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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水銀]VIP老公(獵愛同盟會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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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02: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VIP老公(獵愛同盟會 2) 作者:水銀

開玩笑!
他堂堂源氏財團社長的婚姻豈容他人左右!
以他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啥政治聯姻,
更何況他才不要讓一些小人得逞咧!
想當他的老婆首要條件就是要合乎他「尺寸」!
瞧瞧那急欲巴上他的議員身邊的小助理,
「進退」得宜似乎是個不錯的人選……

什麼?到頭來那個勢力眼也是她老爸!?
好吧!看在他已經「吃」慣她味道的份上,
他就勉強接受一下好了!
什麼?她還有個十分堅固的「後盾」!?
呵呵──他的「穿透力」可是天下無敵的啦……
哇哩咧!她居然嫌他的「努力」不夠!?
沒關係,他絕對會向她證明他有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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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02:2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匡當——」一聲,冰咖啡飛濺上一片白色的裙擺,整組托盤也隨之掉到地上。

  「你!」今年夏天最新款的名牌洋裝就這麼被糟蹋,坐在椅子上的女客人臉色瞬間鐵青。「你到底會不會端盤子!你、你知道我這一套洋裝要花多少錢嗎?你居然、居然——」

  「對不起。」女侍者頭低低地道歉,蹲下身趕緊收拾掉落的杯盤。

  「對不起有什麼用!我的衣服……」雪白的洋裝染上咖啡漬,這下她整件衣服都報銷了!

  「對不起、對不起,森山小姐,是我們的錯。這樣吧,你先到貴賓室休息,把衣服換下來,我馬上幫你送洗。」餐廳經理立刻過來處理。

  「沒有用了!」女客人心疼地看著自己喜愛的衣服,氣憤地道:「就算送洗,也洗不掉這些髒污;以後我看到這件衣服,就會想到一個小服務員弄髒了它。」

  「這……森山小姐……」經理一聽,頓時為難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位女客人是店裡的常客、也是東京的望門之女,得罪不起呀!

  這時女侍者終於收拾完地上的狼藉,重新站起來。

  「快道歉。」經理小聲提醒。

  「對不起。」女侍者再一次說。

  森山小姐一臉怒容,突然惡意地笑看著她,對同桌的朋友道:

  「上杉,你覺不覺得這個服務生很面熟?」

  被點名的上杉小姐看也不看,優雅地喝著她的咖啡,緩緩地同道:「我可不認識她。愛子,你不會以為我認識這種身份低下的人吧?那對我來說,可是一種很大的污辱。」

  她出身名門、讀的是貴族學校、生活在上流社會,可不會與一般平民有任何往來。

  「也對。」女客人不屑地想道,然後走到女侍者面前,「你說,你要怎麼賠我?」

  「呃,這樣好了,森山小姐,你把身上這套衣服的品牌與尺碼告訴我,我立刻讓人去買一件同樣的衣服還給你。另外,今天你在餐廳的消費,全算餐廳的,當是向你賠罪,這樣好嗎?」經理立刻提出另一個解決方案。

  「你走開。」她橫了經理一眼。「弄髒我衣服的是她,不是你,這裡沒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這……」

  「她就留在這裡伺候我,等我高興了再說。」

  「可是……」森山小姐是出了名的驕縱,現在又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經理很不想答應,但又得罪不起她,實在為難。

  「怎麼,你不同意!?」森山小姐臉色一變。「你是要我請我父親出面,把事情鬧大,你才高興嗎?」

  「當然不是,我……」經理又看了她一眼,忍著氣,對女侍者說:「你就替森山小姐服務吧。」

  經理一說,森山小姐立刻坐下來,把椅子轉個方向,倨傲地道:「還不過來幫我把衣服上的髒污乾淨?」

  「是。」女侍者微低著頭,拿起乾淨的紙巾,彎身就要擦——「慢著。」她撇撇唇,命令道:「跪下來幫我擦。」

  女侍者深吸口氣,咬著下唇、忍下自尊就要屈膝——「要一個連端咖啡都會打翻杯子的服務生來替你擦衣服,只怕會把你的衣服愈擦愈髒。」一陣低沉的嗓音忽然介入,眾人全看向聲音來處。

  「總——」經理才開口,來人立刻搖頭,經理馬上閉嘴,退開兩步。

  「你是誰?」森山小姐本來想斥責這個半路殺出來的人,可是一看到對方的面容,她的聲音立刻轉成輕細有禮。

  不過來人沒回答她的問題。

  「像這種惹美麗小姐生氣、又弄髒小姐衣服的服務生,應該立刻罰她去廚房幫忙洗碗,再不要讓小姐看到,免得又惹小姐生氣,你說是嗎?」他眼神專注地望著森山小姐,讓她立刻感覺倍受重視,再聽到人家稱讚她,她立刻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對呀,才要她幫我擦衣服,她就又笨手笨腳的讓我生氣……」森山小姐嬌滴滴地說。

  他朝身後的經理打了個手勢,要他帶人快快離開。然後他再讚美個幾句,加上幾個魅惑眾生的俊笑,當場征服兩名嬌嬌女。

  ※ ※ ※

  莫名其妙地,她從服務生變成吧台助手,以後工作再也不必直接面對客人,這樣算是因禍得福嗎?

  晚上十點,餐廳打烊,她換下工作服,然後依經理的交代,到經理室報到。

  來到門口,她先敲門。聽到裡面的人同意後,才推門進入。

  「你?」一抬眼,是剛剛那個替她解圍的男人。

  「打翻咖啡不是你的錯,為什麼不替自已辯駁?」在另一桌,他將整個過程看在眼裡。

  要不是那位上杉小姐暗中出腳絆她,她也不會打翻盤子,進而招來這一場無妄之災。

  「說與不說,都沒有差別。」她淡淡地道。別人不會因為她的解釋就不找她麻煩。「謝謝你幫我解圍。」

  他偏頭打量著她。

  她很年輕,卻有一種少見的自傲與沉靜的特質,這種鎮定與方才面對屈辱的忍耐力,不該出現在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女孩子身上;尤其,那種明白屈辱、卻也明白啟己必須承受的滄桑神態,不該出現在她清麗、年輕的臉上。

  但,也就是這抹神情,讓他破例管了閒事。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沒有必要。」她搖搖頭。光看他的穿著與身上自然散發出來的貴族氣息,她也猜得出他來歷必定不凡。她現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和任何上流社會的人扯上關係。

  他望著她,忽而一笑。現在遇見她,實在太早了,現在的他還沒有力量保護人;但,他又實在不想錯過她。

  「好吧,你現在不說沒關係,我也不會刻意打聽你;不過,我們來個約定,如果有朝一日我們再遇,而我又認出你,你就要做我的女人,如何?」

  他一說完,她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一抹不同的表情——震驚。

  「你瘋了。」

  「好個形容詞,還沒有人這麼形容過我。」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然後走她面前:「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誰跟你說定了,我不——」她才拒絕,卻突然看見他放大的面孔朝自己壓來。

  他低首,吻住她紅唇,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退了開。

  「一吻為定。」他俊容含笑,那種天生的領袖氣質,有一股讓人臣服的魔力,讓她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只怕就算說了,他也不會理吧?

  明明盂浪的人是他,然而慌張的人卻是她,望了他篤定的俊顏一眼,她搖搖頭;他卻仍是一臉篤定。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是這家高級餐廳的老闆,也是餐廳所屬飯店的總經理,來自大阪。

  他的名字叫作——源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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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02: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宴會,實在是一個非常無趣的地方。

  看看這一室的金碧輝煌,每個人衣冠楚楚、身上金光閃閃,隨便一個小小的配飾動輒上百萬。會中有醇酒、美食相佐,更不乏各類美女來往穿梭,這樣的生活,還真是糜爛呀。

  恐怕就連古時的帝王過的生活,都沒有場中這些人來得奢華、享受……浪費!

  須知,飽暖思淫慾、奢靡多敗國……

  「看見你這種表情,就知道你現在心情肯定不怎麼好,手裡捧的是人家供應的美酒,肚子裡卻在腹誹人家。」一陣含笑的熟悉噪音才響起,來人已經敏捷地閃進這一方簾後的清靜地,為暫時逃離煩人的客套場面鬆口氣。

  「如果你喜歡這種場面,又何必來跟我擠?」他懶洋洋地回道,一點也沒有心事被看穿的懊惱,只不過小小地回敬一句而已。

  這場宴會,是政商人物大會串。今天晚上能出現在這裡的人份量都不輕,光看飯店外的層層保全與警備人員,就知道這些人的身份有多重要。

  而他是不得不來,也好不容易才找著這清靜一點的地方,如果有人想來分享,最好先拜拜碼頭。

  「失言。」後到的男人微笑認輸,舉杯致敬、自罰一口酒。「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瞟了好友一眼,他還是那副懶洋洋的姿態,百無聊賴地望著場中人的活動。

  「是嗎?我還在想,你是不是特地來拜見未來的岳父大人……」男人狀似無心地低喃道。

  噗——他一口酒差點當場噴出來,疑望著好友。

  他什麼時候多出個岳父大人來著!?

  「咦,你不知道嗎?」男人眨眨眼,才驚奇呢!「全日本各大報的產經版和政治版頭條新聞都報導了,『源氏財團』的現任社長源緒之,將與森山和正議員之女森山愛擇吉日舉行訂婚典禮,歡迎各界到場觀禮……」

  他完全依照報上刊登的字眼念著。

  「有這回事?」他眉頭皺了起來。

  「有。」男人肯定道,「而且這消息是森山議員與源老夫人共同發表,百分之百確實。」

  原來如此。

  他眼神露出一抹瞭然,然後繼續擺回他懶洋洋的姿態,一口仰盡手上的酒,將空杯子給放了回去。

  「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

  「這種把戲,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我還會被嚇到,可就太枉費慎一堂哥這些年來對我的教導了。」他笑笑地說。

  雖然,他是第一次被「通知結婚」,不過有慎一堂哥這個前車之鑒,他倒不驚訝自己也成為聯姻的對象。

  因為身份今非昔比了嘛!

  以前,他是源氏家族裡不太被器重的子孫——因為他父母的婚姻並不受到祝福,要不是源氏本文的男繼承人不多,他也不會被接回來,並且賜姓「源」這個了不起的大姓。

  但現在的他,可以號令整個源氏家族與源氏財團,如果說老夫人一點都不想替他找個「門當戶對」的妻子,那他還會覺得奇怪哩!

  「你們家的傳統真是奇怪。」

  老一輩的總不放棄權勢,想控制小一輩的人;而小一輩的卻自有主張,別的事好商量,但婚事絕對堅持自主。偏偏老一輩的人就是重視門戶這種東西,堅持插手小一輩的婚事。

  「你家的傳統不也很奇怪?」他回敬道。

  哪有人命令自己的兒子不能愛上小姐的!幸虧川崎蕭對愛情堅持,而龍澤也不是那種任人搓圓捏扁的愚孝子,否則這世上豈不是又多了一對「牛郎織女」?唔,熟悉中國文化也是有好處的,隨便都能舉出個例子來形容,真方便。

  「所以,古人真的很有智慧。」後到的男人一本正經地說,「什麼智慧?」他揚眉一問。

  「物以類聚。」

  「物以類聚?」

  「事實證明,沒有一點相似的人,是不可能成為好朋友的;所以你家的傳統怪,我家的傳統當然也就怪了,否則我們兩個怎麼能成好朋友?」

  「去你的!」他笑罵。這樣也能掰?

  都怪那個台灣的好友歐哂把他們教壞了,沒事說一堆中國成語典故,害得他們現在有事沒事就亂用。

  而這傢伙最過分的是,明明講了笑話,臉上的表情居然還維持著一本正經,真是冷面笑匠一個;跟那個人前正經嚴肅、絕不苟言笑的川崎企業總經理,形象半點也不符。

  「說真的,對與森山家的婚事,你有什麼打算?」笑話說完了,龍澤星正經地問。

  「沒什麼打算。」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是誰決定的婚事,誰就去結好了。」這種不負責任的話,還真只有源緒之才說的出來。

  龍澤星一聽,臉上開始出現為難的表情。

  「你這麼說,那訂婚典禮,我到底要不要去參加?」

  「放心,好朋友一場,我會在訂婚前一天通知你該不該到的」源緒之很有義氣地說,沒讓好友苦惱太久。

  「還真是謝謝你哦。」龍澤星沒好氣地瞄了他一眼,對緒之鮮少正經嚴肅的習性頗頭痛。但是朋友都交到了,他還能怎麼辦,只有認了。

  「憑我們比兄弟還親的交情,不必客氣了;只要把你家新款手機的國內外獨家代理權給我就好,如何?」源緒之笑得賊賊的。

  「那有什麼問題。」龍澤星也很豪爽,一口就答應。「不過,你也把你家新研發的線上遊戲程式架在我家的主機上,讓我們推展,怎麼樣?」

  「扣除成本,五五分帳。」緒之接口。

  「成交!」兩人手掌一擊,一椿獲利可達上億的交易就這麼談成了。

  「明天我會把合約擬好給你看,然後我們找個時間、開個記者會熱鬧一下,如何?」談到生意,源緒之一改原本懶洋洋的模樣,腦子動的飛快,轉眼已安排到簽約的公開儀式兼第一波宣傳方式去了。

  「你作主,我配合。」龍澤星答得更爽快了。

  跟好朋友合作就有這個優點,不僅有錢大家賺,而且一人開口,另一人就知道下文,默契十足。論行銷,緒之絕對是那種可以想出把自家商品推銷出去,而讓別人——諸如同行、媒體忙得團團轉的點子的不二人選。

  「只有我們兩個合作,會不會太單調了?」緒之英挺的眉頭蹙了下,非常「有福同享」的想到另一個人。

  「的確是有點單調。」龍澤星忍笑回道,知道緒之在想哪個人。

  「算一算,高橋也『閉關』了不少時候,是該拖他出來見見世面了。」源緒之望著好友,一抹算計的光芒從眼裡閃過。

  「那這個將他拖出來見世面的重責大任……」龍澤星不慌不忙地接了下去。

  「當然是你。」他出點子,星當然得出力。

  「你口才好,除了你,誰說得動高橋?」龍澤星微笑道,「再說,我才剛結婚,家裡還有一個待產的妻子得照顧,你也知道蕭有多頑皮,如果我不多看著她一點……」

  「好吧,好吧,我去。」源緒之很認命地自己想辦法。

  誰叫結婚的人最大,而將要當爸爸的男人更大。看在龍澤星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的份上,他就吃虧一點好了。

  「別這麼哀怨,要不然——等你結婚的時候,我一定還你這份情,這樣你就不吃虧了吧?」龍澤星真是正直,一點都不佔好朋友的便宜。

  「你說的,一言為定!」源緒之立刻笑了。

  「一言為定。」龍澤星點點頭。

  聊到一個段落,兩人再往場中央望去,看看場中的情況——幾乎每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身邊都會帶著一個女人,而且那些女人還一個比一個漂亮,共通的特色就是:她們通常不是身旁男人的老婆。

  源緒之的視線突然定在某一點,眼睛微瞇。

  龍澤星立刻察覺,跟著望過去。

  「你未來的岳父大人?」龍澤星忍住笑。

  「是森山議員大人。」源緒之糾正。

  「在他身後的一男一女,是有名的金童玉女,東條堅和小泉千秋,也是森山議員的左右手。聽說,小泉千秋是議員的私生女。」龍澤星很盡責地報導著八卦。

  看到場中對的兩方臉色都不太好看,源緒之問:「那兩個人好像不太對盤?」

  「那是村井議員。」龍澤星看了看那兩方人,才回道,「村井議員和森山議員兩人不和在政界向來不是秘密,你知道村井議員與川崎企業聯姻失敗後,森山和正卻積極拉攏你家老夫人,想得到你家的財力。

  附帶一提,村井議員的兒子村井長野沒娶到蕭,但是對森山議員旁邊那個漂亮的女助理可垂涎得很。」

  這也是近半年來的大新聞之一,川崎蕭沒嫁給村井長野,反倒嫁給了自家的小總管龍澤星,小夫妻恩愛不已。

  「哦?」源緒之點點頭表示聽進去了,眼神定在小泉千秋身上。

  在一干費心裝扮、衣飾華麗的女子中,她硬是不同,身上的套裝配合著淡漠自持的表情、冷靜而無所圖的眼神,明白顯示出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只有一個——公事。

  是她!他不會認錯。沒想到幾年之後,他們還真的遇上了,而且,他居然還認得出她——真是不容易。

  「沒見你帶女伴來,我還真是有點訝異。」龍澤星淡淡說道,眼神掃過全場,再回到好友身上。

  龍澤星形單影隻已經是習慣,以前是因為心裡有著一個人,所以身邊怎麼也容不下別的女人;現在是因為老婆,也就是讓他整天掛在心上的女人不愛這類場合,所以他依然獨來獨往。

  但緒之就不同了。在不是源氏家族長之前,緒之就已經風流得人盡皆知,而當了家族長之後,身邊投懷送抱的女人只有更多,那現在——

  「女人,是一種很可愛的動物。」源緒之讚美道。

  龍澤星頷首表贊同,想起他的小妻子……

  「但,女人同時也是一種很麻煩的生物。」這種語氣絕對包含埋怨。

  咦?龍渾星將視線轉向好友。

  「有哪個女人敢給你臉色看?」

  「那倒沒有,只不過對你和慎一堂哥的好運,覺得非常羨慕而已。」源緒之收回觀察的眼神,好自憐地道。

  慎一堂哥有一個為他深情等候的茗雙,而星也有一個對他執著不悔的川崎蕭。唉,明明他的女人緣也是不錯的,為什麼就是碰不到這種好女人?

  「是你自己也不想對人家認真吧。」龍澤星不太同情地瞄他一眼。

  「誰不知道你源緒之愛自由甚於一切,若真有哪個女人想綁住你,恐怕你跑的比飛的還快,讓人家就算開噴射機都追不到。」

  「這個比喻太離譜了吧!」源緒之皺眉。「雖然我是不太愛被綁住,但到目前為止也沒有『落跑』的紀錄。」

  「是沒錯,」龍洋星點點頭。「那麼,這次的婚約,也請你保持紀錄,千萬別逃跑。」

  源緒之一愣,忍不住笑罵出來:「你這算哪門子的朋友,設計我!要知道,『相煎何太急』哪!」同樣都是男人,龍澤不替他想辦法解圍也就罷了,居然還落井下石,不准他用第三十六汁,真過分!

  「我這不是害你,是相信你的能力。『先斬後奏』的伎倆如果能困住你,源緒之這三個字也無法在上流社會成名了。」

  「真是謝謝你的信任,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在你心中這麼有能力。」源緒之哭笑不得地道。

  「哪裡。」龍澤星再看了看陪著森山議員到處打招呼的小泉千秋,回頭又見到好友注視過去的眼光,當下決定有些話先說比較好。「緒之,你千萬不可以對她有興趣。」

  源緒之挑眉詢問:「怎麼說?」

  「小泉千秋是蕭的至交好友之一,雖然我相信你是個好男人,但卻也是個花心的男人!蕭絕對不會坐視自己的好友被一個花花公子追求,一定會要我看住你,所以為了避免我們為了女人不得已鬧翻,你還是別把目標放在她身上比較好。」龍澤星鄭重聲明。

  不是他重色輕友,而是——蕭需要他保護,但緒之卻絕對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那他——當然是站在妻子那邊噦!

