訓練。」

  「御門庭在訓練殺手時,會讓兩個關係很親密的孩子組成一組,待到兩個人學成之後,會讓兩個人彼此決鬥,殺死對方,否則就是自己死。經歷了這樣的訓練,才能讓人心如頑石,不再有任何感情。」

  「水蘭娘娘對母后的恨意,讓她並沒有將你和哪個孩子分到一組,而是單獨訓練,而你也不會被每年新加入御門庭的人殺死,因為她想要你殺了我,唯有親人相殘,才能解她對母后的嫉妒與憎恨。」

  「十歲那年,你學成出師,正式加入御門庭,因為你沒有和你分在一組的孩子,所以他們選擇了更加殘忍的方式試探你,他們把你帶到母後面前,讓你殺了母后。」

  「不要再講了——」明月的聲音刺破了寂靜。

  「你殺了她,然後因為過度刺激,而失去了那之前的記憶。」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明月抓著頭髮跪在地上。「不要再講了!母后她……母后……」

  「當我第一次看見你時,因為這顆紅痣,一眼便認出了你。」如風俯身將明月抱在懷裡,輕輕的撫著她的劉海,露出那顆紅痣。「你知道嗎?即使你一直在找我的麻煩,我也好開心。因為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不——我該死!我早在十年前就應該死去!我竟然用殺了母后這種方式來換自己活命!我該死!該死!該死!該死!」明月一掌接一掌打在自己臉上,打得臉上紅腫不堪,嘴角也有了血痕。

  「明月!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告訴你嗎?就是因為這對於你來說是無法接受的。這麼久以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怕你知道,我怕你因為禁受不住而再次離開我啊……」

  ***

  又是馬車上。彷彿所有事件與事件間的起承轉折,都是在隆隆而馳的馬車上。

  「傷口我已經處理完畢了,跟她講話,千萬不能讓她暈睡過去,能不能活命就看今晚了。」藥王的妻子李淺韻一邊說著,一邊收起了藥箱。

  明月握著宛甄被鮮血沾滿的手,一邊祈求著上蒼不要讓她死。

  用我的命代替吧!為什麼我還沒有死?

  「明月,我好睏,我要睡了……」

  「你不能睡啊!宛甄姊姊,快醒醒!你還沒見到哥哥呢,你不能睡!」大顆大顆的淚珠從明月的臉上滑下。「宛甄姊姊,不要死!不要讓我的罪孽再加重了!」

  「明月,你知道嗎?你穿嫁衣的樣子很好看呢。」宛甄的聲音越來越虛。

  「那你就為我縫一件啊!我還沒有嫁人呢!你不能死啊!」明月伏在宛甄身上,「你死了,我要如何跟哥哥交代?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

  「明月,」宛甄伸出手去輕拭她的眼淚,「不要再說死了,只要活著,總會有好事發生的。生命不總是苦痛,你有哥哥,還有我啊。」

  「明月姑娘,後面有人追著咱們!」貓柳騎著馬跟在馬車周圍,她發現後面一片煙塵滾滾,便撩開馬車的簾子通報道。

  明月探出頭去,只見馬車後,五大門派的人正騎著馬跟著他們跑,再一抬頭,只見行天一不知何時坐在他們的馬車上。

  「貓柳,你快去前面通知鬼王他們。」明月命令道。

  「嗯!」貓柳一蹬馬鐘,快步追上前面的男人乘的那輛馬車。「鬼無量,五大門派的人在追著咱們跑!」

  「怎麼回事?」一直在照顧如風的洛海采出頭去,「咦,是剛才那個人」

  「你怎麼跟來了?」明月問行天一。

  「那個受傷的姑娘怎麼樣了?」

  「那是我嫂嫂,你少打她主意!」明月沒好氣的道。

  行天一的臉立刻紅了,「什麼叫打她的主意?我、我才沒有!」

  「看你一臉色狼樣,一看就沒安好心。我嫂嫂貌美如仙,我哥哥風流倜儻,你還是快回去歇了吧!」

  「都說了我沒有!」行天一辯解道:「那個女人害我拿了這個武王令,然後我一走,他們就追著我,把鳥兒都嚇跑了!」

  「關我們什麼事?」

  「要不是那個女人搶了我的鳥譜,找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境地,你們總要給我想個辦法吧!」行天一有些著急地道。

