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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水銀]馴服大丈夫(獵愛同盟會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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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11:0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馴服大丈夫(獵愛同盟會 3) 作者:水銀

四年前,為了任務,她「背叛」了他,
她知道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一定氣瘋了,
可是……
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她明白他們之間不再有任何可能了,
因為他就算沒有恨得親手殺了她,
也會狠狠毀了她……

可是當他找上了她,
在他眼中除了恨,
她竟還看到了那久違的……愛!
她曾和朋友約定過,自己的男人自己追,
既然老天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當然絕對不能錯過!
獵愛行動──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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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11:3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深夜的長崎海港,別有一番靜謐之美,婉蜒的海岸運送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幾盞夜燈照亮整座港口。

  一群身著深色工人服的人,正在港口的暗處進行交易。而指揮的那個工頭,此時正拿著手機低聲說話:

  「是,一切都很順利,按照您的指示,只要這些貨全上了岸,裝進車廂裡,三點準時開走,就大功告成了……嗯,是、是,我會注意……」

  話還沒說完,一排刺眼的車燈忽然照亮四周,所有人都被燈光刺的幾乎無法睜開眼。

  短短幾分鐘,拿著手機正在通話的那個人,及所有搬運工人,竟全被制伏!

  「你……是誰?」

  車燈依然刺眼,從遮眼的指縫中,隱約可見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到達,領頭的車子裡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他沉穩而敏捷地走向一旁儲藏用的車廂,看到了裡頭的東西。

  「誰准你們在這裡進行交易?」他低沉的問話裡,有著令人震懾的憤怒,那種怒意連男人都忍不住害怕。

  「幫……幫主……」被制伏的工頭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不要讓我問第三次。」

  冷酷的語音立刻又把那人嚇出一身汗。

  「是、是。」他惶恐的眼,落向站在另一輛車子旁的中年男人身上。

  就在這時候,一陣哨音與警笛聲忽然自四面八方響起,將進出港口的路完全封鎖。

  「不許動!」這喝聲來自執槍圍捕的警方。

  現場的狀況立時因警方的出現而有了變化。

  先前被制伏的工人立刻躁動起來,想趁機逃走,那中年男人見狀,立刻從懷裡掏出手槍,迅速射出子彈,那名工頭應聲倒下。

  「動手!」眼見有人被殺,警方立刻動作。

  一時間,在場的三方人馬立刻打成一團。

  警方這次顯然是有備而來,數十名警力比在場的現行犯至少多出一倍,槍聲不時響起,在黑夜裡聽起來驚心無比。

  那名一臉冷酷的男人朝自己的手下打了個手勢,示意暫停今晚肅清叛徒的行動,要所有人回到車裡,準備開車突破重圍。

  但警方像是早已預知他的行動,全力阻斷他的退路,並且將車子的輪胎射爆,令車子無法開動。

  眼見形勢愈來愈不利,突然,一道矯捷纖細的身影迅速衝入戰圈,來到他身邊。

  男人無表情的臉上這時終於出現一抹驚怒。

  「你來做什麼?!」

  「海上有遊艇,只要能到那裡,你就可以安全離開。」她低語道。「我掩護你,你快走!」

  「要走一起走。」見鬼的掩護。他握住她的手不放。

  「你走,我不會有事。」

  「一起走!」他虛發一槍,拉著她立刻向後跑。

  她拒絕不得,卻在他全力拖著她跑時,警戒地往後看。

  因為看到她的出現,部分警員立刻被命令不能開槍,改為向前追捕。

  就在快接近遊艇,眼看著他們就可以逃亡成功時,一道命令聲突地傳來:

  「亞織,反制!」

  正全力衝跑的男人一僵,腳步頓停,緩緩轉回身——

  亞織沒有避開他的注視、沒有轉回身,只是靜靜站在他眼前,面無表情。

  「告訴我,我聽錯了。」他的聲音,彷彿北極那樣寒冷。

  她被握住的手反手一抓,右手持槍指著他。

  「你沒機會逃了,聰明的話,別試圖反抗。」她僵硬地說道。而警方人員因為看到他被制,暫時鬆懈下來。

  他冷怒的瞪視,幾乎快在她身上燒出一個大洞。驀然,他大笑出聲。

  「哈哈哈……」

  她用力咬住唇瓣,竭力持穩手槍。

  「原來……真正的內賊——是你!」

  她一震,不語,神色複雜。

  「你該知道,我最恨背叛!」

  話聲一落,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打掉她槍的同時,回身疾速一躍,跳進遊艇裡。

  在眾人驚呼聲中,他冷笑地望著她,薄唇微動,似乎在說些什麼,她沒聽見聲音,卻被狠狠震懾住。

  突如其來的發展令所有警員再度衝向前,他迅速啟動遊艇,全力飆出去。負責這次行動的警官眼看他即將逃脫,立刻舉槍。

  「不!」她轉回身,立刻衝向那名警官,那名警官一驚,要止住已來不及——

  射出的子彈狠狠貫進她的身體裡。一陣劇痛由左胸迅速蔓延至全身,聽著遊艇引擎聲漸去漸遠,她知道他已安全了,這才放心倒下。

  隱約,她聽到那名射中他的警官以無線電迅速呼叫救護車,然而,她卻已經沒有力氣聽清楚,身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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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11: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我不會原諒你!