  「你想太多了吧!」緒之笑笑地回道,但心裡在打什麼主意,龍澤星絕對猜不到。

  「反正你記著我的話就行了。」龍澤星看了看時間。「我該走了,免得蕭為我等門。」

  「慢走。」人家老婆在家裡苦苦等候,源緒之也就不留人,揮揮手送走龍澤星。

  龍澤走了,那麼——他該不該去製造一點巧合,重會故人?

  ※ ※ ※

  源緒之一走出那塊風水極佳的藏身處,就碰到不少熟人,一路打招呼,等他走出門口,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真是名人難為哪!

  源緒之甩甩頭,踏出門口,只感覺一陣清爽的夜風吹來,也吹走了整晚在宴會裡聞的烏煙瘴氣。

  不用他招手,在場外等候的司機已將車開到他面前。

  他才坐上車,就看見森山議員也走出來,身後跟著那對「金童玉女」。

  「東條,你去四周看看源緒之在哪兒。」

  「是。」東條堅立刻四處尋找。

  呵,找他的呢!緒之做個手勢,要司機將車開到一旁。有墨黑的車窗保護著,他並不擔心會被找到,只是很好奇森山和正到底想做什麼。

  四周都找不到人,東條堅必恭必敬地回報,只見森山和一臉不高興,隨之坐上自家的車離開現場。東條堅似乎又對小泉千秋說了什麼,在她堅決地搖頭之後,也開著自己的車走了,現場只剩下小泉千秋一個。

  源緒之要司機將車倒退,停在小泉千秋站的走道旁,然後開門下車。

  小泉千秋抬眼,神情閃過一抹驚訝。

  「源社長!?」

  「小泉小姐。」源緒之十分紳士地行了個禮。「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護送小泉小姐回家?」

  小泉千秋微偏了下頭,打量了他好一會兒。

  「那就麻煩你了。」她終於點點頭。

  「請上車。」源緒之替她開了車門,等她坐進後座,自己也跟著坐進去。

  小泉千秋朝前座的司機說了一個地名,源緒之挑了下眉。這個地方是個區域,並不是確切住址,看來她並不信任他。

  「源社長,有話請直說。」在司機將車開上道路後,小泉千秋隨即轉向源緒之,語氣冷淡有禮。

  「你猜得出我是有話想跟你談?」源緒之眉挑的更高。

  「源社長知道我的身份,剛才故意避開議員,然後再出現說要送我回家;以森山家與源氏不久前公開的婚訊為前提,源社長若不是有話要問我,難道還是找我商量婚禮的細節嗎?」小泉千秋微微一笑。

  真不愧是森山和正重視的左右手,應對一點也不含糊!源緒之當場大笑出來。

  「強將手下,果然無弱兵。」他讚賞道。幾年不見,她也變了不少,唯獨她那抹自傲的神情,始終不減。

  「過獎。」她淡淡回應。

  「婚約的事,是什麼時候談定的?」客套完畢,源緒之直接問。

  「一個月前。」她訝異地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

  「很遺憾的,這件婚事,我這個當新郎的,還是今天晚上才第一次聽說。」他笑笑地道,「所以,要麻煩你對我說明一下詳細的情況。」

  「何不去問令祖母?」問她這個外人,不太妥當吧?

  「我覺得,你的話比較有可信度。」他的眼神專注地望著她。

  車窗外夜燈不斷閃過,照得他俊雅的面容忽明忽暗,配合著他略微低沉的嗓音,更顯出他獨特的魅力。

  源緒之所以能成為關西有名的風流俊少,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家世之外,他本身就一個令女人無法抗拒的俊帥男子,而顯然,這男人非常懂得善用他的魅力。

  「我知道的,報上都刊了,你還想問我什麼?」她不受誘惑地冷淡回問。

  「在這樁買賣裡,你撈演什麼樣的角色?」他的語調轉為對她的好奇。

  「買賣?」她皺眉。

  「只有商品,才會在不被散詢意願的情況下,任人隨意決定去處;我的情況,不像是在市場裡被吊起來估價的魚肉嗎?」他戲謔地道。

  他?魚肉?呃……一點也不像。

  「看在我是那待估的魚肉份上,能不能請你至少告訴我,我將會被賣去什麼樣的地方?」他語音更低。

  小泉千秋看著他,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以你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森山家是什麼樣的地方,源社長,你再這樣拐彎抹角的,恕我不奉陪。司機,請停車。」聞言,司機為難地望著主人。

  「繼續開。」源緒之淡淡地拋下一句。

  司機放心地繼續開車;小泉千秋立刻回頭瞪著他。

  「堂堂源氏財團的總社長,不會是個不講理的野蠻人吧?」

  「必要的時候,野蠻是一種達成目的的好方法。」他不以為忤地笑了笑。「我是混商界的,你不能指望我老是做一個謙謙有禮的正人君子,這樣源氏財團是無法長久生存的。」

  小泉千秋深吸口氣。

  「源社長,如果你對婚事有意見,該找的人是令祖母或是議員大人,

  不該為難我這個小職員。」

  「找他們談,是浪費我的時間。」他輕嗤。「如果他們的話能信,還會瞞著我先公開婚訊嗎?」

  這種強迫中獎的方式,不用問他也知道主謀是誰;但他真正想明白的是,到底老夫人與森山和正「互惠」了什麼條件。

  小泉千秋沉吟了會見,坦白道:「我是知道一些,但我同時也是議員的助理,恕我不能對你透霹。」

  在這件事上,源緒之的確是沒有選擇的權利。就看在他是「魚肉」的份上,小泉千秋的態度和緩了些,言詞不再夾槍帶棍。

  「你見過老夫人?」他突兀地問。

  「見過。」她點頭。

  「你的看法?」

  「威儀猶存。」言簡意骸。

  不過源緒之能體會,基本上,源老夫人掌權掌了半輩子,不威嚴才怪。

  「如果你是森山愛,你會願意成為源氏家族的媳婦嗎?」他再問。

  「我不是森山愛,你問錯人了。」這種假設性的問題,很沒有意義。

  「如果新娘是你呢?」他只針對她。

  「我沒有那麼好的福氣。」四兩撥千斤,她懷疑地看著他。他看她的表情很陌生,應該不記得以前的事吧……她心下惴惴。

  聽到她的回答,源緒之低低笑了,決定先放她一馬;不過有件事他得先聲明——

  「千秋,如果有機會,你不妨對森山議員提一下,源緒之是個還算有點主見的男人,就算兩家聯姻,源氏財團也不會成為森山家的財力後盾。」含笑的語氣、幾句輕描淡寫的話,他對森山議員的如意算盤已瞭然於心。

  談話間,司機已經將車開到千秋所說的區域,千秋指了個街角,要司機停下。

  源緒之下車幫她開了車門。

  「夜風涼,你穿的太單薄。」他突然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不必——」

  「我堅持。」他笑了笑,然後逕自上車。「再見,小泉——千秋。」

  小泉千秋一怔,幾乎要以為他認出她來——但他卻吩咐司機開車,銀色轎車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

  心跳有點亂,而他的氣味……隨著外套,緩緩沾上她的身。

  他究竟有沒有認出她?送她回來,只是為了問婚事嗎?如果是,為什麼剛剛又將外套送給她?又或者,他對每個女孩於都這樣?

  小泉千秋閉了下眼,轉身走向自己的住處,決定不再想了。

  他跟她,距離太遠;她不跟花花公子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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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見了!?這是什麼意思?」森山和正沉聲問道。

  一大早,森山家上上下下就不得安寧,而森山和正更是沒了平時的和藹可親,直直瞪著自己的妻子。

  「她離家出走了,說絕對不嫁給源緒之,如果我們硬逼她嫁,她就永遠不回來。」森山夫人一臉擔憂。

  愛子是森山夫人唯一的女兒,從小嬌生慣養,現在突然離家出走,沒人在身邊照顧,叫她怎麼不擔心?

  「亂來!」森山和正低斥一聲,立刻要所有人出動去找回小姐。

  「都是你,如果你不要亂替愛於訂下婚事,她也不會離家出走,都是你!」女兒不見了,森山夫人全怪丈夫。

  「如果你平時不要那麼寵她,她今天也不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森山和正拿過妻子手上那張女兒的留書,看過之後,怒火更熾。「嫁給源緒之有什麼不好?源氏在京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源氏財團富可敵國,而源緒之在日本商界更是無人不知的大人物,他也是源氏家族的一族之長;對這種體面的丈夫,愛子哪點不滿意!?」

  「你少說了一點,源緒之同時也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幹。」森山夫人冷冷的補充,毫不示弱地回視夫丈。「嫁給他,他可以給愛子幸福嗎?愛子是我唯一的女兒,我要她幸福。」

  「他有錢有勢,愛子不該不滿足。」

  「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丈夫,只會給妻子帶來痛苦。」森山夫人抽回丈夫手上那張女兒的留書。「有錢有勢有什麼好,像你一樣,到處拈花惹草,甚至把外面的私生女給帶進門嗎?」

  森山夫人才說完,小泉千秋正好走進門,東條堅跟在後面。早上八點半一向是他們到議員家報到的時間,等吃過早餐、討論過一些事之後,十點才會到議員的辦事處。

  「我們現在說的是愛子,你不要無理取鬧,把話題給扯遠了。」森山相正捺著性子道。

  「哼!」幸好森山夫人是個好面子的人,傳統的思想令她也不願意夫妻間的爭吵傳出去,於是站起身。「我不管你有什麼打算,總之我要我的女兒回來,如果她真的不願意嫁,我不許你逼她。」撂下最後一句話,森山夫人拂袖回房。

  「森山先生,出了什麼事嗎?」東條堅先聞口。

  「愛子離家出走了,」對他們,森山和正也不隱瞞。「我已經派人去找了,你們先過來一起吃早餐吧。」

  「需要我幫忙找嗎?」東條堅問道。

  「不必了,你們兩個只要好好處理公事。東條,今天你留守,千秋和我走一趟京都。」該和源老夫人商量婚禮的細節了。

  「是。」東條堅恭敬回應。

  吃完早餐,千秋坐上森山和正的車。

  吩咐司機開車後,他才轉過頭來看她。

  「別介意美和子的話。」他厚實的手掌握住她的,像在安撫她。

  「夫人並沒有說什麼,森山先生多慮了。」千秋將手抽回來,淡漠地回應。

  森山和正表情一頓。「我看到你的辭呈了,為什麼要辭職?」

  「我想休息一陣子。」然後,決定她的未來該怎麼走。

  「如果只是要休息,不需要辭職,我可以放你休假,讓你出國散心。」

  「我不是要休假,是要離職,希望你批准。」小泉千秋並不打算多說。

  他們是父女,卻不親近,她對他永遠只有生疏,不會有熟稔。

  「從你離開森出家之後,我沒有再聽過你喊過我一聲爸。」森山和正語帶感慨地道:「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

  「森山先生言重了,你養育我六年,我沒有忘記過。」所以她二十一歲後,就以六年的時間來幫他工作,還他養育之情。

  「你的不忘記,是為了要跟我撤清關係?」森山和正多少是瞭解她的。

  她的驕傲,一如她早逝的母親。「千秋,沒有用的,你的身上流著我的血,就算你不願意承認,仍然改變不了我們是父女的事實。」

  「我沒有否認過這一點,但你是你,森山議員大人;而我是小泉千秋,你的私人助理,這也是事實。」她的語氣平靜而疏離,不曾洩露任何情緒。

  森山和正望了她好一會兒,突然欣慰地笑了出來。

  「這幾年來,你愈來愈沉穩了。」跟在他身邊,連對旁人言詞的不為所動都學會了,而她的冷靜,是他最引以為傲的特質。

  如果她不是女兒,而是兒子,那麼就算美和子再怎麼反對,他也一定要她回歸森山家;而她,必定會成為他在政界的接班人。

  可惜……

  「愛子的個性,如果有你一半的冷靜就好。」他感慨地道。

  除了愛子,他還有兩個兒子,目前在國外讀書,但這三個孩子各方面的表現,卻始終不及千秋……如果千秋是個兒子就好了。

  「愛子是愛子、我是我,身份不同,所必須面對的事也不同,拿愛子小姐和我相比,並不恰當。」

  「她是你妹妹。」森山和正皺眉。她這是什麼話,好像森山家的人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母親只有我一個女兒。」小泉千秋並不希罕有森山家這樣的親人。

  「千秋,你是我的女兒。」森山和正強調:「難道你忘了你母親臨終前說過的話嗎?」

  「我沒忘。」就是因為沒忘,所以她現在才會在這裡。

  「如果沒忘,你該清楚地知道,我是你的親生父親,有資格決定與你相關的任何事。」

  千秋偏頭望向車外,不想再繼續討論這個問題。

  今年母親的忌日過後,她便不再欠森山家什麼,到時候,她會遠遠的走開,不再見森山家的任何一個人。

  森山和正望著她的側臉,再一次強調:「你和愛子一樣,都是我的女兒。辭職的事,我不會准,你最好打消念頭!」

  ※ ※ ※

  即使女兒離家出走,森山和正依然若無其事地與源老夫人談妥婚禮細節,從現在到婚禮舉行的預定日,只剩下一個月。

  從京都一回來,小泉千秋就開始動手整理資料,將森山和正與源老夫人談妥的婚禮細節打成文件,準備明天一早交出去。等她做完紀錄,再忙完平時的工作時,已經過了晚上八點。

  胃部傳來隱隱的疼痛,千秋才想到,她又忘了準時吃晚餐。

  深吸口氣,她忍著疼收拾好所有東西,再將辦公室的門鎖上,保持微笑和警衛先生打完招呼後,這才走出去。

  東京的夜晚,有一種絢爛的美,但千秋沒貪看那些好風景,因為走上東京大橋的同時,她腹部的抗議已經愈來愈嚴重了。

  唔!她停步,一手抓扶著橋欄,一手按在胃上,努力深呼吸,想緩和那股疼痛。

  「千秋!?」一聲陌生的呼喚,讓小泉千秋立刻張開眼。

  「源社長?」別說那個從銀色轎車裡走出來的男人訝異,她也很訝異。

  這個世界未免太小了。

  「你怎麼了?」一見到她緊皺眉頭、忍著疼痛的模樣,源緒之臉上的笑迅速隱沒,銳利的雙眸移往她手按著的地方。

  「沒——」她才開口,他已經握住她的肩,扶住她。

  「胃痛?」他問。

  她不情願地點點頭,雖然她現在沒力氣,但不至於連對他保持距離的警覺性都沒有。

  「只是小毛病,沒事。」她想退開,他卻不放。

  「我送你去醫院。」二話不說,半強迫她上車。

  「源——」

  砰地一聲,車門關上,他已經坐在她身邊。

  「塚原,去最近的醫院。」他吩咐。

  「等一下,我不去醫院。」千秋旋著車把,可是門怎麼都打不開,她回頭對他說:「開門,我要下車。」

  「你身體不舒服,該看醫生。」源緒之堅持。

  千秋氣悶地瞪著他。

  「源社長,你應該有比『為難我這個小助理』更重要的事該做。」

  「我下班了。」他微笑道。「現在正好沒事,可以送你去醫院。」

  「可是我不想去醫院。」她不領情。

  「你胃痛,不是嗎?」

  「是又怎麼樣?」她反問。

  「給我一個不必去醫院的好理由,我們就不去。」他語氣正經地問,眼裡卻閃過一抹興味。千秋……該不會是怕去看醫生吧?

  「我不是胃痛,只是胃不舒服,只要吃過晚餐就沒事了。」意識到他不肯善罷甘休,她回答的沒好氣,希望他最好有點分寸,別再找她麻煩。

  「你還沒吃晚餐!?」他大驚小怪地嚷,然後看了下自己手上的表。

  「都快九點了耶,難道森山議員虐待員工?」

  「我只是個小職員,事情沒做完自動加班是應該的,畢竟我不像某些閒閒沒事的大老闆有那種奇怪的興趣,以管閒事為樂。」說完,她還瞄了他一眼,擺明了那個「閒閒沒事的大老闆」就是他。

  可惡,胃又痛了!她別開臉,按在腹部上的手掌不自覺揉著。

  胃痛的時候絕對不適宜動肝火,可是她正胃痛中,難道還要她保持禮貌來應付這個半路跑出來的閒人嗎?如果沒有他,她早就回到家、吃過東西了,現在也不會痛得難受。

  她咬著下唇,身體微微向前彎曲。

  源緒之哭笑不得,難得他「日行一善」,她卻怪他多事;本來是不想理了,決定順她的意讓她下車,但她的模樣——

  「很痛嗎?」他輕聲問,語氣裡滿是關心。

  她抽空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回答這種笨問題。

  「塚原,立刻到醫院。」源緒之命令。

  「我不……去醫院……」她深吸了幾口氣,一臉堅決地瞪著他:「放我下車,我要回家。」

  源緒之望了她好一會兒,這才要司機把車開到上回她說的那個地方,然後扶著她下車,揮揮手要司機可以先回去了。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望著一同下車的他,神情戒備。

  「既然我半路撿到你,你人又不舒服,我當然一定要安全地把你送回家,等你胃不痛了,我才能放心。」他一臉無辜,對她的敵意不以為忤地還以一笑。

  「不必了,我可以照顧自己,你還是把你的司機叫回來,回家去吧。」她冷淡地道,轉身緩緩跨步。

  「我送你回家。」他向前走到她身邊,扶著她的肩緩緩往前走。

  「不必了。」她不習慣地推開他,不讓他再碰到自己。「隨便帶陌生男子回家是很危險的,相信源社長明白這個道理。」

  「我們不算陌生。」

  「我與源社長只有兩面之緣,是陌生人。」她糾正。

  「但是兩次我都送你回家;如果是陌生男人,你會讓他送你回家嗎?」他反問。換句話說,她肯讓他送回家,就表示他不算陌生男人。

  她瞪著他,這個奸商!幾句話就抓到她的語病。

  「就讓我送你回去,我保證對你沒有不良企圖,只要你沒事,我立刻離開。」他舉手作保證狀,同時放軟了語調。

  「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我沒事。」她再一次勸退。

  「我堅持。」決定要做的事,他就不會打退堂鼓。

  她咬了咬唇。

  「如果你這麼做,只是為了想從我這裡知道婚事的內容,你就不必白費心機了。」

  「那是上次的事,現在我不想知道了。」他笑了笑,「先告訴我,你家該怎麼走?」

  「源——」

  「我堅持。」他再一次說。而他堅持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反正他現在很有閒,不介意跟她耗。

  「無賴!」好半晌,她終於進出一句罵他的話。

  「謝謝。」他居然還很有禮地回她一笑,喜孜孜地接下這句「讚美」。

  真是敗給他了!千秋無奈地又瞪了他一眼,這才悶悶地轉了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 ※ ※

  繞過前頭氣派豪華的飯店大樓,再穿過高級地段的公寓住宅區,二十分鐘後,她站在一棟以合成木板加鐵柱建造成的平房小屋前,低頭從皮包裡翻出鑰匙,開了門就走進去。

  源緒之機警地在她關門前,跟了進去。

  千秋又白了他一眼。這男人就是看不懂她的逐客令嗎?