  明月見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想不到世間真的有這種連武王令都不會用的白癡。

  她在心中鄙視了一番,忽然計從心來。

  「現在我念一句,你跟我重複一句,對著他們講,講完了之後,你就自由了。」

  「真的嗎?」

  「我明月是從不會說謊的!」明月睜大眼睛,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那你快說!」

  明月清了清嗓子說:「武王令在此!」

  「武王令在此!」行天一跟著喊道。果然男孩子的聲音說出來更有氣勢——

  明月忍不住想笑,這新任武王還滿可愛的。

  「我行天一在此號令武林諸位豪傑……」

  「我行天一,在此號令諸位武林豪傑……」

  「你學錯了笨蛋!」

  「誰讓你一次說得那麼長!」

  武王令在此,我行天一號令武林諸位豪傑,跟隨盜王宇如風,懲國賊,殺亂黨,擁立盜王宇如風重執皇權,將昏君宇文啟趕出京城!與宇如風一道,整國風,盜國庫,濟蒼生,讓天下百姓各有其田,老弱婦幼各有所養,冬有御寒之衣裳,春有再種之餘糧,致使兄弟不再相殺,骨肉不再相離……

  「喂,你們聽見了嗎?武王要幫我們!」洛海驚詫地看著鬼無量,而後搖晃著如風,「快醒醒,武王要幫我們啦!」

  「嫂嫂,我剛剛說服了武王幫我們哦!嫂嫂,你聽見了嗎?嫂嫂,你別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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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1 16:12: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第二天,新武王行天一與盜王宇如風、鬼王鬼無量、藥王洛天、毒王洛海、黑雲不凶、殺手明月聯手叛亂一事,已經傳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行天一自上次打敗鬼無量後,一直沒有動靜,忽然間就來取了武王令,還讓我們都跟隨宇如風,莫非是早有預謀?」

  「有誰知道這個宇如風究竟是個什麼人物?來自何門何派?」

  「聽說宇如風行俠多年……」

  「太子宇如風不是早就死了嗎?」

  「你們可知,將他撫養長大的那個太監,是當年『雙煞』之一的『疾風問舟』。」

  「『藥王』、『毒王』怎麼會在其中?他們不是一心煉藥,從不過問江湖之事嗎?」

  「洛海?難道是五年前研製出『青襲』的那個人?」

  「鬼無量?三十年前那場大火不是燒光了鬼家堡,燒死了所有用蠱人,怎麼他還活著?」

  霎時間,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人們爭相議論,幾乎是片刻之間,說書人的嘴裡,唱曲人的小調中,就都是這件事了。

  「宛甄呢?」如風一覺醒來,便急急忙忙、一瘸一拐地跑出房間找宛甄。

  淺韻搖了搖頭,「她幫明月擋了左玄天一刀,現在正在昏迷中,雖然已經不會有性命之憂了,但還是需要慢慢調理。」

  如風走到宛甄床前,廖吉正在那裡守護著。

  「你要好好待她。」廖吉又囑咐了一遍。

  「嗯。」如風點了點頭,「她是我一生所盜的寶物中,最最珍貴的一件。這一定是老天對我的眷顧,才讓我遇見她。」他拉過宛甄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唇邊,「宛甄,快醒過來,來做我的皇后,我要打下江山給你,世間的女子,只有你能坐這個位子。」

  當晚,鬼無量的書房——

  「我們還有三天的時間。」鬼無量分析道,「因為宛甄請來了行天一,局勢現在已經全面扭轉了。原本我們在暗,朝廷在明,現在,行天一號令武林跟著我們,武林人多眼雜,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將在朝廷的掌握之中,而御門庭是什麼情況,找們就不得而知了。敵強我弱的局勢也發生了變化,現在敵我雙方人數相當,只是我們的軍隊遺是散沙一盤,朝廷卻是訓練有素。我們造反的事已經在武林中傳開了,不出一天,朝廷便會知曉此事,而最遲三天,朝廷就會派出兵馬對付我們,屆時,我們也將錯失先下手為強的機會,所以我們要把握時間,盡快準備好應敵之策。洛天、如風,你們快點把傷養好,至於行天一,你去把鳥看完。」

