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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水銀]獵男計(獵愛同盟會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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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0:52: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獵男計(獵愛同盟會 1) 作者:水銀

她最愛的男人居然一手策畫要把她嫁給別人!?
不──這簡直是青天霹靂!
都怪那該死的主僕之別、階級之分!
她家的龐大事業分明都是他一手撐起的,
而他也「總管」了她的生活起居、感情世界,
若沒有他,她哪還悠哉的當什麼千金小姐,
更是絕對不可能有幸福……

哼!她可是「勇於追愛」的現代新女性,
她「相中」的男人,說什麼也不放手!
這次,她要拋下多年來的乖乖女形象,
徹底執行她精心設下的「獵男計」──
先拆穿那個內定未婚夫的花心真面目,
再裝成受傷的女人去尋求他的「安慰」,
最後再「扮豬吃老虎」,讓他成為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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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0:53: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秋陽暖暖,但在日本東京,已別有一股涼意。

  中國的那句詩詞是怎麼說的?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在這裡,也許應該改為:寂寞「櫻花」深院鎖清秋才對,這樣才比較應景,並且也表達出她萬分無奈的心情。

  「我好像聽見妳在歎息。」一句優雅的輕柔問候,伴隨著一抹纖細的身影落坐。

  定睛一看,一名身著上班族套裝、長髮挽起,長相無比美麗卻帶點冷漠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千秋。」川崎蕭漾開一抹笑顏。

  「讓妳久等了。」小泉千秋抱歉地道。

  「沒有的事,更何況,現在是上班時間,能約到妳我已經覺得很慶幸了。」川崎蕭要侍者立刻再送來一杯開水。「妳吃過午餐了嗎?如果沒吃過,我請客。」

  「妳發財了?」小泉千秋接過菜單,即使打趣,語氣仍是優雅有禮。

  「只是不必擔心生計而已。」川崎蕭吐了吐舌。「妳先點吧,亞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到。」

  小泉千秋一笑,點了份午茶餐。

  「我來了。」一抹高挑的纖長身影挾著一陣風,在第三個位置落坐,微鬈的秀髮一飄,襯出她一身牛仔外套、牛仔長褲、牛仔背包的中性風情;不似小泉千秋的優雅細緻,她自有一股個性的魅力。

  「終於到齊了。」個子最小的川崎蕭看起來就像個小妹妹,小小的臉蛋、小小的五官,看起來像永遠長不大。

  「這地方不錯。」亞織最善於對環境的觀察。日式的建築風格,屏風外是一處植著櫻樹林的庭院;視野好、環境清幽,果然適合好友聚會聊天。

  各自點完餐,中山亞織一臉興味地望著好友。

  「蕭,妳要結婚了?!」這個消息,已經轟動全日本了。

  「大概是吧。」談到這件事,川崎蕭見到好友的好心情,當場消失三分。

  「不要告訴我,妳二十幾年的愛戀,會在短短一個月內消失,然後又立刻愛上別人。」中山亞織一臉害怕。

  「怎麼可能?!」川崎蕭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拜託,她很專情的好嗎?並且極端信奉「一生只愛一回」的傳說。

  「那……結婚的消息……」

  「是真的。」川崎蕭看著她們。

  「誰逼妳?」中山亞織表情一沉。

  看蕭一臉無奈,就知道她絕對不是自願的。

  「很多人。」川崎蕭可憐兮兮地一笑。「我爸爸、我媽媽、老管家、小管家……」

  「他?!」這次不只中山亞織驚訝,連一直沉默的小泉千秋也皺起眉。

  「他」是蕭最心愛的男人,也是最瞭解蕭的男人。依那個男人最近在商場又得到的稱號,沒有人相信他會遲鈍到那種程度,連蕭對他的心意都看不出來。更別說他從小就護著蕭!

  「到底是怎麼回事?」小泉千秋冷靜的問。

  看著兩名好友,川崎蕭強揚起一抹笑容,開始解釋——

  ※ ※ ※

  「川崎」在千葉縣是個歷史很悠久的姓氏,創立「川崎企業」後,名聲與產業更是不斷擴大,傲視日本商界數十年。

  經過幾代相傳,川崎家的血脈愈來愈單薄,到這一代,川崎蕭更成了川崎家的獨生女,也是川崎家龐大產業的唯一繼承人。

  按理來說,身為唯一繼承人的川崎蕭,應該自小就被施以特殊訓練,以便日後接掌川崎企業,從此成為忙碌的名女人……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川崎蕭的父親川崎裕介雖然是川崎企業的社長,但實際上運作整個企業的人,卻是川崎家的管家——龍澤吉。

  久遠之前,龍澤一氏視川崎家為主,即使時代變遷,龍澤家的祖訓依然不變,世代守護並輔助川崎家。

  龍澤氏對川崎家一向盡忠職守,在川崎家從商愈來愈發達後,龍澤家的傳人也學著從商,並且在現任主人無心於商界時,一肩扛起川崎企業的重擔。

  三十年前,龍澤吉接下川崎企業的經營重擔,卻依然只領著身為管家應得的薪水,並且從小訓練自己的兒子從商。

  在確定這一代的川崎家只有川崎蕭一個血脈時,更對兒子龍澤星耳提面命,絕對要竭盡保護之責。對於川崎蕭,龍澤吉本身更是疼愛有加,絕捨不得她受任何委屈。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龍澤吉也算是川崎蕭的另一個父親。因為有這個萬能管家在,川崎裕介夫婦才能繼續往學術界發展。他們當然也關愛唯一的愛女,不過照顧川崎蕭日常生活的瑣事,卻由龍澤吉一手包辦。

  在川崎蕭成年後,龍澤吉便開始注意起她的婚事。在他的信念裡,川崎的姓氏必須傳承下去,因此,川崎蕭所要嫁的對象,便需要經過精挑細選。

  依龍澤老管家的意思,門當戶對只是基本條件,如果未來川崎家的女婿不能入贅川崎家,那麼至少在川崎蕭生下的孩子當中,長子必須從母姓,其它的才可以從父姓。

  「在經過比較和篩選後,村井長野就雀屏中選了。一個月前相親會面,我看他很討厭,但是老管家很滿意,所以兩家人就決定半個月後,就是我的訂婚之日。報告完畢。」說了一長串家族簡介,川崎蕭喝口茶、切下一口蛋糕,吃進嘴裡。

  「也就是說,這件婚事完全是龍澤老管家與村井家夫婦主導,你和村井長野這兩個當事人完全不能有意見?」中山亞織很難想像那種情況。

  要和一個只見過一面、完全不認識也不喜歡的男人結婚,過一輩子,是多麼可怕的事!

  「可以有意見,不過結果不變。」川崎蕭聳聳肩。

  「妳真的會因為別人的決定就乖乖結婚?!」中山亞織一臉不信。

  相交十年,她不是會被川崎蕭那種柔順乖巧的外表所矇騙的笨蛋。在她們三人之中,會因為別人一句話就結婚的,比較可能是千秋。

  「亞織,如果妳的父母同意、對妳形同另一個父親的老管家也同意,再一個——視妳如親妹的好大哥也同意,一致勸妳結婚,妳會再拒絕嗎?」川崎蕭說的很仔細。她是壓力沉重耶!

  「問題是,妳又不視那位『視妳如親妹』的好大哥為大哥,所以他的話就可以不必聽了。」中山亞織直接刪去一個,而且刪到重點。

  剛剛舉出的這四個人,其實有能力影響蕭決定的人,只有一個,而且就是最後那一個。

  「但是,他同意。」川崎蕭眼神一黯。

  「他同意妳就照做?」中山亞織嗤哼一聲。「蕭,我不是第一天認識妳了,妳有那麼乖的話,早八百年前就結婚了,不會等到現在。」畢竟,龍澤老管家想將小姐嫁出去的念頭,又不是現在才有。

  川崎蕭懊惱地皺了皺表情。

  「我有那麼不聽話嗎?」

  「事實上,的確有。」中山亞織不客氣地回道。「蕭,現在該說說,妳今天特地找我們出來的重點了吧?」

  川崎蕭噗哧一笑。

  「亞織,妳好難騙。」她埋怨。

  「我要是那麼好騙,也不會依然安在地跟妳做朋友到現在。」不精明一點,早八百年前就被她給賣了。「再說,千秋從頭到尾都沒怎麼出聲,如果說我會擔心妳,那她一定更擔心。」

  「原來敗筆在千秋。」真是失算。川崎蕭扼腕不已。

  「好了,老實招來吧,我洗耳恭聽。」確定東線無大事,遠從大阪趕來的亞織開始有心情吃點心、喝咖啡。

  「其實,今天找妳們出來,真的只是為了在訂婚前能和妳們聚聚。因為明天開始,我就要忙著訂婚的事,試穿禮服、練習新娘禮儀。」等等之類,繁文縟節的事。「到時候,可能就沒時間再偷溜出來了。」川崎蕭低低地說。

  事實上,今天下午的時間也是偷來的。她趁家裡的人都休息後,再偷偷跑出來,只留了一張字條給老管家。

  「蕭。」亞織沒耐心地瞥了她一眼。重點呢?

  「我講的是實話。」蕭的表情十足無辜。

  亞織真是想翻白眼了。

  小泉千秋看了這個、再看看那個,終於忍不住搖頭一笑,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資料。

  「蕭,別再鬧了,妳知道亞織做生意是很忙的。」小泉千秋將資料遞到她面前。「這是妳拜託我查的資料,先看看。」

  「什麼資料?」亞織好奇地探頭過來,只看到標題。

  =村井長野生平事跡=

  底下洋洋灑灑一整篇,是村井長野的學歷介紹、工作資歷與私人生活,包括他有多少女朋友等等,個人情史真是族繁不及備載。

  「哇,這人也太強了吧。」川崎蕭看完的,亞織立刻就接過來看,看到女朋友名單的時候,她更是嘖嘖出聲。

  而千秋也真絕,連人家十三歲開葷這種事也給人家查列出來,真是圈圈叉叉,未成年不宜觀看。

  「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千秋緩緩地道:「如果這些事我查得出來,妳家那位老管家就不可能不知道。而如果村井長野真這麼風流,那個疼妳入心的老管家怎麼放心讓妳嫁給他?」

  「男人嘛,難免風流。」川崎蕭看完長達四頁的報告後,聳了聳肩。「老管家當然也擔心,不過村井一郎保證他兒子婚後絕對會收心,而且會在婚前與那些『女朋友們』全部劃清界線。如果村井長野敢做出對不起我的事,他也不會放過他兒子。」

  「這樣老管家就相信了?!」亞織不太相信。能領導川崎企業二十餘年、又將其壯大的人,絕對不會這麼好哄。

  「當然還有附帶條件。」

  雙手交握撐著下頷,川崎蕭補充道:「首先,是我與村井長野結婚後,生下的第一個兒子必須姓川崎。再者,村井長野如果敢對不起我,將不能得到川崎企業的任何財產,村井家也別想在從政時,由川崎家得到任何幫助。」說明白一點,這也是利益交換的一種。

  「真複雜。」亞織搖搖頭。真慶幸自己不是出生在大門大戶裡。

  「妳現在打算怎麼做?」收回資料,千秋問道。

  「一切照辦,等訂婚典禮舉行。」川崎蕭無奈地一笑。

  「真要嫁給這樣的人?」千秋不太相信。

  「當然不。」蕭眉一挑,這點很肯定。「可是目前的我,只能繼續去試穿禮服、練習那些無趣的新娘禮儀。」

  「然後?」亞織與千秋同時期待地望著她。

  「當然是想辦法拐到『他』!」這是最終目標,她們兩個早知道的,就不必問了吧。

  呃,這個答案跟前一個也落差太大了吧?好像一件事從開始就直接跳到結尾,那中間過程咧?!

  「千秋,幫我個忙。」川崎蕭把自己的證件掏出來。「幫我辦出國簽證、還有買機票,到台灣的。」

  「妳想逃婚?」亞織直接聯想。

  「從現在開始到訂婚當天,每天都有那麼多人陪著妳,妳跑得掉嗎?」約略知道傳統古禮的嫁娶有多繁瑣,千秋不以為這是個好主意。

  光是不斷修改的十二單,加上新娘的禮儀訓練,未來的半個月裡,蕭絕對很難有獨處的時刻。

  「如果我提早不見,讓訂婚典禮不得不取消,那會讓老管家很傷心。」也很辜負他一片心意。

  「那妳想怎麼做?」亞織好奇地問。

  「首先,那天絕對不會是我的訂婚典禮,所以妳們就不必參加了。亞織,我想請妳幫的忙,就是典禮當天,麻煩妳開車到飯店附近等我,順便帶著我的證件和簽證、機票等等。」川崎蕭再望向千秋。「千秋,在典禮之前,麻煩妳把我的證照都交給亞織。」

  「沒問題。」千秋點點頭。

  「我也沒問題。」不必問詳細計畫,亞織全力配合。

  「另外,千秋,還要請妳幫我找這個人,」川崎蕭指著那張情史上其中一個姓名,「說服她,無論如何請她在訂婚典禮當天到會場找我。」

  「好。」千秋頷首,謹慎記住。

  「去了台灣,至少要再過一個月我才會回日本。回來後,我會跟妳們聯絡,到時候,妳們可能得收留無家可歸的我了。」川崎蕭好自憐地說道。

  「不會吧?」再怎麼說,蕭也是川崎家唯一的繼承人,不會真被趕出家門吧?

  「誰知道呢?」川崎蕭繼續喝茶,如果她真的鬧得不可收拾,家人不諒解也是可以預見的。

  「蕭,妳只要我們幫忙,但是妳的主要目的,究竟是什麼?」千秋懷疑地問。這麼大費周章,應該不可能只為了逃婚吧?

  「還記得,我們十四歲的約定嗎?」蕭低首,旋玩著杯子。

  「記得。」千秋與亞織異口同聲道。

  「最後一句是:自己的男人,自己追。」蕭抬頭,一臉甜甜的笑,另外兩人就完全懂了。

  為了「他」,蕭這次賭得很大哦!

  「這樣好嗎?」千秋有點擔心。

  「不管好或不好,我都沒有選擇的餘地。」蕭很堅定。她只想與自己所愛的男人在一起,其餘的男人就算條件再好,她都不要。

  「看來,我們只能祝福妳了。」亞織以茶代酒,舉起杯,「蕭,我和千秋預祝妳,順利成功。不論妳做了什麼,我們都支持妳。」

  「謝謝。」蕭感動地舉起杯,三人同時飲盡。

  祝,為愛勇往直前的蕭,獵男成功!

  ※ ※ ※

  忙碌的日子匆匆過,半個月一眨眼就過去了,可惜她心裡的那個人,依然忙得東奔西跑,不見人影。

  明天,就是她訂婚的日子,他會不會趕回來呢?

  用過晚膳,在全宅子的人都早早休息,儲備精力為明天作準備時,身為新娘的川崎蕭穿著單薄的睡衣,坐在點著暈黃燈光的日式走廊上,肩靠著圓柱、一雙赤足在挑高的廊下晃呀晃的。

  反正這個時候也沒人會來,她也不必太介意自己的舉止不合宜。

  中國的那首詩是怎麼形容的?

  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

  現在再改幾個字應景,來符合她的心情——

  「無言獨坐廊畔,月如鉤,寂寞櫻樹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情愁……」可惜沒有春水可向東流,只有假山小池,流不出這座庭院。

  就像她,因為川崎這個姓,得困住一輩子……

  「夜深了,妳怎麼還不睡?」

  川崎蕭嚇了一跳,才回頭,一道頎長的堅實身軀已經落坐在她身邊,而他身上穿著整齊、西裝筆挺也就罷了,連他的髮型在經過一天的忙碌奔波後,到現在居然還維持一絲不苟的面貌。

  如果連頭髮都這麼固執,就難怪他的腦袋硬得比水泥還難打穿了。

  「我睡不著。」她低聲回答。

  隔著一根小小的廊柱,他們分坐兩邊。

  「就算睡不著,也不該穿著這麼單薄就出來。」他脫下外套披到她肩上。

  秋夜也許不像冬夜那麼冷,但是涼涼的氣溫也可以讓人生病。

  蕭乖乖披上外套,立刻感覺到外套裡他留有的暖暖體溫,而臉蛋往外套裡埋,就輕易可以聞到他的氣息。

  「你剛回來?」她模糊地問。

  「嗯。」他點頭,雙手習慣拉過她的手,皺眉於她手溫的冰涼,厚實的雙掌隨即覆住她。

  「我討厭長大。」如果時光一直停在小時候,他至少不會離她越來越遠。

  「別說傻話,人總是會長大的。」他安慰,以為她因為即將出嫁而不安。

  「長大了,你就離我好遠。」他表情一頓,她抬眼望他。「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裝傻。」然後,任她一個人胡思亂想,惴惴不安。

  「我沒有離妳很遠,常常不在,只是因為公事。」他輕聲地道,小心不讓太多情緒流洩出來。

  「是呀,公事。」多麼好的借口。他可以用忙碌來忽略,她卻落寞不已。「明天你會在嗎?」

  「不會。」當訂婚典禮開始的時候,他人已經在飛往台灣的途中。

  「我的訂婚儀式,你連參加都不肯,為什麼還同意我嫁?」她有點埋怨。都是他啦,要不是他也同意,她才不會答應。

  「公司有事,我必須趕到台灣去,但是妳結婚的時候,我一定在。」他保證。

  「你真的可以眼睜睜看著我嫁給別人?!」她語氣哀怨,幽幽地望著他。

  他表情一頓。

  「村井家與川崎家門當戶對,妳會過得很好。」

  「如果我嫁的人,不是我愛的人,那我一定會過得不好。」她自嘲地道。「不過,為了川崎家,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結婚,不是一種犧牲。」

  「如果我嫁的人不是我愛的人,它就是犧牲,而且賠上的,是我的一輩子。」蕭抬起眼,直直望著他。

  「村井長野是個很優秀的人,妳會喜歡他的。」他的視線放在她的手上,等把她的雙手暖溫了,才放開,拉好她肩上的外套。

  「如果要你娶一個很賢慧的女人,可是你不愛她,你會覺得快樂嗎?」她不信地反問。

  「事情沒那麼糟。」他跳過她的問題。

  「回答我。」她雙手捧著他的臉,不讓他避開。「是不是只要你未來的妻子在別人眼裡是賢良的,你就會愛她?」

  「我會善待我的妻子。」他鎮定地回答。

  「你一點都不在乎我,難怪……你可以勸我嫁給別人……」她語音一哽,放下手狠狠別開臉。

  「小姐……」

  「如果我不是川崎家的小姐,你還會不會關心我?」她深吸口氣,眼眶紅紅的,但是不能哭。

  他無語。

  「所以,你對我好,只是因為……我是川崎蕭?!」她再問。

  而他依舊沉默。

  那麼……是真的……他對她好,只因為家訓……她低咽一聲,拂落肩上的外套,她跳下走廊,赤足往庭院裡跑去。

  「蕭!」他大驚失色。

  庭院裡石路不平,她赤著腳,很容易受傷!

  「停下來!」他極快地追上她,由身後一把橫抱起她,不讓她的腳再落地。

  「不要管我!」她掙扎。

  「蕭,不要這樣,妳會弄傷自己。」他緊緊抱著她。

  「放開我,不要你管!」如果從小到大,只是她的自作多情,拜託他不要理她,就讓她徹底死心!

  「蕭!」

  「如果你關心我,只是因為家訓、因為龍澤家不得不保護川崎家的人,你就放手,我不要這種關心!」她推不開他,就狠狠敲著他的肩,要他放手。

  「不是這樣!」他低吼,雙臂用力的幾乎要把她嵌進自己懷裡,免得她再掙扎。

  蕭低喘著停止了捶打,長髮因掙扎而散亂,雙手則緊揪著他肩上的衣服。

  「不是?」

  「不是。」他深吸口氣,將她抱回走廊,外套再度披回她肩上。

  「你……」他對她,至少,應該有一點點,感情的,對吧?