  然後,她不再理他,轉身倒了杯水,然後拿起放在飲水機旁小架子上的一瓶藥,倒出一顆和水吞下去。

  「不肯去看醫生,卻亂吃成藥。」他不贊同地看著她。

  「看不慣,門在那裡,你可以請回了。」下完逐客令,她拿了個抱枕坐下來,閉上眼靠在小床上,略顯蒼白的面孔上有著一抹少見的脆弱。

  源緒之脫鞋走上榻榻米,坐在她面前。

  「還很痛嗎?」他細望著她,深邃的黑眸裡明白寫著關心。

  在車裡的時候,她就已經很不舒服了,下車後卻也不肯讓他扶,強撐著走了二十分鐘的路——也許他該堅持帶她去醫院才對。

  「我待會兒就沒事了。」她回道,聲音有些乏力,連眼也沒睜開:「現在我已經安全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記得幫我把門反鎖,不送。」

  「你真的不太可愛。」緒之失笑地搖搖頭。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他回去.半點虛應都不給。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碰見這麼巴不得他消失的女人。

  「我可以幫你修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很討人厭』。」閉著眼,她可沒漏聽他的話。

  「錯,你不討人厭。」他糾正。「你只是太有自己的原則。」兩次的相遇,已經讓他有這種深刻的體認。

  這間合成屋內,約莫有四坪大的空間,在東京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她一個人住這樣的地方,他並不意外。

  雖然住的簡約,但室內的空間,她卻做很有效的運用,硬是隔出了內外之分。

  外部左側是小廚房,除了流理台,還有一台小冰箱,另一頭則是浴室;而以一個置物櫃隔出的內部空間,最裡頭擺了一張小床,床尾是衣櫃,另一面牆則立著小書櫃,幾個小抱枕加上一張小茶几,差不多就構成了她的家。

  從屋內的物品擺設,不難看出她佈置的用心,每樣東西都秉持著小而實用的最高原則。這樣的屋子很合她嬌小的個子,但對他這個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來說,還真是有點難適應。

  「你在發什麼呆?」好不容易舒服了些,一張眼,就看見他出神的表情。怎麼他還沒走!?

  「沒什麼。」他再細望了她,發覺她的臉色已不再蒼白。「好點兒了嗎?」

  「我沒事了。」她站起來,退開兩步,彷彿與他太接近,令她有多彆扭。

  猶豫了下,她才又開口:「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客氣。」他微笑了下,也站起來。

  「那,我回到家了、也沒事了,你——」可以走了嗎?

  「等你吃過晚餐,我就走。」他當然知道她要說什麼,但是在還沒確定她真的沒事之前,他就是無法走得開。

  「你……」她蹙起眉頭。

  「我是說真的,」他忙道,「我只是想確定你沒事了,如此而已。」

  她懷疑地望他。「等我吃過晚餐,你真的會走?」

  「我以源氏財團的名譽保證。」她那是什麼表情?他源某人可是很講信用的耶!

  她還是直直望著他,彷彿在評估他話的可信度。整整十秒鐘後,她才開口:「好吧,希望你說話算話。」

  領教過他有多無賴之後,她自認自己的磨功沒他強,也就懶的跟他再辯;但他最好不要不守信。

  再送他一記警告性的白眼,千秋這才轉身打開冰箱,準備煮些東西來安撫自己的胃……

  ※ ※ ※

  窩在一個小套房裡吃著簡陋的晚餐是什麼滋味?源緒之知道了。

  真是非常之……特別。

  「沒人叫你吃,不想吃你可以直接放下筷子。」她瞄了他停下吃食的動作一眼。

  紫菜,是昨天剩下的,和水煮成湯,乾麵只拌醬油是她剛剛下的,然後是一小碗魚鬆配著當菜吃。這個大老闆,肯定一輩子沒吃過這種菜色。

  但要不是他吵著要吃,她才不肯多洗一副碗筷。

  「誰說我不吃?」他挑了下眉,喝了口湯,夾起麵條沾上魚鬆,然後吃進去。「只是我沒想到,你會吃的這麼簡單。」

  老實說,她煮的並不難吃;但住的地方、傢具簡樸,連吃的都這麼簡單,就讓源緒之不得不開始懷疑起她的收入多寡。

  森山和正應該不會虧待自己的下屬吧?如果他沒猜錯,能在他身邊當上私人助理,他應該對千秋的能力是很賞識的。

  「自己一個人住,很多事並不需要大費周章。」他不是因為身份太高尚而吃不起這些「粗食」,這讓她語氣和緩了一點。

  「我沒有其他意思,但我真的很好奇——」他先聲明,然後懷疑地望著她。「你一個月的薪水是多少?」

  「想挖角嗎?」她睨了他一眼。「我目前並沒有換工作的打算。」

  「如果你想換工作,隨時可以來找我。」這是附帶一提。「但我是真的很好奇,是不是收入問題,所以你才不讓自己過太豪華的生活?」

  基本上,他的話已經修飾過了,沒直接說她的生活簡樸或貧窮之類;但自和尊心高的千秋聽在耳裡,仍然很不舒服。

  「這點與你無關。」她神情沉了幾分,低頭繼續吃著自己碗裡的面,不再看他。

  「我只是關心,並沒有惡意。」哎,她又生氣了。

  「源社長,如果你吃飽了,請你回去。我只是個小職員,明天早上還得上班,恕我不留客。」面吃完了,她捧著碗湯,依舊不看他。

  「你呀,真的很難哄。」源緒之搖頭失笑,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無奈的語氣裡有著濃濃的縱容。「先告訴我,你的胃還痛嗎?」

  「早就不痛了。」

  「那我就放心了。」他點點頭,吃完自己的面後,主動把碗收到水槽裡。

  「放著就好,我自己洗。」千秋收拾桌面,把碗盤全收到水槽裡,但他沒有退開,反而站在她身旁看著她洗碗。

  「如果剛剛的話冒犯了你,我道歉。」他低首,正好停在她頭顱上方。

  千秋繼續洗碗,不回應。

  「我會問,只是出於關心。如果森山和正給你的待遇真的不好,你可以到源氏來找我。」至少,他不會虧待她。

  「我過得很好,不用你操心。」她不領情、硬邦邦地回道。

  「好吧,但我說的話永遠有效。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說完,源緒之穿上鞋子,再對她笑了笑,轉身便離開。

  門被關上,千秋這才靠著流理台一會兒,深吸口氣。

  他是真的關心她,她聽得出來:但,為什麼?

  他們之間,根本什麼關係也沒有,為什麼他要那麼有耐性?她剛剛的態度,已經幾近無禮了,他卻毫不介意,只一逕關心她的病痛,他明明不認得她的……

  她甩了下頭,不想了。

  他是愛自的未婚夫,他們再一個月就要舉行婚禮,她最好別再跟這個「有未婚妻的男人」見面。

  理智這麼想,但她卻又想起他關心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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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0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川崎企業大樓總經理辦公室裡,龍澤星一邊忙著閱簽各處室送來的文件,一邊看著電腦上的訊息,桌上的對講機還開著。

  「總經理,源先生來了。」門外的岡本助理盡責報告。

  「請他進來,再送來兩杯咖啡。」龍澤星交代著,順手還批了一份企畫案、回了個Message。

  「很忙哦!」源緒之站在門口,戲謔地看著忙碌不已的龍譯星。

  「再忙,也不至於沒有時間招呼你。」文件擺一邊、E—mail擱著,龍澤星站起來,親自將客人給迎到沙發上坐。「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來東京四天了,到今天才想到來找我?」

  除了第一天上的宴會偶遇,其他時候緒之根本跑得不見人影。

  「至少我還記得來找你。」源緒之語氣溫和,卻是句句暗喻,「不像某人去到大阪,也不知道來看我一下,只記得把自己的老婆給帶回去。」見色忘友哪!

  「那時候情況特殊。」龍澤星難得赧紅了臉。

  要看一向冷靜鎮定的龍澤星變一下臉可不容易;從古至今,也只有一項法寶管用,而且屢試不爽——那項法寶名叫「川崎蕭」,也正是龍澤星的愛妻。

  「是是是,我知道。」源緒之揮揮手。「我知道蕭懷了身孕,你急著把她帶回家,免得她在外面亂來,弄得你心臟提早衰竭。」

  有著娃娃外表、甜美氣質的川崎蕭,偏偏表裡不一,騙死人不償命,她是不擅整人啦,但是她隨便一個舉動,都足以讓龍澤星憂白了頭髮。

  「沒順道去看好朋友,是我理虧,隨你要求一件事。」對朋友,龍澤星絕不遷迥;是自己對不起人家,他絕對不會吝於賠罪。

  但這種情況要是換到商場上,要叫他退一步可難了,畢竟龍澤星做生意若沒有一點手腕,川崎企業是不可能屹立商場的。

  「沒那麼嚴重。」源緒之笑出來。相交十幾年,在這一點上,星還是這麼正直,一點都沒被商場上的奸詐影響了人格,真是不容易。「不過,如果你要作東,請我吃一頓關東美食,我是絕對不會推辭的。」

  「那有什麼問題!」龍澤星爽快地答應。「我在菊下樓訂位,再找高橋來當陪客如何?」

  「你找到他了!?」源緒之眼睛——亮。四天前他們才討論要找高橋一起合作,不過那傢伙一旦閉關,除非他自動出現,否則是絕對找不到人的。

  高橋隆之助不屬於商界,但他是個科技鬼才,認識一堆奇怪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很少人知道,他們三個人有交情,而且感情比手足更加深厚。

  「是他出關了,主動聯絡我。」龍澤星才沒有那種本事。剛剛電腦上一直爍的訊息,就是高橋送的,而他回的,也就是今天菊下樓的餐約。

  「出關了!?」緒之難掩驚喜。「那我要的整合系統……」

  「他應該已經替你安裝好了,就等你回去驗收。」高橋答應的事,向來如期完成。「不只你的,他剛剛還順便幫我抓到一個駭客。」並且用病毒反制回去,那個駭客的電腦現在大概是毀了。

  「那還等什麼,我們三個去好好吃一頓!」源緒之說走就走。

  「等一下,」龍澤星把他給拉回來,塞了一本最新的財經週刊給他。

  「再給我二十分鐘處理公務、交代事情,我們就出發。」

  「好吧。」源緒之只好坐回沙發,喝著岡本助理送進來的咖啡,無聊地翻看財經週刊。

  沒辦法,東京是龍澤的地盤,他是客,只好配合主人習性,客隨主便噦!

  ※ ※ ※

  來到東京都數一數二的名料理店,龍澤星報上名字,門口的服務人員立刻向櫃台通報,菊下樓的經理隨即自出來領路。

  菊下樓的一樓是開放式的餐桌,二樓以上皆為一間間隔開的和室,讓訂位的客人享有充分的隱私,也避免被打擾;不過再高級的店,總還是會有一些掃興的客人上門。

  「小泉小姐!?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見面!」這聲充滿驚喜和興奮的聲音讓源緒之要上三樓的腳步一頓,轉頭望去。

  「村井先生。」小泉千秋後退一步,避開對方身上傳來的酒味。

  在二樓公共的走道上,任何一個包廂裡的客人走出來都有可能相遇。

  龍澤星本來跟在經理身後要走上三樓,不經意望見一張熟悉的面孔,不由得也停下腳步,皺眉看著那個男人。

  「沒想到你也在這裡吃飯,來我的包廂坐坐,一起聊聊吧。」村井長野熱絡地道。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還有事,失陪。」她打算繞過他去化妝室。

  「別那麼快走,我是很誠心誠意邀請你的。」村井長野又向前靠,想拉她一起進包廂。

  「村井先生,請自重。」千秋動作敏捷地再退一步,沒讓他碰到自己。「你有客人,我不打擾了。」

  她快步欲走,村井長野卻抓住她手腕。

  「小泉小姐,不要這麼冷漠嘛,以你這樣的人才,待在森山和正身邊實在太浪費了,不如你來當我的助理,我保證給你的待遇絕對比森山和正給的更高。」他緊緊抓住她,不讓她跑。

  「村井先生,請放手。」千秋沉了臉,走道上來往的服務人員不少,但卻沒有人過來阻止;因為村井長野在這裡太有名了,一般小小的服務人員,哪裡敢得罪政界大老的兒子。財大氣粗,去到哪裡都管用!

  「不放,除非你到我的包廂裡坐坐。」村井長野有恃無恐,一臉笑嘻嘻。

  無賴!千秋在心裡暗罵……突然想到一張俊挺出眾、充滿貴族氣息的面孔,她失了神。

  「怎麼樣?」村井長野突然逼近到她面前。

  小泉千秋反射性地立刻抬腳蹋他,轉身再給一個肘子,是順利打倒了色狼,但村井長野撞上其中一間包廂門,瞬間發出巨響,引來一陣騷動。

  醉意頓消,村井長野立時清醒。

  「臭女人,給你臉你不要臉!」村井長野風度盡失,當場撲向前。

  小泉千秋急退,小心地避開村井長野,卻沒注意已經退到樓梯口,直到背靠到手扶柱,才發現已退無可退。

  「我看你往哪裡跑!」

  村井長野眼見她沒了退路,立刻衝向前,打算一把抱住她,但沒想到他卻被絆了一跤,整個人往前跌,眼看要趴在小泉千秋身上,但她早被一隻突來的手臂拉開。

  小泉千秋撞上一堵胸膛,身子被抱起旋了半圈後才落地,她抬眼,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沒事吧?」不理會身旁某人跌倒後的雞貓子鬼叫,他望著她低問。

  「我……」她才要回答,兩間相對的和室門驀然被拉開。

  「什麼人吵吵鬧鬧?」首先發出沉喝的,是森山和正。

  「長野!」對門的村井一郎看見自己的兒子摔倒在地上,立刻要人扶起他,然後看著在場其他三個人。

  龍澤星站一旁,源緒之和小泉千秋則站在另一邊;在千秋鎮定後,源緒之放開了她,表情淡漠,兩人之間保持一點距離。

  「是緒之,還有龍澤先生,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森山和正先是一臉驚喜,然後又望了眼被人扶著、顯然已有醉意的村井長野。「這——又是怎麼回事?」

  「龍澤星,你敢打傷我兒子!?」新仇舊恨,村井一郎一律怪在龍澤星身上。  

  沒辦法,誰叫他原本想要川崎蕭作他的媳婦,結果川崎蕭卻嫁給龍澤星這個管家的兒子,害村井家無法得到川崎企業這座財庫。這口氣,村井一郎就是嚥不下去!

  「村井議員,事情都還沒弄清楚,請不要胡亂怪罪別人。」森山和正不由分說反駁回去。「令公子已有醉意,你怎麼不說是令公子酒醉鬧事,還騷擾了其他人?」

  真是冤家路窄,連吃個飯都會碰到仇人!森山和正沒好氣地暗想。

  「你沒有親眼看到,憑什麼說我兒子酒醉鬧事!?就憑這句話,我可以告你譭謗!」村井一氣怒低吼。

  兩人的爭執,已經引起其他包廂的人好奇觀看。

  森山和正才要吼回去,經理立刻出來打圓場。

  「森山議員、村井議員,你們先別生氣,長野先生只是跌了一跤,並沒有什麼爭執;而龍澤先生也只是剛好要上樓,才會在這裡,一切都只是意外。」

  經理站到中間,望著他們兩個。「兩位都是和朋友、家人來菊下樓享受晚餐,一定也不希望為了一點小事,就破壞一整個晚上的好心情。這樣好了,今晚的消費我給兩位打折,算是本樓招待,兩位別再動氣了好嗎?」

  說完,經理很快指揮服務人員將其他客人招呼回包廂。

  森山和正低哼一聲,不再出聲;村井一看了看兒子,臉色依然陰沉。

  「我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沒忽略長野一手捂著瞳疼的額頭,一面還以眼神不斷盯視著那名女子。

  「千秋?」森山和正也注意到了。

  「沒什麼,只是村井先生想邀請我接受他的招待,我婉拒了,村井先生因為有點醉,一時沒看清楚路,才會跌倒。」小泉千秋平靜地述說,臉色淡漠。

  「是這樣嗎?」村井一郎瞪著兒子。

  「哼。」村井長野還不算醉的太厲害,知道事情鬧大他也理虧,加上在場的人來頭都不小,於是悶哼一聲算是默認。

  「你又是誰?」村井一郎看向她。

  「她是我的私人助理,小泉千秋。」森山和正代為回答。「村井議員,請約束令公子的行為,別在大庭廣眾之下鬧事,免得造成別人的困擾。」

  「森山議員,你最好也管好自己的屬下,別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亂勾引人。」嗤哼一聲,村井一郎轉身回包廂,村井一派的人也全跟進。

  等現場只剩下自己人了,森山和正才走出和室,來到源緒之面前。

  「緒之,謝謝你幫了千秋。」不必親眼看到,森山和正也猜得出實際的情況。村井長野的放蕩早就不是秘密,這次居然招惹到他的人身上,真是太過分了!

  「森山議員謝錯人了,我沒幫任何忙。」源緒之臉上彷彿戴了層面具,冷淡地回道。

  「我不會看錯的,你是個正直又有前途的好青年。」森山和正熱絡地道。

  「你過獎了。我還有朋友,恕我失陪。」冷淡而有禮地一頷首,源緒之與龍澤星相偕上樓。

  源緒之一消失,森山和正微斂了笑臉,注視著她。

  「源緒之救了你嗎?」千秋和他……應該沒有機會認識吧?

  「他只是湊巧經過。」千秋抬起眼,一點也沒有心虛的模樣。

  森山和正望了她好一會兒,才點點頭,算是相信了她的話。

  「進來吃飯吧。」森山和正率先回到包廂,千秋也跟著進去。

  ※ ※ ※

  三樓的包廂裡,看著源緒之,龍澤星搖頭兼歎氣。

  「就算請我吃頓飯會讓你破一點小財,你也不需要一副『我沒救了』的模樣,好像我中了什麼劇毒,沒得醫一樣。」一邊點菜,源緒之坦然地接受打量,還閒閒地凋侃自己。

  「你是中了毒,而且還是我警告過你別中的那種。」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真的沒救了!

  「誰中了毒?龍澤在警告誰?」正好走到門口的高橋隆之助只聽到最後兩句,就開始蹙眉。

  「那也不怎麼樣,了不起就是變得和你一樣,開始戀家就是。」無視於高橋的問題,源緒之聳聳肩。

  「你是玩真的!?」龍澤星嚇了一跳。

  緒之一聽,緩緩搖頭,糾正道:「你說錯了,我沒有玩,但我的確是認真的。」想到自己被拒絕了還愈挫愈勇,「盧」到她沒轍,最後才肯接受他送她回家的事實,緒之就忍不住開始反省。難道他才三十歲,身價就開始下跌了嗎?

  龍澤星和高橋也迅速點了幾道菜,將一旁的服務人員給打發走。

  「你們在說什麼?」高橋發現自己完全聽不懂。難道他才閉關半個月,就與外界脫離這麼多,連兩個好朋友講的話都聽不懂了嗎?