  「看不完的!溪鳳的求偶時期是一個月!」行天一抱怨道。

  「唉,賊船難下啊。」洛海拍了拍他的肩,「我也是被我哥哥硬拉來的。」

  「反正它們這一個月都做著差不多的事情,你去看三天就可以了吧。」洛天扶著額。原本有一個洛海就夠他煩了,現在又跑出來一個比洛海還幼稚的行天一。

  「我則利用這三天將軍隊重編。」鬼無量繼續道。語畢,他轉向如風,「宛甄姑娘還沒有醒來嗎?」

  如風搖了搖頭。

  接下來的三天,如風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宛甄身邊,每天餵她喝水,幫她擦汗,握著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小心翼翼的側身躺在她身邊,望著她緊閉的雙眼,平靜的睡臉,她卻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只是一直在昏睡,一天比一天消瘦。

  宛甄,快醒來,別這樣嚇我。

  看得出洛天和淺韻夫婦,為了宛甄的傷,已經傷透了腦筋。宛甄被刺中要害,武器上喂了毒,再加上失血過多,若非藥王的靈丹功效非常,她現在已經死了。但就算勉強吊住她的命,她的身體也不如武人強壯,所以情況時好時壞。

  洛海和楚瀛也是竭盡全力幫忙。當然,如風還看得出,這兩對也是形影不離的在一起。

  如風忽然有些害怕,如果他失敗了,如果洛天和洛海遭到不幸,淺韻和楚瀛怎麼辦?如果那樣,他也再看不見宛甄了。

  「哥哥在擔心?」那一天在宛甄房裡時,明月歪著頭問他。

  「不用擔心,我當年吃了毒藥被埋在土裡,還又爬出來了呢。」貓柳大大咧咧地說。

  「誰能跟你比呀!」明月道,「簡直就像個妖怪一樣!哥哥,你放心吧,嫂嫂一定會醒來的。」

  如風只能苦笑。

  當日,蒼四山上,明月出現在行天一身後。

  「喂,你敢殺人嗎?」明月問他。

  行天一此時正拿著自己特製的小木長筒放在眼睛上,四處找溪鳳,他頭也沒回地說:「不想殺。」

  「你這懦夫!」明月嗤笑。

  「不想殺,又不是不能殺。只是人暢遊於天地,殺了他,於我也沒什麼好處。」

  「我給你好處。」明月雙手抱胸,彷彿這是一筆惡魔的交易。

  「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你能與我同去對付御門庭七十眾,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什麼好處都可以給?這可是你說的。」

  哼,八成會要什麼關於鳥的書吧。明月心想,這無趣之人要的東西,想必也是無趣至極。

  ***

  出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如風望著昏迷中的愛妻,惜別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淺韻承諾道,「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宛甄姑娘的。」

  再轉眼,洛天和淺韻也是一樣的依依惜別、難分難捨。

  戰馬已經備好,如風穿戴整齊,跨上戰馬,準備出征。

  從淮南出發,一路北上,包抄皇城,切斷東、西兩方援救的線路,直逼宇文殷交出皇位,相信這一切的時間不會太久。

  馬蹄一起,如風最後一次回眸鬼家堡,就在這時,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穿著單薄的衣裳,扶著門框,被下人攙扶著,柔弱無骨,卻自在堅強。

  「宛甄!」如風翻身下馬,跑了過去,將宛甄一擁入懷。因怕弄疼她的傷口,那擁抱並不用力,只是充滿了溫暖的溺愛。

  「好險,差點就錯過了為你餞行。」宛甄的聲音輕輕的,卻無比親切。

  「是啊,你這個小笨蛋,你知道我有多麼擔心嗎?」

  「在見到你君臨天下之前,我是不會死的。」宛甄笑著,摸著如風的臉龐,「如風,我相信你一定不會失敗,因為我會等著你。我哪裡也不去,什麼都不做,只等你回來繼續寵溺我。我是你如風的妻子,未來的皇后。」

  「一言為定。」如風刮了一下宛甄的小鼻子。

  「這個小瓶送給你。」宛甄從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個玉制的小瓶道:「意思是『平平安安』。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我將它交給你,希望它能將平安帶給你。」