  她眼神凝望著他,想問的話,卻難以啟齒,就怕他的答案,要再傷她一次。她只能無助地直望著他。

  「不論妳嫁人與否,我都會保護妳,永遠不會變。」這是他能給的唯一承諾。

  「為什麼……」她低喃。他願意用一輩子保護她,卻不肯……

  「明天是妳訂婚的日子,妳不該想太多,應該早點休息,做一個美麗、獨一無二的新娘。」他輕柔的擦去她的淚水,眼神裡既不捨又壓抑。

  「我可以取消婚禮,只要你一句話。」為了他,她不在乎捨棄一切。

  「不行。」他搖頭。

  「為什麼……」她不懂,他明明也在乎她的……

  「我送妳回房休息。」他能做的,只有守護。

  「不要。」她坐著不肯動。她早該猜到他的自制力有多強,不會在這個時候鬆口,因為他絕不願成為明天婚禮失敗的理由。

  沒關係,她安慰自己,他有他的堅持,她也有她的,他們兩人,就看看誰的堅持先瓦解了。

  「蕭……」

  「陪我,我不想睡。」她拉他坐了下來,摟住他的腰就不肯放開。

  他的身軀先是僵了一下,而後還是放鬆下來,擁著她、輕撫她的背。

  她很氣很氣他,可是會生氣,也是因為愛他——

  「如果真的嫁到村井家,我不會幸福的。」她靠在他懷裡低語。

  他一震。「蕭?」

  「因為我不愛村井長野,永遠都不會愛他。」她的心裡,永遠都不會有村井長野。

  她這麼堅決的聲明,讓他開始擔心了。

  她不會無緣無故一直強調這點。蕭……心裡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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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0:53: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村井、川崎兩府聯姻。

  日本東京最高級飯店的十樓宴會廳,佔地上百坪的室內空間,以日式風格佈置得極為喜氣與莊嚴,只為迎接兩個小時後的訂婚典禮。

  村井家族致力於政界發展,在十五年後的現今,已在政壇上頗有勢力;川崎家則為日本商界十大企業之一,財力雄厚。兩府聯姻的消息一宣佈,立刻引來政商兩界的高度矚目。

  訂婚儀式十點開始,新娘清晨五點就被人叫醒,然後帶到會場旁的休息室,作臉、化妝,折騰到八點,川崎蕭臉上沒有半點不耐,反而很冷靜、很溫和,配合著服裝師與造型師作打扮。

  「川崎小姐,妳真是我所見過最美麗、最有內涵的新娘。」化妝師讚歎道。

  以她化過無數新娘的經驗,不管在人前是多有氣質、多漂亮的千金小姐,一到了這種時候,哪個不是被磨光了耐性?有時候還會對她們這些人發脾氣。然而川崎蕭從早上五點就被折騰到現在,不但沒有絲毫不悅,並且還神情平靜。

  這種氣度,這種修養,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千金小姐。

  「妳過獎了。」川崎蕭淺淺一笑。

  她哪有什麼氣度,只不過是一整夜沒睡,懶得作任何抵抗,所以任由他們去妝扮。而沒打瞌睡,是因為她在想著待會兒要怎麼做,才能瞞過這些人,不著痕跡地在訂婚典禮開始前溜出飯店而已。

  十點之前,她一定要想辦法離開,就算背上逃婚的罪名,她也不要真的和村井家訂下名分。

  嗯……「她」怎麼還沒來呢?

  「絕對不是過獎,」化妝師搖頭。「我是說真的……」話說到一半,門口卻傳來一陣吵鬧。

  「怎麼回事?」川崎蕭問道。

  「小姐稍等,我去看看。」化妝師停下手邊修眉的動作,立刻到門口詢問,旋又折回來。「是一個年輕小姐來吵鬧,她想見小姐,保全人員正把她擋下來,準備把她趕走。」

  「見我?」川崎蕭眼睛一亮。

  「川崎小姐,妳可以不必理會這種人的。」依化妝師的經驗,婚禮前有人來吵鬧,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沒關係,妳去請她進來吧,也許她有急事。」要不是她身上穿著傳統新娘和服,行動不方便,她早就自己去把人給帶進來了。

  「好吧。」化妝師點點頭,只好再跑一趟。

  「再麻煩妳,請外面的人安靜,不許驚動任何人。」川崎蕭對化妝師交代,順便清場。

  一會兒後,新娘休息室裡就剩她們兩人,川崎蕭這才仔細打量著這名女子。

  她看起來頂多二十出頭,相當年輕。話說回來,她自己也沒多大。

  她穿著樸實,面容柔順、眼神略帶緊張,雙手緊揪著小皮包,看起來無助又害怕,又有種不顧一切的神態。

  「我們雖然不認識,但我想妳一定認識今天的新郎。」川崎蕭溫和地說,端坐的神態,自有一股長於富貴人家的威儀,令人望而生畏。

  「我……我……」她囁嚅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被說服到這裡來,可是長野先生已經給了她分手費,她……

  「妳是村並長野的女朋友之一,也懷了他的孩子,對嗎?」川崎蕭再說。

  「妳──」她怯懦的臉上一片驚駭,連忙表明:「川崎小姐妳放心,我和長野先生……已經沒有任何關係,我會聽……聽長野先生的話,絕對不會……給妳帶來任何麻煩……真的,妳相信我……」她說著,就哭了出來。

  「別哭。」川崎蕭命令地道,表情裡沒半點不悅。

  「好、好。」接收到命令,她連忙止住眼淚。

  還真是聽話,難怪村井長野會喜歡她。川崎蕭心想。

  村井長野算是村井家中最富有才幹的新一代接班人,否則也不會被列為她的丈夫人選。而至於那些屬於男人的輕狂與逢場作戲,理所當然不列在重點。只要有權有勢,身為元配夫人的女子,通常也不會跟丈夫爭吵那些關於「外婆」的事。

  上流社會的生活型態,通常如此。

  男人在外面捻花惹草、豢養情婦,通常不會挑出身太好的女人,免得往後有麻煩,但是,姿色上乘卻絕對是必要條件。

  小林百合子的容貌不算是一等一,但她身上純真的氣息,卻是男人們想沾惹的最佳理由。而一旦擁有了,男人通常也就不珍惜了。

  小林百合子一點也不像那些慣使手段的高明情婦,對男人只會順從。川崎蕭不由得為她暗歎口氣。

  「現在我問妳的話,希望妳老實回答我,可以嗎?」

  「好。」小林百合子乖乖地道。

  「妳懷孕的事,村井長野知道嗎?」她再問一次,以茲確定。

  「知道。」

  「那他怎麼說?」

  「他……」百合子咬著下唇,努力忍著不哭。「他要我……拿掉……」

  「妳照做了嗎?」川崎蕭又問。

  「沒有。」她搖搖頭,抬頭見川崎蕭沒有半點不悅,才敢往下說:「川崎小姐,我……我真的很愛長野先生,他不愛我沒關係,但是……請妳讓我保留這個孩子,他……他是我以後唯一的依靠了……」

  看來,就算再差的男人還是有人愛的,眼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川崎蕭想了想。

  「妳想嫁給村井長野嗎?」

  「想。」她老實回答,又接著道:「但是我絕對不會破……」

  懶得聽她一再保證不會搶村井長野的話,川崎蕭直接打斷:「妳有什麼可以證明的東西嗎?」

  「證明?」小林百合子一臉疑惑。

  「證明妳懷孕、與妳和村井長野的關係。」

  「我……」百合子想了想,「我有醫生開的懷孕證明書,還有……長野先生送我的項鏈。」她從皮包裡拿出來,項鏈盒子包裝還很完整,因為她捨不得戴。

  川崎蕭將證明書看了下,再接過項鏈,煉墜後面刻了個「野」字,刻工與設計出自東京某家精品專櫃。

  這是千秋給她的資料中提到的,不知道村井長野這個人是不是有自戀狂,居然叫人設計出一款他專用的項鏈,並且只由他送給他的眾情婦,手筆大方得很。

  不過,這樣也好,只有村井長野的情婦才有這只項鏈,那他就抵賴不掉了。

  這樣,應該就很夠了。川崎蕭將東西還給她。

  「明知道他用情不專,喜歡在外面捻花惹草,對妳和孩子也沒什麼情分,妳還是想嫁給他?」川崎蕭再問一次。

  「我愛他。」百合子臉上淨是無悔的深情。

  「好吧。」川崎蕭點點頭,「那麼,今天的新娘換妳做。」

  「啊?」百合子呆住。

  「別呆了,」川崎蕭邊站起來,開始脫下身上的和服,邊命令道:「幫我把化妝師和造型師叫進來,不准驚動其它人。」

  「哦、哦,好。」百合子連忙照辦。

  還有一個小時二十分,應該足夠化妝和穿衣服了。川崎蕭想道。不理會進門來也呆住的化妝師和造型師,她又下了一連串命令,房內三人立刻動起來。

  川崎蕭望著坐在鏡前接受打扮的百合,交代道:「如果待會兒訂婚儀式被停止了,妳就把懷孕的事說出來,有人不相信妳,妳就拿出證明的東西,一定會有人替妳作主。」相信川崎家的龍澤老管家絕對不會坐視。

  「可……可是……」小林百合子一臉惶恐,怎麼都沒想到今天一來,會變成這種結果。

  「別再可是,記住我的交代、照我的話做。」川崎蕭命令道。

  「是。」百合子謹記,身上不忘帶著證明書和項鏈。「可是,這樣好嗎?」長野先生會不會很生氣?

  「沒什麼不好,村井長野該為他自己所做的事負責任。而我川崎蕭,絕不會嫁給一個用情不專的男人。妳就安心等著當新娘,如果有任何人反對,妳就說,是我要妳這麼做的。」一切後果由她承擔──但由龍澤老管家處理。

  「謝謝妳,川崎小姐。」她實在是個好人,不但沒有罵人,而且還成全了她的心願、讓她當新娘,這是小林百合子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客氣。」已換回一身洋裝,臉上妝也卸掉的川崎蕭一臉微笑。

  其實該是她向百合子說謝謝才對,因為百合子,讓她可以名正言順的逃婚。現在她得趁所有人還沒發現前,先離開為妙。

  仔細交代接下來的後續事宜──要百合子一定要說她是自願來的,還要化妝師待會兒偷偷去告訴司儀,新娘換名字。然後,川崎蕭背起小包包,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悄地離開飯店,找亞織會合去。

  ※ ※ ※

  一個多小時後,川崎蕭悠哉悠哉地搭上飛機,航向空中,不去想飯店裡出現的一團混亂。

  吉叔千萬不能怪她逃跑,要怪就怪新郎太多情,而她川崎蕭,絕對不嫁給花心的男人。

  而且,好歹她很乖了,有聽話地準備出嫁。但現在不是她不嫁,而是人家的情婦有了身孕,同為女性同胞,她當然不能一點同性情誼都沒有。所以,共同討伐那個胡亂下種的男人是應該的。

  她是個有良心的女人,總不能搶了人家的丈夫,搶了那個未出世小孩的爸爸,那樣太違背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的為人原則了。

  所以,逃婚非她所願,而是不得不為之的事。她滿意地想道。

  事情圓滿地進行到這裡,她可以先放一半的心。突然覺得好困哦……可是她還不能睡……

  四個小時後,她下了飛機,走到機場大門,望了望來往的車輛,對於四周的景致完全陌生。

  掏出身上僅有的日鈔,她拿去外幣兌換處換了幾張台幣,再買一張電話卡,走到公共電話,撥了幾個她背的爛熟、卻鮮少撥打的號碼。

  他應該不會關機吧?這支是緊急的私人電話,他說……只有她知道,就算沒電了也會立刻換電池,絕不會打不通的……

  人在台灣北部,正在開會的男人一直覺得心神不安,彷彿有什麼事發生似的。這時,手機突然的響聲讓他渾身一震。

  「龍澤星。」第,這響聲還沒響,電話已被接了起來,那頭立刻傳來一陣低沉熟悉的嗓音。

  她咬住下唇,忍住喉頭的哽聲。

  「喂?」他再喊一聲,仍沒響應。才想掛斷時,突然想起這支號碼只有她知道,他語氣一變:「蕭,是妳嗎?!」

  「是……我……」她可憐兮兮地響應。

  真的是她!

  算算時問,她此刻不是應該在訂婚宴當中嗎?怎麼會撥電話給他?

  仔細一聽,她那頭的確人聲吵雜──

  「怎麼了?」她的語氣不對,他無法置之不理。揮手暫停正在舉行中的會議,他走出門外。

  「我……我在機場……」她努力正常的發出聲音。

  明明昨天晚上他還陪她一整夜沒睡的,才幾個小時沒見,她怎麼會想他想到想哭?

  「哪裡的機場?」他冷靜地問。

  「台……台灣……」

  「妳在台灣!」他差點失控吼出來。該死!日本那裡出了什麼事、她怎麼會在這裡?!

  「我……」她深吸口氣,雙手緊抓著話筒。如果他要她回日本,那她該怎麼辦?

  「妳真的在台灣的機場?」他勉強尋回冷靜,再一次確定。

  「嗯。」她低應,不斷點頭。

  「在那裡等我,我立刻去接妳。」

  「好。」她又不斷點頭,雖然他看不到。

  「在我到之前,別亂跑。如果有不知道的事,就打我的手機。」他再一次交代。「我很快就到,等我。」他先收線,決定把會議延後,先調車去機場接她要緊。

  川崎蕭鬆了好大一口氣,心滿意足地掛回電話,乖乖守在門口一旁等候。

  聽到她人在台灣,沒問原因,他第一句話是要來接她,而不是吼著命令她回日本,不知道遣算不算是一個好兆頭?

  ※ ※ ※

  好兆頭個鬼!

  一看到那個全身冒著怒火的男人朝自己走來,川崎蕭就知道自己高興的太早了。

  他站到她面前,首先將她從頭打量到腳,確定她完好無恙後,才開口。

  「護照呢?」

  「在、在包包裡。」她小心地回答,悄悄後退一步。

  「給我。」

  「你要做什麼?」她抱緊包包。

  「買機票,送妳回日本。」他淡淡回答。

  「不要!」她眉頭一皺,咬著下唇。他很照顧她,卻也一向正直不二、唯父命是從,她該怎麼辦?

  「小姐……」

  「我不要聽。」她摀住耳朵。「你不問問我發生什麼事,就要送我回日本,那你就當我沒來過,不要理我。」她轉身就走。

  他大步向前跨,及時抓住她手臂;她一甩手,他抓得更緊。「蕭!」

  她雙肩一頓,不再掙扎。

  他歎了口氣。「跟我回飯店,其它事待會兒再說,好嗎?」

  她回頭望著他。

  「先答應我,不可以聯絡在東京的任何人,包括你父親。」想也知道東京現在一定一團亂,她可不準備在這時候回去解釋任何事。

  「妳逃婚?」他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沒有。」她不算逃婚,只不過沒參加婚禮而已。

  「那妳──」他才要問,他身上的另一支手機響了,他先接起來,一隻手仍然拉著她,以防她跑掉。「龍澤星。」

  「父親?!」

  「很好,公事很順利,沒事。」雖然會議只開到一半,但至少前半段是很順利的。「沒有,好,我會注意,再見。」通話結束。

  父親的話裡充滿試探意味,沒有提及小姐失蹤,但龍澤星已經猜到父親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他離開日本不過才幾個鐘頭,這期間到底發生什麼事?

  小姐在這裡,父親在電話裡也語焉不詳,在東京的訂婚典禮,沒順利舉行嗎?

  「我不要回日本,如果你通知任何人,我會跑,跑的讓你找不到。」她先聲明,他應該明白,她說得出就做得到。

  龍澤星瞪著她。很好,他還沒開口問,她倒先威脅起他了,她忘了他是不受威脅的嗎?

  可是這次她一樣很堅決,準備跟他瞪到底了,可惜她的肚子不合作,咕嚕地叫了一聲,她紅了臉。

  「妳多久沒吃東西了?」

  「沒有吃。」當新娘要打扮,她哪有空吃東西?

  他立刻意會。「在機上也沒吃?!」

  「嗯。」她硬著頭皮點頭,因為他的表情好嚇人。

  「為什麼不吃?」冷冷的話語終於透出一絲關懷,讓她逞倔的小臉也跟著軟下來。

  「我……吃不下……」她眼眶略紅,看起來委屈極了。

  「為什麼?」

  「因為……我怕你會趕我回日本……我不要回去……」她搖著頭,一手抱著包包,一手還想掙開他的抓握。

  她這副模樣,他還硬得起心腸送她回日本才怪!

  「先跟我回飯店,晚一點我們再談。」龍澤星讓步。讓她吃飽好好休息一下,也讓他有時間處理中斷的公事。

  她猶豫了一下,「答應我,你不會告訴別人我在這裡。」

  「好。」除了點頭,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她這才點點頭,靠近他。

  「妳的行李呢?」

  「只有這個。」她揚了揚手上的包包。

  「妳出國只帶這個小包包?」他不敢置信地問。

  「太匆忙了嘛,我什麼都來不及帶。」她也很無辜呀,誰叫她是偷溜的,當然不能拖一個大行李箱來引人注目。

  「算了,我們先離開這裡。」他的抓握,改為牽手。

  「好。」她乖乖響應,然後直接抱住他整隻手臂,兩人相倚著走。

  好不容易離開日本,無論如何,她絕對不輕易回去。

  ※ ※ ※

  新娘臨時換人,飯店內當然混亂成一團,來觀禮的所有政商界名人,更是看得一頭霧水。

  龍澤老總管當場指揮若定,除了宣佈訂婚暫停之外,也將現場的新娘帶到一邊,問清楚怎麼回事。

  今天的訂婚,由他代表女方家長觀禮。川崎蕭的父母要等正式結婚的時候才會回國,所以龍澤吉更有責任處理一切事務。

  問明始末,他讓百合子回休息室,自己則回到會場。

  「各位來賓,因為一些私人事故,今天川崎小姐與村井先生的訂婚典禮,暫時取消。所有來賓仍然可以享受飯店的美食與招待,算是川崎企業對各位致歉,請各位盡情享用。」透過麥克風說完,龍澤吉走下台。

  「龍澤,這是怎麼回事?」村井長野的父親村井一郎立刻問。新娘不見,這是存心要村井家丟臉嗎?

  「我們到新娘休息室談,請尊夫人與令公子一起來。」龍澤吉沉穩地回道。

  「好。」他倒要看看這場鬧劇,川崎家要怎麼對他交代。

  村井一郎喚了妻子與兒子,四人一同走進新娘休息室,剛剛那位出場的新娘已在裡頭。

  村井長野一看見她就皺眉,百合子畏縮了下。

  「我想,令公子認識這位小姐。」龍澤吉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裡。

  「我不認識她。」村井長野立刻否認。

  「長野先生……」百合子試著開口。

  「住口,妳沒有資格喊我的名字。」村井長野嚴厲地說。

  百合子又一陣畏縮,眼眶紅紅的快要哭了。

  「百合子小姐,請妳將妳的來意當著大家的面說明白。」龍澤吉說道,明顯護著百合子。

  龍澤吉是促成村井與川崎兩家聯姻的人,但是村井長野的不自愛,登時讓他打消了將小姐嫁給他的念頭。

  雖然村井家族名望不小,但是如果村井長野不是個好丈夫,家世再好也無用。他不能讓小姐受委屈。

  百合子將自己的情況說了,還拿出證明,村井夫婦頓時臉上無光。

  「我本來……不敢來的……可是我想再見長野先生一面,而川崎小姐說她……她不要嫁給一個用情不專的男人,要我留在這裡當新娘……」百合子愈說愈小聲,因為村井長野的臉愈來愈黑。

  「就算妳在這裡,我也不會娶妳。」村井長野絕情地道:「同時,我也不會承認這個小孩。」憑她也想當村井家的媳婦,還早!

  「長野先生……」百合子倒抽口氣。

  「看來,你不但認識她,而且關係匪淺。」龍澤吉說道。剛剛才說不認識,現在又說不會承認孩子,可見這名女子的確是村井長野的情婦無誤。

  「我……」說漏嘴了!