  「事情是這樣的……」龍澤星將剛剛在二樓的事說一遍。「緒之出手救人,我只好出腳絆人。」

  「合作無間。」高橋讚賞地點點頭,好朋友的默契就是這麼好用。

  「這不是重點好嗎?」龍澤星白了還沒進入狀況的好友一眼,才又轉向源緒之。「緒之,你該知道,小泉千秋不是你以往的那堆鶯鶯燕燕。」

  源氏社長緒之先生花名眾人知,更何況現在的他已和森山愛有了婚約,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招惹別的女人,未免太不適合了。

  而最重要的是,千秋不是普通人,在身份上,千秋與森山家的關係複雜;而私下,她是蕭的手帕交,如果千秋為情傷心,不但他不得安寧,源緒之也絕對休想過太平日子。

  一個古靈精怪的蕭已經很難應付,更何況還有一個深藏不露的中山亞織,這三個人絕對不會置彼此的事不管,緒之最好別自討苦吃。

  「就因為她不是,所以才會輪到我追求她。」源緒之還覺得自己很可憐咧,因為她真的很難追!

  如果千秋是那種揮揮手就自動投懷送抱的女子,那他的男性自尊也不會因被拒絕而差點碎成片片了。

  「追求!?」龍澤星與高橋同時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小心翼翼地問:「我們有沒有聽錯?」

  源緒之耶!全日本高身價排行有名的男人,就算還不是源氏財團社長時,他的女人緣就好的出奇,不時有女人連倒貼也要巴著他,這樣的男人需要去追求一個女人?

  「你們沒聽錯。」源緒之點點頭,忍住笑。因為……這兩個人同時目瞪口呆的模樣,實在太好笑了。

  「為什麼?」龍澤星深思。

  「她有多特別?」高橋蹙眉。

  套句龍澤說過的話:「每個男人一生中,總會有一個女人是令他愛戀、令他不由自主願意疼愛、將她捧在手心的女子,。」

  嚴重!這種話以前只有龍澤星這個「病入膏肓」的人才說得出來,現在連緒之也說了……高橋開始覺得不妙。

  可以想見在不遠的未來,唯一瀟灑度日、來去自如的男人,就只剩他一個了。

  「在那次宴會之前,你根本還不認識小泉千秋。」龍澤星明白指出。

  才四天,緒之也進展的太驚人了吧!?

  「所以,我的革命才剛剛開始,仍須多多努力。」不提七年前的過往。

  源緒之還對自己點點頭,給自己加油打氣。

  「但是,森山愛……」龍澤星才開口,源緒之就搖頭。

  「你不會以為我會承認一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婚約吧?」他挑眉,神情是獨有的狂放,「對慎一堂哥來說,家族榮譽與名望的維持是一項重責大任;但對我來說,那些虛名根本不重要。」

  源氏的家族長本來是源慎一,幾年前他為了源氏財團差點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自,幸好後來總算沒做這種笨事,而幾年後終於追回自己鍾愛的女人,才把家族長與社長之位傳給他。

  但他可不同。他沒有慎一堂哥那種顧全大局的性子,也不打算委屈自己;至於那位算是他祖母的源老夫人,他可以尊重,但不代表會受她擺佈。

  「你沒忘記我說過的話吧?」龍澤星歎了口氣。

  看緒之這種表情,就知道他已經下了決定;而緒之一旦決定要做的事,還沒有人阻攔的住。

  「哪一句?」

  「小泉千秋極有可能是森山和正的私生女,也就是說——她與森山愛是姊妹。」

  他才說完,高橋立刻挑高眉。

  名義上,緒之與妹妹有婚約,但追求的人,卻是姊姊!?

  這這這……情況真的有點混亂耶!

  ※ ※ ※

  混亂嗎?

  對源緒之來說,卻是再清楚也不過;事實就是——他追求自己心儀的女人,就這麼簡單。

  在菊下樓與好友聚會過後,源緒之要司機開車到小泉千秋住處附近的大樓旁,然後單獨下車。

  過了十點,人行道上來往的人並不多,源緒之一手插在口袋裡,瀟灑地立在街燈下,姿態悠哉地像在欣賞夜景。

  千秋從另一端走過來,遠遠就看見他,腳步頓了一下,而後加快,經過他身邊時看也不看他。

  源緒之並沒有叫她,只是揮了手要司機離開,而他則慢慢地跟在她身後;一快、一慢,等源緒之走到她家門口時,千秋早就把門關起來,源緒之只好在門外站著,既不離開,也不按門鈴。

  半個小時過去,天空開始飄下細細的雨絲,漸漸的,落在地上的痕跡愈來愈明顯。

  千秋從屋裡往外看——

  他還站在那裡。

  他是打算用苦肉計,淋濕自己來讓她心軟開門嗎?

  小泉千秋咬了咬下唇,橫了心轉身決定不理他。

  但屋外的雨滴聲卻愈來愈大。

  她直覺又回身,從窗口望向屋外。

  他還在那裡。

  可惡!他到底想做什麼?

  如果他眼巴巴地將眼神望向屋門,那麼她一定不會理他;但他沒有。

  站在門口五公尺遠的地方,他做低著頭,任雨水打在他身上,像是一點感覺也沒有,既沒有淋雨等人的可憐姿態,也不在乎被雨水打得全身濕。

  小泉千秋閉了下眼,再吐出挫敗的歎息聲。可惡!

  拿了傘,她打開門奔向他。而下得大,即使撐著傘,還是會被雨水噴到。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質問。

  「沒有,我只是在淋雨。」他無辜地說。他什麼事都沒有做呀!

  「那你幹嘛跑到我家門口淋?」氣自己心軟,無法不理他,千秋語氣沖得很。

  他微笑。「這裡風水好。」

  「源緒之!」他到底想怎麼樣!?

  「噓!」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點住她的唇。「雖然我不喜歡你平常冷漠的模樣,可是突然對我太凶,我也會害怕的。」

  「才怪。」她推開他的手?任他接過她另一手上的傘。

  「你不該出來,會淋濕的。」他把傘全往她身上遮。

  「如果你不在這裡,我就不必出來了。」她沒好氣地回應。

  「我沒有敲門,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應該沒有打擾到你吧?」他好擔心地問。反省一下,自己真的沒有吵到她才對呀。

  「你光站在這裡就是一個麻煩了。」她橫了他一眼,氣呼呼的。

  「你知道嗎?」他像在問天氣。

  「知道什麼?」她沒好氣。

  「你生氣的時候,特別漂亮。」他盯著她,眼裡有抹奇異的光芒。

  「胡扯!」她一怔,頰上泛起可疑的紅暈,卻嘴硬地同道:「把你的甜言蜜語拿去騙別人。」

  「我說的是實話,絕不是甜言蜜語。」他一本正經地宣告:「而你這樣,會勾引我想犯罪。」

  犯罪?他在說什麼?還有,誰勾引他來著!?

  千秋蹙起眉,才張口要反駁,他卻同時低下頭——

  下一秒鐘,她完全呆住,杏眸圓睜。

  傘掉了、雨水打在他們身上,然而他雙臂只環住她的腰,將她拉靠向自己。

  他他他……又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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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源緒之總算沒太放肆,索取到一個甜美的吻後,趕緊把還呆愣著的她推進屋裡,也沒忘記把傘收進來。

  在玄關處,兩人身上都滴著水。

  千秋緩緩回神,眼眸由呆愣轉為瞪視,全身開始冒出火氣。

  「你……怎麼可以那樣……」她虛弱地低叫,她的力氣像是被他的吻……給吻丟了。

  「為什麼不行?」他反問,還一臉笑意。

  「色狼!」她吼,可惜沒什麼威力。

  「嗯。」他點頭,很認同她的批評。

  「登徒子!」她再叫。  

  「嗯嗯。」他再度點點頭,表情更認同了。

  「你……」她漲紅了臉,想不出什麼形容詞罵他。

  「『禽獸不如』如何?」他建議。

  「你才不是。」她立刻搖頭,而後猛然發現自己說了什麼。

  源緒之大笑地向前摟住她。

  「放開啦!」她推著他。

  他握住她雙手,額頭放低抵著她的,眼神專注地凝望著她,一眨也不眨。

  千秋的掙扎漸漸停了,眼睫略微下垂,突然無法再直視他。

  「不放。」他低沉一語,吐出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

  她聞到淡淡的酒香。

  「你喝酒了?」她迅速抬眼。

  「只是小酌,我的神志很清醒。」他微笑了,眸底含著一股溫柔,輕問:「你還生氣嗎?·

  「生氣。」她立刻又沉了俏臉,別開眼。

  「再吻你一次,可不可以讓你消氣?」他湊近她耳邊。

  「你敢——晤……」她臉才一轉,他就又含住了她的唇。

  不像剛剛在屋外的狂烈,他這次吻的很溫柔,對於她故意閉緊嘴唇,以示抗議的舉動沒有任何強迫,只是以唇輕緩地摩刷著她,偶爾探出溫熱的舌潤滑她繃緊的唇瓣,直到她終於軟化,呼息淺促地任他為所欲為。

  「千秋。」吻到饜足,他終於肯稍梢放開她一些,但是兩人的唇仍然相貼著,呼息相間。

  她沒力氣回應,只能勉強張開眼看他。

  如果他不是一直抱著她,她一定會跌倒。想到這裡,她攀住他雙臂的手忍不住用力了些。

  「別考驗我的自制力。」望著她完全卸下防備的眼,他暗自苦笑。

  「什麼……意思?」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摟著她的手由腰部下滑,再將她貼向自己。「而你是一個很讓我心動的女人。」

  他在說什麼?

  千秋有點反應不過來,直到想通抵在他們之間的凸起是什麼時,她震驚地瞪大眼、臉頰瞬間紅似火燒。她立刻推開他,別開身。

  天哪,他……

  她雙手摀住臉,恨不得將時光全部倒帶;如果她不要開門走出去就好了,也不會弄得現在——

  天哪!她是怎麼了?

  「你在害羞?」等稍微平復了自己體內的騷動,再看她的模樣,源緒之忍不住再度伸出手,由身後抱住她。

  「我在生氣啦!」她沒回頭,也沒意識到自己又落人色狼懷裡。

  「哦。」緒之忍住笑,便裝出一副理解的語氣。「原來是惱羞成怒。」

  「源緒之!」她回頭瞪他,這才發現自己又被抱住。「你、你放開我啦!」

  「不放。」他抱的更緊。

  「你……」推他不動,她只能又氣又羞地用力捶著他的手臂。「你到底想做什麼!?」

  「就這樣抱著你,可以嗎?」他包住她雙手,低首靠到她頰畔,再問:

  「可以嗎?」

  他低柔的語氣,讓她低垂下臉,沒再掙扎。

  「你不討厭我的,對嗎?」他低問。

  「對。」她頓了下,反問:「證明你的魅力又輕易迷倒一個女人,這樣滿足你的自大了嗎?」

  「我沒有迷倒你,我只是在追求你。」緒之沒動怒,只是輕聲訴說。

  她身上的自我防衛太明顯,也聰明地足以判斷出任何人接近她是不是懷有目的,她更擅於將每個人推拒在外,不讓任何人太過於接近她。

  每次當她說話變得刻薄時,眼神裡總會先浮現出一種防衛的反抗;她無意傷人,只是想保護自己。

  他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對人防心這麼重,但既然明白了她身上的刺只是保護自己,對她尖銳的言詞,他也就完全包容了。

  「追求!?」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追求我!?」她干干地笑出聲。

  「憑你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去追求女人。」

  「身份地位很重要嗎?」終於輪到他皺眉了。

  原來他的名聲真的那麼好用,有錢的名聲、有地位的名聲、身邊不乏美女投懷送抱的風流名聲……族繁不及備載。

  「你會不知道自己多『受歡迎』嗎?』她輕哼。不論男女,哪個人聽到源氏財團四個字,不會主動向前逢迎巴結的?

  「在你眼裡,我代表什麼?」每一個字,都以重音強調。

  她張口就要直接答出他的家族背景,但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她忽然明白了他在問什麼。

  在她眼裡,只「在她眼裡」;那麼,她是怎麼看他的?

  「源緒之。」深吸了口氣,她輕吐出三個字。

  「哦?」他懶洋洋的語調裡,有著一絲滿足的笑意。

  「就是你這個人,一個名叫源緒之的男人。」那些名聲、地位,關於他的種種書面調查報告,在真正見過他之後,她就沒放在心上了。

  畢竟要她對一個被她送了閉門羹,還能笑笑地接受;沒趁她人不舒服時就亂來,只是付出關心,耍無賴手段威脅送她回家;而在她沒防備時就趁機偷走她初吻的狂妄男人,再抱有什麼敬意、戒慎以對的心態,實在太難了。

  雖然他身份高貴,但在她面前,他從來沒有擺架子。

  「很好。」聽見她的回答,他低頭輕啄一下表示獎賞,卻惹來她瞠目以對。

  「你、你總是這麼亂來嗎?」她摀住唇。

  幾分鐘以前,他是吻過她,但不代表這樣他就可以——隨便想吻她就吻她!他、他懂不懂啊!?

  他無賴地對她一笑,又在她額頭吻了下,然後在她發火前,把她推進浴室。

  「你全身都濕透了,先進去洗個熱水澡。」他可不希望她著涼。

  「那你——」她直覺想到,他淋得更濕。

  「如果你邀請我共浴,我絕對不會拒絕。」他壞壞地看著她,眼神還溜過她全身,最後再拋給她一抹曖昧至極的微笑。

  淋濕後,她的衣服全貼在身上了,身材一覽無遺。

  「你!」她意會了他的眼神,瞬間又漲紅了臉。「你作夢去啦!」砰地一聲,立刻關上浴室門。

  可惡、可惡、可惡!她暗罵。

  源緒之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

  在浴室裡的千秋聽見,只覺得雙頰更熱,立刻開了蓮蓬頭把水轉到最大,免得再聽見他張狂的笑聲。

  她今天是跟水犯沖嗎?他在門外都聽得見浴室裡「下大雨」的聲音,猜到她可能又羞又窘,源緒之差點又繼續大笑。

  唔,他該好好感謝老天爺的這場及時雨,要不是這場雨讓千秋軟了心,他今晚大概又要吃閉門羹了。

  ※ ※ ※

  相較於上次的剩湯、乾麵,這回的消夜可算是高級料理了。

  等他從浴室裡出來,小茶几上已經擺了一小鍋熱湯餃,還加了些青菜;另外,幾上還擺好兩副碗筷。

  「我做了什麼好事嗎?」他倚著置物櫃,望著換下一身拘謹的套裝,穿著家居服正在舀湯的她。

  「不想吃,你可以不要吃。」她抬頭想白他一眼,結果一看到他,雙頰又紅了起來。

  「怎麼了?」他低頭看了下只圍浴巾遮住重點部位的自己,再看看她的表情,突然明白她在害羞什麼了。

  他揚眉,挑起一抹笑,坐到她面前,捧著她的臉。

  「遲早你都會看光我的,你要不要現在先一次看個夠,免得一直臉紅下去,那你還喝得下熱湯嗎?」

  轟!她的臉蛋更紅了。

  「我才不要!」她低叫,眼神上看下移、左移右移,都不對。「誰……誰要看光你!」

  「真的不要?」他再問一次。

  「不要!」她乾脆摀住眼。

  「那以後我們兩個同床的時候,你全身不著寸縷,而我——」

  「住口!」纖手撲過來摀住他的嘴,阻止他更露骨的言詞。「你、你……誰跟你同床,你亂講!」

  他……他講話都是這麼百無禁忌的嗎?她哭笑不得地暗猜。可是,為什麼她卻不覺得厭惡,只感覺他在逗她!?

  他忽然低笑出聲,一把摟住她,千秋立刻掙扎。

  「別亂動,除非——你想把我的浴巾扯下來,真的把我看光。」他戲謔地警告。

  她立刻僵住,一動也不敢亂動。

  「我的衣服都濕了,這裡也沒有我能穿的衣服,你不會介意把浴巾借我使用一下吧?」單身女子屋內沒有男子用品——唔,他很滿意。

  她點點頭,飛快地望了他一眼。

  「你不准……不准再說那些……」

  「我只是在逗你。」他莞爾,然後惡劣地再補充一句:「但那些話,我也只對你說,因為——我發現我愈來愈愛看你臉紅了。」

  「源緒之!」她瞪他,他大笑。

  怎麼辦?他好愛逗她耶!誰會猜想得到,平時總是一臉冷淡平靜、八風吹不動的小泉千秋,骨子裡其實是個極端保守的小女人?

  「笑笑笑,你儘管笑好了,我要吃東西了,你放開我啦!」她推他。

  「我也要吃。」他識相地以最快速度收住笑容。

  「還有——」她充滿命令的語氣,讓他乖乖放開她,讓她坐好。

  「還有什麼?」

  「你不准……再隨便偷襲我。」她盯著自己的碗,不看他裸露的胸膛。

  「是。」源緒之乖乖地應。

  千秋這才稍微滿意,將碗推到他面前。

  「快吃吧。」

  「謝謝。」他規矩地端起碗,嘴巴在吃,眼睛卻看她低著頭、眼睛一點也不敢亂瞟的戒慎模樣,他差點又笑出來。

  哎,她真的很可愛!

  事實上,他可從來沒有隨便偷襲她;抱她、吻她、逗她,都是情不自禁。她的氣味——讓他上癮。

  「你會防身術嗎?」想起她掙脫村井長野的幾個動作,嗯,不無可能。

  「會一點。」她點頭。

  「誰教的?」

  「我一個好朋友——中山亞織教的,不過我學的不多就是。」有亞織這個懂武術的朋友,她和蕭都被迫學了一點防身術。

  他點點頭,等吃完自己的那份,才又開口:「明天,我要回大阪了。」

  她怔了下。

  「噢。」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應了聲,低頭喝湯,掩去不自然的神情。

  心,奇怪地有一點失落。

  「你會去大阪看我嗎?」他問。

  「不會。」她依然低著頭。

  「不去看我,你一點都不會想我?」他挑高眉。

  「我才不會——想你。」她的臉低得快要埋進碗裡了,口是心非。

  他望著她也不點破,只是逕自道:「我來東京,為的是參加閣揆邀請的宴會,然後巡視東京的分公司、再談幾筆生意。現在該忙的已經忙完了,大阪的總公司大概也堆積了不少公文,我得回去處理,無法一直留在這裡。」

  她終於放下碗,但還是低著頭沒看他。

  「身為一個大財團的社長,其實也有很多缺點,就像——我總是很忙、沒時間照顧人,時常出差,也許沒辦法常常來看你。」他伸出手,抬起她下頷。「我真的沒有追求過任何人,如果我做得不好,你要給我機會學習。千秋,不要拒絕我好嗎?」

  他是源氏家族之長、堂堂源氏財團的社長,手握幾十萬人的生計,他的身份高高在上、身價勝過純金打造,向來只有人巴結他、對他婉言請求的份,他何曾需要這麼低聲下氣地對人說話?