  亞織猛然驚醒,發現自己冒了一身冷汗。閉了閉眼,她知道她正在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上,她試著穩住失序的心跳。

  五分鐘後,她的心跳恢復正常,呼吸也不再急促,她轉首看了眼窗外未明的天色,再看向時鐘。

  凌晨三點鐘。

  好極了,在這種鬼時候醒過來,她還睡得著才怪。

  拉開棉被下了床,她走向廚房,搬出一組咖啡器具,準備好好煮一壺咖啡來陪自己,順便繼續看昨晚那本沒看完的小說。

  她才將器具移到客廳,磨好咖啡豆,電話就突然響了起來。亞織一邊煮開水,拿起話筒的同時再度瞄向時鐘。

  太好了,凌晨三點半,又是誰在這種人畜都睡翻過去的時候打電話來?

  「中山亞織。」話筒一靠上耳朵,她習慣性開口。

  「亞織,沒想到你醒著耶!」

  電話那頭傳來甜甜的熟悉嗓音,中山亞織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蕭,你太閒了嗎?」居然在這種時候打電話給她,要是她沒醒過來,美好的睡眠不就被她破壞光了!?

  「沒有啊。」川崎蕭無辜地回道:「我只是太無聊,所以想找你聊天嘛。」

  「聊天?」這種時候?「你老公那麼快就變心,讓你獨守空閨了嗎?」亞織很毒舌地問。

  亞織生命中最重視的三個好朋友,宮下茗雙於兩年前嫁給源慎一,川崎蕭在去年終於嫁成從小愛到大的龍澤星,而松千秋也在今年初和源緒之結婚。三對夫妻目前都幸福得不得了,獨留她一個孤家寡女。

  「才不是!」川崎蕭哇哇抗議。「你別亂說,他才捨不得我無聊,只是現在他在睡覺,我只好找你啦。」語氣多麼委屈。

  「他要睡覺,難道我就不用嗎?」亞織沒好氣地道。

  「要啊,」蕭答得很順。「可是現在你沒睡啊,所以證明我打這通電話是對的。」反正,亞織已經醒了呀。

  聽著這種回答,中山亞織只能再次翻白眼。

  真真真是……到底誰比較委屈啊?亞織深深覺得,這群至交,在有了異性後,實在愈來愈沒人性了。

  「好吧,川崎家的大小姐、龍澤家的寶貝媳婦,請問你要聊什麼?」亞織很客氣地問,一邊動手將磨好的咖啡粉放進玻璃斗裡,看著底下的開水迅速往上衝,透明的開水瞬間變成濃濁的咖啡水。

  「你在做什麼?」聽見一點聲響,蕭好奇地問。

  「煮咖啡。」

  「好棒哦!我也要喝。」蕭發出讚歎的聲音,滿腦子想著久違的咖啡香。

  「別忘了你現在是什麼身體。」亞織不客氣地戳破她的幻想。

  喝咖啡?等她那顆圓肚子變平再說吧!

  「嗚,你好殘忍……」被戳破美夢的蕭在電話那頭哭泣。

  「少來了,我不是你家那個好騙的老公,會對你的眼淚心軟,要哭訴麻煩找別人。」哇!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女人了,難道會分辨不出來她那些假哭的伎倆?

  「鐵石心腸。」蕭哭聲沒了,小聲嘀咕。

  亞織當作沒聽到,繼續煮她的咖啡。時間到了,她將火關掉,拿布輕抹燒燙的底壺,看著沸騰的咖啡漸次滑入。

  「亞織。」沉默了一會兒,蕭遲疑地喚。

  「有事?」亞織心不在焉地回應。

  「呃,沒有,只是想問你,要不要到東京來玩?」

  「不要。」亞織連想都不想。

  她是要做生意賺錢的小老百姓耶!哪能常常放假?上次為了千秋的婚禮,她已經歇業很多天,現在可不能再偷懶了。

  「不然,我可不可以去你那裡住幾天?」蕭再問。

  亞織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沉著聲音開口:「蕭,你該不會真的跟龍澤星吵架了吧?」