  龍澤吉轉向村井夫婦。「村井議員,我家小姐既然有意退讓,龍澤吉身為川崎家代理人也無話可說,這樁婚事就此取消,相信你不會有意見吧?」

  「這……」村井一郎看了看兒子,又看向龍澤吉,「這件事是個誤會,我相信小犬會處理好這個問題。請你轉告川崎小姐,希望她不要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訂婚的事可以擇期再舉行。我以村井家的名譽保證,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請川崎小姐務必見諒,再給小犬一次機會。」

  「村井議員,就算令公子能處理這個問題,我家小姐恐怕難以忘記今日之事,因此這件婚事還是作罷吧。」不要說是川崎蕭,龍澤吉也不欣賞風流的男人、更不欣賞說了承諾卻做不到的人。

  他家小姐值得更好的男人。

  「龍澤先生……」村井一郎還想說什麼,村井長野卻直接將胸口別上的新郎別針拆下。

  「作罷就作罷,父親大人,既然他們都這麼說了,這一切就算了吧!只為了一點小事,身為新娘的人就可以跑得不見人影,這樣的女人說有多賢慧,我也不相信,我們村井家族不需要這種小題大作的媳婦。」村井長野囂張地道。

  「村井議員,令郎的話你也聽見了,貴府之事要如何處理請自便,恕我告退。」龍澤吉轉身拂抽而去。

  「龍澤先生……」村井一郎連阻止都來不及,只能回頭瞪著兒子,「你做的好事!」

  「父親大人,我……」

  「這件事你給我好好解決,等川崎小姐回來的時候,立刻去賠罪。如果兩家無法聯姻,你也別想接我的位置。」真是不成材!村井一郎挽著夫人也離開新娘休息室。

  這又是招誰惹誰了?村井長野覺得自己真是冤枉。不過是有個情婦,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男人的作為,女人不該干涉。那位愛小題大作的千金小姐,絕對需要接受關於婦德的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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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0:54: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下午從機場回到飯店、吃過點心墊腹後,她就睡得很熟。

  晚上十點,龍澤星終於將未開完的會以及其它事項處理完畢,回到飯店;她依然躺在床上,看起來像是不曾移動過。

  短短兩天,發生的事雖然不算多,但還頁是有點令他措手不及。

  從懂事開始,他一向能將自己的事處理得很好,也從不輕易顯露出情緒。

  但是這種定力,只要一碰上「川崎蕭」三個字,通常不出三分鐘就可以宣告瓦解。

  龍澤星從來不覺得照顧她是一件苦差事,但蕭老是出人意表的舉動,他得承認自己也是應接不暇,尤其在他正式接手川崎企業後,除了公事繁忙,他還必須不時撥出時間照應她。

  蕭從來不是一個乖乖聽話、毫無主見的千金小姐,相反的,她太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忠於自己的想法,以至於她要做的事,實在沒人管得動。但是,她卻會聽他的話,不知道這算是幸、還是不幸。

  從下午機場的那通電話後,父親大人不曾再打電話來,日本那邊的狀況,相信父親大人可以處理得很好,現在麻煩的事是在他身邊。在還沒有完全明白發生什麼事之前,他大概很難將小姐送回日本了。

  放心熟睡五小時之後,川崎蕭終於醒過來。一睜開眼,就看見他守在不遠處。

  「我睡很久了嗎?」她坐起來,稚氣地揉揉眼。

  「不久,要不要再睡一下?」先是熬夜、再加上今天的奔波,如果她在機上都沒休息,那她現在肯定還需要睡眠。

  「不要。」她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怎麼會來台灣。」

  「不急,妳可以先休息。」不管怎麼說,他最關心的是她,如果她需要休息,他可以等。

  「我好多了,你才是那個應該休息的人。」他昨天陪她一夜,然後一早又出差到台灣,接著處理公事、開會,算一算,他應該已經超過四十個小時沒闔眼。

  但在他臉上,卻一點都看不出疲累。

  「準備好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嗎?」他坐在沙發上望著她,語氣輕輕淡淡,一點也不顯逼迫。

  「你過來這邊坐。」她拍拍身邊的空位。

  「小姐。」輕淡的語氣轉為警告。

  「我不要你離我那麼遠,這樣好難說話。」她撒嬌。

  龍澤星沒轍,依言走到床畔,坐上一角,面對著她。

  「現在可以說了嗎?」

  「我不愛你叫我小姐。」她得寸進尺的要求。

  「蕭。」在聽到答案之前,他最好合作點,免得她老是用一些小事來干擾他的注意力。

  「好聽。」她嫣然一笑,很快把早上發生的事,簡短說了一遍。「把百合子的事安排好之後,我就拿著包包,飛來台灣了。」她搭的班機,和他只差一班。

  她說得很輕鬆,因為不關自己的事;但是龍澤星卻愈聽臉色愈沉。

  「他這樣做,是辜負妳。」

  「沒關係呀,反正我也不想嫁給他。」她才不介意。村井長野的行為,正好給了她一個名正言順的拒婚理由。

  「小姐……」他才開口,她就摀住他的唇。

  「我說了,不愛聽你叫我小姐。」

  「這是應該的。」他拉下她的手,拉開一點距離。

  「在東京、那座川崎家的別墅裡,我或許是千金小姐,但出了那道別墅大門,我什麼也不是,除非你照顧我,否則我連養活自己都不會。」說到最後,她落寞的一聳肩,垂下眼。

  「別這麼說,妳不需要養活自己,照顧妳是我……我們的責任。」龍澤星及時改口。

  「對啊,如果沒有你們父子,川崎企業早就不存在了。」她自嘲道。

  她不是個從商的料,這點顯然遺傳自她那對只懂學術的父母。

  在爺爺過世後,川崎企業的一切便由龍澤吉管理,她的父親只是掛名社長。而十年前,龍澤吉便將公司業務漸漸交給龍澤星,嚴格的家訓明明白白只有一條,就是龍澤家的人世代都要守護川崎家。

  龍澤吉恪守教條,對他唯一的獨子,自小的培訓與教育,就是以保護她這個川崎家的獨生女為生命原則,這是典型的傳統武士精神。

  「我和父親只是做我們該做的事。」他不喜歡聽她把自己眨的那麼低,她是無價的。

  「我不想回日本。」她突然說道:「我知道你要留在台灣一個月,處理很多事,我可不可以跟著你?」

  「不行。」他想也不想就回絕。

  「為什麼?」他拒絕,她一點都不意外。

  「小姐和村井家的婚事,相信父親會作主取消,小姐可以安心回日本,不必再擔心婚事。」龍澤星說道。既然婚事不是問題,她就沒有離開日本的理由。

  「我要留在台灣。」她淡淡回道:「如果你不讓我跟著你,我可以自己走,反正我懂中文,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不是問題。」

  「不行。」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處理,我也不會麻煩你,只要你給我一些台幣,我可以自己住。」她不讓他打斷,繼續說完。

  「不行。」聽到她要獨行,他眉頭皺得更深。

  「阿星,你不可以太過分。」她挺起胸,表情像一隻小貓要對抗一隻大野狼,既無助、又堅強。「我又不會給你添麻煩,只是要你借我一點錢而已,因為我匆匆來台灣,什麼東西都沒帶,連換洗的衣物都沒有。」

  「妳身上連錢都沒帶?!」沒帶行李他還能理解,但連現金都沒有……

  「也沒有信用卡。」存心說自己有多可憐,她還加附註。

  「妳連回去的機票錢都沒有,妳打算失蹤在台灣嗎?」聽到這裡,他快氣昏了。

  她是個成年人了,不該這麼粗心!

  「我不會失蹤的,」她安慰他。「我會找你……」

  「如果沒找到我呢?」他簡直要吼叫了。

  「那我就找到你為止。」她掏出口袋裡那些足夠打好多電話的零錢和鈔票。「只要你有帶電話,我就一定找得到你。」她還朝他微笑。

  龍澤星就算再生氣,也無法對這麼一張甜甜的美麗笑顏發火,更何況他一向就對她狠不下心。

  「妳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嗎?」怒火不能燒她,那只能悶燒自己了。

  她從沒有一個人出過國,卻一個人連錢也沒帶全的就跑來台灣,他真不曉得該拿她的膽大妄為怎麼辦?

  「如果想得太多,我就不會來台灣了。」她就知道他不會對她生氣,見他怒容消失了,她立刻挨過去,依賴地靠著他肩頭偷笑。

  「妳早就想好,日本的一切我父親會處理,所以妳就來這裡,對嗎?」他太瞭解她,知道她做事不會真的什麼都沒有考慮。

  最初的氣怒與疑惑過後,他直覺瞭解了她的舉動。她從來就不想結婚,會同意,只是暫時,遲早她會找到理由取消這門婚事。

  「我只想過一半,幸好百合子如期出現。也因為她的出現,讓我的逃婚變得名正言順。」她不介意在他面前坦誠自己小小的詭計。

  「妳不該破壞自己的婚禮。」他想歎氣。

  「我沒有破壞自己的婚禮。」她糾正,哼道:「如果今天早上那也算是我的訂婚典禮,那破壞的人是村井長野,誰叫他風流又不負責。」

  龍澤星實在想不出什麼話可以來指責她。她是個任性妄為的小姐,偏偏,她的行為卻又有理由,讓人無法說她錯。

  事到如今,只能依她的意思,暫時讓她留在他身邊,至少他還能看著她;他和父親不必為她日夜擔心。

  「妳打算在台灣留多久?」他問。

  「跟你一樣久。」他留一個月,她就留一個月。然後,進行她另一個小小的計畫。

  「好吧,不過妳要答應我,不可以隨便亂走。要去哪裡,必須先告訴我。」在台灣,她人生地不熟,他必須先考慮她的安全。

  「可以。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你要先答應我。」她跪坐在他面前,鄭重地道。

  「什麼條件?」

  「你可以告訴吉叔我在這裡,讓他放心,可是如果他要求你帶我回去,你必須拒絕。就算你公事提早結束,也要帶我在台灣各地玩,一個月後我們才回日本。」總而言之,她要和他單獨留在台灣整整一個月就對了。

  他沉吟了下,才點頭。「好。」她不想回日本,逼她也沒用。

  「耶!」她歡呼一聲,投入他懷抱,龍澤星差點來不及張開手接住她。「我就知道,只有你對我最好。」

  她小小的計畫有望了。

  ※ ※ ※

  不管川崎蕭想得多麼美好,她的計畫都在第二天早上受到嚴格的考驗,因為,她、生、病、了。

  而且,是很可恥的病名──水土不服。

  「讓她多休息,這幾天吃些流質的食物,應該很快就會好。」診斷完,醫生開些藥就送客,看下一號病人了。

  龍澤星扶著她到批價處等著領藥,川崎蕭臉色蒼白、鼻子卻紅通通,病懨懨地靠著他。

  「如果妳早點回日本,現在就不會生病了。」鼻子過敏,再加上吐下瀉,她整個人的活力都沒了。

  川崎蕭勉強抬頭瞄了他一眼。

  「我不要回日本。」現在的她暫時沒力氣跟他辯,所以回答簡短有力就好。

  「那妳要繼續病下去?」他嚇她。

  「沒關係,醫生說我很快就會好了。」她才不上當。「再說,如果我一直生病,你就會擔心我,而且也會一直陪我,算一算,我不吃虧。」嘻,只要他在身邊,就算一直生病也沒關係。

  看來她是篤定他會照顧她,所以有恃無恐得很。偏偏她對了,他的確會照顧她、也很擔心她。

  龍澤星動作輕柔地將她的長髮攏到她肩後,她趁機更偎近他,這幅畫面怎麼看都像一對恩愛的情侶,或者一對小夫妻,可惜他們不是。

  「我會不會一直病下去?」她突然問。水土不服耶,天知道要多久她才能適應台灣的空氣。

  「妳很快就會好,別胡思亂想。」剛剛她自己也說了。

  「真的嗎?回答我嘛!」她賴著,一定要他的安慰和保證。

  醫生說歸醫生說,她不相信醫生,比較相信他啦。再說,她可不要真的一個月都花在生病上,那她的計畫就完蛋了!

  「真的。」他只好點頭。

  她這才滿意,露出一抹甜甜的笑,繼續偎著他。一場病換來他的照顧和關心,她認為很值得。

  不一會兒,輪到她拿藥,他讓她在椅子上坐好,去付帳兼取藥,然後帶著她回到飯店。

  「我找個人來陪妳好嗎?」餵她吃完藥,他扶著她躺上床。

  「不要。」她乖乖躺在床上,卻對他皺眉頭。

  她討厭陌生人。

  「妳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不放心。」大張的雙人床上,就躺著一個嬌小蒼白的她,讓她看起來更加荏弱。

  「我會睡覺,乖乖等你回來。」她保證。事實上,以她現在的模樣,想作怪也很難,他大可放心。

  龍澤星表情頓了頓,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握住她放在被外的手。

  他在台灣有公事必須做,與歐氏的合作案研討也拖延不得,他實在無法留在飯店整天陪著她

  「你有事要忙就去吧,不要擔心我。」看出他的為難,她反握著他的手,搖了搖他,讓他看向自己,再對他露出抹笑。

  「我只是水土不服,不是行動不便,真的有什麼需要,我還可以打電話叫飯店的人幫忙。」頓了下,她又加上一句。「如果我想你,我會打你的手機。」

  「小姐……」

  「我不愛聽。」一聽到他說這兩個字,她皺著表情立刻打斷他。

  龍澤星停頓了下。

  「好吧,那妳好好休息。」他才要走,她立刻拉住他。

  「等我睡著了,你再走嘛。」她嘴唇嘟得高高的。真是不體貼,人家不舒服耶,好歹他該多陪她一下。

  龍澤星只好再坐下,縱容地望著她,「閉上眼好好休息,我會盡快回來。」

  「嗯,我會等你。」她嫣然一笑。

  龍澤星將她的手放入棉被裡,看著她閉上眼,低咳了兩聲後,緩緩睡著,他這才輕手輕腳、無聲地離開房間。

  臨出飯店前,他還不忘交代櫃台人員,待別注意十五樓套房的狀況,並且留下緊急聯絡電話。

  對她,他大概真的很難放心得下。

  ※ ※ ※

  一到公司,龍澤星便撥越洋電話給遠在日本的父親。

  「父親,小姐人在台灣。」

  「她去找你?」龍澤吉在電話那頭皺眉。

  「是。」

  「也好。」目前東京的狀況,並不適合小姐在。太多閒言流語,小姐聽了,只會讓她煩惱。

  「父親,小姐想暫時留在台灣。」龍澤星報告道。

  龍澤吉想了下。

  「那麼,在你處理完台灣的事務後,再將小姐帶回來。」一個月,應該夠他擺平目前東京的風風雨雨了。

  「是。」龍澤星不無訝異,父親沒要求小姐立刻回日本……

  「婚事臨時取消、新娘又臨時換了人,雖說是村井長野私生活不檢,但這些事讓小姐沾染上也不好。」龍澤吉頓了下。「星兒,小姐的心情好嗎?」

  「還好。」事實上,除了身體不舒服,她在這裡快樂得很。

  「那就好。」龍澤吉雖然嚴厲,但對川崎蕭的疼愛與保護,卻是無庸置疑的。「小姐在台灣的安全就交給你,好好保護小姐。」

  「是。」

  「有事再聯絡。」龍澤吉先收線,龍澤星也跟著掛上電話。

  這場婚禮的變量,會為蕭帶來什麼影響?

  龍澤星長川崎蕭六歲,自小便伴著她成長,充當保鑣、司機等等,他很瞭解她、知道她的心思,但就算他們兩人再親,他始終只是川崎家的管家──這是龍澤吉對他的要求。對川崎蕭,除了守護,他依然只能守護。

  「我有沒有看錯,你居然在發呆?」辦公室門口傳來一聲不可置信的低語,來人不請自入。

  一聽到聲音,龍澤星迅速回神,表情淡漠而冷靜。

  「怎麼有空來?」

  「來邀你一同吃午餐。」

  「堂堂歐氏財團的總經理、商界名男人,特地來找我吃午餐,實在令我受寵若驚。」龍澤星淡淡一笑。

  「說笑話的時候,你的笑容可以再大一點,不然肯定沒多少人聽得懂你在說笑。」他很良心的建議。「怎麼樣上目賞臉嗎?」

  「你親自來約,我怎麼能拒絕?不過約改天吧,我請你。」龍澤星笑笑地回道。

  「還說不能拒絕?結果卻約我改天。」歐暘搖頭失笑。「公事真有這麼忙,讓你連吃頓午餐都抽不出時間?」

  「我有事必須提早趕回飯店。」

  「能讓你這麼重視,想必不是件小事。需要我幫忙嗎?」儘管被拒絕,歐暘還是恨有義氣地問。

  「不用了,只是件小事──」龍澤星一頓,「你是台北人,應該對台北很熟。能不能告訴我,哪家醫院的醫生最值得信賴?」

  「如果問我,我的回答只有一個──復安醫院。」歐暘念出一連串住址。「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你預約。」

  「暫時不用,謝謝。」龍澤星記下這家醫院了。

  「應該不是你要看醫生吧?」突然問起醫院,歐暘很懷疑地打量他,氣色看起來還不錯,不像生病的樣子……

  「是我家小姐。」龍澤星淡淡回道。

  「川崎家的小姐?!」歐暘回想了一下。「如果我沒記錯,昨天是她訂婚的日子,她人怎麼會在這裡?」

  「訂婚取消了。」龍澤星簡短說明經過。

  「所以她來找你……」歐暘沉吟。根據他從日本友人處得來的消息,龍澤和川崎小姐的情感似乎非比尋常。

  「小姐鮮少出國,對台灣的氣候不太能適應。」

  「看過醫生了嗎?」歐暘關心地問。水土不服,跟他的小汐一樣,都是屬於戀地型的小女人。

  「看過。醫生只交代多休息,注意飲食。」會問,只是預防萬一。

  「既然這樣,你先照顧她,有需要我的地方,隨時找我。」歐暘也不囉嗦,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們的會議排在後天,到時候見。」

  「到時候見。」龍澤星點點頭。

  歐暘瀟灑揮揮手,轉身離開龍澤星的辦公室。

  他一走,龍澤星快速翻閱各項企畫書與報告,針對液晶電子的增產與擴充,他還必須調日本的技術員過來支持;再加上會議研討、合作內容、未來走向與規劃南下的參觀,他真的有可能會忙上一整個月。

  才看完一半的企畫書,他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他立刻接起。

  「我睡過中午了,你吃午飯了嗎?」手機那頭,是她輕軟又略帶沙啞的聲音,甜甜的像沾了蜜。

  「還沒。」話一出口,龍澤星立刻發現不對,再補一句:「我待會兒就吃。妳有沒有叫客房服務?」

  「我還不餓,等掛了電話,要繼續睡。」

  「先吃一點東西,再吃藥,然後才休息。」他規定。

  「好麻煩哦,早知道就不打電話給你了。」她咕噥。

  「蕭。」語氣冷冷的,充滿警告意味。

  「我會吃就是了。」攸關她身體健康,他一點折扣都不打,姑且當成這是他關心她的一種表現,她就接受了。「那你也要吃。」

  「我會。」他承諾。

  「還有,晚上要帶衣服回來給我哦,我沒有衣服換了。」她提醒。

  「好。」

  「那──我要掛電話了。」

  「記得吃東西。」他叮嚀。

  「我知道了,早點回來,拜拜。」她依依不捨地掛上電話。

  「拜拜。」龍澤星也收了線,繼續將心思集中在公事上,卻有點難收心。

  如果她老是在上班時間打電話給他,他在台灣一個月的行程,最少得再延長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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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0:54: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乖乖躺在床上休息整整三天,只有第一天她曾打電話給他,其它時間都乖乖聽他的話,吃飯、睡覺。

  雖然她不曾在公司上過班,但多少知道吉叔對他的要求是很高的,星若沒有過人的能力,絕不可能以二十歲的年紀,就扛起川崎企業直到現在。他很忙,常常在世界各地跑,但他卻不曾忙得忘了關心她。

  知道他是掛心她的,這樣就夠了,她聰明的知道凡事不能囂張太過。他來台灣是有事要忙,她不能打擾到他的工作進度。

  第四天一醒來,她什麼症狀都沒有了,高高興興的梳洗完畢,換了一套衣服,就等著龍澤星過來。

  自從她來後,他訂了另一間房,就在她隔壁。每天早上他准七點半會過來看她醒了沒有,然後陪她吃早餐,八點半出門去公司。

  這次龍澤星到台灣的任務,也包括成立川崎企業的台灣分公司,這麼一來,也代表川崎企業的投資將正式立足台灣。

  七點半,門鈴聲準時響起,十秒鐘後,龍澤星主動開門進來。

  「阿星!」川崎蕭快樂地跳進他懷裡。

  「怎麼下床了?」他望著她,發現她的氣色看起來好極了,再沒有前幾天的蒼白虛弱。

  「我好了。」她很高興地宣佈。

  「然後?」

  「然後,我們今天不必在房間裡叫客房服務,可以直接到餐廳去吃早餐。」天知道,連續臥床三天,真把她悶壞了。

  「妳真的好了?」他不放心,摸了摸她額頭,確定她的體溫正常,再仔細望著懷裡的她,確定她的好氣色不是妝點出來,而是自然的。

  「我好了,那個醫生沒說錯。」她拉著他的手,「快走快走,我們吃完早餐,你要陪我去買東西。」

  她身上的衣服當然是他去找來的,就別問他是怎麼會知道她的尺寸,因為關於她的一切,他大概比她自己還熟悉。但日常必需品有了,她還需要一些奢侈品;她要買東西,他理所當然就要跟著付錢了。

  「妳想買什麼?」他任她拉著往門口走。

  「今天你可以休息一天吧?」她忽然回頭望著他。

  「今天沒事。」星期假日,他能做的事也有限,原本排的健身行程可以取消,合作案可以晚上再寫。

  「太好了,那你要陪我。」她拉他走出門,等他鎖上門,挽著他往電梯門口走。

  「妳想去哪裡?」她這麼興致勃勃,他也捨不得讓她失望。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她眨了眨眼,保持神秘。

  現在,先去吃早餐吧!

  ※ ※ ※

  假日果然人潮多。

  去電影院也擠、去百貨公司也是人擠人,但是她還是逛得很開心,看完一場電影,就逛進百貨公司裡出不來了。

  原來台北也和東京差不多,同樣現代化的都市,同樣的假日人潮,不過在台北比在東京好的一點,是有他會陪她。

  川崎蕭拉著他很快買完女孩子的必需用品,接著再到書店買幾本書準備用來打發無聊,最後轉往百貨公司附設的咖啡吧。

  「好多人。」她咋舌。小小的咖啡吧角落裡,也是坐滿了人。

  「累嗎?」在人群裡擠了兩小時,讓她的臉頰顯出一些紅潤,摸了摸她額頭,並沒有發熱的感覺。

  「我很好。」她抓下他的手。「你不要老是擔心我,我沒那麼嬌弱。」

  龍澤星仔細看了看她,確定她沒事,才回頭去喝自己點的咖啡;坐在外頭不忘替她擋住冷氣口。

  咖啡座外依然人來人往,而四周不時有陌生的視線瞥過來,有的在看他,有的在看她,但川崎蕭只注意到那些來自女性同胞的視線。

  龍澤星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五官的俊帥不提,他身形修長、比例完美、雙肩寬闊,是個標準的衣架子,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平常穿著整齊西裝的他看起來冷靜從容,顧盼之間充滿自信,但不免有些冷漠;可是現在就不同了,一身名牌的休閒服將他的外型,襯托的更加英俊挺拔,而休閒服也減了他幾分形於外的冷漠,讓他看起來更加吸引人。

  從剛剛在買東西開始,她就注意到專櫃小姐對他的注意,要不是他身旁有個她,他一定早就被搭訕了。

  他……很有女人緣。川崎蕭的表情一沉。

  突然想起他有太多時間在外面出差奔波,而他接觸那麼多人事物,一定也接觸不少女人,那麼……有沒有人會趁機勾引他?