  但他這麼做了,而且——是為了她。

  千秋怔怔地望著他,他回望的眼裡只有一片醉死人的柔情,低沉的嗓音輕言細語,彷彿怕傷害了她。

  「你何必……」她輕動唇瓣,卻只說了三個字,又合上。

  她看過他對別人的模樣,冷傲而疏遠、有禮卻不親切,但他對她……

  她搖搖頭,不明白他到底想怎麼樣?

  她只是個平凡的人,他何必……費心討好她?

  「當然必須。」他知道她要說什麼。「我在追求你,當然很怕你直接把我三振出局。」最後一句,還真是擔心。

  隨便猜想也知道,拜倒在千秋石榴裙下的男人肯定不少,村井長野就是其一。她也許出身不高,但她的容貌、工作能力、她的自律自持,在在都是吸引男人的特點。

  「你胡說什麼。」她輕斥,卻沒半點火氣。她才沒他那麼萬人迷。

  「千秋,接受我的追求好嗎?」他執起她的手,湊到唇邊一吻,眼神直望著她。

  「可是,你已有婚約……」她低喃。

  「我可不承認。」淡淡的語氣裡,有著一絲不以為然。「對於我不知道的婚事,卻要我接受?我沒那麼聽話。再說,我又不是演員,別人寫好了劇本,就要我照著演自己的人生?我也沒那麼沒個性。」

  她聽得笑了出來。

  也對,「沒個性」三個字實在不適合用來形容他。

  在他貴族般優雅的外貌下,藏著的是一抹狂放的靈魂;只是他自制,也不輕易顯出真性情。

  她敢說,世界上能看穿他本質的人,絕對不多。

  「你真的不打算結婚?」他該娶的是愛子,卻來追求她,這樣……會不會有點荒唐?

  「我要結婚。」他糾正,「不過如果新郎是我,新娘絕對不是森山愛。」

  她表情頓了下。

  「在菊下樓的時候,為什麼不認我?」不可否認,森山和正出現前後,

  他忽熱忽冷的態度,多少讓她覺得難過。

  「因為我不希望把事情鬧大。」緒之輕撫著她面頰,知道她受了委屈。

  「在當時的情況下,惹火了村井議員,對你的名聲和前途都是一種打擊;

  也許森山議員不怕跟村井家正式扛上,但若真有萬一,最先會被犧牲掉的,一定是你這個小職員。」現實就是這麼無情。

  「如果當時我為你出氣,只會帶給你更多麻煩;面對森山和正,我不想表現得太熱絡,關於兩家的婚事,遲早我都會表態,只是必須選一個最適當的時機,如果現在讓他知道我們兩個有『私情』,難保他不會想辦法叫你退出。」

  「誰跟你有私情!?」她又好氣又好笑,他說話非得這麼曖昧不可嗎?

  而他在回答時,又悄悄坐到她身邊,將她給抱住。

  雖然他說的簡單,卻是在當時短短的時間內,就將事情的經過與可能發生的結果全盤推演過一遍,也將每個人的反應都預算出來——這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到的。

  小泉千秋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他不羈的外表下,所藏的心思有多縝密。

  「好吧,那私情以後再有好了;現在,你肯點頭跟我交往了嗎?」他一邊問,一邊著迷於她的笑容。

  她笑起來,真的很動人!可惜,她卻是個不常笑的美女。不過沒關係,以後,他一定會想辦法讓她多笑。

  她瞪了他一眼,什麼叫「私情以後再有」?真是沒個正經樣!不過「如果我不點頭,你會就此放棄嗎?」她反問,眼裡有抹慧黠。

  「當然不會。」斬釘截鐵。「不過,你點頭了,至少保住了我那可憐的、被你摧殘到只剩一點點的男性自尊心。」

  「才怪。」她皺了皺鼻子。「你的男性自尊根本絲毫無傷,你才不需要我來肯定你的自信心。」

  「我當然需要。你不知道心上人的肯定,是一個男人抬頭挺胸的後盾嗎?」他像在說真理。

  才怪!她哼了哼,滿臉不以為然。

  他挑了挑眉,而後給她一抹縱容的笑,雙臂環過她的腰,握住她的手。

  「相信我,你該是我的。」他親暱地又吻了她一下,然後開始認真交代:「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下回見到你的時候,讓我發現你瘦了、或者氣色變差了,小心我找你算帳。」醜話先說在前頭。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她就是很難放心。

  那晚認出了她,讓他立刻就決定找理由接近她;探問婚約只是借口,實際上是——觀察她。

  不過這個當然不能告訴她,免得她又給他一頓排頭吃。

  「我長這麼大,會照顧自己了,才不用你操心。」她才不領情。

  「好吧,我換個說法——」他咳了聲,然後一副正經的語氣,「請你好好照顧我的女人——小泉千秋,別讓她瘦了、餓了、病了……」

  「你耍寶啊!」她笑出來。「你以為你真的是演員嗎?」

  「我是真的關心你,你至少應該感動一下;就算是假裝,當是鼓勵我也不行嗎?」他一臉委屈地抱怨。他說的很認真耶,又不是在講笑話,就算她笑起來很好看,也不應該在這裡時候笑出來吧!

  「好吧,我很感動。」她收住笑,深吸口氣。「但是,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不管我們之間……怎麼樣,你要答應我,先不公開。」

  「為什麼?」他斂起表情,認真了。

  「我想平靜的過日子,不想被打擾。」她低聲道:「你是個商界名人,是媒體追逐的目標,我不想……成為你那些緋聞女主角之一。」

  源緒之盯著她低垂的側臉好半晌。

  「看著我。」他語氣中含著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

  她被動地抬起頭。

  「我可以體諒你的顧慮,也可以答應在你還沒有準備好之前,不公開我們的關係;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我不會一輩子藏著你。」他語音低沉,說著堅定的誓言。

  「千秋,有一種男人,一旦對一個女人起了佔有慾,那種動心,會是一輩子;我要你,不打算放你走,你要學著習慣身邊有我的存在。」

  他,源緒之,這輩子只打算追求一個女人,也只認定那個女人是他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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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04: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就這樣,在她還沒有想清楚前,他已認定了她是他的女人。真不知道他哪來這種篤定?

  那天晚上,她翻出一份被單與枕頭來收留他,挪開小茶几——他睡地板。

  清晨四點半,天將明未明,他換上已烘乾的皺西裝,坐在她床沿,在仍睡著的她臉頰上落下一吻;最後還是忍不住吻了她的唇,也擾醒了她。

  「你可以再睡會兒。」他的聲音有著剛甦醒的沙啞。「我必須趕回大阪,記得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再來看你。」

  「緒之……」他一站起來,她便張開眼,唇瓣蠕動地掙扎了下,才輕道:「自己小心。」

  「嗯。」他笑著點點頭,又望了她一眼,才轉身離開。

  後來,她真的清醒了,才發現他已經將被單、枕頭收妥,將小茶几擺回去——她的家,又恢復原來的模樣。

  她睡得真的那麼沉嗎?否則怎麼連他收拾東西的聲音都沒聽見?

  他出身名門,應該是個銜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可是他做的事,卻往往出乎她的想像——像他會收拾東西、也不介意收拾,就很稀奇。

  之後,他沒有打電話來,她也沒有打電話給他;他們兩個各自在不同的領域,除非特殊的場合,否則要巧遇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小泉千秋一樣上班,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只有在下班後、回到家,她會看著日誌,不小心就呆呆地出神。

  一個人生活了八年,她早就習慣了,也可以過的很好,只要——那張臉龐不要不時出現在她腦海的話。

  一個星期匆匆過,那天晚上的事,模糊得不像真的。

  週末下班後,一向是小泉千秋固定的採購日,買食物、也買日用品,等買齊了,走出超市,空手變成滿滿的提袋,她緩緩走回家。

  回到家門口,她才要掏鑰匙,抬頭卻發現身後一抹高大的暗步罩住了她,她反應快速地就將提袋甩向身後的人。

  身後的人動作比她更快,在完整地奪下提袋後,還將她扯進懷裡。

  她立刻掙扎,但他一低頭,堵住了她的唇。

  「唔!」她瞪大眼,看見了他,抗拒的身體隨之放鬆,驚魂甫定地忘了該制止他的行為。

  「一個星期不見,你就用提袋來歡迎我?」他在她唇上低吼音問。

  「誰叫你不出聲,」她小小聲地辯解,「我以為……有歹徒……」

  他挑了挑眉。好吧,體諒她一個人獨居,警覺性高一點也是應該的;不過,她認不出他,他還是非常火大。

  拿過她手上的鑰匙,開了門後先將她推進去,自己拿起提袋,然後關上門。

  將提袋放上流理台後,他站在門口,雙手環胸看著她。

  「我像歹徒?」語氣有點危險。

  「你沒出聲就站在我身後,現在又是晚上,難怪我要懷疑呀。」她昂首,「你不知道獨居女子警覺性就是要高一點,才能保護自己嗎?」

  他一頓,繼續指責:「那也不該把我誤認為歹徒。我才一個星期沒來,你就忘記我了嗎?」

  「哼!」她賭氣地別開眼。她幹嘛記得他?他又不想她。

  「我想,我應該要再加深你對我的印象……」話聲才落,他突然走向前,擁著她一起倒向她身後的榻榻米。

  「緒之?」她嚇了一跳,才要罵人,他卻又湊向前吻住她,將她的手拉到自己身後,抱住。

  呀,真是很想念她!

  才一個星期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這麼瘋狂!結束了每天十八小時的魔鬼工作狂日子,他連補眠也沒有地就開車直驅東京——只為了看她。

  噴,簡直像個初墜人愛河的毛頭小於似的!

  三十年來,連作夢都沒想過,有一天他也會做這種事。

  而她居然把他當成歹徒!?

  這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天不吻得她永生難忘、再也不會把他認錯,他就不叫源緒之!

  「唔……」她終於忍不住抬手捶他後背,她快喘不過氣了!

  「說,我是誰?」終究是捨不得太虐待她,他放她喘口氣,但語氣惡狠狠的。

  「歹徒。」她負氣地道。

  「我是歹徒!?」他怨聲低咆,頭一低又要吻住她。

  「只會偷襲我的歹徒——源緒之啦!」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她急急低嚷,然後把臉埋到他肩上,免得又要喘不過氣。

  小人!只會欺負她。一隻小小的拳頭悄悄往他後背招呼去。

  他身上狂野的氣息瞬間平息下來,緩緩坐起身,順手將被他制在身下的她扶了起來,雙臂以不同於方纔的手勁抱住她,連聲音都溫柔了。

  「你就愛測試我的耐性,對嗎?」

  「才沒有。」她依著他,平復紊亂的氣息。「整整一個星期,連通電話都不給的人可不是我。」

  話一出口,小泉千秋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源緒之卻是眼睛一亮,笑意不客氣地佈滿俊臉。

  「你想我。」  

  「才沒有!」

  「如果沒有想,怎麼會連我一星期沒打電話給你都算得清清楚楚?」

  「那、那是因為我清淨了一個星期,特別開心,所以才記住,不、不行嗎!?」她強辯。

  「嘴硬。」他刮刮她燒紅的面頰,滿臉縱容。

  「你才自以為是。」她努力地想白他一眼,而他卻盯著她被吻腫的紅唇。

  「會痛嗎?」他輕撫她唇瓣,神情很是心疼。

  他太粗魯了,只顧著要在她身上烙下氣息、讓她再也不會認錯他,卻忽略了她有多嬌小、細緻。  

  「當然會。」她這次真的給了他一記白眼。「你好過分,我只是開玩笑,誰叫你那麼凶,你卻——」她突然住口,因為,他點住了她的唇——以唇。

  「我道歉,好嗎?」他輕聲道。

  她猶豫了下,才點點頭,接受了他的歉意,任他再次吻住她。

  面對她,源緒之像是永遠也無法饜足,總要一而再地碰觸到她;剛才的吻是懲罰,現在才是分開後相見的得償。

  他吻的溫柔,感覺得出來,他極力自制,而他唇裡的那抹溫熱,靈巧地探人她唇內,撩亂她的呼息,不令她感覺到任何不適,卻只讓她愈來愈沉迷在他的吻裡,腦子漸漸不能思考,身體也開始發熱。

  他突兀地停了下來,氣息有些粗淺,眼神有抹灼熱。

  她迷糊地睜開眼望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停了。

  「再吻下去,你就要被我吃了。」他勾了抹笑,語音卻異常低啞。

  她驀然意會。「你……」

  「誰叫你那麼迷人。」他大笑出聲。這可完全不能怪他太過「本能反應」,實在是她太撩動他的心了嘛!

  可惡,又逗她!

  小泉千秋紅著臉氣呼呼要推開他,但她忘了,那堵胸膛她從來沒推動過。這位先生要是不打算放人,她就只有一輩子待在他懷裡的份。

  「放開我啦。」她低叫。

  「要『拜託』別人,語氣應該更委婉一點。」他只消雙臂一鎖緊,嬌小的她就動彈不得了。他非常滿意,因為她實在太嵌合他的懷抱了。

  「你小人,只會用蠻力欺負人。」她用力捶了下他摟住她的手臂,氣悶了俏臉。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他忽然湊近她,語氣神秘。

  「什麼事?」她一時忘了防備,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賭氣的模樣好可愛。」

  「你……」她臉一紅,更氣了。「你還開玩笑,你、你……放開啦!」一個星期不見,他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只會欺負她。

  「那你老實說,有沒有想我?」他好整以暇地問。

  「那你呢?」她氣呼呼地反問。就會問她,他自己不會先講嗎?

  他一手托起她的臉,讓她望著自己,斂了玩世不恭的笑意,神情溫柔:「想,我很想你。」

  她心一動,氣怒瞬間消失。

  誰知道他下一句話卻是:「笨蛋。」

  她眉頭一皺。

  「如果不想你,怎麼會委屈自己當一整個禮拜的工作狂,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只為了挪出時間來看你!?」柔情蜜意頓時化為質問。

  這……她哭笑不得。

  她到底該生氣他罵她,還是為了他這份心意而感動?

  「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大概沒想過我吧?」他酸酸地問。

  「誰沒良心了?」她笑瞪他一眼,「如果我真的沒想過你,怎麼會清清楚楚的記得,你回大阪整整七天!?」

  「那不是因為你覺得特別清靜,所以記得?」他挑高眉,重複某人剛剛說過的話。

  「小心。」她嗔了他一眼。「誰叫你惹我生氣,那我才不要老實說,讓你得意。」

  「所以,是我的不對?」他是自作自受?

  「是。」她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好吧,是我的錯。」大丈夫不在乎吃點小虧。「那麼,為了賠罪,招待你去玩一個週末,好嗎?」

  「玩?」她疑惑地問。

  「我當了整整七天的工作狂,就是為了這兩天的休假。」他興致勃勃。

  「明後天你休假,我帶你到奈良玩,好好約會一番。」

  「約會?」她有點心動。「可是我們兩個公開出現……」她想想不妥。

  「你答應我不公開的。」

  「我就知道你會顧慮這個。」他點了下她俏鼻。「我在奈良有一棟私人別墅,那裡沒有人敢進去,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在那裡度假,你只要負責開開心心的去玩就好,其他事由我來操心,好嗎?」

  她考慮了下。「嗯。」

  「這才乖。」他總算放她起來。「好了,現在去收拾一點簡單的行李,我們馬上出發!」

  獵愛作戰守則第一條:打鐵要趁熱,才不會夜長夢多。到奈良後,立刻進行日計劃!

  ※ ※ ※

  凡是有錢、有能力的男人,都會希望在工作之餘,能有個可以放鬆的度假地方可去;所以,源緒之有私人別墅並不奇怪。

  但真正令小泉千秋驚奇的是,他的別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廣大。

  就憑源氏財團的財力,要買下一小座山丘占為已有也不難,但他沒有;這一小棟別墅只地數百坪,建在人跡比較少的山腳邊,外觀簡樸。

  「失望嗎?」一邊停下車在人口處刷門禁卡,他一邊看著她的表情。

  「不。」她搖頭,繼續打量四周昏黃燈光所照亮的情景。

  別墅不氣派她是有點錯愕,但如果真的到一個只顯出財大氣粗的豪華地方,她也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待得下去?

  通過保全系統,他將車子直接開到車庫停下,然後領著她下車,提起她的行李。

  「我一向不愛受打擾,所以這個週末只有我們兩個在這裡,你怕不怕?」他壞壞地問著她。

  但她可沒被他嚇到。

  「如果你敢變出一堆下人來伺候我們,我一定會踹你一腳,然後甩頭就走。」被捉弄了幾次,她也練大了膽子,她才不認為緒之真的會對她怎麼樣。

  「有個性,真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他不正經地摟了她一下,然後在她曲起手肘撞他之前相識地放開,作出「我是無害的」的標準表情,然後乖乖領路。

  這個男人!小泉千秋好氣又好笑。

  他在她面前真的沒形象了,偷襲、威脅、拐騙、強迫……什麼無賴招術都用上了,就只為了博她一笑。

  她該覺得榮幸還是悲慘?

  走進屋裡,源緒之啪地一聲打開燈;千秋眨了幾下眼,注意力立刻被客廳的佈置吸引了去。

  數十坪大的客廳,並沒有沙發、電話、電燈等現代化的傢具用品。一進玄關,整個客廳全是原木地板——刻意挑選的淺黃木色,而最中央鋪著一張米色的地毯,上頭放著幾張和室椅、大大的抱枕,右邊有扇通往後面的門,左邊則是一排櫃子與樓梯。

  雖然沒有電視,右面牆上卻有個放大的熒幕,她走過去用手一碰,才發現熒幕是立體的,底下是隱藏的視聽設備,置放的方式,巧妙的與牆壁合成一體;而兩邊的古董裝飾晶——是畫的!?

  千秋訝圓了眼,接著仔細看著客廳的四面牆,這才發現,她以為沒有現代化的傢具用品,其實都有,只是被藏住了,利用空間、顏色深淺不同的線條與圖案,與整體客廳合成一幅圖畫。

  一進客廳,給人的感覺是舒服、放鬆,沒有壓力;一整片的窗戶,可以將窗外的景致一覽無遺,如果天黑了,不知道這裡會是什麼景象?

  「還滿意嗎?」他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後,伸出手臂就摟住她。

  「這是你設計的?」她低問。

  「為什麼這麼猜?」他挑高眉,不無訝異。

  「因為這裡有你的感覺。」她回頭再望一眼。「表面上看起來簡單、不具威脅性,其實卻是處處佈滿玄機,不明白的人,絕對無法看透。」

  看似簡單,其實複雜,真真假假,一如他總是出乎她預料的個性——

  表面玩世不恭,其實卻收放有度、心細如髮。

  「那你明白嗎?」他下頷靠在她肩上,平視著她的側臉。

  她微偏過頭,唇瓣沒預期地刷過他的,她隨即赧了面頰。

  「那要問你……肯讓我明白多少?」

  他放開她,站到她面前,大張了懷抱。

  「只要你想明白的,都給你。」

  「不保留?」她揚眉。

  「不保留。」他點點頭,「但是,我要求同樣的回報。」

  「就知道你一點都不肯吃虧。」她皺皺臉。

  「我是商人哪。」他眼神含笑。「不蝕本是我的行事原則,但我也絕對不會佔你便宜,你肯嗎?」懷抱依然開著,等著她的回答。

  她知道,他在索求承諾。

  一旦她走進那堵懷抱,就是將自己完全交給他了——那麼,她要嗎?