  兩個人輕吻著彼此,纏綿而純美。

  ***

  一年,是這場內亂持續的時間。

  在這一年中,如風行軍的隊伍越來越大,得益於鬼王鬼無量的細心編隊,攻入皇城的時候,已是浩浩蕩蕩,全然看不出是出身草野的散兵了。

  宇文敵聽說如風的軍隊將至,嚇得落荒而逃,在逃跑途中被人抓獲,送進了大牢。

  當年水蘭娘娘嫁禍夕鶴皇后一案被翻出重審,凡參與此案者,皆斬首示眾。

  寶殿之上,如風穩坐王者之席,長刀在側,論功行賞。他明令禁止奢靡浪費之風,沒收官員暴斂之財物充實國庫,開倉放糧,以供百姓休養生息。一系列的政策徹底肅清了宇文殷在位時朝野渾渾噩噩的風氣。與此同時,他也上上下下的又忙了一整年,沒能抽出時間去見宛甄。

  「宛甄,如風怎麼還沒有來啊?」這一天在鬼王莊裡,貓柳坐在臥榻上,一邊和鬼無量下著棋,一邊吃著點心。「天下不是已經太平了嗎?難道他真的當了皇上之後就忘了你了?」

  一回頭,那個一直與她搭話的宛甄卻不見了。

  「宛甄!」貓柳跑了出去,四處尋找,最後在宛甄的房間裡發現了一紙留言。

  不如隨風。

  貓柳急忙拿給鬼無量看,「這是什麼?」

  「不如隨風?」鬼無量皺眉,「宛甄應該是離開了。她可能等了太久,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那個如風也真是的,既然江山坐穩,就快把自己的女人接回去嘛!」

  「可是,不如隨風,難道不是她去找如風的意思嗎?」貓柳歪著腦袋推測道。

  「倒也不無道理。」

  鬼無量將此事飛鴿傳給了如風,不出半個月,果然在鬼家堡門口見到了穿著便服的如風。他手提一口寶劍,一身玄色的衣衫,頭髮高高的束起,雖是和當年的盜俠同樣的打扮,氣質上卻已成熟了許多。

  「皇上。」

  見到鬼無量這麼大氣場的人物跪在他面前,把如風嚇了一跳,「喂喂,你就不要見外了,還是叫我如風吧。還有你,貓柳,小時候你不是也一直叫我的名字?洛天、洛海他們現在也是這樣叫我。你們是幫我打天下的人,這個天下有你們的一份,何必要把我舉得高高的,反而讓我跟你們疏遠了呢。」

  隨即,鬼無量讓如風看了那張留言。

  「不如隨風……」如風想了想,「在那之後,她真的毫無音訊?」

  「如風,你娘子被你氣跑了喲。」貓柳湊了上去。

  如風打了她的小腦袋一下,「休得胡說,當心把你關進大牢。」

  「嗚嗚嗚……」貓柳像小孩子一樣地裝哭道:「如風剛說過在我們面前就像小時候一樣,忽然又變釙了。」

  「宛甄可是在三月走的?」如風問道。

  「沒錯,正是三月。」

  「三月,是信風的季節。」如風推測,「宛甄最喜歡玩猜謎遊戲了,這張字條恐怕就是一個字謎。她隨時都可以走,卻偏偏要趕在信風來了的時候,『不如隨風』的意思,是她要跟著信風一同向東。」

  「你們夫妻果然不同尋常。」

  「可是就算知道了她向東,也不知道她人在哪裡啊!僅是向東的話,方位太廣了。難道要派人一點一點的搜?」貓柳忽閃著大眼睛,撓著腦袋問。

  「以宛甄的性格,倘若不是我親自找到她,她是不會出來的。」如風若有所思了片刻,「除了這個字謎之外,宛甄最後留給我這個小瓶。」他從衣服裡翻出自己臨行前,宛甄掛在他脖子上的小瓶,那種親切的感覺又回到了心頭。

  宛甄,你可知道我有多麼想念你!只是朝務繁忙,我始終沒能抽出時間來接你,我派來的人又都被你打發了,說必須要我親自來才行……宛甄,不管你是不是在賭氣,都請你別再鬧了,跟我回去吧!