  慘了,現在才想到這個會不會太遲?星會不會已經被別人勾引去?

  應該……不會吧?她安慰自己。他那麼忙,還要關照她三不五時的小狀況,絕對沒有時間跟別的女人約會。

  嗯,應該是這樣,她不該自己嚇自己。嗯,就是這樣沒錯……猛地吸一大口果汁,她不小心嗆了出來。

  「咳咳……咳!」

  「怎麼了?!」他立刻摟過她,輕拍她的背。

  龍澤星不是不知道周圍的注目,但他只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忽高忽低,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放鬆……她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只是不小心。」咳了幾聲,她嗆紅了臉,推開果汁,端來白開水緩和喉嚨裡的刺激感。

  過一會兒,覺得好多了,她才又開口:「我買的差不多了,我們回飯店吧。」

  「不想再逛?」他挑了下眉,現在才下午三點。

  「不了,好多人。」她皺了皺眉。

  在飯店房間悶了三天,想出來透透氣是一回事,可是人太多了,既悶又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才不要虐待自己。

  「那好吧。」將杯子送到回收台,他又繞回來提著大小不一的包裝袋,然後牽起她往外走。

  百貨公司說大不大,但要從人潮中走出去,還真是要費一番工夫,好不容易來到門口,一陣都市裡常有的大樓風吹過來,川崎蕭不覺更靠近他、挽住他整隻手臂尋求依附。

  龍澤星很自然環住她的肩,將她摟在自己的保護範圍裡,再招來一部出租車,直接回飯店。

  「雖然今天是假日,但是你還是有工作要做,對不對?」坐在出租車後座,她靠在他肩上;街道上的壅塞使得車速變緩慢。

  「只是看一些企畫案,不重要。」他語氣平淡。

  「才怪。」她不信地瞄了他一眼。他經手的事,沒有一件是不重要的。

  「別胡思亂想。」他瞥了她一眼,繼續注意路況;一手則習慣性握著她的,以確定她乖乖待在他身邊。

  「我沒有胡思亂想,不過,我還是很高興你陪我出來逛街。」她突然又笑得很燦爛。「雖然那很浪費你的時間。」

  「妳又在想什麼?」確定出租車繼續往飯店的方向開,他回頭望著她。

  「沒有。」她一臉無害。「待會兒回去後,我想小睡一下,你就可以去忙你的了。」

  「妳不會是為了讓我回去工作,所以才說要回飯店的吧?」他敏感地察覺。

  「對啊。」她很坦白地承認,吐了吐舌。「很呆對不對?因為你一定不會領情,你那麼厲害,一個人可以同時處理好幾件事,你的行程表裡絕沒有空白,就算臨時有什麼事發生,影響到你的主作進度,你也可以很快補回去。

  其實,公司應該是屬於你和吉叔的,你和吉叔為公司付出那麼多,相形之下,我好像只是一個惹禍的小麻煩,不能幫忙也就罷了,還給你添麻煩……」

  「妳想太多了。」他打斷她,眉頭緊緊蹙起。「如果妳對公司的業務有興趣,我可以教妳,也可以將公司交給妳管理;我進公司的目的,是為了替妳分擔責任,不是取代妳的繼承權。」她是在懷疑他們龍澤家的忠誠嗎?她認為他們會趁機將川崎企業據為己有?

  「你和吉叔都知道,我就和爸媽一樣,對公司和商場上的事完全沒興趣,我最大的願望只有一個,就是……」她才說到一半,出租車突然停下來。

  可惡,她話還沒說完呢!

  「飯店到了。」司機說道。

  龍澤星依表上的價格給了車資,然後率先下車,等他們走進飯店裡,飯店的服務人員認出他們是貴賓,立刻過來替他拿那些從百貨公司帶回來的戰利品。

  「龍澤先生,你有一位訪客。」服務人員連忙說道。

  「訪客?」龍澤星腳步一頓,川崎蕭也疑惑地皺起眉。

  誰會特地到飯店來找阿星?

  「是的,她訂了一間房,就在你的隔壁,現在那位小姐正在我們的西餐廳享用下午茶。」服務人員仔細地報告。

  「我明白了,謝謝你。」龍澤星低頭望向她。「妳先回房,我待會兒就上去。」飯店的服務人員會把她的東西送回房。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女的?是誰?

  「好吧。」看她臉上堅決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說不動的了。龍澤星要服務人員先將那些東西送回她房間,然後才牽著她往西餐廳走。

  下午茶時間,西餐廳裡坐滿不少在挑高的落地窗下,享受秋日的暖陽、享受大飯店美食的人。龍澤星目光很快將整個西餐廳梭巡一遍,然後定在某一桌。

  川崎蕭也看到了那個人。

  是小江荷子,川崎企業的副秘書長,對公司業務有著相當程度的瞭解,也是龍澤吉很看好的一名人才。如果她沒記錯,她在公司的表現很受讚揚,吉叔曾經派她擔任阿星的個人秘書,但是阿星拒絕了。

  「總經理。」那位小姐也看見他們,立刻走出來迎接。

  「妳怎麼會在這裡?」龍澤星皺了眉。

  「是龍澤顧問派我來台灣,協助總經理處理公事。」她得體地回答,面帶微笑,「總經理,小姐,請先入座。」

  川崎蕭望了他一眼,才在他的示意下,一同走進西餐廳。

  「我沒有接到總公司的通知。」龍澤星直接道。

  「我也是昨天下班前,才臨時接到顧問的通知,他說台灣業務繁忙,為了更能順利在台灣成立分公司,顧問特別要我來協助總經理,一方面,是為了推廣業務,一方面也是希望總經理能早日處理完在台灣的事務,盡快回日本。」小江荷子沉穩地回道,一言一行,都充滿成熟與自信。

  不用說,她會住在這裡,一定也是吉叔的指示。川崎蕭不高興地低下頭,這是巧合還是吉叔故意的?這個女的看阿星的眼神……根本不單純!

  「台灣的事務,我可以自行處理。如果需要幫手,我會直接由助理部調人過來。妳在這裡休息一晚,明天就回東京。」龍澤星下命令。

  「但是,龍澤顧問說……」

  「我會打電話向顧問說明這件事,回東京後,妳就留在總公司,繼續做妳分內的事。我還有事,先上樓。」說完,龍澤星站起來,與川崎蕭就要離開──

  「總經理是不是覺得我能力不夠,無法協助你處理事務?」小江荷子追問道:「如果是這樣,請總經理給我一個澄清的機會,讓我證明自己的能力。」

  「妳的工作崗位,才是妳應該展現能力的地方。」龍澤星表情威嚴。「對於妳的表現,公司自然會給予公正的評斷。」

  「可是,顧問要我留下來……」小江荷子還想為自己說情。

  「對於上司的命令,妳應該做的是服從。如果有異議,可以在每週的會議上作出報告,不是在這裡質疑我的命令。」龍澤星毫不留情地道。「小江秘書,妳今天的表現,令人失望。」

  公司的執行命令是說一不二,紀律嚴明,是非分明。在工作範圍內,公司允許員工自由發揮,但是對於上司的命令,如果下屬一再提出質疑,而質疑又沒有好理由時,上司可以直接認為是員工的錯。

  而對於公事,他的要求絕對不打折扣。

  川崎蕭雖然沒有在公司上班,但對於他在公司裡的狀況多少也是知道的。有幾次她去「突襲」,他正好在開會,或者正在處理公事,都吩咐其它下屬不許干擾。

  要是有人不識相的跑去打擾,他不必生氣,只要一個凌利的眼神瞪過來,所有人就嚇得抱頭鼠竄。除非看到她,他才會收起嚴厲的面孔,換上一張關懷溫柔、卻又帶著自製距離的表情面對她。

  也之所以,他在訓人,她就乖乖不出聲,靜靜的跟著他,但沒忘記牽著他的手以提醒他,她的存在就是。

  「我……」小江荷子自知逾越,但是若不爭取,她就得回日本。好不容易能有跟在他身邊的機會,她說什麼都不想白白放棄。

  「後天早上,我希望妳已經回總公司報到,繼續妳分內的工作。」龍澤星明白地說完,便與川崎蕭一同跨進上樓的電梯,闔上門。

  ※ ※ ※

  「她喜歡你。」她突然丟出一句。

  先送川崎蕭回房間,看著她坐在地毯上拆著買回來的東西,龍澤星也就坐下來幫忙,不時還替她將衣服掛進衣櫥。

  「誰?」他不甚在意地反問。

  「小江荷子。」她回道。

  「是嗎?」他訝異地挑了下眉。

  「你看不出來?!」換她訝異了。不過回頭一想,這也不是不可能。

  阿星在公事上很精明,敏銳的觀察力與應變能力,使得他在商場上如魚得水,但是事關私人時,他的反應通常就像根蠟燭,不點不明。

  「我沒注意她。」他在意的是,蕭居然會注意到這種小事。

  「可是,我卻看到她時常在休假時間,來家裡找吉叔聊天、陪伴吉叔,吉叔對她印象很好。」哼,充滿心機的女人,居然想先從老人家下手,等吉叔被她拐去了,就輪到阿星。

  她醋醋的語氣,讓他不得不回過頭看她;她也不掩飾,直接擺出的表情,明白寫著:我不高興。

  「是嗎?父親沒提過。」龍澤星輕描淡寫地回道,也不以為意。

  他這麼不當一回事,相形之下,好像她很小孩子氣。可是,有件事她非問清楚不可。

  「你喜歡她嗎?」她彆扭地開口。

  剛剛在出租車上,才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現在情敵出現,對方又是個漂亮的現代都會女子……頓時,她對自己沒信心了。

  她有什麼地方勝過小江荷子?從客觀條件來看,除了她出生於川崎家、是富家千金,其它的,好像一無是處。蕭悶悶地想道。

  「別胡思亂想。」他接過她手上拆到一半的保養品,替她完成接下來的動作,然後擺到化妝台上去。

  「我才沒有胡思亂想,我說的是真的,她喜歡你。」她強調,然後醋醋地看著他,「你是不是也喜歡她?」

  「除了公事,我沒注意過她。」他失笑地撫了撫她的頭。看來,她很在意小江荷子突然跑來台灣的事。

  「那你會欣賞這樣的女孩子嗎?工作能力強,又漂亮、得體。」她追問。

  「公司需要這種人才,對我來說,她只是公司裡的一個職員,如果她表現得好,公司會在薪水和陞遷上給予鼓勵,僅此而已。」他笑笑地回道,隱約猜到她在擔心什麼。

  如果他夠果斷,就該趁遠種時候令她斷念,偏偏……他從來捨不得見她難過,而遇上她,他一向的冷靜堅定,從來不管用。

  「真的?你不會喜歡這種女孩子?」她尋求保證。

  「不會。」他肯定回答。光一個她,就足夠讓他七上八下的了,他從來不想再為任何女人費神。

  「不可以騙我哦!」她放鬆了表情,再一次確認。

  「不會。」對她的承諾,他哪一次食言過?

  「那就好。」她總算滿意,兩人繼續努力拆著包裝盒,在日用品一一歸位的同時,也製造出一堆紙垃圾。

  她買的衣服不多,只有三套,因為她生病的時候,他已經替她訂購過四套,包含睡衣在內,這樣她在台灣已經很夠穿了。她還買了一雙鞋,另外,就是她的日用保養品,唔,今天在百貨公司的戰利品不少。

  「會不會太多了?」望著掛滿的衣櫥,她開始覺得自己太奢侈了。

  「如果不夠穿,可以再買。」比起其它名門千金動輒數十、上百萬的治裝費,她已經算很節省了。

  「在回日本之前,我還要買一個行李箱,把這些東西統統帶回家,可以嗎?」她轉回頭,臉上滿是甜甜的笑。

  「如果用不著,就不必帶回去了。」東京的家裡,她有足夠的衣物可穿用,不需要將這些臨時買的東西也帶回去。

  「我要帶回去。」她很堅持,眼神直勾勾地望著他,「因為這些東西,都是你買給我,要不然,就是你陪我去買的,這是家裡那些用品再高級、再高貴,都比不上的。」

  「蕭……」她的眼神太無偽,他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阿星,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會答應村井家的婚事,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誰逼我都沒有用。」雖然,他也贊成她嫁給別人,讓她很傷心,可是,她就是愛他,沒藥救了。

  「小姐言重了。」龍澤星逼自己別開眼。

  「你又故意避開我了。」含情脈脈變成瞪視。每次她只要覺得自己像是進步了一點點,他就又立刻拉開兩人的距離。叫她小姐,也不能改變她愛他的事實,他總有一天得承認這個事實。

  「妳只是太習慣我的存在。」等自己情緒恢復正常了,他才轉回頭,語氣平淡而冷靜。「那不代表什麼。」

  「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對你的感覺是什麼?」他愈要躲,她就愈要進逼。

  「等妳有了真正心愛的人,就會明白其中的差別。」

  「我現在已經有了。」可惡,混商界的人口才果然不是蓋的,三兩句話就想堵住她,她才不會認輸。

  「習慣不等於愛情,別弄混了。」他像在循循善誘一個迷途的小孩。「妳不是累了嗎?先休息一下,晚餐的時候我會叫妳。」

  哼,又來了,想打發她,沒那麼容易。她眼神閃了閃,身子軟軟的就直接賴進他懷裡,準備小憩一番。

  「蕭,想睡覺應該到床上去。」他搖搖她。

  「不要,這裡很舒服。」

  「沒蓋被子會著涼,妳還想生病嗎?」眼看叫不動她,他打算宜接抱她上床。

  「不要動嘛。」她抗議,咕噥道:「我知道你要回房工作,但是等人家睡著了,你再抱我回床上,然後再回去工作嘛……」

  「蕭。」他無奈地望著她,她卻自顧自地挪個更舒服的位置,眼一閉,就睡著了;龍澤星只好坐下來陪她。

  只有在她看不見的時候,他望著她的眼神,才會沒了平時的自製與戒慎,而洩露出真感情。

  他一向最瞭解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意?

  只是身份的差距,加上為了更壯大川崎家的未來,他父親絕不會同意。

  就因為明白這點,所以他苦苦避開她。認為與其讓她深陷到最後痛苦,不如讓她早點嫁給別人,這樣她就不會傷心。

  偏偏,訂婚前一夜,看著她傷害自己,他卻差點忍不住。

  蕭……撫著她柔嫩的臉龐,他無聲低問:妳不訂婚,偏偏跑來這裡,是故意的嗎?

  自從來到台灣,她明示、暗示,就是不讓他再拉開兩人間的距離看來,已經表示她下定了決心,除了達成目的,否則她不會放棄。

  她一向固執,而他的感情,還能隱藏多久?在他自己也愈來愈無力抗拒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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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0:54: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川崎企業的電子技術,正式由日本引進,與台灣的歐氏財團合作,發展液晶電子產業。

  遣個消息一經確認,歐氏電子的股價連續漲停三天,在股市指數一片慘緣的時候,看好歐氏前景的人愈來愈多,投資人也紛紛下注。

  此外,川崎企業在台灣成立分公司,準備將在日本開發出的新型房車引進台灣,這個舉動,又引起汽車市場上一陣衝擊。

  半個月來,龍澤星忙翻了,除了與歐氏敲定合作案之外,他還忙著下中南部去看廠房。

  也幸好川崎蕭很體諒,平常他在忙,她就乖乖待在飯店,但他下中南部,她就硬要跟去,不過她只有堅持這點,跟去之後的行程,會由他安排,就算他又要她整天待在飯店,她也乖乖照辦。

  這種情形,真讓龍澤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的無聊他是看在眼裡的,但他實在沒有時間陪她到處走,偏偏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

  一個月的行程很快就會結束,而他只剩十二天可以安排在台灣的事務,樣樣都不能出差錯。龍澤星有自信能完善的處理所有事,只除了蕭。她沒有抱怨,他卻覺得內疚。

  看完南部試車過程,一切順利,龍澤星急著趕回飯店接她,準備搭傍晚的飛機回台北。

  「蕭。」回到飯店,她已經在飯店大廳等他。一看到他進門,就像一隻翩翩彩蝶,撲進他懷裡。

  「順利嗎?」她抬眼問。今天他好像特別開心,神采飛揚的。

  「嗯。」他點點頭,一邊示意身後的助理去拿行李,自己卻擁著她往外走。「今天回到台北,可以稍微鬆口氣。」

  「意思是,你今天晚上有空?!」她驚訝地張大眼,可是又有點懷疑──他的事情那麼多,真的可以奢侈一個晚上不做事?

  「為了慶祝我們與歐氏的合作簽約,歐氏的總經理辦了場慶祝酒會,請我們去參加。」上了車,他才對她說道。

  「哦,所以你要去應酬囉!」剛剛的興奮頓時消失,原來不是有空陪她啊!

  「不算應酬,只是去露個臉。」他笑睇著她表情的變化。「妳想不想去看看臺灣的宴會?」

  「你要帶我去?」她頓時眼神一亮。

  「如果妳願意去的話。」

  「願意願意,我當然要去。」她忙不迭地答應,但又有點擔心,「可是,生意上的事我什麼都不懂,去了會不會讓你丟臉?」

  「當然不會。」他笑了。「歐暘說了,今天晚上純屬娛樂,不談公事。如果真的有人問合作案的事,我還希望妳裝得什麼都不知道。」

  「裝傻嗎?這個我會。」她眼神一閃,露出得意的神情。

  「哦?」他瞥她一眼,什麼意思?

  「學你就好啦。」她似不經意地道:「看你平常怎麼對我就是嘍。」哼哼,就會把她的暗示當耳邊風。

  龍澤星頓時哭笑不得,尷尬地瞥了前座的助理一眼,幸好助理一臉迷惑,有聽沒有懂。

  「想不想知道晚上舉行酒會的地點在哪裡?」他問。讓她消氣的最好方法,就是轉移她的注意力。

  「在哪裡?」她乖乖上勾了。

  「就在我們住的那家飯店。」機場到了,他摟著她下車,自然而然將她環在臂彎內,阻絕她與旁人擦肩的機會。

  「我們住的飯店?」她想了一下。「對了,那是歐氏的產業。」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在生意上,歐氏是個不錯的合作對像;在私人上,歐暘是個不錯的朋友。」在還沒見到人之前,他希望她對歐暘能有一些印象。

  「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搭上飛機,她邊扣安全帶邊問。

  「大約是五年前,透過緒之介紹認識的。」源緒之,源氏財團的現任社長,也是他在國外留學時認識的好友。

  「那時候,你就打算把川崎企業往台灣擴展了?」她好奇地問。

  「對。」他點頭。

  「哇,果然混商場的人,腦袋裡都打了七、八個結,心眼兒轉十七、八個彎。」深謀遠慮呀!

  龍澤星忍不住被逗笑,揉了揉她的發。

  「妳呀。」這話到底是褒是貶?!

  她調皮地朝他眨眨眼,笑著偎在他肩上。

  「在商場上,你很難懂是應該的。可是,你把那種迂迂迴,的戰術拿來對付我,就太過分了。」她努力在語氣裡加進埋怨。

  「我沒有。」她這又是在說哪條了?

  「哪沒有?」她不滿地瞪著他。「如果你沒有一直裝傻,怎麼會老是迴避我的問題,對我的感情無動於衷?」

  她挑得那麼明,讓他想裝作不懂都很難。

  「噓,休息一會兒。」

  「你又來了。」她瞪他,故意迴避!

  「雖然飛機上人不多,但是有些話還是不適合在這裡說,乖乖閉上眼休息。」他動手蓋住她的眼。

  「那你的意思是說,等回到飯店房間,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就可以坦誠的說了?」她很合作地閉上眼,而且還壓低聲音,只讓他聽得見。

  「蕭!」她就是不肯放棄嗎?

  「對不對?」她還繼續問。

  「妳不該對我說這些。」他歎息。

  她張開眼,偷瞄一下兩邊,確定沒人注意,飛快啄了下他的唇。

  龍澤星被突來的柔軟唇瓣嚇刮,川崎蕭卻笑得像只偷著腥的貓。

  「蕭!」他居然赧紅了俊顏。作夢都沒想到她會這麼做,而且是在這種公共場合下!

  她稀奇地看著他,然後,得意的笑了。

  「阿星,你沒有吻過別人,對不對?」嘻嘻,她是第一個吻他的人,他也是第一個吻她的人耶!

  「蕭!」他真是不知道該拿她的膽大妄為怎麼辦。

  「看在你讓我很開心的份上,現在放你一馬。」她鳳心大悅地決定給他緩刑。基本上,她能忍到現在才偷親他,他該偷笑了。

  嘻嘻,她把自己想的好像一個色女。

  「別鬧了,乖乖坐好。」可憐的冷靜男人被逗的沒辦法,只好再板起酷酷的表情,命令她安分點兒。

  「不要,人家無聊了一整天,現在好不容易才可以玩耶,你居然限制我,你好過分。」她滿眼控訴地望著他。

  龍澤星忍不住翻了白眼。現在是誰比較可憐?