  從相遇開始,他就不曾隱瞞過什麼,在她面前,他用最真的面貌表現出他自己,也讓她瞭解他;但她卻沒有……

  相較於他的坦誠,她覺得自己虛偽。

  「我的懷抱不夠吸引你嗎?」他看得出她的猶豫。

  「我……」她深吸口氣,抬起眼。「我想先告訴你一件事。」

  「跟我們無關的事,就以後再說。」現在他只想知道她的答案。

  「不,跟我……有關,你一定要先聽。」

  他望著她堅決的表情一眼,轉身坐到地毯上。

  「來這裡坐,我聽你說。」他伸手,這次她沒有猶豫,走向前,把手放到他手裡,兩人面對面坐著。

  她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說。

  源緒之望著她,不催促也沒有不耐,只等她說。

  一接觸到他溫柔的眼神,她的心突然定了下來,緩緩開口——「其實,我不是完全的日本人。」與他交握的手,不自覺緊握了下。

  「我的母親是台灣人,二十多年前她來到日本的時候,遇見了我父親,兩人很快相愛,當我母親懷了我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我父親早就有了家室。」她停了下。

  「當我父親知道我母親懷孕的時候,立刻提出要我母親作他情婦的要求,這樣兩人仍然可以在一起。但我母親沒有答應,她離開了我父親,獨自在日本生下我、養育我;可是,在我十三歲的時候,她突然得了病……」

  想起從小相依為命的母親,她脆弱地閉了下眼,等忍住了酸楚,才又繼續道:

  「在我母親去世之前,她找來我父親,要我父親好好照顧我,父親答應了。在埋葬完母親之後,我就跟著父親回家。我並沒有認祖歸宗,只成為他的養女,所以,我仍然叫小泉千秋。」小泉——是她母親用的日本姓。

  「這個名字好聽。」當然,如果改姓「源」,那就更好聽了。

  「我是私生女,你不介意?」她低聲問。

  「為什麼要介意?」他才奇怪她這麼問。「我鍾意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家世。」

  她笑了下,然後繼續說:

  「從我十三歲到十八歲這段時間,我一直靠父親養育,上了大學之後,我就搬到宿舍,開始打工,自給自足,不再依靠我父親;畢業後,我在外面租房子住,在父親的要求下,成為他的助手,一直到現在。」

  「所以?」他詢問地一瞥。

  「這樣,你猜到我父親是誰了吧?」她故作輕快的語氣。「他就是政界名人——森山和正。」

  「真的嗎!?」他皺了眉,表情變得嚴肅。

  千秋心一沉。

  「真的。」她勇敢點點頭。

  「不是開玩笑?」

  「不是。」她搖頭。既然決定說出來,她就有最壞的心理準備,讓自己接受最糟的結果。

  「為什麼挑現在告訴我?」可以之前說、可以之後說,但她偏偏挑現在。他深深地望著她,表情收斂地讓她看不出情緒。

  她心一抽,不自覺痛起來。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因為你對我坦白,我不想瞞你;因為……因為……」她說不下去,在他的逼視下,心頭悶疼得像要窒息。

  因為,她在乎他……怕他日後知道這件事,會怪她、怨她……他不願與森山家扯上關係,而她偏偏與森山和正脫不了關係。

  她承受不起日後他對她的感情……會變成敵視……認為她騙他他盯了她好半晌,久得讓千秋以為他會發火、將她趕出門的時候,他終於開口:

  「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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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05: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錯愕地望著他。

  「傻瓜。」他將她的表情全看在眼裡。

  「你……」

  「你以為當我知道你是森山和正的私生女,就會立刻不要你嗎?」

  「我……」

  「還是你自卑自己是個私生女,覺得無法配上我?」

  「我……」

  「你認為,我會因為你是私生女,就看不起你、不再愛你了嗎!?」他咄咄逼人,終於引出她的火氣。

  「是又怎麼樣?」她大聲承認。

  「膽小鬼。」他語氣嘲弄,眸裡有抹屬於憐惜的笑意。

  「你又不是我,怎麼會知道我有多不安!?」她生氣了,又被他罵,突然覺得自己很委屈、淚眼汪汪地大吼:「我可以與森山家劃清界線,但是永遠無法否認我跟森山和正的血緣關係,不管我姓不姓森山,都改變不了他是我父親的事實!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氣老天爺那麼早就把我母親帶走,讓我不得不回森山家——」

  源緒之一把將她摟入懷,將她緊緊抱住;小泉千秋把臉埋在他胸口,淚水再也止不住。

  從來沒想過那樣淡漠處世的她,心裡陰鬱了那麼多苦。

  她倔強、獨立,也堅強,一定不輕易掉淚,然而身世……卻讓她哭了。

  她在森山家……一定受過委屈……就像七年前初遇那天、他所看到的情況,他早該猜到,她心裡藏了多少苦……

  「我討厭他……討厭我是他的女兒……」她啜泣地喊。

  源緒之沒有出聲安慰,只是抱著她,提供自己的胸膛,給她一個安全的臂彎,任她宣洩自己的情緒。

  「我討厭欠他養育之恩……」

  他訝異了下,心裡迅速猜測:如果她不願意待在森山和正身邊,偏又留下,難道……只是為了還養育之恩!?

  「我討厭你……」

  討厭他?源緒之一臉無辜。

  「你是壞蛋!」

  源緒之莞爾。他是壞蛋,她卻在壞蛋懷裡哭。

  她嗚嗚哭著,想到他剛才罵她,雙手不自覺掄成拳,一下一下地往他身上招呼去。

  源緒之吃苦當吃補地任她捶打——幸好也不痛。

  好一會兒,她哭泣聲漸漸停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不覺赧紅了臉,訥訥地坐起身。

  「好點了嗎?」他抬起她的臉,抓來紙巾小心翼翼地擦著。

  眼睛哭得紅紅的、鼻子紅紅的、臉也紅紅的,她的模樣該是狼狽的,他沒笑她,只是愈看愈心疼。

  哭完了,回復了神志,小泉千秋想開口,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衣服上沾滿她的淚漬,一件名牌襯衫就這麼毀了。

  「放心,我不會要你賠的。」他看穿她的愧疚,打趣地道。

  「就算要賠,我大概也賠不起。」她悶悶地回道。

  現在她的秘密說了,他——會怎麼辦?

  「你當然賠得起。」將她的淚痕擦乾,倒來開水讓她喝下後,他才道:

  「你真的認為我會因為你的身世,就改變主意不要你?」

  「我不知道。」他的心思藏在他心裡,他不說,誰能猜得著!?

  「你呀,平時聰明,這個時候卻傻的可以。」他傾近到她面前,「仔細聽好我的答案——我、要、你。」

  她抬起眼。

  「你是小泉千秋,一個孤兒也好,是森山和正的私生女也好,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你都是你,我的心意都不會變。」

  「可是,你不是不願意娶森山家的人?」

  「你姓『小泉』,又不姓:森山』。」

  「可是,交往是一回事,如果要結婚……如果他們知道了,又該怎麼辦?」這樣的身份太過尷尬,這也是她為什麼一再猶豫不決的主要原因。

  「我打算娶的人是你,除非你覺得我必須請求森山和正的同意,否則他們是什麼反應、要怎麼辦,我幹嘛理?」他雲淡風清地道。基本上結婚這回事,他們兩個才是主角,其他人只有配合的份。

  呃,也對。

  但是,才認識十多天,真正見面連今天也不過第四次——頂多第五次,這樣就答應給他一輩子的承諾,會不會太隨便了!?

  「好了,別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在我身邊,就只能想我們兩個人的事。」他扳正她的身體,認認真真地再問一次:「現在,回答我,願意嫁給我嗎?」

  「我……一定要現在回答嗎?」她為難地道,謹慎的天性讓她不敢衝動行事,直覺該讓自己緩一緩,冷靜一下。

  「當然可以不必現在回答。」他很大方地給她緩刑。「不過,下個星期我們一樣要去北海道結婚,所以,你在考慮的同時,也可以抽空打包行李、請假休息,我們要順便去度蜜月。」

  瞧他說的理所當然,好像她非嫁他不可似的,逕自決定一切——真是太大男人了!

  「誰說我一定會嫁給你?」她抗議地問。

  「那當然,」他抬頭挺胸。「你到哪裡找一個像我這麼英俊、又有魅力、負責任,既溫柔、又體貼,兼對你死心塌地的男人當你老公?而且這個男人還發誓會一輩子保護你。」

  「不害臊。」她笑他。哪有人自已誇自己的?

  「快答應,不然你就準備和我耗在這裡,一輩子別離開了。」他環住她。

  「哪有人這樣的,你是在求婚,還是逼婚?」小泉千秋忍不住瞪他一眼。

  「嗯……」他仔細想了一下,回答她:「都有。」求不成,就用逼的噦,反正她是他的,別想跑掉。

  「你……哪有人這麼霸道的?」她嗔道。

  「有啊,你現在就看到了。」就是他。

  她差點翻白眼。更正,他不只霸道,而且自大,雖然,他的確有本錢霸道、自大。

  「快答應。」他催道。

  她望著他,眼神忽然變柔和了。

  表面上,他逕自決定一切,但其實,他還是要她親口說願意的吧!如果她堅決不肯,他不會真的強迫她。

  「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身世?」她又問一次。

  「不介意。」

  「可是,你的家人……」她的唇忽然被堵住,剩下的話被他截去。

  「千秋,我娶你的人,是我;你要嫁的人,是我。你只需要做我源緒之的妻子,不是要你嫁給整個源氏家族,明白嗎?」

  「明白了。」她點點頭,知道剛剛那句話,已經是他給她的最大保證。

  「那麼,願意嫁給我嗎?」他額頭抵著她,補充道:「嫁給一個愛你愛到只想把你拐回家的男人?」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從沒忘記,七年前的那天,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對她伸出援手的人;也許人真會對所有的第一次特別難忘,所以他對當時只是陌生人的她的好,她格外珍惜。

  他對她好、在乎她,無庸置疑;而她對他——也牽牽掛掛了七年,雖然一直沒有見面,但有關他的事,她卻是悄悄注意,然後將他的面容收在心底,也讓他……遠在她能察覺之前,就進佔了她的心,就算沒再相遇,她也很難忘記他。

  現在,聽到他求婚,她差點直接點頭了,但又猶豫——不行,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答應他呢?這樣好像她把自己送上門似的。

  考慮了下,她小小點了下頭。

  「原則上,我嫁你。」

  「原則上?」源緒之皺眉。這算什麼答案?

  「在婚禮之前,你要想辦法讓我心甘情願嫁你;如果你做不到——就罰你不能跟我過新婚之夜。」她說。

  源緒之一臉黑線。

  「緒之,你愛我嗎?」見他一臉不豫,她小小聲地問。

  「不愛你,就不會跟你求婚了。」

  「那,成全我這個小小的願望嘛。」她偎著他,笑的嬌柔。「我會嫁你,可是……我想要一個特別的求婚儀式,不要你弄得人盡皆知,只要你用誠意感動我。」

  她頓了下,語氣忽轉,「不過,如果你不肯也沒關係,反正……我會嫁給你,你們男人都是一樣,對將要娶到手的老婆不會浪漫、也不會珍惜;如果這是當人老婆後的生活寫照,那我最好從現在就開始習慣……」

  瞧瞧她說得多麼委屈!他哪裡對她不浪漫,不珍惜了!?

  「好吧。」他只能接受這個挑戰了。「我會想個方法,讓你沒有猶豫,

  直接就點頭嫁給我。」為了他的新婚之夜,只好拼了!

  「謝謝。」咧出一個滿意的大笑容。

  她不是故意為難他哦,也沒有要懲罰他老是偷襲她的意思,只是……想多享受一下被人追求的感覺而已,嘻嘻!

  ※ ※ ※

  敞開顧忌,他們整個晚上聊的忘了時間,幾乎在客廳裡睡著,後來還是源緒之撐著最後一絲清醒,將她抱進房裡,然後一同睡著。

  別懷疑,他們兩個真的同床共枕一晚,但什麼事也沒發生。

  當她再度睜開眼,已經是中午時分,身邊的人早就不見了。

  她梳洗後走出房門,看見他換了一身休閒服,正在廚房裡忙著。

  他堅持不肯讓她動手,她卻堅持幫忙;他們的早餐做了多久,他們兩個就逗嘴多久。

  她都不知道自己這麼愛跟他唱反調呢!尤其,每當拿她沒轍的時候,他總會露出既縱容又無奈的表情,吻了吻她後,就順著她。

  他真的好寵她呢!她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笑出來。

  「什麼事這麼好笑?」從廚房裡泡來兩杯咖啡,就見她一臉笑意。

  早春的午後還是有點涼,在玩了一天的健身器材、逛完別墅的特別設計後,她在別墅旁的草皮上坐著,什麼事都不做,只享受這裡的寧靜、清新。

  他陪著她,當然沒忘記替她披上外套。

  「沒什麼。」她搖搖頭,接過馬克杯。「這裡,沒有我想像中的大。」

  一般的有錢人,住的地方都大的嚇死人;可是,他的別墅雖然不小,卻沒有學某些富豪一樣建起豪宅,有那種光一個主屋就佔地好幾百坪的氣派。

  「因為,這裡是我努力工作、精準投資後,才獲得的一小片土地。」他坐到她身邊。「源氏財團的財產雖然富可敵國,但我並沒有動用半分,我現在所花費的錢,都是我自己賺來的,當然買不起那樣的豪宅。」

  「為什麼?」她好奇地問。怎麼有人能對那一大筆財產毫不動心?

  「我比較喜歡用自己的力量,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含笑望著她。

  「就像——你。」

  小泉千秋一怔,臉頰微紅地又低下頭。這人!

  「嫁給我好嗎?」

  好——字差點順口脫出,她及時閉上。差點被他拐了!

  看見他賊兮兮的笑容,她白了他一眼,他卻大笑。

  不理他得意的笑,她小口喝著咖啡,一邊看著四周的景色。

  他沒有採購一望無際的豪宅,卻挑了一個視野很好的地方,可以看見遠處的山光水色,聽不見人聲,幾乎要以為自己與世隔絕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優閒的放過假,平常都只是工作、工作、工作。」她忽然說。放空自己,什麼都不想、不做,對她來說是奢侈的。

  「所以,我們一定要去度蜜月,我帶你去玩。」他摟住她的肩。

  「可是,我沒有錢。」她半刁難地道,看他怎麼回答。

  「我不介意養你,只要你願意。」他笑笑地,沒有看輕她的意思,語氣只有完全的疼愛。

  她也許一無所有,但卻有著極高的自尊心,他懂,更明白她需要被尊重,所以他這麼回答,仍然讓她保有絕對的自主權。

  他細心的令她無法不感動!

  「你說,我們下星期要結婚?」她抬眼問。

  「對。」他點頭,然後想到什麼。「你要一個很盛大的婚禮嗎?」

  「不要。」她搖搖頭。「如果只是公證也可以,我只希望能讓我的好朋友在場;這些年,她們照顧我很多。」

  「當然可以,一個是川崎蕭,一個是中山亞織,對嗎?」

  「你知道!?」她訝然。

  「當然知道,因為很不巧的,川崎蕭的丈夫龍津星,跟我有著『孽緣』。」這個說來話長,源緒之簡單帶過。「龍澤還警告我不能欺負你,因為你要是不開心,蕭也就不開心;蕭不開心,龍澤就只好來找我這個始作俑者算帳了。」他說的一臉哀怨。

  「真的?」她忍住笑。

  「當然是。」他被威脅的好可憐。「那麼,你要通知她們,還是由我通知?」

  「我回東京的時候,再告訴她們吧。」可以想見,她們兩個會有多驚訝!「我還有一個請求。」

  「你說。」

  「我希望婚禮多延二天,十天後我們再去北海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她第一次開口要求,他怎麼會不答應。「但是,為什麼選在十天後?」

  「因為十天後,是我母親的忌日,也是我辭職的時候。」到那天,就滿整整六年了。

  「辭職?」他不明白。

  「我欠森山家六年的養育之恩,我用六年的時間替他工作,只領最低薪來還他。」她語音低低。「這樣,我可以離開的沒有愧疚。」

  她早就打算要離開了,他突然明白,也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她身為重要助理,生活卻不得不儉樸的原因。

  幸好,他提早遇見她,否則等她一離職,他極有可能一輩子遇下上她。

  為此,源緒之感覺到無比慶幸,也迅速下了一個決定——

  「那麼,十天後,我去接你,順便替你搬家。」

  「搬家?」

  「對!既然你打算離開那裡,而十天後我們又將結婚,你不會以為我還能忍受跟你相隔兩地的痛苦吧?」他瞄了瞄她。

  「可是……搬去哪裡?」她一時腦筋沒轉過來。

  「當然是搬到我在大阪的住處。」這樣他肯定會從工作狂變成每天準時下班的標準上班族,就為了早點回家陪她。

  「大阪!?」

  「如果你喜歡這裡,也可以住這裡。」他不介意車程來回,大方地再給她一個選擇。

  「等等,為什麼我只能搬到大阪、或者這裡?」沒道理。

  「你都嫁給我了,當然跟我住,不然你還想跑去哪裡?」他瞪她。

  呃,對哦。還沒適應將嫁他這件事,她一時沒想到。

  「那,大阪好了。」離他比較近。

  「就這麼決定。」

  雖說是一個小小的婚禮,但仍有許多事必須決定。他腦袋裡迅速轉過幾種想法,也迅速將不適合的方法刪除,定案。

  等結婚後,他們直接在那裡度蜜月,再回來解決婚約的問題。

  在他思考的同時,她已經閉上眼,自動在他懷裡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輕歎一聲後,便放心地將自己放進那堵懷抱裡。

  源緒之將整個婚禮的流程大概想過一遍之後,這才低首,望著一臉閒適自得的誘人嬌顏,他突然覺得滿足。

  他暗暗對自己承諾,要永遠保持住她這份無憂,讓她不再受任何委屈、不再有機會流淚。

  ※ ※ ※

  度了週末回來,星期一早上八點半,小泉千秋一如往常到森山家;而森山家卻一反常態,鬧烘烘的。

  「都是你把愛子給寵壞了,她今天才會這麼不聽話!」森山和正生氣地對妻子低吼道。

  一個多星期前,森山愛一聲不吭離家出走,但森山相正憑著長年在各界建立起的人脈,很快找到女兒的下落。

  現在女兒找回來了,但是依然讓他氣得半死!

  「如果你不要逼愛子嫁人,她自然會聽話。」森山美和子風涼地道。

  「要不是有你替她撐腰,她今天敢這麼大膽違背我的話。」都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慣壞了女兒!

  「她是我女兒,我替她撐腰有什麼不對?」森山美和子才不怕丈夫。

  而森山愛就站在母親這邊。有母親替她作主,她才不怕爸爸。

  「美和子,你應該明白為什麼我會替愛子訂下這門親事;我跟源老夫人已經談妥婚禮細節,這樁婚約沒有人可以改變。」愛子非嫁不可!