  「賭氣……」如風忽然冒出來這樣一個詞。

  「賭氣?」貓柳和鬼無量一頭霧水。

  「哈,我想我知道宛甄在哪裡了。」如風笑了起來,「貓柳,我的馬喂好了嗎?宛甄給了我這個小瓶,又說她要等我,這個小瓶放在懷裡,正是『懷平』之意。對於宛甄來說,懷平可是她的娘家,女人賭氣回娘家,簡直太司空見慣了,而懷平又剛好在鬼王堡東方……鬼兄,在下先行告辭,等接到了娘子,再來與你敘舊!」

  ***

  如風辭別了鬼王和貓柳一路向東,果然在懷平縣衙看見了廖吉一邊打著酒囁,一邊審案。

  「爹爹,都說了讓你不要喝這麼多!」廖吉身邊的「師爺」,雖然黏了假鬍子,卻還是掩蓋不住她的機靈可愛。

  「你說這把扇子,呃,是你的。」廖吉臉上通紅,一副快要睡死過去的樣子。「你又說,這把扇子是你的……呃……到底是……誰的?我先睡了……」

  「爹爹!」宛甄丟了一支毛筆過去,見還是沒有吵醒爹爹,便開始代理起爹爹的職責審案。

  「捨到這把扇子的人,還和這把扇子一起拾到了一個扇墜,我當初就是怕被人冒領,才將扇墜從扇子上取下。現在你們分別來我這裡,畫出扇墜的形狀,畫對了的,這把扇子就歸他,畫錯了就仗五十大板。如果現在認錯,只仗三十。」

  「小的一時糊塗!」堂下果然有一人跪在地上認罪。確實,沒有見過那扇墜的,要蒙對扇墜形狀的機會實在是太小了。

  宛甄笑了起來,「那這把扇子就物歸原主了。」隨即將扇子遞給沒有認罪的人。

  那人遲疑了一下,問道:「扇墜呢?」

  宛甄嘴角輕揚,「果然,你也是來冒領的。好一個貪得無厭之人,你讓人幫你挨板子,眼看著扇子就要被你騙到手,又想多要個扇墜。不過正是你的貪得無厭暴露了你——這柄扇子根本沒有扇墜。」

  「只是冒領就打三十大板也太重了吧?」堂下二人中的一個突然站了起來。

  「誰說我真要打三十大板?不過是嚇唬你們罷了。整個審案過程他的行動都受到你的牽制,一看就是和你串通好的,你特意找一個人來跟你一起爭扇子,好讓我與爹爹陷入這兩個人必有一個是真的扇子主人的心理陷阱。我說得對不對?如風。」

  「斷得好!這案子斷得好!」如風撕下人皮面具,笑望宛甄。和宛甄在一起就是這麼有趣,讓他情不自禁想要一直和她對峙,一直享受這美妙的快樂。

  一看見如風的臉,宛甄笑如春風,「果然,還是被你找到了這裡。」

  ***

  當晚,如風親自為宛甄洗了腳,在那藕白的腳踝上吻了起來。宛甄向後躲,想從他手中把腳抽出來,卻被他緊緊的握住了。他一路沿著她的腿向上,細細地品嚐著。

  「什麼時候跟我回去?」如風問道。

  「你也看到了啊,懷平城不能沒有我。」

  「不能沒有你?」如風狠狠地捏了一下宛甄的大腿,惹得她「啊」地慘叫一聲。「那我怎麼辦?你可知我這兩年多孤獨多寂寞?你要怎麼賠我?」

  「你……你該不會沒有抱過任何女人吧?」宛甄是喜歡他,也信任他,但如今他貴為天子,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自古帝王難專寵,他會是那個例外嗎?

  「有了你,我根本不要其他女人。一如風忿忿不平地道:「還有,明月是不是你教的?只要我跟別的女人說一句話,她便去掌那女人的嘴。像個母夜叉似的,還要罵我對不起你。」

  「哈哈……」宛甄笑了起來,「她本來就是個小夜叉。這可不是我教的。」

  「跟我回去吧。」如風微微起身,吻上了宛甄的雙唇。「你答應過要做我的皇后的。後宮有你,定不會再有什麼冤案發生了。」

  宛甄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撲進他懷裡,「好。」事實上,她一直等著他,等他來接她、等著和他攜手到白頭,如今心願達成,她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她踮起腳尖,吻上如風的唇。兩年不見,她對他的思念一樣刻骨銘心。雙唇相觸,乾柴烈火,一時間,春色滿屋。他們緊緊地相擁著,這一輩子再也不分開了,永遠永遠不分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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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4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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