  「好啦,不鬧你了。」她終於收心,撫了撫他的臉,緩和了他的表情。「現在沒事,你閉上眼休息一下。」換她要他休息了。

  為了公事,他一直忙著,還要擔心她,很少有休息的時候,再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未老先衰了。

  再半個小時,就回到台北。他們在台灣的時間,又要少半小時了。

  ※ ※ ※

  歐氏飯店十六樓,挑高的宴會廳,為了今晚的慶祝酒會而精心佈置,以豪華的燈飾配上簡單的佈景,營造出一種高貴不貴的景象,既可以顯出今天來賓的身份,又不至於給人財大氣粗的印象。

  打一進門,川崎蕭就給這場酒會的主人很高的評價。

  「我們有遲到嗎?」站在門口,川崎蕭很懷疑地低問,還特地看了看表,確定他們沒有遲到啊。

  可是,為什麼整個會場已經滿滿都是人了呢?如果她記得沒錯,不管在哪裡,凡是宴會,必有人遲到。而且除了不小心,還有人會刻意晚到,來彰顯出自己的與眾不同和高人一等。

  這她真的不懂,為什麼「故意遲到」會跟「身份高尚」劃上等號呢?

  「我們沒有,只是準時到。」他扶著她,小心避過長餐桌邊站滿的人群。

  「歐暘舉辦的宴會,通常不太有人會遲到,原因除了歐氏在商界佔有重要地位外,也因為歐暘很少主動辦宴會,所以他一辦,受到邀請的人自然會樂意來。」其它諸如餐點好吃之類的小細節,當然也是一場宴會成功的要因。

  「換句話說,宴會主人身份愈高,來賓當然也就愈準時?」她將他的解釋完全簡化。

  龍澤星瞪著她,她就非得這麼說不可嗎?雖然意思沒有不對,但是聽起來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一陣笑聲開朗地在他們身後響起,兩人同時回轉過身。

  「說得好,真是一語道盡商場生態。」開口的,是一個面容俊朗的成熟男人,跟阿星差不多高,但是完全不同型。

  在他身邊,還挽著一名美麗的女子,兩人看起來就像天造地設的一對。

  「龍澤,為我們介紹一下吧。」俊朗的男人說道。

  「這位就是宴會主人,歐氏財團的總經理歐暘,和他的妻子鄭汐茵。」龍澤星介紹:「這位是川崎蕭。」

  「久仰。」歐暘仔細打量著她。

  真的是很久仰。從認識龍澤開始,就不斷聽緒之說關於他對川崎小姐的事。根據緒之的形容,他和龍澤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對某人都有強大的保護欲,一個是對妹妹,一個則是對他的小姐。

  乍看之下,很多人都會被川崎蕭精緻的樣貌所吸引,她那種純屬於東方日本味道的美很難形容,帶點神秘、也帶點讓人覺得容易看透的純真。但仔細看她的眼,會發現她的眼神很穩定,不時閃著慧黠的神采。

  川崎蕭的個性絕對不像外貌那麼美麗嬌弱,她和他的小汐一樣,都是屬於那種外柔內剛的特殊女子。

  「我是花瓶。」川崎蕭突然以中文笑著對歐暘說道。通常在她與星笑鬧時,她是用日語。但面對外人,她自然轉成台灣通用的中文。

  呃?在場三人一愣。

  「雖然我姓川崎,但是對川崎企業一點都不瞭解,今天晚上純粹是來湊熱鬧、陪阿星,生意上的事一概與我無關哦。」千萬不要問她。

  所以,她今天晚上的重大任務,就是站在阿星身邊,看著他就對了。

  歐暘與妻子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出來。

  「妳好,我是鄭汐茵,跟妳有一個共通點,就是我雖然名為歐氏財團的總經理夫人,但是商場上的事我卻完全不懂,每次參加宴會,都只是為了認識大哥重視的朋友。」鄭汐茵主動笑著伸出手。

  「大哥?」川崎蕭伸手回握。

  「就是他。」汐茵望了歐暘一眼。「我們曾經是異姓兄妹,現在他是我的丈夫,但我對他的稱呼是『陋習難改』。」

  川崎蕭噗哧一笑。

  「很高興認識妳。」兩人的個性有點像,真有點相見恨晚。

  「龍澤,你的小姐跟我的小汐很投緣,這不知道算不算是件好事?」兩個女人談得很開心,他們兩個在一旁卻看得很擔心。

  原因就是──她們的狀況都太多了!

  她們兩個現在這麼合,誰知道會不會哪天聯合起來同時做了一件事,到時候,他們的心臟不知道能不能負荷?

  「應該沒事。」她們相處的時間不會太長。

  他才剛說完,川崎蕭已經跳回他身邊,乖乖挽著他的手,擺出百分之百的花瓶姿勢。

  「怎麼了?」龍澤星低問。

  「沒什麼。」她嫣然一笑。

  總不能老實說,因為感覺到在場有蠻多女性視線注目在他身上,所以她才回來「固守崗位」的吧?!

  汐茵忍笑著回到丈夫身邊。

  蕭剛剛說什麼?她要回去看好她的男人,免得在她還沒正名之前,她的男人就被搶跑了。

  歐暘則懷疑地看著妻子的表情。

  今晚在場的人,大多是企業家第二代的公子、千金,他們當然也都代表台灣一些知名企業,但之中究竟有多少人是有真才實學的公司主管,就不一定了,當然,也有人是慕龍澤星之名而來。

  川崎企業才來台灣,就已經引起商界高度關注,稍微敏感一點的人,都會想知道這位年輕的企業經理人到底是什麼模樣。他並不是川崎企業的繼承人,以他在日本商場的名聲,絕對會有人想挖角。

  歐暘招呼了他們一會兒才離開,身為宴會主人,他們必須關照到全場的交流;可憐的汐茵得陪著丈夫到處走。

  不過,這又讓她想到一件事──這是她第一次跟阿星參加這種場合,那過去的這種場合,又是誰陪他參加的?

  龍澤星帶著她去吃點心,看著她吃東西時,表情又變來變去的。

  這小妮子心裡又在轉什麼念頭了?

  「阿星,你當總經理那麼久,一定參加過不少這樣的場合,對不對?」想了想,她食慾全消的望著他。

  「是參加過一些。」她又怎麼了?

  「那……都是誰陪你參加的?」她表情有點哀怨。

  龍澤星沉思了下。

  「通常,我與父親都不太參加這類宴會,除非與主人有特殊交情,或者生意上真的有需要。必要的時候,會請公司裡的秘書一道參加。」基本上,他通常一個人去,露個臉,跟主人打過招呼就走,不過這種機會也很少。

  「那,小江荷子一定陪你參加過,當過你的女伴對不對?」她更哀怨了。

  「是。」他點點頭。

  「好可惡。」她放下餐盤,表情低落。

  現在又是什麼情形,吃醋嗎?看她的表情不太像,倒像是難過……龍澤星揣測著。

  「她早就當過你的女伴,我卻現在才有機會跟你一起出來。」

  「只有一次而已。」他解釋。「除非業務需要,又真的必須攜帶女伴,否則我通常不會請員工加這種班。」

  應酬對他來說,只算是加班的另一個代名詞。

  「可是,有很多女人覬覦你的男色,這是事實。」她抬起眼,眼神默默地鰍著他。

  「這是什麼形容詞?」他搖頭矢笑,不明白她為什麼總愛介意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本來就是。」她移著他的臉,環場一周。「那些不管有沒有男伴的女人,都不時用眼神偷瞄你,當你眼神轉過,不管有沒有看她們,她們全都害羞的低下頭,她們都被你吸引了。」

  「我沒那麼受歡迎。」他握住她的手,總算明白她在哀怨什麼了。「在別的女人眼裡,龍澤星這三個字跟川崎企業是相連的,如果沒有川崎企業,她們不會多看龍澤星一眼。」

  「在我眼裡,你就是獨一無二的。」她固執地道,堅持他是無價之寶。

  「妳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話一出口,他立刻發現不對,才想再補充什麼,她立刻接口。

  「那你是我的情人?」

  「蕭……」他為難地。

  「是不是嘛!」她抓著他的手臂死命搖晃著。好不容易他居然會脫口而出那麼一句,她會放過這種機會才怪。

  「我的意思是,我從小看著妳長大,對妳來說,我當然是獨一無二的大哥。」他虛弱的硬拗。

  「你才不是我大哥!」她放開他的手。

  他又在躲了!

  「我當然不是,!」

  「別再說什麼我是你的小姐、身份不當的話。」她警告。「我說過,如果你只視我為川崎家的小姐,就不要管我。」

  「蕭。」他漆黑的眼裡,明白有著無奈與掙扎。

  她深吸口氣,清楚地問:「告訴我,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貓捉老鼠的遊戲玩久了,任何人都會膩。

  她要他的答案,只要一句。

  龍澤星卻只是沉默地望著她,不說話。

  「不要不回答我,是或不是,頂多只有兩個字。阿星,你不要不說話,回答我!」

  她追問,龍澤星卻別開眼。

  他無法回笞,也不能回答。不願說謊、不願騙她,就只能沉默。

  川崎蕭閉了閉眼。他就是不肯承認,他明明在乎她的,為什麼就是不肯承認她抓來一杯裝好的威士忌,一口喝下去。

  「蕭!」龍澤星要阻止都來不及。

  她換第二杯,再喝。

  龍澤星怔了下,總算來得及搶下第三杯。

  「妳在做什麼?」這樣喝一定醉。

  她卻推開他的手,把第三杯酒一口喝進嘴裡。

  熱辣辣的味道嗆進喉嚨裡、鼻子裡、眼睛裡,這樣她眼眶如果紅了,才可以有理由。

  「喝酒,總比我哭好吧。」她吸了口氣,嗆紅的眼張得大大的,不讓眼睫下墜,而擠出含在眼眶底的水滴。

  「蕭……」他張口,卻無言。

  一股反胃感嗆上來,她猛然摀住嘴,強忍著跑出會場。

  龍澤星立刻追出去。

  「怎麼回事啊?」一直很注意他們的汐菌擔心地問道。

  「他們的事,只有他們自己能解決。」歐暘安撫妻子。

  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能解決。如果龍澤不能突破心底的障礙,那誰也幫不上川崎蕭的忙。

  ※ ※ ※

  淚珠,終於還是沾濕了眼,她卻堅持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好不容易忍下第一口反胃的感覺,川崎蕭直接按開電梯,決定回房間去,不想再見他了!

  龍澤星追來,她卻不等他,直接按了下樓,電梯門關上。

  「蕭!」

  見狀,龍澤星立刻按開旁邊的電梯,跟著下樓。

  蕭早一步到,跌撞地衝出電梯門就直往自己的房間,並上了鎖。她喘息著,背靠著門,咬著唇,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哭泣是最懦弱的,她討厭哭,她不想哭!

  他不夠愛她。不愛她就算了,她那麼努力追他,他還是不要愛她。算了,她也不要了──

  不要了……

  為什麼堅持愛他,要一直被他拒絕……現在不是什麼階級分明的朝代,是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呀!為什麼身份,還會成為他不愛她的理由,這是什麼道理?!好可笑!

  「哈、哈、哈……」她發出聲音,試著要笑,才不要哭!

  一陣門鈴聲,掩去了她試圖發出的笑聲。

  「蕭,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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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才不要開門!

  「走開!」她生氣地叫。

  為什麼堅持愛他會這麼累?他明明心裡有她的,為什麼就是不肯出口承認,反而拚命壓抑?她這麼不值得他愛嗎?

  「蕭,開門。」

  他聲音軟了些,她更生氣。

  「走開走開!」她氣自己還是會為他心疼,還會因為他的受挫而覺得不捨。

  是他先傷她的呀,她為什麼還要心疼?

  龍澤星站在房門外,手心貼著門板,默然無語。

  他聽得出她的傷心與憤怒,知道她就在門板後面,她不肯開門,是因為他讓她很難過──

  惡……

  一陣隱隱的嘔吐聲由門裡傳來,龍澤星立刻拍門。

  「蕭,怎麼了?」

  門裡毫無反應。

  「蕭,開門!」他擔心了。

  她一向沒有喝酒的習慣,剛剛卻連灌兩、三杯威士忌,怎麼受得住?

  惡……

  吐完,川崎蕭轉開水龍頭,沖淡嘴裡的味道,也沖掉吐出來的苦澀,頭開始痛了起來。

  「蕭,妳開門、開門。」門鈴沒用,他敲著門,惹來別的飯店住客的關注也不管,但她就是不開。

  龍澤星轉身下樓,決定去飯店櫃台借備分鑰匙。

  ※ ※ ※

  門外,沒了聲音,他該是走了吧?

  嘔出那種反胃的感覺後,她覺得好多了,卻也覺得全身虛弱。專家說,太過度的情緒發洩,容易耗盡力氣,原來是真的。

  她深呼吸幾口氣,調勻氣息,坐在冰涼的浴室地板上,也不管一身名貴的小禮服會不會報銷,只是抱著屈起的雙膝,落寞地靠著,淚,就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哭的,失戀又不是世界末日。

  可是,她總有傷心一下的權利吧?

  從懂事開始,他陪著她第一次去學校報到;在高校畢業之前,他每天接送她,從不間斷;如果說,她是因為習慣而愛上他,那麼她也是愛上他了,為什麼習慣就不能成為愛?

  她就是只要他、只愛他,只希望能永遠和他在一起,這樣不行嗎?

  如果說,她只是愛上他對她的好,那誰叫他要對她那麼好、那麼關心,把所有特別的疼、特別的寵都給她?她會愛上他,也是他害的。

  最可惡的是,他保證就算她嫁了人,他對她依然不會改變。然而,她只希望嫁給他,他卻不願意娶她。

  可惡、可惡……

  她淚落得更凶,卻沒有大哭出聲,只是不斷顫抖著雙肩、顫抖著吸息,連心,都一顫、一顫地抽疼。

  來台灣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逼出他的真心意。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那麼脆弱,每每知道他身邊曾伴過其它女人,就算只是公事關係,她還是很嫉妒。

  因為,她們能名正言順地站在他身邊,而她站在他身邊,卻永遠只是他心裡的川崎家小姐。

  不是蕭、不是女人,只是……川崎家的小姐……他的……主人……

  她愈哭愈傷心,視線都模糊了,只有眼淚不停不停地掉。

  嗚……嗚嗚……

  心好難過、好難過,她真的該放棄了嗎?

  「唉……」

  她哭得太傷心,連那一聲重重的歎息都沒聽見,直到她被一雙堅實的手臂抱了起來,靠進一堵溫暖的胸懷,她才發現有人進來了。

  嗚嗚……呃……她哭到打嗝,努力睜開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人。

  「不要哭。」他將她淚濕的臉龐,摟入自己的胸膛,抱著她,坐到沙發上去。

  「嗚……走開……不要……見你……」她邊哭邊說,還哭得更凶,雙手卻跟說出的話相反,緊抱住他身軀。

  「蕭,不要哭。」他輕聲哄著,耐心與溫柔,二十年不變。

  「嗚……討厭……你……」

  他聽了眼神一黯,卻仍是安撫著她。

  「為什麼……不愛我……」

  她的臉龐在他胸前摩贈著,淚染濕他的襯衫,語氣幽怨地令他的心一揪。

  「我愛妳。」他低語。

  她一僵,淚停、表情也停。

  她緩緩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眼神震愕。

  「你……你剛剛……」她……她有沒有聽錯?!

  「我愛妳。」他再一次道,眼裡滿是憐惜。

  再怎麼強迫自己,他依舊無法對她的傷心無動於衷。

  再怎麼謹守分際,她哭了,斑斑淚痕,縱使自制,他也無法命令自己置之不理,狠心走開。

  就算她調皮、一向活潑樂觀,她終究只是一個從小受盡呵疼、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千金小姐;就算她已成年、已從大學畢業,她卻未曾接受過現實社會的磨練;就算她個性倔強,她依然只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

  「真……真的?!」她的聲音好輕、好輕,彷彿被觸破了什麼。

  「真的。」他,敗給她的淚了。

  「不是……騙我……哄我開心?!」

  「不是。」她的戒慎,再度揪疼他的心。

  她該是屬於笑顏、屬於陽光,做任何事都勇敢向前的。然而,此刻的她,卻這麼小心心這麼害怕。

  「我……不是在作夢?」

  「不是。」他緊緊圈住她腰身,讓她緊靠著自己,臉頰貼近自己的心口。「我愛妳,真的愛妳。」

  他愛……她,真的。

  她的眼神,慢慢亮起來,唇畔開始浮出一朵夢幻般的微笑,而後,眼裡再度凝聚起水氣。

  「我真的……聽見了……」她凝望著他,一眨也不眨,眼裡的淚滴卻快要滿溢。

  「嗯。」他點點頭。

  她的堅持,贏了,而他多年來的自制,輸了。

  「不許再哭。」眼看她又要掉淚,他立刻命令道,語氣強悍卻也溫柔。「妳已經哭得夠多了。」

  她的眼睛紅通通、臉頰紅通通、鼻子也紅通通,呼息還一嗝一嗝的無法順暢;他抽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擦著她的淚痕。

  她深吸口氣、再吸口氣,聽話地止住淚水,感覺有點頭重腳輕,一定是酒精的緣故。

  「我頭暈。」她小小聲地說,雙手揪緊他的衣服。

  「一定是威士忌,妳喝得太猛了。」他輕斥。

  「我很傷心。」她虛弱地倚著他,享受被他憐惜的感覺。「我想,你一定沒有那麼愛我,所以不肯承認,寧願要我傷心。」

  他沒有那麼愛她?!他眼神沉了下,這是什麼樣的誤解?

  「我追你,追得好累。」她低語。「我不懂,就算吉叔會反對,但是如果我們相愛,總能說服他的,為什麼你卻硬要推開我,還要我嫁給別人?」

  「妳還太小,不一定能區別愛情和習慣。」還有恩情。

  「我已經二十四歲,不小了。」她抬眼,極為不滿。「是因為習慣所以愛上你也好,是因為愛上你而愛你也好,我都是愛你、只要你,其它人再好我也不要,難道這樣就不夠真心嗎?」

  他一怔。

  是習慣,她愛他;不是習慣,她也愛他;她想得那麼清楚,他卻一直不敢接受,只擔心她不是真的愛他。因為父親、因為懷疑,所以,他推拒她在心門之外,傷了她的心,她卻不惜逃婚,追他到台灣。

  比起她的勇往直前,他顯得膽小多了,她讓他──自慚形穢。

  「妳讓我覺得,我配不上妳。」他輕歎而笑。不是因為身份的差距,單就愛情,他就不如她的勇敢與執著。

  「不管配不配得上,我都愛你。」她搖搖頭,不贊成他的話。「其實我一點都不勇敢,如果回日本之前,我還是不能讓你愛我,那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可以追、可以等,卻不能強求他愛她。

  如果不是自願,就算他們在一起,也不會快樂。她的勇敢,還是有限度的,因為承受不起失敗。

  「我愛妳,真的。」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愛她了。

  她聞言而笑,然後又擔心地問:「你不認為……我一無是處?」

  「誰說的?妳只是不肯專心去做一件事。」她很少用心去爭取什麼,除了愛他這件事。「而且,就算妳一無是處,我還是愛妳。」

  「真的?」她很開心。

  「真的。」

  「那,就算很美、能力很強的女人,你也不欣賞?」

  「欣賞,就僅止於欣賞。能讓我掛心的人,只有妳。」他抬起她的下頷,不讓她的臉再低下去。「妳一向很有自信的,哪來遠麼多不安?」

  「因為那些自信,都被你壓扁了。」她可憐兮兮地道:「每次你把我推遠,我都安慰自己,你一定是愛我的,只是不想承認而已。可是每安慰自己一次,我的信心也就少一分……」

  他突然低頭,吻住她顫動的唇瓣;她驚訝地瞪大眼。

  「把眼睛閉上。」他在她唇上低語,隨即又覆住她的唇。她被他壓扁的信心,他帶她去找。

  她這次沒再反應不過來,雙臂迅速穿過他肩上,摟住他頸項,身體更貼近他,讓他能吻得更深。

  他的吻,不像他平常的冷淡模樣,也比她會吻多了。他溫熱的摩孿,讓她亂了呼息,吮入她唇內,親密的唇舌嬉戲,讓她瑩白的面容,迅速染上一抹透入心肺的紅。

  他的呼吸也亂了,身體漸漸熱了起來,他一察覺,立刻自制地停下來。

  「不要。」她更摟緊他,不讓他退。「我不要你停……」她主動送上唇,馨暖的身軀只隔著柔軟的布料,緊緊貼著他。

  「我會傷害妳。」他堅決停下來,用盡自制力地拉開她。她該知道,再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你愛我嗎?」她任他拉開,突然問。

  「我愛妳。」他說過了,並且不會再改口。

  「那就夠了。」她撩起裙襬,跨坐到他膝上,雙手忙碌地開始扯開他的上衣鈕扣。

  「蕭!」他傻眼。

  她跟他的領帶奮戰,領帶好像跟她有仇,怎麼就是拉不下來。

  「蕭,妳在做什麼?」他及時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望著她直瞪著他領帶的眼。

  「我討厭領帶。」她咕噥著抱怨,繼續奮戰,不一會兒,領帶終於被扯下來了。

  「蕭。」他拉住她的雙手制止她的行動。

  她抗議地睞他一眼,不管,身體貼上他的敏感處。

  「蕭!」他身軀一震,才要阻止,她又送上紅唇,學他吻她的方式,但更激烈、更不顧一切。

  老天!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龍澤星極力保持理智,卻無法制止身體對她產生的反應。

  該死,他對別的女人坐懷不亂的本事,一遇上她就全數瓦解。

  他的手一軟,她立刻拉開他襯衫,柔若無骨的手撫著他堅實的胸膛。

  「不可以……」他低吼,想避開她的吻。

  「不要拒絕我……」她突然哽咽,楚楚可憐地低語。「不要拒絕我……」她搖著頭,像又要哭了。

  「別哭。」他一心想拉開距離的意志立刻潰散,雙臂自有意識地摟她入懷。

  她在他身上摩動著,刻意觸著他敏感的地方;龍澤星再度一僵。

  雖然她沒有經驗,但可不代表無知,她是不知道實際怎麼操作,但至少也聽過男人最沒有理智的地方在哪裡。

  「不要拒絕我……」她仍是哽聲。「至少今天晚上,不要拒絕我……」

  她一向是他最關心的人,認真說來,他比任何人都要把她捧在手心,最捨不得見她傷心;她一難過,他只有心軟,接著兵敗如山倒。

  「阿星……」埋在他肩窩的臉,漸漸靠近他的臉,輕淺的氣息吹拂上他下頷,接著,兩片柔軟的唇瓣不停地在他喉間游移。

  吻到他喉間突起的喉結,她忍不住一再摩旋……

  一個男人能忍受的只有這麼多了!