  「這是愛子的終身幸福,不是你用來交換利益的籌碼。」森山美和子昂首看著丈夫。「什麼事我都可以依你,但事關愛子的幸福,只要愛子不願意,我就不讓你逼她。」

  「愛子非嫁源緒之不可!」森山和正斬釘截鐵地道。

  「我不嫁。」森山愛瞥見玄關的那道人影。

  「愛子!」森山和正瞪向女兒。他剛才說了那麼多嫁給源緒之的好處,她到底有沒有在聽!?

  「如果一定要嫁一個女兒,才能讓源氏財團贊助你下屆選舉的經費,那為什麼不是她嫁?」森山愛纖手一指向門口。「她也是你女兒呀,為什麼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又不必背什麼責任,我就要?

  你不是常常說她比我優秀、比我能幹,我什麼都比不上她,那叫她去嫁呀!我們家養她那麼多年,就算要她嫁人、替我們得到一點利益,也是應該的。」

  憑什麼她就得當利益婚姻的犧牲品?

  她還年輕,還沒玩夠,她才不要結婚,被人管東管西的;那個源老夫人那麼凶,她要是嫁過去準沒好日子過。

  「你胡說什麼!?」森山和正才要吼人,森山美和子立刻打斷。

  「愛子說的對。」她附和,兩母女有志一同地望向森山和正。「千秋也是你女兒,而她現在又是你的助理,應該更清楚你所需要的是什麼,由她嫁源緒之,更適合也不過。」

  「胡鬧!」森山和正怒吼,發現跟自己的妻女溝通,比在議會上跟人吵架更累。

  「反正,我不會嫁、不要嫁。」愛子摟著母親,有母親作靠山,她有恃無恐得很。

  兩母女有志一同,挑釁地瞥了森山和正一眼,然後優雅地相偕回房。

  森山和正氣得說不出話。

  要千秋嫁,那不等於要對外承認他的確有私生女——那對他的聲名打擊有多重,她們不知道嗎?如果他在政界的前途完了,她們也絕對不會有好日子過。

  總之,愛子一定得嫁!

  深吸口氣,平定了下心神,森山和正這才緩和了臉色,轉向小泉千秋。

  「千秋,吃過了嗎?」

  「吃過了。」小泉千秋面色平靜地走向前,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你放心,我不會要你代嫁的。」森山和正拍拍她,安撫地道。

  就算要她嫁,源老夫人也不會接受。小泉千秋很清楚這點。

  愛子她們不知道,除了身家,源老夫人有多重視血統的問題。她不是純正的日本人,但愛子是,所以森山議員才會執意要愛子嫁。

  因為知道內情,森山和正此刻慈愛的安撫表情,就顯得更加虛偽。

  「你早點來也好,我正好有事要單獨跟你談。」森山和正示意她跟著一起到書房。「你的辭呈我已經撕掉了,為什麼你又寫一張?」

  「因為我要辭職。」小泉千秋站在他面前。

  「我說了不准你辭職。」

  「從上次遞出辭呈後,我就開始訓練富美,現在她對我的工作已經非常熟悉,如果你對她不滿意,可以另外再找個一個你信任的人來代替富美;不過,下星期一,依然會是我最後一天為你工作。」不理會他的否決,她逕自報告道。

  「我不准。」森山和正沉聲道。

  「如果沒其他事吩咐,我先回辦公室等你。」彎身一行禮後,小泉千秋轉身走向門口。

  「千秋。」他喊住她。「對我,你一定要用這麼生疏的態度嗎?我是你親生父親。」

  小泉千秋暗吸口氣,頭也不回地問:「我的個性像媽媽,對不對?」

  「對。」森山和正答道,真的很像。

  「那麼,你認為我決定要辭職,會因為你一句話就取消嗎?」

  森山和正一震。當年她母親,也不曾因為愛他就留下。

  「但那不同,你是我的女兒!」他阻止不了她母親,但對她卻有絕對的權力。

  「我姓小泉,叫小泉千秋,從以前到現在,不曾改變。你養育我六年,我很感激,所以我用六年的時間替你工作,償還這份情,如果你覺得我這樣做不夠,你可以在我離職之前,開出你的條件。」說完,她不再遲疑地走出那扇門。

  森山和正頹喪地倒向椅背,知道千秋是認真的。

  她替他工作、替他分憂解勞,只是為了還那份養育之恩;她心裡……

  也許從來沒有承認過他這個父親。

  可是,他卻是真心歡喜有這個女兒的呀!

  當初帶她回家時,因為美和於的反對,所以她沒有改姓回森山;不能對外公開承認,只說她是養女,這只是為了顧全他名聲的權宜說法——千秋一向冰雪聰明,應該能瞭解的呀。

  為什麼她就不能體諒他這個做父親的苦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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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05: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從那天起,小泉千秋不再踏進森山家,每天的早晨會報,改由接替她的富美參加,她只從旁協助指導。

  森山和正幾度想與她談話,改變她的主意,但是小泉千秋都拒絕了。

  對她來說,已沒什麼好談的了。

  很快又到週末,小泉千秋交代富美預先排好森山議員下周的行程後,便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千秋。」東條堅特地在門口等她。

  「東條先生還有事嗎?」她背上包包,將椅子推進桌子下,才抬起頭。

  「我聽議員說,你要離職了?」

  「是。」她點頭。

  「為什麼?」他急切地問。

  「我有我的原因,但不方便告訴你。東條先生,如果沒有其他事,我要下班了。」對待任何人,她都一樣冷淡,除了——那個她趕不跑的人。

  想到緒之,她神色忽而一柔,沒再看他就往外走。

  緒之來電一向很準時,如果她下班卻還待在辦公室,他知道了肯定又要念上半天。

  「千秋,你等等。」東條堅追上來,拉住她的手臂。「我希望你留下來。」

  「東條先生,請你放手。」她低頭瞪著,他只好放開手。

  「千秋,你再考慮考慮,給我一次機會好嗎?」顯然他很急,而且急的語無倫次,因為他說的話,千秋完全聽不懂。

  「你在說什麼?」

  「從四年前我到議員身邊工作開始,我就喜歡你,一直到現在,從來沒有變過。」他鼓起勇氣道。

  他說什麼!?小泉千秋怔住。

  怎麼,她最近犯桃花嗎?不會吧……

  「很可惜,千秋不會喜歡你的。」千秋還沒回答,從她身後傳出一道清亮的回答,簡潔有力。

  光聽聲音,千秋已經猜到來人是誰了。

  「東條先生,你還是繼續打拼工作去吧,別打千秋的主意,她已經名花有主了。」帥氣地勾住千秋的手臂,來人朝東條堅作勢一踢。「如果你敢打壞主意找千秋的麻煩,小心我踢的你滿地找牙!」一副保護者的模樣,撂完狽話,再親暱地摟著千秋,走人也。

  東條堅錯愕地怔在當場。

  不會吧……那個女人……跟千秋……兩個女人……不會吧!?

  等她們已經走遠了,東條堅還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 ※ ※

  來到櫻花庭,川崎蕭已經先坐在她們的老位置上等著,看見她們來,她臉上的無聊一掃而空。

  「亞織,你去好久!」川崎蕭板起臉抱怨。「我好餓……」要知道,准媽媽是最不耐餓的。

  「沒辦法,」中山亞織聳聳肩。「我們小泉小姐的行情看漲,我去的時候剛好替她解決一隻蒼蠅。」

  「真的!?」蕭眼睛一亮。千秋身邊有蒼蠅,那代表她有機會可以敲人一頓竹扛、或是整人了耶!

  「你沒機會了。」中山亞織很清楚她那種表情代表什麼意思。「那只蒼蠅已經被我一掌打死。」嘿嘿!

  「可惜。」蕭嘟起嘴,難得她終於找到娛樂了說。

  千秋很美,古典的面容細緻婉約,雖然她只是個小小的助理,但是跟著主人經常往來那些高級宴會,也有不少富家公子對她展開追求,要不是千秋一律冷冰冰的拒絕人家,搞不好早就嫁人豪門了呢!

  「可惜?」千秋優雅地入座。「我記得你現在是『非常時期』,應該有人會把你看得緊緊的才是。為了避免那個人公私兩忙、提早被你嚇出白頭髮,你還是安分點兒好。」

  「說的好!」亞織大笑。

  從知道蕭懷孕、把她接回家之後,龍澤星這個在商場上鐵面無情的男人就變身為老母雞,再加上龍澤星那個從小把蕭疼惜人心坎裡的龍澤爸爸,兩個人輪流替換,把蕭看得緊緊的,讓她再沒有偷溜的機會,好動的蕭無比哀怨。

  可是,既然牢頭是龍澤星,那麼她這個唯一的牢犯,也就乖乖地聽話了。沒辦法,他是她的剋星兼愛人、以及唯一的老公嘛!

  「喂,你們兩個今天是特地約我出來笑我的嗎?」蕭努努嘴,非常努力地表達不滿,可惜眼角的笑意破壞了她的表情。

  「當然不是。」千秋安撫地笑道,「難得亞織休假來東京找我們,我們當然要先好好享受一頓晚餐,然後再來份晚茶;不吃到撐,絕不回家。」

  「那還等什麼?」翻開Menu,蕭開始點菜。

  亞織和千秋也點了一些,不一會兒,滿滿的飯菜被她們一掃而空。

  當飯後咖啡送來時,三個人不約而同深吸口氣。

  「這是我的。」中山亞織搶過第一杯咖啡,然後拿了一壺水果茶給蕭。

  蕭一臉哀怨。「你是准媽媽,為了肚子裡的小寶貝,你就忍耐點兒;等生出小孩了,想喝咖啡,我和千秋再陪你喝個痛快。」

  「好吧。」想到自己的特殊狀況、老公擔心的臉,蕭乖乖地喝茶。「千秋,你說有事情要告訴我們,現在可以說了嗎?」

  「好,我……」才開口,千秋的手機就響了。她連忙給了兩個好朋友一抹歉然的眼神,然後在鈴聲響完第三聲前接起電話。「我是千秋。」

  「嗯,剛吃飽……不,不在家,在外面……對,是和她們在一起……哦,我現在才要說……好、好、好。」電話那端不知道說什麼,就聽千秋答了三聲好,然後臉頰可疑地微紅。「不跟你說了,好,再見。」

  「好,什麼?」亞織和蕭異口同聲。

  「他說:代他向你們問好、叫我要吃飽、早點回家,然後,他晚點再打電話給我。」所以她總共回答了四個「好」字。

  「他!?」亞織和蕭更加訝異,對看一眼,再一同看向千秋。

  是「他」,她們兩個沒有聽錯?一向遠離男色的千秋,有個「他」!?不會吧,才二十幾天沒見,就可以改變千秋從不近男色的事實?

  「對。」千秋忍住笑,覺得兩個好友呆呆的表情很好笑。「而且,他知道你們。」

  「你告訴他的?」蕭不意外。

  千秋一直是孤單一個人,她們兩個就是她最信任、也最要好的朋友;她和亞織也同樣這麼看待千秋。所以千秋會把她們兩個人的事告訴他——那個可能擄獲千秋芳心的男人,也不奇怪。

  「不,是他自己知道的。」千秋更正。

  「他怎麼會知道我們?」凡事謹慎的亞織收起玩笑的表情,認真地問。

  「因為,他和龍澤星是好朋友,是龍澤星告訴他的。」千秋回答。

  「阿星?」蕭滿臉疑惑。

  能被阿星視為好朋友、無所不談的男人不多,只有——

  「源緒之和高橋隆之助,哪一個?」蕭立刻問。

  「源緒之。」千秋一回答,蕭和亞織再度目瞪口呆。

  「那個……源氏財團……源氏的家族長……源緒之?」亞織虛弱地問。

  「是。」千秋點點頭。

  「不會吧!」亞織按住額頭呻吟。

  「千秋……」蕭想昏倒。

  源緒之耶,源氏和森山家的婚事全日本沒有人不知道,他即將迎娶森山愛,千秋怎麼會——

  「我們下星期三結婚。」千秋再丟出另一個炸彈,亞織和蕭再度被轟的目瞪口呆。

  今天晚上,她們是特地來接受震撼教育的嗎?

  亞織拍拍額頭,想辦法讓自己清醒一點,接著在椅子上坐正,一臉嚴肅又擔心地望著小泉千秋;蕭也是。

  「為什麼是他?」蕭問。

  「因為我愛他。」千秋坦誠。在緒之面前,她好像還沒說過這句話,不過,他也沒有好好地表示過——關於這點,他們以後再好好討論。

  「你明知道他和森山愛有婚約,還答應跟他結婚!?」亞織一手支著額角,覺得自己隨時可能爆發偏頭痛。

  「聽說愛神邱比特是個瞎子,所以愛情通常是盲目的。」千秋居然還笑得出來,而且還有心情調侃自己。

  亞織現在很確定——她頭在痛了!

  「既然這樣,我和阿星都支持你。」蕭突然出聲。

  「蕭,別搗亂。」亞織警告。千秋的情況很複雜,森山愛是她的異母妹妹,而源緒之……「千秋,源緒之知情所有的情形嗎?」

  「知道。」事實上,他是在知道所有情形的情況下,追求她的。

  「你們上床了?」亞織突兀地問,蕭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沒有!」千秋低叫著回答。

  千秋外表精明幹練,但骨於裡卻對情事保守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親的事,所以千秋堅決不在婚前與人發生密關係。

  雖然瞭解,但是聽到回答,亞織還是鬆了口氣,也很驚訝。

  「你們要結婚了,而他居然沒有先把你拐上床!?」這種口氣聽起來像是全天下的情人,在進行結婚這個補票的手續前,都已經先亡過車了。

  「亞織,你滿腦子不正經。」蕭笑她。

  「我問的是正常的問題。」亞織一臉正經地看著蕭。「你要知道,根據源緒之的名聲,他可不什麼柳下惠,而是一個風流貴公子……呃,對不起。」最後一句是對千秋說的。

  「沒關係,那不是秘密。」千秋反而一臉坦然。

  「你不擔心他……」亞織飼;疑地問,但顧慮到千秋,她沒把話說的太明。

  「不擔心。」千秋搖搖頭,神情篤定。

  「為什麼?你們有過協議?」亞織不明白地問。

  「不,我沒有問過他這方面的事,但是他也沒有隱瞞,更不會辯解。」緒之太驕傲,不會解釋任何事。「我願意相信他,對於那些傳聞,我不想多問,也不想知道。」不管他以前是什麼樣子,她只要現在的他和以後的他。

  「嚴重!」亞織看起來想昏倒。

  「好棒耶!」蕭拍拍手。「千秋,很高興你也墜人愛河,這下我有伴了,我是龍澤太太,千秋很快就要變成源太太了耶!」

  「是,我還知道你很快就會變成龍澤媽媽。」亞織沒好氣地道。「蕭,你可不可以認真一點,現在討論的是千秋的終身大事耶。」

  「哪有討論,這件事已經決定了呀。」蕭眨眨眼。「千秋要結婚了,邀請我們兩個去觀禮,我們當然要去。」

  「萬一源緒之欺負千秋呢?」

  「他不敢。」蕭快樂地應。「千秋有我們兩個保護,如果源緒之敢對不起千秋,你一定會去揍他一頓,而我會叫阿星給他好看。」

  亞織瞇眼瞪著蕭好一會兒後,突然大笑。

  「你……你該不會是建議我……在婚禮之前……和你一起去威脅源緒之吧?」一邊笑一邊說話,亞織差點岔了氣。

  「對。」蕭繼續快樂地點點頭。「千秋太驕傲,絕對不會主動去要求源緒之什麼,但是我們可以去要他作一些保證,例如:要他把所有財產過戶給千秋,因為沒有錢的男人就搞不出花樣;或者,我們可以要他當眾跪下發誓一輩子愛千秋,絕對不可以背叛千秋,要一輩子照顧地等等……」嘿嘿,真是太好玩了!

  蕭說的一臉興奮,她終於找到一個娛樂打發無聊了!

  「如果他不肯,我們就打昏他,或者直接帶千秋走人,讓他找不到千秋。」亞織的腦袋顯然比較暴力,千秋在一旁聽得啼笑皆非。

  「千秋,你比較喜歡哪一種?」兩雙眼睛突然期待地轉向她,她們說了很多方式,讓她選一種。

  「我可不可以都不選?」她微笑地撐著下頡,直直望著她們。

  光看她這種表情,她們就知道沒得玩了。好吧,拉回正題。

  「千秋,你真的考慮清楚,要嫁給那傢伙?」亞織認真地問。

  「嗯。」

  「婚禮會盛大舉行嗎?」蕭接著問。

  怎麼說源緒之都在社會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的婚事當然不同一般。

  「應該不會,暫時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千秋搖頭。

  「為什麼?」

  「因為,他還有一個別人為他訂下的婚約要解除。」千秋望著亞織:「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我信任他。」

  「你現在跟他結婚,別人會怎麼說你想過嗎?」亞織當然樂見好友得到歸宿,但現實的事也不能不想。

  「想過。」千秋的神情沉靜下來。「但我愛他,這是我必須冒的險。」搶妹妹的未婚夫。

  「你真的不在意名聲?」亞織不是反對,也不是阻止,只是希望千秋仔細考慮清楚。

  千秋微微一笑,瞭解亞織的心意。

  「記得蕭上次問我們,我們十四歲的時候,一起發過的誓嗎?」

  「記得。」亞織回答,然後三人同聲說出來——

  「自己的男人,自己追。」

  「所以,」千秋堅定地看著她們。「我不要放棄我愛的男人,就算明天以後所有的人都會反對、都會罵我,我也不要現在就放棄。」這是她對愛情的堅持。

  「不是所有人,至少我和蕭就不會。」亞織糾正,和蕭握起手,再握住千秋的。「如果有人敢罵你,他得先過我這關。」

  「還有我。」蕭指丁指肚子。「等他出生,就多一個他保護你。」千秋愛上一個男人,不管那個男人是什麼樣的人,她們都會贊成並且表示支持,只要那是千秋想要的幸福。

  ※ ※ ※

  接到源老夫人的電話急召,源慎一帶著妻子茗雙由歐洲趕回來。

  源老夫人一看到茗雙就沉了表情。

  「我有話要跟你說,叫她退下。」源老夫人沉聲道。

  一年前,慎一為了這個女人拋下社長之位、將源氏家族交給緒之——都是這個女人害得慎一不得不離開源氏家族!

  聽見祖母的命令,一握緊茗雙的手。

  「奶奶,茗雙是我的妻子,只要有我、就會有她。」

  「她不配。」源老夫人一臉苛刻。

  「奶奶,如果你沒有其他的事,我和茗雙先告退了。」不能反駁老人家的話,但慎一也不願任自己的妻子受委屈。

  「坐下!」源老夫人沉聲一喝。「難道你忘了你的家族責——」

  「現在的家族長是緒之。」慎一溫和地打斷。「祖母如果有事,應該找他商量。慎一已經退出源氏家族,不適合再過問家族中事。」

  「就算你不再是源氏的家族長,但難道你連緒之的婚禮都不打算來參加?」

  「緒之的婚禮?」慎一蹙眉。他沒有接到緒之的通知呀。

  「緒之未來的妻子,是森山議員的獨生女。」源老夫人將森山愛的照片放在桌上。「你去通知緒之,再過十五天,準備當新郎。」

  源慎一恍然大悟。

  「緒之不會同意的。」他太瞭解他的堂弟了,緒之表面上看來好商量,但實際上最不可能接受利益婚姻的,就是他。

  「他必須同意。」源老夫人強硬地道,「他既然是現任的家族長,就該清楚自己所背負的責任,如果他膽敢使源氏家族蒙羞,那麼他也休想再管理源氏財團,就連家族長之位也一併撤除,由你回來繼續擔任。」

  「奶奶,是我把社長之位傳給緒之,就沒有再回去的道理;而你既然要替緒之選妻子,就不該瞞著緒之。」源慎一暗歎口氣,祖母強硬的個性怎麼不會隨著年紀增加而變得圓融一些呢?