  他突然低吼一聲,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靈巧的大手拂上她嬌軀,讓不適應親密接觸的她一再顫抖,呼息紊亂,接著,刷地一聲,她身後的長煉被拉開,無袖的禮服滑下肩頭。

  他回吻著她,順著她露出的肌膚,他的唇在她肩上灑下點點痕跡,那片雪膚立刻翻紅。

  她輕喘,低吟聲逸出唇瓣,全身的知覺都變得好敏感……

  他突然停下,她立刻張開眼,神情裡驚疑不定。他又要拒絕她了嗎?

  龍澤星卻一把抱起衣衫不整的她移到床上,接著覆上了她;她這才發現,他的氣息跟她一樣亂。

  他激狂的眼神裡有著掙扎,她立刻拉下她,不給他自製的機會,不管衣服是不是一件件離開身體滾落到床下……

  ※ ※ ※

  當光線漸漸透射過窗簾,灑進屋內時,他就醒了。

  他的身前,貼著一副柔軟的嬌軀,而螓首,枕在他平放的手臂上。

  昨夜……真是失控。

  當思緒恢復清明,昨天晚上的事也一幕幕重現在他腦海。

  昨夜的結果並不是個意外,因為當能停下的時候,他們都不想停。

  他的小姐……此刻已成了他的女人。

  龍澤星並沒有移動,以免驚醒懷裡仍然沉睡的小女人,只是想著,回日本後,他該如何對父親與老爺、夫人說明。

  「不許後悔,不要道歉。」她突然出聲,他這才發現她醒了。

  但她並沒有回轉過身,沒有看他的表情。

  「我是故意的,」她低低地坦誠。「我知道,你捨不得我難過,所以在你喊停的時候,我故意讓你停不下來……」

  「我沒有後悔。」圈住她柳腰的手臂縮緊。「只是……妳……」他該更有自制力的。

  「我希望它發生。」她也不讓他自責。

  「蕭……」

  她悄悄的挪動,終於轉過身,望了他一眼,卻無法不害羞地垂下。

  「因為……我不要你離我很遠。」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他肩上劃著圈圈。「我不要當我們站在一起的時候,我只是你的川崎小姐。」

  「蕭。」他抬起她的臉,輕撫著她的雙頰、拂開她散亂的髮絲,然後,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我懂。」

  她呆呆地望著他,他從沒有這麼親密地待過她。

  「我不會再鼓勵妳嫁給別人。」在真正擁有她之後,他無法想像她在別人懷中的模樣。

  「你保證?」她要求。

  「我保證。」

  「那,你是我的男人,不再只是我的小管家,對不對?」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同了。

  「對。」他頷首。

  「那,不管是不是公事,不准你帶別的女人去參加任何宴會。」她吃醋地要求。

  「我不會。」他差點笑出來。

  她還會為昨天晚上的事介意嗎?不會吧,他的蕭,不應該這麼小心眼才對。

  他保證了,她這才滿意,偎入他懷裡,小小打了個呵欠。

  「閉上眼再睡一會兒。」望著她浮腫的雙眸,突然想起她昨夜的哭泣,不由得憐惜地又吻了吻她的眼。

  「你陪我?」她更偎進他。

  「嗯。」他低應。

  「呼!」她唇畔笑了下,窩在他懷裡睡著了。

  龍澤星將棉被拉到她肩上,望著她的睡容,他突然有種滿足的感覺,就算是第一次簽成獲利上億合約的成就感,都比不上現在。

  蕭愛他,只知道,愛他、愛他、愛他,但一定沒有想過回日本後,他們將乎舌對的一切。

  他低首,見她睡熟了,才輕輕挪移,想要下床,結果他一動,她立刻察覺。

  「阿星?」在睡夢裡,她突然顫抖了一下,立刻睜開眼。

  「我在這裡。」他低道,連忙摟緊她,安撫她再度入睡。

  有他的抱摟,她再度沉入睡夢。龍澤星這才明白,她有多怕他不見,對他由用情有多深。也因而,對她更加不捨。

  父親認為她值得最好的夫婿,他也是,但他從沒有想過這種自以為是的替她著想,卻是讓她心泛不安,一日比一日深。

  在父親對他的教育裡,除了對川崎家盡忠,也包括他不能對她產生感情。顯然父親早已想過,他們日夜相處會發生的事,因此在他尚未察覺蕭對他的感情時,父親就要求他承諾不得對小姐產生男女之情。

  龍澤星不是故意要違背父親的教訓,只是感情的發生從來由不得人,一旦輸越了主從的那條線,蕭在他眼裡,再也不是小姐,只是一個他愛的女人。而蕭的固執,也的確出乎他意料之外。

  蕭為了愛他,已經做了太多的事,先是逃婚,現在是毫不猶豫地將自己交給他,不保留任何一分。接下來,就該他了。

  一旦回日本,也將是他面對父親的時候。

  他的庭訓,是面對任何困難、任何挑戰、任何挫折,都不許退縮,必須向前克服一切,即使面對父親,他也不能不戰而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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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0:55: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龍澤星仍然是忙碌的。

  川崎與歐氏的合作案順利進行,其它設立分公司的事也依計畫一步步完成,接下來,便是規畫未來一年的目標,以及半年內必須推廣的業務。

  所有的事都很順利,只除了蕭。

  從那天宴會的同床共枕後,她堅持不要一個人睡,理由是──她會害怕。

  這種借口實在是太牽強了,因為之前十多天她也都一個人睡。龍澤星是可以拒絕,但看到她泫然欲泣、一副像被丟棄的模樣,他就是再義正辭嚴,也拒絕不出口,所以,只能順著她了。

  這幾天,她臉上的笑容似乎特別多,而且多半發自內心。

  之前,她的笑容不是故作輕鬆;就是在逗他的時候,臉上在笑,眼裡卻只有緊張與噴怨;有時候真心笑了,卻仍然掩不住眉宇的輕愁。

  戀愛,是會讓一個女人改變的。而她的改變,不是快樂,而是因為他的不接受,讓她益發多愁。

  但現在不同了,他可以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開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床共枕的關係,通常他醒來不久,她也會醒;有時候她早醒了,他也會跟著醒;但他們並沒有刻意要吵醒對方。

  再來,她每天中午一句問候,不是在飯店房間點客房服務,就是到飯店餐廳去享受美食,打電話,是為了提醒他吃午餐,因為她怕他忙到忘了。

  晚上,他通常會趕回飯店陪她吃飯,而公事就是他晚飯後的運動了。而當他忙於公事的時候,她就很安靜的在一旁看她買來的書,沒事就煮煮茶、泡泡咖啡,從來不曾抱怨他因為公事而冷落她。

  她的任性與嬌貴的脾氣,其實建築在體諒他人的前提;偶爾的撒潑,通常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不傷人的;因為瞭解,所以更體會她的好。

  「不會吧,為什麼每次我來找你,都正好逮到你在發呆?龍澤,看來你沒有做壞事的命哦。」一偷懶,就被逮到。

  龍澤星一點也不驚訝,能這麼直闖他辦公室的人,除了歐暘,沒有其它人選;而歐暘也很自動,進了辦公室就自動坐進沙發,讓他連招呼都省了。

  算起來這是他自作自受,因為這是他給歐暘的特權,誰叫歐暘很慷慨地提供這楝大樓的其中三層,讓川崎企業做為分公司辦公室。

  「你這麼有閒的往我這裡跑才奇怪,當歐氏財團的總經理這麼輕鬆嗎?」同樣的總經理,他忙的不得閒,歐暘卻有時間到處亂晃,想起來還真是不平衡。

  「我這是先苦後甘。」想當初接手歐氏時,他不也忙得焦頭爛額,幸虧他有先見之明的早早訓練好幾名優秀的助手,現在才有人分擔他的工作。「再說,歐氏一切營運正常發展,我總得留一點時間來陪小汐。」

  「陪小汐?」龍澤星雙手交握撐在辦公桌上。「既然是要陪妻子,為什麼又到這裡來找我?」

  「我是來關心你一下,免得緒之他們知道了,會怪我在你來時沒有善盡地主之誼。」天知道他是個中國人,為什麼卻偏偏交到一些日本人當朋友,並且老是為他們這群人忙東忙西的。

  難道馬關條約後,台灣人被日本統治了五十年還不夠,現在他還得「跑腿」來延續嗎?真是夠了。

  「我很好,在這裡的公事過幾天就可以處理完。」龍澤星笑著回道。歐暘的關心,他是知道的。

  「你回日本的時間,不也就在幾天後嗎?」龍澤星的行程表是沒折扣可打的,這是來自龍澤吉的要求,這點歐暘知道。

  「三天後的飛機,我和蕭一起回去。」龍澤星說道。想到蕭,他的神情明顯柔和下來。

  歐暘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

  「看來,她讓你棄甲投降了。」對於龍澤星的心結,歐暘多少知道。

  「想當初小汐是怎麼讓你心甘情願的,你應該就能明白我的心情。」龍澤星瞥了他一眼。

  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哪個男人能狠下心傷害?

  呃,也對。歐暘非常能感同身受。

  「這麼聽來,你和她已經沒問題了?!」歐暘衷心盼望。

  「誰說沒有?」龍澤星搖頭一笑。「真正的問題,是在回到日本後才開始。」

  「哦?」歐暘關注地望著他。

  「我會娶她,但還得經過三個人同意。」龍澤星微瞇起眼,回日本前,也許他該再做一些前置作業。

  歐暘略一沉吟。「村井家的婚事,還會是問題嗎?」

  「村井長野的婚事,我父親應該會作主取消。」雖然沒有經過親自確認,但出了那樣的事,父親一定不會堅持蕭必須出嫁。

  「據我所知,村井一郎應該很希望能和川崎家聯姻。」從政,絕對需要大量財力作後盾。

  「但村井家除了家世之外,並沒有什麼是我父親中意的。兩家聯姻的事一宣佈,曾經轟動政商兩界,但訂婚典禮當天的事,也一定讓所有人印象深刻。村井長野想娶到蕭,難了。」更何況,一個月可以改變許多事。

  「看來,你已經有一套作戰計畫了。」歐暘突然一笑。

  龍澤將所有的事想得很清楚,必然也預料到回日本後會遇到哪些阻力,而他臉上並沒有憂慮的表情,那表示事情應該不會很棘手了。

  「方向大概有,但真實的狀況,也得等回去碰到了才知道。」他只能盡量掌握能夠掌握的。

  「我們能幫上什麼忙?」這個「我們」,指的當然不只歐暘,還有源緒之、源慎一等人。

  「自己的老婆,得自己追。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這場仗,他得自己打。

  「好吧,有需要時,隨時告訴我們。」其實歐暘也不以為龍澤星會應付不來,但好友嘛,友情的支持總是需要的。

  「謝了。」

  「好吧,那我也不打擾你辦公。」歐暘起身,「對了,回日本前,讓我和小汐作東,請你和川崎小姐吃頓飯如何?」

  「後天晚上,可以嗎?」龍澤星直接敲出時間。

  「好,晚上七點,福善樓川菜館?」招待外邦友人,當然是用中國菜色囉!而且福善樓離飯店並不遠,走路十分鐘就可以到。

  「我和蕭會準時到。」

  「就這麼說定。」歐暘揮揮手,逕自離開。

  那天在酒會初見,蕭和小汐挺投緣的,她應該會很高興知道這個消息。龍澤星隨即打電話回飯店。

  ※ ※ ※

  歐暘和小汐以前是兄妹,現在做了夫妻。他們結婚雖才兩年,但其實已經共同生活將近二十年,對彼此都很瞭解,而歐暘對小汐絕對是疼愛有加。

  唔,那股寵愛的程度,就說──與阿星寵她有得比。

  她從出生就認識阿星了,他們也可以像歐暘和小汐,快快樂樂的相伴一生嗎?

  「在想什麼?」吃完川菜,應她要求,兩人一同散步走回飯店。

  台北市的夜街仍然是繁華的,人聲、車聲,熙來攘往,但她臉上卻沒有像剛剛在飯店中的笑容。

  「要回日本了呢。」她輕喃。

  他站定,抬起她的臉。

  「捨不得嗎?」

  她搖搖頭。「不是。」

  「妳是在擔心回日本的事嗎?」他猜想。

  「你知道?!」她不無訝異。

  他一笑。

  「因為,我也在想同樣的事。」

  她頭一偏,雙手圈住他的腰,身體傾靠向前,輕嗅屬於他身上獨有的氣味。

  「那,你有答案了嗎?」她喃問。

  「兵來將擋。」他低首,鼻尖抵著她的,眼對眼,呼出的氣息拂在她臉上。「見招拆招。」

  「太消極了吧。」她努了努嘴,表示不滿意。

  他笑了。

  「那妳有什麼好方法?」他們都知道,回去後第一個面對的難關是什麼。

  「沒有。」她洩氣地道。

  她還指望他呢,結果他也沒有什麼積極應對的好方法。

  「那麼,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好嗎?」

  「你說。」

  「願意嫁給我嗎?」他溫柔地凝望她,她卻瞪大了眼。

  「嫁……給你?!」她的驚疑,讓他滿滿的自信折損百分之十。

  「妳不願意?」語氣稍沉。

  「當然願意!」她瞬間摟住他頸項,興奮的大叫:「你真的向我求婚了,你要娶我!」

  「蕭。」他連忙抱住她,免得她太興奮地跳來跳去。

  「你真的要娶我。」她雙眸晶亮無比,滿滿的笑容裡,還有一點點的不可置信。「你真的要娶我,對不對?」

  「對。」他蹙了下眉。有這麼不可置信嗎?

  「我好高興。」她感動地紅了眼眶,緊緊依著他。

  她的反應,令他想到一種可能。

  「妳從沒想過……我會娶妳嗎?」

  「嗯。」她點點頭。

  「那妳是怎麼想的?」他開始皺眉。

  「我當然希望你娶我。」她小小聲地說:「我從小就希望嫁給你,可是你之前一直……我想,只要能得到你的響應,就算不能相守,我也可以滿足。」擁有過幸福,總比從不曾幸福來得好。

  「妳沒想過我會娶妳,那妳還把自己給我?」他瞪著她。

  「我愛你,」她抬眼,堅定地望著他。「無怨無悔。」頓了一頓。「而且,能聽到你說愛我,已經很足夠了。」

  龍澤星再一次敗給她。

  她對感情的癡執──已經能用「傻」來形容了,偏偏……她還一句「無怨無悔」,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面對詭譎的商場,他可以運籌帷喔。但面對她,他卻一再被她的愛所震懾。在愛情上,他的付出,遠遠不及她。

  「妳……太傻。」他已經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我不傻呀。」她還一臉笑容。「因為,我得到你的愛。」她踞起腳尖,吻到了他的唇。

  他沒轍地對她一笑,滿含寵溺,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精巧的絨盒,打開,裡頭是一組刻工精細的對戒。

  仔細一看,戒指內部,還刻他們各自的尾名。

  「好漂亮。」她讚歎著。他的眼光,一向都是最好的。

  他拿出女戒,執起她左手無名指,套了進去──尺寸剛好。

  「我願意。」她低低地說。

  他含笑地望著她上小意她照做。她這才拿出男戒,同樣套進他的手指裡。兩人手交握,相互輝映。

  她抬首,兩人相視而笑。

  她偎緊他,一臉幸福。她的堅持總算沒有白費。

  戒指的光芒,在街燈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燦爛。台灣,是讓她愛情圓滿的地方,她一定會再來。

  ※ ※ ※

  回日本的班機,龍澤星並沒有刻意通知任何人,傍晚抵達後,先回家休息。隔天,龍澤星便到公司上班。

  川崎蕭一直睡到近中午才起床,龍澤吉吩咐下人不許吵她,卻命人為她準備好早餐,讓她隨時可以吃。

  她梳洗好下樓,正好遇上從花園裡栽種回來的龍澤吉。

  「吉叔。」川崎蕭喚道。

  「小姐起來了,吃過早餐了嗎?」他關心地問,語氣恭敬有禮。

  「還沒有。」

  「請小姐先用餐,其它事待會兒再說。」

  「哦,好。」川崎蕭暗自吐了吐舌,吉叔八成等了她一個早上了。

  她乖乖吃完早餐,然後自動到書房報到。

  先敲敲門,「吉叔,是我。」

  「小姐請進。」龍澤吉已經在裡頭等了。

  與龍澤星瘦長挺拔的身形不同,龍澤吉是個相當標準的日本男人,身材健壯,方正的臉看起來極有威嚴,一點也不像屈居人下的管家。

  川崎蕭一走入,先打量一下吉叔的表情,然後才在他對面落坐。

  「吉叔找我有什麼事?」她先開口問。

  龍澤吉細細地打量她,在心裡衡量她有沒有變瘦──她看起來,與一個月前差不多,不過……一個月前眉宇之間的那股不情願,似乎消失了。

  「小姐應該記得一個月前的訂婚典禮吧?」

  「記得。」她點頭。

  「小姐有什麼理由?」龍澤吉問道。

  「我不嫁給花心的男人。」她昂首。

  「就算不嫁,小姐可以明說,毋須不告而別。」這是好聽一點的說法。她的舉動有個正確的名稱,叫「逃婚」。

  「已是事實的事,就不必多言,我不想陪著村井家面對那種尷尬的場面。」她不卑不亢地回道。

  「就算村井長野私德不修,小姐也不該不告而別。妳一走,訂婚的場面誰來作主收拾?」更何況當時在場的也有川崎家的摯友與親戚,偷溜的行為實在太不應該了。

  她挨訓,乖乖露出懺悔的表情,臉往下垂四十五度。

  「可是,有吉叔呀。」她突然抬眼,滿副信任依賴的語氣,「因為我知道吉叔一定會為我作主的嘛,我不在場,吉叔反而更好做事,所以我才走的。」

  川崎蕭的魅力,真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她一撒嬌,那張正直威嚴的面孔就軟化了一些,但想到她逃婚的舉動,又立刻板回去。

  「就算小姐不想面對,至少也該將事情的原委告訴我。」他也不必一邊擔心她的去向,一邊還得處理善後。

  「如果連這一點狀況都無法處理完善,就不是吉叔了。」她稱讚他。「有吉叔在,人家才敢離開的。吉叔,人家是相信你耶,你不要生我的氣嘛。」說到最後,她已經站到龍澤吉身後,輕輕捶他的背了。

  龍澤吉朝後瞥了她一眼,最後,也只能鬆開表情,無奈地搖搖頭。

  「妳呀,就會讓人操心。」老像個小孩子似的,做事都不觀前顧後,半點大人樣也沒有。

  「呃……人家不是故意的嘛。」川崎蕭小小聲地咕噥:「而且,人家真的不覺得婚前花心的人,婚後就會從一而終。吉叔一定不希望有天我出嫁了,卻在夫家受人欺負,對不對?」

  這話倒是沒錯,龍澤吉拍拍身邊的位置。

  「這邊坐。」

  「好。」她乖乖坐好。

  雖然她的確不該逃婚,但那種情況下,龍澤吉自己也很生氣村井長野的行為,現在若要指責她什麼,好像也有點言不由衷。

  「以後不可以再做出這種行為,知道嗎?川崎家的孩子,絕對不是遇事就逃跑的弱者。」他訓誡。

  「是,我知道了。」乖乖地應。

  「嗯。」他這才算滿意,表情不再嚴厲。「告訴吉叔,當那個女人在妳面前說懷孕的時候,妳毫不懷疑就相信了嗎?」

  「我看過她帶來的診斷證明,她和村井長野的合照,還有村井家一貫送給情婦的代表項墜。對於村井長野,我聽過一些傳言,只有當眼前出現的事實與傳言、並且有實證符合時,我才相信。」她條理分明地道。當然,事先她已經做過調查的事,就不必說給吉叔知道了。

  「嗯。」總算沒有辜負他平時的教導,判斷是非相當客觀。龍澤吉決定不再追究逃婚一事,於是換了個話題:「告訴吉叔,台灣好玩嗎?」

  「很亂,比起日本沒有秩序多了。」她皺了皺鼻子。

  「哦?」那她還待得住?!

  「但是那裡的人都很和氣,有一種親切的味道,我還蠻喜歡台灣的。」雖然它害她水土不服,病了三天。

  「就一點點親切感,可以讓我家嬌生慣養的小姐待上一個月?」龍澤吉精明地道。

  「當然啊!」她理直氣壯地回道:「因為那裡的『空氣』新鮮,不像東京這裡一堆『烏煙瘴氣』。」

  龍澤吉哈哈大笑。

  「妳呀,該精的時候裝笨,不該精的時候,卻老是叫人頭痛。」真的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這是因為吉叔教導有方。」她謙虛有禮地道。「好歹我是川崎家的獨生女,就算不涉足商場,也不能笨笨的連別人的話都聽不懂,那就太枉費吉叔從小教養我的苦心了。」

  「老奴不敢居功。」這小丫頭,說話褒貶參半,而她的語氣,還真叫人猜不出是褒還是貶,這算是他教育成功嗎?

  「吉叔不要謙虛嘛。」她漾開一抹嬌俏的笑顏。「爸和媽不在,都是吉叔照顧我,我真的很感激吉叔的。」這是真心話。

  「老奴只是盡本分。」儘管有些刁鑽,但她的本性純善無偽,這是龍澤吉疼她入心肝的主因。「告訴我,在台灣的時候,星兒有沒有好好照顧妳?」

  「有,他很保護我,還帶我認識歐暘夫婦。小汐跟我很合得來哦。」想起她和小汐每次一聊得太起勁、尤其又講悄悄話的時候,旁邊兩位男士就一副提心吊膽的模樣,她就覺得好好笑。

  「那就好。」他就擔心她在外面受委屈。

  「吉叔,謝謝你一直這麼疼愛我,也很抱歉,我讓你擔心了。」川崎蕭為自己的行為鄭重道歉,彎身行禮。

  「只是一件小事,別放在心上。」龍澤吉扶起她。「與村井家的婚事我已經取消,至於妳的婚事,我會再找一些合適的人選。」這次一定要嚴格篩選,絕不能再發生像村井長野這樣的事。

  「啊?!」她眨眨眼。

  吉叔……還沒放棄呀。川崎蕭表情頓時垮三分。

  「妳是川崎家唯一的血脈,吉叔一定會為妳找個好夫家。」他保證。

  呃……呃……川崎蕭有口難言。

  「報告龍澤管家,村井長野先生來訪,想與小姐見面。」書房門口,下人敲敲門板,恭聲請示。

  他來幹嘛?!川崎蕭一聽他的名字就倒胃口。

  「小姐要見他嗎?」龍澤吉問道。村井長野已經來過不只一次了。

  「沒什麼好見的。」她跟村井長野沒什麼話好說。

  「那請小姐先回房,我來處理。」龍澤吉點點頭,起身走向書房外。

  川崎蕭立刻溜回房。

  不管村井長野的來意是什麼,她都不想知道。她去台灣整整一個月,千秋和亞織一定很擔心她,先找她們出來見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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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0:56: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同樣的日式庭園咖啡坊,這次三人都很準時到,點完餐後,亞織細細地打量這位出國一個月的友人。

  「不一樣囉,有人春風滿面。」亞織促狹地朝千秋眨眨眼。

  「看來,這趟台灣的『獵男』之旅,挺成功的。」千秋也一臉笑意。

  「那得感謝兩位拔刀相助。」川崎蕭落落大方地承認,順便把功勞歸在兩名友人身上。

  一個替她收集消息、辦理出國手續,一個飛車載她趕赴航班,沒有她們,哪來的台灣之行呢?

  「不敢當。」千秋和亞織煞有其事地響應,然後三人都笑出來。

  「真好,這樣我跟千秋就不必再為妳擔心了。」看來大而化之的亞織,其實最細心,也最重感情。

  餐點送來,這次三人不約而同點了咖啡。

  「我不在的這一個月,妳們有沒有發生什麼好玩的事?」蕭喝了口咖啡,然後看向兩名好友。

  她在台灣過得精采,她們呢?

  「一如往常,做我的小吃生意。」亞織在大阪開了家小吃屋,每天生意好得很,她就快樂地當她的小吃屋老闆。

  千秋也啜了口咖啡,慢條斯理地道:「繼川崎與村井兩家訂婚消息後,另一組政商聯姻的消息也即將公佈。」

  「我和村井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川崎蕭先聲明,然後追問:「是哪一家跟哪一家?」

  千秋是某政要的私人助理,對政界動態最為敏感,消息也最靈通,這也是當初蕭拜託她收集村井長野私人資料的主因。

  「這件事雖然正在進行,但還不算底定,不過我想大多數的相關人士,應該都聽到風聲了。」頓了一頓,千秋望著她們,「男方是源氏財團的現任社長,源緒之;女方是森山議員的獨生女,森山愛。」

  森山議員?!亞織和蕭對望一眼。

  「如果一切順利,半個月內,這件事一定會公佈。」這就是她最近在忙的事了,因為她的老闆就是森山議員。

  「籌備婚禮……很辛苦耶!」亞織同情地望著她。

  「不相愛的兩個人要結婚,很沒有幸福的保障耶。」蕭先是搖搖頭,然後想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過,他們要是真的聯成姻,組合起來的力量就很可怕了。難怪,難怪村井長野會來找我。」

  「什麼意思?」亞織和千秋同時警覺地問。

  「吉叔作主,取消了我和村井家的婚事,依村井家一向高高在上的待人方式,絕對不會想挽回婚事,可是昨天村井長野卻來拜訪我,雖然吉叔替我接見,也沒說他來的目的,但我想……應該和這件事脫不了關係了。」蕭雖然沒在政商兩界活動,但不代表她就是個呆瓜。

  同在一界混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宿敵、一種是戰友,很不幸,村井家與森山家是屬於第一種。那麼當對手增強自己的戰力時,己方當然就緊張了,難怪村井長野會拉下臉,有禮地上川崎家拜訪。

  「上流社會的人真複雜。」亞織嘖嘖搖頭。

  千秋卻有點擔心。蕭與龍澤星之間的事已經太過多磨,現在不會還要繼續磨下去吧?!

  「別擔心。」蕭明白她的顧慮,嬌俏地笑了笑。「吉叔有個很大的優點,也是缺點,就是一旦決定的事不容易更改,而一旦他對某人下了某種認定,也就不會變了。」所以,村井長野是不可能再被列入她的夫婿人選的。

  那就好,千秋放心了些。「妳和他的事,吉叔知道了嗎?」

  「還不知道,但我猜吉叔很防備。」蕭把玩著杯子。「不過,我把這件事交給他,我相信他心裡有數。」所以她什麼都不提。

  「這是?」亞織眼尖地抓住她左手,望著指上閃亮的戒指。蕭一向沒有戴飾品的習慣,這難道是……

  千秋也懷疑地望向蕭。

  「他送的。」蕭甜甜一笑。

  千秋和亞織對視一眼,了悟同時出現在彼此眼底。

  「看來,妳到台灣的收穫不只一點點。」亞織放開她的手,懶懶地問。

  「我和亞織的擔心,是多餘的了。」千秋兩手交握平放膝上,好整以暇。

  「那倒未必。」蕭淺淺一笑,眼神望向窗外。「他和我都明白,真正的難題,現在才開始。」

  亞織和千秋一愣,互望一眼;蕭也回頭來看著她們,笑容轉為燦爛。

  「所以,真的出了什麼狀況,我還是只能仰仗妳們了,拜託了。」蕭有禮地道,表情卻一點都不像很擔憂的模樣。

  但是,這種情況,才叫亞織和千秋放不下心,因為當蕭出現這種神態時,就表示,她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

  蕭和龍澤星……真的是好事多磨嗎?

  ※ ※ ※

  時近下午五點,川崎企業大樓會議室的績效會議,仍然如火如荼地進行。

  「總經理,經過我的策略調整後,我們糖果部的業績已經回升,不再下滑,而總績效之所以比上個月低的原因,完全是因為糕餅部生產過剩、又出貨太少,以至於造成存貨過多。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我們也要受懲處,恐怕所有糖果部的員工都會覺得不公平。」糖果部長替自己喊冤。

  這個績效會議每個月舉行一次,屬於川崎企業的各類會社部長全都必須回到總公司做報告。金融、信息、百貨各業都已經討論完畢,也對自己所得到的獎勵與懲處心甘情願地領受,只有食品部爭議最大。

  「總經理,在整體銷售業績下滑的情況下,我們依然維持一定的販售量,因為上個月市場上有新競爭者加入,以至於我們的績效無法在短期內上升。但這並不表示糕餅部的同仁不努力,在報告後,我附上一份市場調查,請總經理查閱。」糕餅部長冒汗地解釋。

  「這明明是借口,市場競爭是一定有的,我認為連續三個月的績效不彰,糕餅部要負全部的責任。」別想要他們糖果部跟著減薪。

  龍澤星不動聲色,只是靜靜地看著手邊的市場調查報告。

  「兩位部長請坐。」負責記錄與維持會議秩序的小江荷子立刻說道,這裡可不是吵架的地方。

  「哼。」糖果部長不甘不願地落坐。

  會議室頓時安靜無聲,眾人靜靜等候。

  龍澤星面無表情地看完資料,才抬起頭,眾人立刻挺胸以待。

  龍澤星才要開口,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敲了兩下,接著他的私人助理推門而入。

  小江荷子立刻站起來,「岡本助理,現在正在開會,有任何事都請你等開完會再報告。」她義正辭嚴地請他出去。

  但岡本助理卻直直走向總經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接著龍澤星毫無表情的面孔軟化了一點。

  「請她到我的辦公室,別忘了奉上點心。」他低聲囑咐。

  「是。」岡本助理立刻退了出去。

  小江荷子壓下不滿地回到座位,會議繼續進行。

  「有了新競爭者,並不是業績下滑的理由。在競爭者加入之前,你應該已經知道這件事,但卻沒有適時因應,這點你必須負完全責任。」龍澤星不須嚴厲,說出口的話自然有威懾別人的效果。「所以,糕餅部處分不變,但如果下個月的月績效能上升,公司會給予特別獎勵。」

  「謝謝總經理。」糕餅部長心服口服地接受處分。

  「至於糖果部。」厲眸一掃,糖果部長立刻正襟危坐。

  「是。」一臉趾高氣揚,但對總經理仍然很恭敬。

  「比起去年的表現,糖果部今年的績效並不理想,我可以因為本月份的進步而取消處分,只要你能保證,年度結算時,糖果部的總績效能高於去年,我甚至可以獎勵糖果部的員工到國外旅遊。但如果年底總績效不佳,就扣除全體年終獎金,如何?」這份獎勵很誘人,但懲處同樣很駭人。

  距離年終只剩三個月,糖果部長雙肩下垂。以前九個月的成績來看,只有上個月是進步的,其它前八個月之所以沒受到處分,還是因為糕餅部的績效上升才拉平。在場眾人心知肚明,低頭忍笑。

  糖果部長這個人,是可以共享福,但無法共患難。不過他也有優點,即專業與對工作盡忠職守,但就是好大喜功了點兒。

  「呃,既然同屬食品部,如果糕餅部處分不變,那……我也沒有意見,畢竟都是同事,應該受一樣的待遇。」轉得非常硬。

  「那就維持原議。」龍澤星宣佈,小江荷子立刻記下。「其它部門還有事報告嗎?」

  現場一片安靜。

  「年關將近,希望各位能繼續努力,在年終會議上,得到最好的成績。散會。」龍澤星收起資料,率先離開會議室。

  其它人也紛紛起立離開,會議開超過下班時間,但沒有人介意。要在川崎企業內工作並不輕鬆,但薪資與獎勵制度卻非常誘人,有功勞絕對不會被埋沒,這讓所有人都樂意在這裡工作。

  「總經理。」小江荷子收好會議記錄,連忙追出會議室。

  「有事?」龍澤星跨進專屬電梯,小江荷子也跟進。

  「公司有重要會議舉行,絕不接受任何打擾,我認為岡本助理方纔的行為非常不恰當。」她評論道。

  「他的行為,是我准許的。」龍澤星淡淡回答。

  「可是……」小江荷子咬了咬牙。「我是記錄,有責任與義務維持會議流暢進行,岡本助理的行為,我必須納入記錄。」

  「做妳該做的事,不需要因為任何理由改變。」電梯停在二十三樓,龍澤星跨出電梯。

  「我……我認為岡本助理的行為不合公司規定,他不適合繼續擔任你的助理。」她大膽地道。

  龍澤星腳步一頓,沒有回頭,語氣淡漠。

  「小江秘書,妳逾越本分了。」

  「總經理,」她追到他面前,放下矜持,不顧一切地道:「你是川崎企業的最高決策者,龍澤顧問要我輔助你處理所有事務,並要我提醒你該注意之事,我……我只是希望總經理能有最好的人輔助。」

  「例如……妳嗎?」龍澤星沉沉地問。

  小江荷子鼓起勇氣迎視他,卻無法不在他深邃的注視下退卻;他的眼神,既懾人、也動人。

  「小江秘書,妳在公司多久了?」

  「六年。」她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在進公司後,第一次見到他,她就深深愛慕著他。

  「六年的時間,不足以使妳瞭解公司的規章與要求嗎?」

  她一怔。

  「記住妳的職稱、妳的本分,如果妳需要調職,可以提出申請;如果公司要妳更換職務,自然會發出人事命令。其它的規定,還需要我像新人訓練一樣,重新告訴妳一遍嗎?」他甚至沒有提高聲音,但是小江荷子已經被他散發出的氣勢,震懾地不自覺倒退兩步。

  龍澤星沒有多看她一眼,逕自向前跨去,步向自己的辦公室。

  小江荷子不敢再跟向前,因為他說的很明白,她太放肆了,以為有龍澤顧問的交代,就可以對他建議任何事。但事實上,她什麼都不是,如果再僭越,她極有可能因犯上而受到處分。

  小江荷子不無傷心,她那麼努力、認真工作,連龍澤顧問都讚許她的表現,為什麼……他還是不肯真正看她一眼?

  ※ ※ ※

  龍澤星回到辦公室,卻沒看見任何人,他微微蹙起眉,才舉步要走向辦公桌,立刻被人從身後抱住。

  「你在不高興。」

  「蕭。」他迅速回身,因為看見她而鬆了口氣。

  她仔細打量他的表情。「你不喜歡我來找你嗎?」

  「沒有的事,別胡思亂想。」他摟著她的肩一同坐進沙發,發現桌上空無一物。「岡本沒有依我的交代,送點心給妳嗎?」從她來到現在,至少半小時了,她連杯水都沒有!

  「是我要他不要送來的。」她忙道,然後撫著自己的肚子,苦著臉道:「來找你之前,我才和千秋、亞織喝下午茶,吃了一堆東西,現在肚子好飽。」晚餐大概是吃不下了。

  他這才舒眉笑了。

  「活該,妳一定又貪吃蛋糕了對不對?」他輕輕揉撫她的腹部。

  「好吃嘛。」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依偎著他。

  回日本後,他似乎更忙了,每天晚上不到十點不回家。她總是在庭園的走廊等他,而他一回到家,也總會先到庭園去和她聊聊,然後才回房梳洗休息。

  她享受了一會兒這種甜美親暱的氣氛,然後才抬起頭,睨望著他。

  「剛剛,我看到有人一路跟著你回來。」

  「哦?!」他眼一低,就看見她含醋的表情。

  「你都沒有任何解釋嗎?」她悶悶地問。

  「妳該知道,我只在乎妳。」其它女人都入不了他的心、他的眼。

  她一聽,滿意地笑了下,但很快又板起臉。

  「我討厭別的女人對你有非分之想。」她用力抱住他,咕噥地抱怨。

  「蕭。」他歎息而笑。「妳也信任我的,就不要為一些小事生氣好嗎?」

  「我就是小氣嘛!」對愛情,她的佔有慾是很強的,也因為這樣,所以她會為了捍衛所愛而戰鬥。

  對於她的愛吃醋,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才好,但她吃醋的表情實在也可愛的讓人疼愛。

  「公事上的接觸不可避免,但我保證絕不會讓別的女人靠近我半步,這樣可以嗎?」捨不得訓斥她,就只好以承諾來讓她安心了。

  「好吧。」她勉為其難地同意。

  「這樣才乖。」他吻了她的唇好一會兒才放開。「我還有公事要處理,讓岡本先送妳回去好嗎?」

  她搖搖頭。「不要,我等你。」

  「妳會無聊。」他提醒。

  「沒關係,我可以玩Notebook。」她才不擔心。

  他沒轍了,只好把自己備用的計算機交給她,然後才繼續埋首公事。

  ※ ※ ※

  晚上九點,龍澤星與川崎蕭回到家,龍澤吉就坐在客廳裡等他們,意外的是,小江荷子也在。

  「父親。」

  「吉叔。」

  一進門,兩人同時意識到不對勁。他們沒有手牽著手、沒有對看,問候聲卻同時出口。

  「小姐,妳出去一天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龍澤吉慈愛地朝川崎蕭說道。

  「哦!」瞄了星一眼。「也好。那我先失陪了。」翩翩往後院而去。

  龍澤吉這才看向兒子。

  「公事都處理好了?」

  「是。」龍澤星恭敬回答。

  「坐下吧。」龍澤吉示意道;龍澤星依言落坐。「我聽荷子說,你拒絕她的幫忙?」

  「我有助理,如果人手不足,我會向公司多申請一個助手,但,那不代表我會要一個未盡自己分內工作,卻又任意僭越職分的下屬。」龍澤星說得很明。

  能當上秘書處副秘書長,小江荷子的工作能力當然受過肯定,但近幾個月來,她工作卻常常延遲,有時甚至要同事代為完成,這些情形他瞭若指掌,只是不說而已。

  小江荷子咬著下唇,自知理虧地垂下臉。

  難道她有些事沒有說明?龍澤吉不動聲色,依然看著兒子。

  「那麼,今天在公司的重要會議中,岡本任意進入,這是怎麼回事?」

  「岡本只是來告訴我,小姐到公司了。」龍澤父子處理公事時,同樣不許任何人打擾,但只有一個人可以例外。

  原來如此,龍澤吉明白了,但也覺得奇怪。

  「小姐怎麼會到公司去?」

  「她和朋友約了聚會,地點離公司不遠,所以散會後直接去公司找我,再由我送她回來。」頓了一頓,龍澤星繞回話題,「父親,可以請你說明小江秘書干涉我處理事務的原因嗎?」

  先是台灣之行,然後是會議記錄、準備資料,凡是他將進行的工作,她都參上一腳,這點,光一個小小的秘書是辦不到的。

  「是我特別允許的。」龍澤吉坦白道:「除了讓她協助你之外,也是為了讓你們多一點相處時問。」

  「什麼意思?」龍澤星皺眉,想起蕭說過的話──小江荷子很得父親的歡心。

  「星兒,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卻因為忙於公事,到現在都還沒有交往對象。」頓了頓,「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我也快過六十歲,當然寄望你能早日成家,所以,我希望你能把荷子當成結婚對像交往。」

  龍澤星表情不變,緩緩地道:「這就是你特別禮遇她的原因?」

  「荷子工作能力足夠,性情也溫婉,她可以成為你的賢內助。」龍澤吉很客觀地評論。

  「父親,我拒絕。」龍澤星堅定的絲毫不留餘地。

  「嗯?」龍澤吉沉聲一應。

  「在公事上,我無法忍受一個公私不分的下屬;在私人上,我並不想要一個會用心機的妻子。」她會先討好父親,就足夠證明她絕不是一個單純的女人。

  小江荷子面色一變。

  「如果你還為今天的事介意,那是出自我的允許,不是荷子的本意。」龍澤吉明顯袒護她。

  「父親,關於婚事,我自有主張,請父親不要干涉。」龍澤星不卑不亢地說道:「另外,在談論私事時,我不希望有外人在場。」

  小江荷子震驚地倒抽口氣,一臉受傷。

  她沒想到龍澤星會是一個這麼無情的男人。他不只公事無情,連待人處事也那麼無情!

  「我……龍澤伯父,我先回去了。」她跟艙地站起來。

  龍澤吉威嚴地一喝:「妳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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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0:56: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龍澤星沉穩地望著父親。

  「荷子是我視為未來媳婦的人選,如果我們要談的是你的婚事,她可以在場。」龍澤吉說道。

  他對家族與非家族之人的界限分得很清楚,荷子今天能站在這裡,代表她已經得到龍澤吉的認同。

  突然,龍澤星笑了。

  「父親,你還有第二個兒子嗎?」

  「你胡說什麼?!」忠誠,是龍澤吉這輩子最自豪的事,不論是對主人或對婚姻,他都絕不可能背叛。

  而他已逝的妻子,只有生一個兒子,叫龍澤星!