  「他告訴你的?」源老夫人臉色更難看。

  「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說,但你不會以為緒之不說,我就不知道日本發生什麼事了吧?」祖母實在太小看日本媒體炒作新聞的能力了。

  「哦——」源老夫人神色閃過滿意。「看來你還是很注意家族的動態,嗯,很好。」

  「是親人,我總會關心,但不會再回來。」源慎一表明態度。「奶奶,如果你真的珍惜緒之這個孫子,就別逼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我替他挑選一個家世清白的媳婦,錯了嗎?」源老夫人眼神一沉,瞥了茗雙一眼。「我絕不再讓一些身家不清白的女子進源家當媳婦。」

  「家世清白,不代表就是好。」源慎一悄悄摟了妻子,以示安慰,但眼神仍不卑不亢地面對長輩。「奶奶,緒之已經是大人了,他應該有權利可以決定自己的事。」

  」想自己作決定,除非找死。」源老夫人決絕地道,「休想我會眼睜睜看著你的事再重演一遍!」

  「奶奶……」源慎一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惹她生氣;但若為了孝順、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血統之見,就要他放棄此生唯一深愛的茗雙,他實在做不到。

  「這場婚禮,由你主持。你也順便轉告緒之,要他十五天後,準時出現在婚禮上;否則,休怪我以家規處置。」

  「我明白了。」不再多說,源慎一點點頭,挽著妻子離開源氏祖宅。

  「慎一,你打算怎麼辦?」茗雙擔憂地問。反正源老夫人不接受她已經不是新聞,她並不在意;現在麻煩的是,緒之該怎麼辦?

  緒之然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但卻也從來沒有人能勉強他做事。

  「先到大阪找他,也許,緒之已經有主意了。」早在一年前,當他將源氏的一切轉交給緒之的時候,就已經預料會有今天的事發生。「如果,我須再回去管理源氏財團,你會陪我嗎?」

  「當然會啊,你休想趕走找。」茗雙摟緊他的手臂。

  「我才捨不得。」好不容易再度擁她人懷,成了夫妻,源慎一絕對不想再有分離。

  低頭吻了下她額頭,兩人並肩散步到車站,準備搭電車到大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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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05: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最後一天上班,小泉千秋將所有的事情移交給富美後,又被森山和正叫進辦公室。

  「森山先生。」她走進門,東條堅一看到她就不自覺拉開距離,像遠離什麼病菌。

  她暗自忍住笑,在心裡感謝亞織的惡作劇讓她省掉一場麻煩!

  「坐一下,我馬上好。」森山和正迅速回復幾張邀請函,然後交由東條堅去作時間分配。

  等東條堅離開後,他走到待客人的沙發上,坐在千秋對面。

  「你還是不肯留下嗎?」

  「不。」她堅決搖頭。

  「那麼,至少你要告訴我,以後有什麼打算。」森山和正彷彿在幾天內蒼老了不少。

  「暫時沒有,我會先休息一陣子。」至於以後……那必須考慮到緒之的感受,等見到緒之,再找他談談吧。

  森山和正深思地望著地。

  「你打算徹底離開,不再和森山家的任何人聯絡嗎?」想到她將可能永遠不再出現,森山和正莫名有股火氣。為什麼最近所有人都要和他唱反調!?

  「如果有必要聯絡,我就會聯絡。」千秋保守地答道。

  「那麼我又該怎麼找你?」森山和正不得不主動問,因為千秋根本不會告訴他。

  千秋猶豫了下,在紙條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

  「如果真的有事,就打這支電話找我吧。」這支手機是緒之辦給她的,知道號碼的也只有他,現在則多了森山和正。

  收妥號碼後,森山和正遲疑地再度開口:「千秋,你……你恨我嗎?」

  「不恨。」她搖頭。

  「是我愧對你們母女。」如果當時他多照顧她們一些,或許千秋的母親也不會這麼早過世;但當時的他政治前途看好,他實在冒不起任何醜聞的風險。

  「那是母親的選擇,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千秋平靜地說。「謝謝你照顧我六年,又給了我六年的工作,再見。」站起身,恭敬的一行禮,而後,她轉身緩緩離開了辦公室。

  一直到門被關上了,森山和正這才發現他一直屏著氣等待,只是等到她走了,仍然沒有等到她喚出那句——爸爸。

  ※ ※ ※

  下班時分,人潮齊出大樓,湧上衝頭,一瞬間,沖道上迅速擠滿了通往各個方向的人。

  工作這麼多年,小泉千秋還是第一次這麼準時下班。

  走出大樓門口,她忍住想回頭望的衝動,舉步往回家的方向走。

  一直以為她不會捨不得,可是真正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她心裡卻誠實地反應出——她真的不捨。

  「千秋。」

  躊躇的腳步一頓,她迅速抬頭。

  來人張開懷抱,她沒有猶豫,直直衝進那堵胸懷,臉龐緊緊偎在他肩頭。

  「早知道會這麼受歡迎,我應該每天都來,這樣說不定每天都能抱到你。」來人喜孜孜地說。

  「你想的美!」千秋轉憂為笑。什麼離情,都被他這句話給破壞光了。

  「是很美啊。」他低頭凝望著她,意有所指地道。

  千秋本來沒意會,後來突然想通,忍不住瞪大眼,又臊紅了雙頰;罵不出口,只好為行動,揍了下他的後背以示教訓。

  「噢。」他畏縮了下,裝出不堪受虐的表情。「我特地從大阪趕來陪你,你就用一拳頭報答我嗎?」

  「你也可以不要來呀。」她作出高傲的表情,一副不需要他的模樣。

  「不來?然後讓你有悔婚的機會?不了,謝謝。我寧願辛苦一點,也絕對不做因為一時偷懶,就失去老婆的蠢事。」他捏捏她的鼻子。

  「我才不會悔婚,只怕有人不敢娶。」她斜睨著他。「我記得,有人還沒有讓我心甘情願,大概新婚之夜是不打算過了。」

  「誰說的?!屬於我的權利,我一分一毫都不會放棄。」他摟著她往她家的方向走。「從現在開始一直到蜜月,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會和你在一起,所以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你願、意。」

  「那你公司呢?」

  「自然有人代勞,你不必擔心。現在你先想,晚餐要吃什麼?」他摟著她一同走。

  「我本來想回家,一個人煮麵吃的。」現在多了一個人,不知道家裡的面夠不夠?

  「沒關係,不夠的話,我有買。」他剛開車到她的門口,將買來的食物放下後,再去停好車,最後才出來接她。

  「你又想在我家打地鋪?」

  「你又不肯讓我上床,我只好打地鋪了。」他可憐兮兮地道。

  她差點想捶死他。這人!她不該覺得訝異的,他根本無時無刻不在逗她:最後想到這幾天做的事,她突然漾出一抹笑意。

  「可是,只怕我家現在連給你打地鋪的地方都沒有。」

  「什麼意思?」他懷疑地問。

  「你自己看。」回到家門口,她將門口堆的購物袋丟給他,然後打開門,讓他先進去。

  「不會吧!」源緒之呆呆站在門口。

  客廳堆了她封箱的書三箱,然後是兩箱雜物,幾組摺疊式傢具,最後是兩大行李箱的衣物;除了床,和他現在所站的門口位置,她家已經沒有什麼閒置的地方,更別想要有——整片的地板來讓他睡了。

  「抱歉了,今晚沒地鋪讓你打。」她快樂地說,接過他手上的購物袋,翻看裡頭的東西。

  嗯,加上她冰箱裡剩餘不多的存糧,足可做成夠他們吃的湯麵還有剩,晚餐不成問題了。

  源緒之緩緩回神,望著她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背影。

  「我們吃完晚餐就搬。」他決定。

  「今天就搬!?」她訝異地回頭。

  「對。」他點頭,迅速想了想。「先帶一些你平常會用到的東西,至於其他的東西,明天我會請人開貨車來載。」

  「可是……」她望著自己屋裡。

  這裡的東西雖然不名賣,但都是她自己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不在這裡看著,她怕有遺漏……

  「只要我們在離開前把東西全打包好,我會讓人在搬走後,再仔細檢查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他看出她的猶豫,舉步走到她面前,雙手攬住她的腰。」放心,你的東西,我們一定會帶走。」

  「這些東西……並不值錢。」她抬頭望了他一眼,再望向屋裡。

  「但是,它們卻陪伴你好多年。」他低首,輕輕在她耳畔說:「不管以後用不用得著,我們都帶走;如果真的用不著,我們可以趁空閒的時候,將它們做成飾品、寫上字,佈置我們以後的家。」

  「真的!?」他形容得好美!

  「當然是真的。」他笑。「只要你高興,我們的家由你佈置。」而且如果一個不夠,他還有好幾個家可以讓她玩。

  「謝謝!」她抱住他,心裡很感動。他懂得她心裡的感受,懂得她細微的心思,不笑她,反而主動替她留住一些什麼,不因為她這些用品不值錢就勸她丟掉,即使他明明知道以後她再用到這些東西的機會少之又少「不要謝,只要心甘情願嫁給我就好。」他感性地道。

  「呃……再說。」瞄了他一眼,她忙轉身去煮麵。

  呼!一時不小心,差點被他拐去。

  「千秋,你真是不好拐。」錯失一次絕佳的機會,源緒之扼腕地抱怨。

  「哪有,我都答應要嫁你了。」她就是太好說話了,才會在短短一個月內戀愛、嫁人。

  「可是你不肯跟我過新婚之夜。」他哀怨地道。

  「總要給你一點考驗呀,不然我太早變成你的,你就不會珍惜了。」水開了,她放面進去,一邊咕噥地回道。

  「謬論。」他不客氣地批評一句,但還是接受了她的為難,繼續想辦法拐得她的心甘情願。

  她在煮麵,他努力從堆滿箱子的榻榻米上清出一小塊空地,足夠他們兩個坐下來,好好吃一頓晚餐。

  「你把婚禮訂在什麼時候?」在吃麵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問。

  「大後天。」今晚回到奈良,他們都需要休息,明天去拜祭千秋的母親,傍晚飛北海道,後天他會帶她熟悉他們在北海道的家。最後等那幾個人到場,大後天正好舉行婚禮。

  「蜜月呢?」

  「也在北誨道。」他們會在那裡度過幾天無憂無慮的假期,當然啦,如果那四個觀禮的傢伙肯主動消失是最好,否則那幾天,他肯定得帶著千秋與那些人玩捉迷藏。

  看來,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只需要跟著他就好;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那,你跟森山愛的婚約呢?」

  「我跟森山愛沒有婚約,跟我有婚約的是你。」他糾正她的說法。「半個月後是婚期,到那時候再說。」

  他吃的盡興,彷彿一點都不招心。

  這讓千秋心裡更懷疑了。

  緒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 ※ ※

  第二次跟他來到奈良,一到家他就催她去梳洗休息,然後自己不知道在忙什麼地待在書房老半天。

  隔天早上,他七點半就叫她起床,吃過早餐後開始收拾行李。

  「不是搭傍晚的飛機嗎?」千秋疑惑地問。

  「沒錯,傍晚的時候,我們出發到北海道,但現在要先去一個地方。」他邊回答邊繼續打包。

  「要去哪裡?」

  「到時候你就知道。」他吻了她臉頰一下,然後牽起她往外走,搭著私人飛機往南飛。

  一個小時後,千秋終於知道他要去哪裡了。

  「你……怎麼知道?」望著熟悉的墓碑,她眼眶含淚,鼻頭徽酸。

  「我調查了一下,希望你不會生氣。」他由背後環住她的腰,感覺到她內心的激動。「我想,在出嫁前,你一定會希望讓你母親知道,你將要嫁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緒之……」

  「今天你可以哭,但是明天就不行峨,因為明天我們就要結婚了。」他含笑地道,然後放開她去擺上鮮花素果。

  望著斑駁的墓碑,彷彿看見母親生前抑鬱的面孔。是她一直沒有來掃墓,所以讓墓碑凋落。

  緒之燃起香,交給千秋。

  「如果有話想對她說,就儘管說。」在今天來之前,他已經先來過一次,同時也將墓地整個清掃過,才能夠有現在的乾淨。

  由此可知,千秋一定很少來。

  「媽,對不起,一直沒有來看你。」在森山家的時候,因為是寄人籬下,她能吃飽已是萬幸,怎麼可能再有其他要求?

  後來工作了,卻為了還學費、也為了生活費而拮据,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回到福岡,她不是個好女兒……

  千秋哭了。不是放聲大哭,而是拚命忍著哽咽,淚不斷流,連呼吸也無法順暢。

  緒之看到了,就伸手一把摟她人懷。

  「難過可以大聲哭,我在這裡。」他低喃著安慰。

  她在他懷裡搖著頭,並不想哭,但淚卻愈流愈凶;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拿走了她手上的香,讓她的雙手可以緊抱住他的身體,臉頰貼著他的胸口,盡情哭泣。

  有些傷口,不用大量的淚水沖洗,永遠無法被消毒,進而重新結痂,開始癒合。

  千秋一定很愛她的母親,才會因為無法來拜祭而耿耿於懷。

  她哭了好一會兒,激動才漸漸緩和,身體不再顫抖得那麼厲害,她沒有再流淚,只是依著他,乏力地調整自己的呼息。

  「聽說,中國古時候有個孟姜女,為了尋找自己被抓去當民工的丈夫,哭倒了萬里長城;以前我還覺得這種傳說太誇張,不過今天……我完全相信了。」等她呼息恢復平順了,他才低低開口,手上的香已經燒掉了三分之一。

  「誰叫你惹我哭。」她不好意思地往他胸口摩蹭,想藏住臉,卻只碰到一大片淚濕。

  「所以,女人的淚水,如果連城牆都能夠哭倒,也就難怪可以融化男人的心了。」像他的就是。

  「你太自負,不可能被任何一個女人的淚水融化。」她皺皺臉,才不信。

  「我當然不會被任何一個女人的淚水融化。」他語氣自負又驕傲,但隨之低下語凋,「只除了你。」

  「很中聽的話。」她點點頭表示讚賞,然後刁;管自己是不是眼睛腫的像核桃,還是離開他的懷抱,拿回自己的香。

  面對母親,她神情沉靜了下來,恭敬地三拜後,將香插入香爐中。

  等他也照做後,她與緒之並肩站在一起,這才又開口:

  「媽,昨天我正式離開了森山家,以後也許不會再回去;而明天,我就要結婚了,他是我要嫁的男人,源緒之。」

  她才說完,荒涼的墓園裡突然吹來一陣風,涼涼的,卻不帶一絲冷意。

  「媽,你會滿意緒之做你的女婿嗎?」她低問。

  小時候,媽常說要替她選一個好丈夫,讓她可以一生無憂,可是……她卻等不到那天。

  「伯母,我是源緒之,前天你已經看過我了;今天我帶千秋來看你,也是希望當著千秋的面,你能同意將她嫁給我。」源緒之恭敬地道。

  「你來過了!?」難怪這裡—那麼乾淨,而同一個墓區,有些墓地前卻凌亂不堪。

  不過緒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知道伯母是台灣人,那麼,我以中國人傳統的方式問你,如果你願意將千秋嫁給我,請你應茭。」他以標準中文道,然後拿出擲茭,三拜後,將茭在墓碑上回過一圈,擲向半空中。

  一上、一下,標準應茭。

  「如果你滿意我當你的女婿,請再應一茭。」

  一上、一下,第二次標準應茭。

  「若是你願意讓千秋嫁給我,請再連應一茭。」

  緒之間的很虔誠、也很仔細。

  千秋震驚地捂著嘴,掩去聲音。

  他是個日本人,卻對中國的習俗那麼瞭解;他替她來掃墓,知道她的遺憾,細心的在婚禮之前,先帶她回來看母親;最後,在她母親的墓前,以最大的誠心,請求同意讓她嫁給他。

  什麼樣的男人,會為一個女人做這些事?

  如果在今天之前,她還懷疑他對她的真心有多少,那麼此刻後,她永遠都不必再懷疑了。

  如果他不愛她,不會事事為她著想;如果他不夠在乎她,他不會在這麼短的時裡就瞭解她這麼多,注意到她的心思,知道她心裡的遺憾,進而帶她來這裡。

  他沒有因為母親過世了,便不將她放在心上;反而因為明白千秋重視母親,所以特地來,希望求得她的同意。

  他做了這麼多,只是為了讓她沒有遺憾,能當個快樂的新娘……

  想到這裡,千秋再也沒有為難他的念頭。因為她知道,他是真心珍惜她,真真確確將她放在他心上。

  「謝謝伯母同意。」終於,擲了六次,總算換得三個應茭,緒之真是提心吊膽地差點冒冷汗。

  「你該改口了。」她也看到了,見他鬆了口大氣,她忍住笑。

  「改口?」收起擲箜,他回過頭看她,又是那副自信的模樣。

  「你要娶我,不是嗎?」她問。

  「對。」無庸置疑。

  「那麼,她是我母親,以後自然也是你母親;難道,你還要稱自己的母親為伯母嗎?」虧他聰明一世,居然在這時候秀逗。

  「當然不。」他答得更順,隨即轉身對著墓碑說:「媽,謝謝你同意。」

  「媽,這就是我要嫁的男人,平時精明,但偶爾就會笨一下。」

  「我笨!?」他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但她才沒理他,只是一逕對著自己的母親說話。

  「可是,我相信他會照顧我,也會對我很好,所以,我願意嫁給他;而且,心甘情願。」

  緒之才要扳過她的身子,但一聽到她最後一句,他動作一頓。

  「心甘情願?」

  「嗯。」她轉過頭來,笑睇著他。「心甘情願。」

  「那意思是,我不會在新婚之夜孤枕獨眠了!?」他眼睛一亮。

  她臉一紅。「你、你含蓄一點好不好?」這裡還有她母親在耶!

  「太好了,耶!我有新婚之夜可以過噦!」他才不管,一把抱起她,開心地轉了個圈,樂不可支地笑得像個呆子。

  阻止不了他,千秋也只好由著他去了。

  媽,你瞧,這就是我所要嫁的男人;他有時候很呆對不對?

  悄悄地,她在他懷裡,偷偷地對墓碑說。

  但,他卻也很縱容她。她提出的要求,他認真放在心上了,也不打算在新婚之夜強迫她。

  墓前,忽然又吹起一陣微風,沁人千秋的心,有一種特別的溫暖。

  她知道,那是母親對她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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