  「如果沒有,那小江秘書絕不會成為你的媳婦。」龍澤星語氣雖然平淡,卻很堅決。「因為我絕對不會娶她。」

  「你要違抗我的意思?」他從小就聽話的兒子……變了?!

  望著父親震驚的臉,龍澤星的語氣軟了一點。

  「父親,我願意聽你的話,做任何讓你高興的事,但那並不包括讓你決定我的人生伴侶。」

  龍澤吉瞪著他,龍澤星卻喚了司機進來,吩咐他送小江荷子回家。

  龍澤吉沒有反對,小江荷子只能暗自惱怒地離開。

  客廳裡,父子倆繼續對峙。

  「父親,我已經有鍾意的女子。」良久,龍澤星先開口。

  「是誰?」龍澤吉神情期盼。

  「是蕭。」

  龍澤吉呆住。

  「川崎蕭。」

  龍澤吉震驚的表情,漸漸轉為震怒。

  「我告誡過你……你……」他氣得話都說不全。「你還明知故犯!」

  「父親,感情的事不由人,我抗拒過,但是仍然無法制止自己。」對這一點,龍澤星是知錯的。

  因為他終究是違背了父親的要求,而且是他最重視的一項要求。

  「你……」龍澤吉氣得用力甩出一巴掌,龍澤星不閃不躲,心甘情願承接下。「你不但讓我失望,也存心要氣死我!」

  「對不起。」龍澤星低首道,沒有反駁。

  「我絕對不會贊成!」龍澤吉吼道。

  「為什麼?」龍澤星抬眼,他一直不明白父親反對的理由。

  「龍澤家世代視川崎家為主,絕對沒有逾越身份、奴僕娶小姐的理由。你立刻離開日本,在小姐出嫁前,不許你回來。」龍澤吉迅速下決定。「小姐的對象,我已經找好,就等小姐點頭。」

  「她不會嫁。」龍澤星第一次正式反對父親。「父親,你一向精明,難道看不出來小姐逃婚的真正原因?!」

  「收起你的癡心妄想,只要我有一口氣在,絕對不允許你亂來!」龍澤吉厲聲斥責。「你立刻收拾行李到機場,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到美國主持分公司,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回來!」

  「不。」他不會留下蕭一個人。

  「你還敢說『不』,難道你非要氣死我才甘心嗎?」龍澤吉氣得呼吸不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你不走也可以,但是要立刻與荷子結婚。」

  「父親!」龍澤星真不敢相信,做事一向慎謀遠慮的父親會作這種要求,父親真的是氣過頭了,但也很不對勁。

  他違背父親之意,父親會生氣是自然,但沒有理由氣成這樣。如果只是身份差距才堅決反對,未免太牽強了。

  「我不會與荷子結婚。」他正視父親。「我想娶的人只有一個,除了蕭,我不會娶其它人。」

  「你、你……」不孝子!

  龍澤吉撫著胸口,呼吸困難地往後倒去。

  「父親?」龍澤星立刻向前。

  「你……你存心要……為飛死……」

  龍澤吉突地昏了過去。

  ※ ※ ※

  緊急送醫的結果,是高血壓,若非及時送醫,現在很可能已經中風了。

  龍澤吉在清醒後,接受醫生的建議,繼續留在醫院作調養與觀察,但是他堅決不見自己唯一的兒子。

  除非龍澤星答應與荷子結婚,否則他不見這個不孝子。

  他住院三天,龍澤星每天到醫院探病都被拒在門外,他只好向醫生詢問自己父親的情況,確定父親的安好。

  龍澤吉這回是鐵了心,跟兒子槓上了;龍澤星公司、醫院、家裡三頭忙,川崎蕭看得都捨不得了。

  事情發生後,龍澤星一直不肯讓她去醫院,就擔心她也受到父親怒火的波及。但眼看他們父子鬧得這麼僵,川崎蕭決定偷偷溜去醫院。

  找了個確定龍澤星會在公司的時間,她來到龍澤吉的病房。護士正好幫他量完血壓,一切正常,醫生已經宣佈他可以出院。

  「吉叔。」川崎蕭緩緩走到病床前。

  「小姐,妳怎麼來了?」龍澤吉驚訝地道。

  「我擔心你。」

  「又不是什麼大病,不要擔心,倒是我不在,小姐要好好照顧自己。」龍澤吉反而還擔心這個從小被人呵疼到大的小姐呢。

  見他沒有半點不悅,依然很寶貝她,川崎蕭低低開口:

  「吉叔還在生氣嗎?」

  「嗯。」他點頭,但補充:「我氣的是那個混小子,跟小姐無關。我知道一定是那個不孝子引誘妳。」

  小姐這麼單純天真,怎麼可能敵得過他那個在商場上混過、心思縝密的兒子?!

  「吉叔,你那麼疼我,可是……卻那麼反對我嫁給阿星,是不是……我不夠資格作你的媳婦?」

  「小姐怎麼這麼說?!」龍澤吉大驚失色,立刻反駁:「我絕沒有這種想法,是星兒配不上小姐!」

  「身份上的事,我根本不介意,相信爸媽也不會反對,為什麼吉叔卻這麼堅持?」她真的不懂。

  「小姐,主人就是主人、奴僕就是奴僕,就算時代改變,我的觀念依然不會變。龍澤家的人,必須守護川崎一家,努力使川崎家更好,但絕對不是引功自傲地去以下犯上。」龍澤吉正色聲明。

  「我和阿星只是相愛,阿星並沒有以下犯上。」她澄清。

  「他妄想娶妳,就是以下犯上,更不要說他還帶壞妳,利用妳為他說情。」想到她一個人來,他就生氣。

  「阿星沒有利用我。」川崎蕭連忙為心上人辯駁。「我是刻意趁他不注意才來的,他根本不知道我來,他沒有帶壞我。」

  「但是他引誘妳。」一樣罪無可赦。

  「阿星沒有引誘我,是我……是我追求他的。」川崎蕭坦白地道:「我從小就喜歡他,可是他一直不肯接受我;如果不是我在台灣故意刺激他,他根本不敢愛我。因為,他記得你的交代,一直遵守著。」

  「既然記得,他現在的行為就更不可原諒。」反正千錯萬錯,都是那個不孝子的錯。

  川崎蕭幽幽地望著他。

  「吉叔,愛上我,是一種罪過嗎?」

  「對龍澤家的人來說──是。」他斬釘截鐵地道。

  「如果我和阿星堅持要在一起呢?」川崎蕭不抱任何希望問。

  「那麼,我這輩子都不會承認他是我兒子。」龍澤吉堅決地道,但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慈愛。「但是,小姐依舊是龍澤吉的小姐,永遠不變。」

  「吉叔,你不希望我幸福嗎?難道我的終身幸福,比不上身份重要嗎?」

  「小姐當然應該擁有幸福與快樂,但這些不是星兒給得起的。」他配不上川崎家小姐高貴的身份。

  「吉叔,我愛阿星,只愛他一個,除了他,嫁給誰我都不會快樂。」川崎蕭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歸向,她的眼神堅定、表情堅定地告訴他。「或許應該說,這輩子,除了阿星,我不會嫁給別人。」

  「小姐,妳還太年輕,把愛情看得太重要。」吉叔歎口氣,勸道:「妳太少接觸其它人,才會把對阿星的依賴誤以為是愛情,等以後真的遇上妳心愛的人,妳就會發現妳現在說的話,就像小孩子出麻疹,過了就好了。」

  「吉叔,我並不小了,我知道什麼是愛。」她辯解。

  「那什麼是愛?」龍澤吉好笑地反問。

  「也許我無法說的完全,但我很確定,我希望阿星永遠陪在我身邊。如果失去他,誰也無法取代,而我的生命再也不會完整。」

  「傻話。」世上沒有什麼是無法取代的,他也年輕過、愛過,但他從來沒有因為失去所愛的人就灰心喪志。他握起她的手,語氣關愛而真誠,「小姐,星兒配不上妳,妳還是離開他吧。」

  「吉叔……」

  「我只有這個兒子,」他又繼續道:「我知道他很固執,所以,小姐,就當吉叔求妳,妳離開他好嗎?」

  「我……」她心一窒。

  「我只求妳這件事。」他甚至要起身行大禮,川崎蕭立刻阻止。

  「吉叔,你不要這樣……」

  「答應我,小姐,吉叔拜託妳!」

  「我……」川崎蕭咬著下唇,「如果……如果我不是川崎蕭,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吉叔會不會接受我當你的媳婦?」

  「這……」龍澤吉無法回答,既不希望她難過,也不希望肯定的答案會給她任何錯誤的期待。

  「吉叔,你還是先靜養身體吧。」川崎蕭扶他躺好,「我先回去了。」

  「小姐,我求妳的事……」

  「讓我想一想。」

  「也好,小姐,叫司機來接妳。」龍澤吉不放心她一個人走,又囑咐道。

  「吉叔放心,司機就在醫院外等我。」川崎蕭回道。

  「嗯,那小姐慢走。」他目送她離開。

  ※ ※ ※

  撫著戒指,川崎蕭從醫院回來後,就一直站在庭院裡。秋末的夜,己有初冬的寒冷,她卻渾然未覺地坐在走廊地板上,呆呆地望著庭院。

  龍澤星一回來就收到廚娘的通知,說她連晚餐也沒吃,一個人待在庭院,吩咐任何人都不可以去打擾她。

  「今天她一直在家嗎?」他問。

  「小姐出去了一趟,聽司機說,是去醫院。」廚娘老實回答。

  龍澤星心裡有數,吩咐眾人休息後,他就來到主屋後的庭院。遠遠的,只見她一個人站在那裡發呆。

  「為什麼一個人去醫院?」他握住她的手,冰冷的觸覺令他皺眉,他立刻脫下外套,替她穿上後,將她整個人擁入懷裡。

  她全身上下涼的幾乎沒一點溫度!

  「我擔心吉叔的病,」她略帶沙啞地開口,連忙清了清喉嚨。「所以去看看他。」

  「從下午回來後,妳就一直站在這裡,連外套也沒穿!」他擰起眉,表情十足兇惡。

  「我一時忘了嘛,不是故意的。」她吐了吐舌,在他懷裡摩蹭著。「對不起嘛,我以後會小心,不要生氣。」

  他瞪她一眼,她拚命裝無辜,祈求的眼撒嬌地睞著他,他的氣就發不出來了。

  「以後不許再忘記。」他要求。

  「一定。」她保證。

  他這才緩和了表情。

  「妳去醫院和父親談了什麼?」

  「沒什麼呀,我只是關心他而已。他氣你,可是不氣我。真奇怪,明明是同一件事,吉叔卻分得那麼清楚。」她咕噥著,想不明白。

  聽這種話,就知道父親對她仍一如往常,這才放心了下來。

  「妳沒問我們的事?」這他就不信了,她不會沒事跑到醫院去。

  「有啊,可是他還是不贊成。」她洩氣地道。

  「沒關係,慢慢來。」這事急不得,父親固執的觀念不會那麼容易就變更。不過,他也已經打越洋電話請幫手回來了。

  「阿星,我們一定會在一起,對不對?」她仰起臉,望著他問。

  「當然。」絕對肯定。

  「無論要花多少時間,我們都會在一起,努力得到吉叔的祝福,對不對?」她又問。

  「是。」他點頭。他們的婚禮,一定要得到眾人的祝福,他希望她可以當個快樂而無憾的新娘。

  「你一定會努力讓吉叔同意,讓我們的婚禮完美無缺,而且會娶我當你的新娘,絕對不會娶別人,對不對?」

  「當然。」他只愛她,也只要她,誰也無法取代。

  「一定哦!」

  「一定。」她今晚為什麼問這麼多次?

  「這樣我就放心了。」她放心地低噥一聲,用力偎著他。

  「蕭,妳不對勁。」他皺眉,低頭望著她,她卻閉上眼。

  「我只是有點累,想睡覺。」她模糊地道。

  「想睡覺還不回房,居然一直在這裡。」他好氣又好笑,一把抱起她往她的房間走,因為她全身都靠在他身上了,看起來像打算把他當床鋪使用。

  拉開她房門,他將她放上床榻。

  「阿星,我愛你。」在他幫她蓋被的時候,她低語。

  「我也愛妳。」他輕啄了下她的唇,起身把燈光轉成適合睡眠的亮度,才關上門,回自己的房間。

  ※ ※ ※

  成田空港,一架昨天由溫哥華起飛的班機剛剛抵達,龍澤星便已在機場出口等候。

  「老爺,夫人。」看見一對攜手走來的優雅夫婦,他立刻向前迎接。

  「阿星。」走到他面前,將行李交給司機後,川崎裕介立刻開口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夫妻倆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請老爺與夫人先上車,我會沿路慢慢解釋。」龍澤星恭敬地道。

  「好吧。」川崎夫妻只能點頭。

  「請隨我來。」

  一上車,龍澤星立刻開始說明事情原委。

  ※ ※ ※

  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蕭與村井家取消婚約的事他們知道,但他們卻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居然這麼複雜。

  川崎夫婦此刻也才明白,他們對女兒的感情歸向實在太不瞭解了。沒想到她與阿星早就情投意合,他們之前卻同意阿吉的建議,鼓勵她下嫁村井家。

  回到家,川崎裕介稍作歇息後,長長吐出口氣,才望向龍澤星。

  「等我和蕭談過後,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有了上次的錯誤經驗,川崎裕介這次打算先徹底瞭解女兒的心思後,再作出決定。

  「是,謝謝老爺體諒。」龍澤星弓身行禮。

  「別多禮了。」阿星的優秀他是明白的,只是沒想到這兩個年輕人……「對了,蕭呢?」這才發現,女兒好像不在家。

  龍澤星也發現了,立刻找廚娘來問,廚娘說蕭背著個小背包出去了,沒讓司機送,也沒交代她要去哪裡。

  他直覺不太對勁,才想去找人,龍澤吉卻在這時候出院回家。

  「老爺、夫人?!」看見川崎夫婦,龍澤吉驚訝無比,再望向一旁的兒子,他頓時明白了,也沉下臉。「你不該打擾老爺和夫人。」

  「不要怪阿星,你應該早點把事情告訴我們的。」回到日本後,川崎夫人首度開口。

  「夫人……」龍澤吉神色複雜。

  「大家都坐下吧。」川崎裕介說道。在處理兩個孩子的事情之前,他們三個為人父母的應該先談一談。

  龍澤父子遲疑了下,然後才同時落坐。

  「所有的事,我都聽阿星說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川崎裕介正對著龍澤吉。他們夫妻倆在女兒十六歲後便長年在國外,將女兒托他照顧,並不代表他們就不關心女兒,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應該告訴他們的。

  「阿星與小姐的事不作數,我認為沒有必要拿這種小事,打擾老爺和夫人。至於與村井家的婚事已取消,村井長野私德不修,不配娶小姐,小姐也不願嫁給他,這是事實。」龍澤吉自認處理得很好。

  「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川崎家著想,但是,我想知道,為什麼你堅決反對阿星和蕭的事?」川崎裕介再問。蕭的意願先不論,龍澤吉反對他們成婚卻是事實。

  「是阿星太亂來,誘拐了小姐,我在這裡向老爺與夫人賠罪。」龍澤吉大聲地道,並且弓身致歉。

  「你沒有錯、阿星也沒有錯,不需要賠罪。」川崎裕介扶起這個長他兩歲的管家兼好友。「坦白說,如果只是因為身份,那麼你可以放心,只要兩個小孩子真心相愛,我同意將蕭嫁給阿星。」

  「老爺?!」龍澤吉錯愕。

  「阿星也算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他的性情、處事的態度,我都很欣賞,把蕭交給他,我很放心。」他相信阿星不會虧待蕭。

  「不行。」龍澤吉激動地反對。「星兒對小姐的照顧,不是為了要高攀小姐;龍澤家的忠心,更不是為了想將川崎家的一切據為己有。」

  「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對嗎?」川崎裕介深思後才道:「你擔心阿星一旦娶了蕭,別人會說龍澤家別有居心,目的是想趁機霸佔川崎家的財產?!」

  「龍澤絕對沒有這種想法。」龍澤吉正色道。

  「我當然明白你不會有這種想法,你的為人我信得過,否則不會把唯一的獨生愛女托給你照顧。」川崎裕介緩和地一笑。「龍澤,我們都是活過半百的人了,旁人的眼光對我們來說已不重要,只要問心無愧,也不必怕別人多說什麼。」

  「老爺一向寬容。」但現實卻不一定如此。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原因嗎?」川崎裕介再問。

  「沒有了。」龍澤吉回道。

  「是因為我,對不對?」川崎夫人突然開口,所有人目光轉向他,「龍澤,你還記得你父親的交代,對嗎?」

  龍澤吉眼神閃了下。

  「平子……」川崎裕介也明白了。

  「川崎家雖然人丁單薄,幾代以前,卻曾是一城之主。但自從戰國時代結束,川崎家便淪為平民,歷代守護川崎家的龍澤祖先,便立誓要讓川崎家再度步上崇高的地位。

  後來,川崎家在商界上擁有一方地位,但這只是第一步。有了錢,再來便是權,既然川崎家無人從政,那麼與政界之人聯姻,就是最快的方法。」川崎夫人停頓了下,「你會挑上村井家作為蕭的對象,也是因為村井家在政界的地位,對嗎?」

  龍澤吉不語。

  「原本,裕介該娶一名議員千金,可是他愛我,堅持娶我,龍澤叔反對不了,所以才交代你,無論如何要讓蕭嫁入政界,對嗎?」川崎夫人直直望著他,不必他回答,已經肯定了答案。

  前一代的遺志,留傳給下一代,代代相傳。人們可以管束下一代,卻無法違背上一代,尤其當上一代已殯天時,那麼遺願,就成了一種比法律契約更禁錮人心的約束。

  「龍澤,是這樣的嗎?」川崎裕介不無驚訝。但他絕不後悔娶了平子,她是他此生唯一愛的女人。

  「是。」既然夫人明白,他也沒有什麼好隱藏的。龍澤家的天職,就是輔佐,讓川崎家的未來更加光亮。

  「龍澤,你忘了川崎家的人有多固執了嗎?」川崎夫人歎氣。「蕭身上流的是川崎家的血,她是川崎家的孩子,當年龍澤叔都阻止不了裕介的婚事,你認為你真的可以改變蕭的想法嗎?」

  「我可以!」龍澤吉很肯定。「星兒是我的兒子,如果他硬要娶小姐,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承認這個兒子!」

  龍澤星一震,卻不是因為父親的話。

  「父親,昨天蕭去醫院看妳,你對她這麼說了?」龍澤星凝重地問。

  「是。」小姐本性善良,她不會忍心見他老來無依的。

  龍澤星臉色一變,立刻起身走向後院,直奔蕭的房間。

  在場三個長輩面面相覷,龍澤星的情緒向來內斂,絕不會有這種失態的時候出現,他們也覺得不對勁,立刻跟上去。

  和室房內,所有擺設都整整齊齊,龍澤星站在書櫃前,手裡握著一張紙,神情,竟微微顫抖。

  蕭……

  「怎麼回事?」川崎裕介立刻問。

  龍澤星深吸口氣。「她走了。」

  「走了?!」三個長輩同聲道,有驚有疑。

  龍澤星將手裡的紙交給他們。



  阿星:

  原諒我不告而別,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懂我的心。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一定要說服吉叔同意我們的婚事喲!我等你。

         愛你的蕭



  「這是什麼意思?!」三名長輩猶自震愕,但龍澤星已恢復鎮定。

  「蕭走了,因為她知道,再留下,會讓我和父親決裂。」龍澤星面對川崎家夫婦。「她再留下,只會讓父親找更多對像給我、或者安排更多對像給她挑選,所以她走了。」

  「你知道她去哪裡?」龍澤吉抓著紙張問。

  「不知道。」

  「小姐明明說她等你。」如果他不知道小姐的去處,小姐又為什麼只說等他?!

  「蕭不會告訴我她在哪裡。」因為她連要走都不跟他說,但這筆帳等事情解決完,他找到她的時候,再好好來算。「因為我一旦知道她在哪裡,就一定會把她帶回來,這樣就失去她離開的意義。」

  「阿星,你立刻去找蕭回來,我同意你們的婚事。」川崎裕介立刻下令。他摟著妻子,兩人都不放心女兒一人在外。

  「我不會去找她。」龍澤星搖頭,望向父親。「如果父親一直不同意,我們分開也好。」

  「這是什麼意思?」龍澤吉追問。

  「老爺、夫人,很抱歉讓你們趕回來,讓你們擔心,蕭不會有事的。我先告退。」說完,龍澤星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

  「星兒!」龍澤吉再喚,兒子卻不曾回頭。

  蕭,妳讓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生氣妳的自作主張。龍澤星沉沉地閉上眼。在他的愛意已然宣洩、不再保留時,見不到她對他來說,將是一種無盡的折磨。他會想她、無窮無盡地想,卻又得克制自己不能去找她。

  蕭……妳……妳真是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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