  「才沒有!」

  「真的嗎?」真令人懷疑。

  「我和阿星很好,才沒有吵架。」蕭只差沒發誓了。

  「那你幹嘛一直找我當電燈泡?」確定不是好友婚姻出現問題,亞織那種會氣死人的語調又跑出來了。

  「喂喂喂,你那是什麼語氣?人家是怕你一個人在大阪太無聊,所以才想找你出來散散心、陪陪你耶!」蕭再度哇哇抗議。

  「這麼說,凌晨三點半被電話吵,我還得感謝你羅?」將滴好的咖啡倒進杯裡,屋內甘醇的咖啡香氣更濃烈了。

  「呃……」蕭偷偷吐了吐舌頭,撒嬌道:「人家只是想你嘛!」

  亞織驀然覺得手臂上一陣雞皮疙瘩。

  「拜託,蕭,你這種『妖嬌百媚』的聲音,拿去對付你老公,別來嚇我, OK?」

  川崎蕭噗地一聲笑出來。

  「你才拜託咧,那是什麼形容詞!?」

  「不喜歡?覺得不夠傳神?好,那我換一個形容詞,『??功』如何?」

  「俗氣。」蕭不客氣地批評。

  「那你自己想。」亞織放棄,還是喝她的咖啡實在。

  「溫柔。」蕭還真的想出一個形容詞。

  「噗——」這次「噗」的人換成亞織。

  「怎麼了?」遠在東京的川崎蕭只聽見聲音,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亞織連忙抓過幾張面紙搗住嘴,好一會兒,總算把差點噴出來的咖啡給吞到肚子裡去。

  「喂,大半夜的請不要嚇人好嗎?」如果她因為一句話而被咖啡嗆死,傳出去絕對會笑掉別人的大牙!

  「亞織,你太不給我面子了,好歹我們也是好朋友耶,你應該至少贊同一下下,我是個溫柔的女人吧!?」蕭大發嬌嗔。

  溫柔?那是個大笑話。亞織用咳嗽掩飾笑聲。

  蕭長得既美麗又溫婉,單看外表絕對是男人夢想中的小女人。可是只要和她認識三天,你馬上就會發現她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有多難捉摸,連她的老公——號稱商場上最精明的龍澤星,都拿她沒轍了,其他人又能怎樣?

  「蕭,天快亮了,我建議你有話直說,別拐彎如何?」亞織還想好好把小說看完,可不想把接下來難得的安寧時間拿來陪蕭閒扯淡。

  「你猜得出我有事要跟你說?」亞織好厲害喔。

  「不然你老公會肯讓你這時候不睡覺,還打電話去吵別人?」

  超護老婆的龍澤星把蕭顧得可緊了,更別說蕭現在有孕八個月,准爸爸不把她看得更緊才怪。

  「呃……」蕭赧顏。真是的,她好像都騙不過亞織耶,那這樣她應該不用替亞織擔心了。「是這樣的,今天有個人可能會去找你。」

  「誰?」

  「高橋隆之助。」

  「他!?」亞織蹙了下眉。「找我幹嘛?」是被她損的不夠,打算大老遠從東京跑來大阪找罵挨嗎?

  說來巧合,她的三個好朋友,出嫁的對象剛好也都認識。源慎一和源緒之是堂兄弟,而龍澤星、源緒之和高橋隆之助三人是知交好友。

  在源緒之和千秋的婚禮上,她認識了高橋隆之助這個伴郎,同時也把這個伴郎給損的亮晶晶。誰叫高橋不識相地在她面前調侃千秋,她這個伴娘當然要保護新娘羅。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他真的去找你,你再自己問他好了。」蕭一副等著看好戲的口吻。

  亞織不用頭腦也猜得到蕭在打什麼主意,不過此刻她並不打算反駁什麼。她的好朋友都嫁了人,可不代表她也得嫁人哦!

  ※ ※ ※

  非假日的瀧見小路依然擁擠得很,一過五點,就開始擠進一波又一波的下班人潮,亞織的「山中屋」也同樣坐滿了客人。

  光是以定食、拉麵,和偶爾提供店主心血來潮時做的可口小點心,就足以讓這間小店天天客滿。

  這種生活很平凡,卻也很踏實。兩年多下來,亞織的店已建立良好的口碑,同時店裡也請了三名幫手,連她共四個人,兩個負責廚房,兩個負責外場。

  七點一過,店內客人人次漸少,一張熟悉的面孔這時候才踏進店內。

  「歡迎光臨,請問幾位?」當作不認識,亞織以店家親切的服務笑容問道。

  「一位。」

  「這邊請。」招呼客人入座後,亞織送上菜單,「請問要吃什麼?」

  「中山亞織。」

  「抱歉,我們沒有這道菜。」亞織面不改色地道。

  「你休店後,我有榮幸可以請你去喝杯咖啡嗎?」放下菜單,他禮貌地道。

  「沒有。」亞織皮笑肉不笑。「如果你沒有要點餐,那麼你坐,恕我不招待。」

  「好吧好吧,給我一客春魚燒定食。」實在是演不下去了,高橋隆之助趕緊道。亞織就是有辦法讓他裝不下去。

  「請梢等。」記錄、收走菜單,亞織動作俐落,三分鐘後將他的餐給端上來。

  「今天免費招待的飲料是冰綠茶,你可以到那邊自行取用。」指明飲料擺放位置後,亞織繼續去忙她的。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隆之助只好埋頭吃起他的晚餐。食物一入口,他錯愕了下,還真是好吃!難怪小小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生意會那麼好。

  看來,他又想錯了。

  本來他還以為,像亞織這麼悍的女孩子,不可能跟代表賢淑的廚房有任何關係,結果,她卻是一家小吃店的老闆。

  而他更想不到的是,亞織背景這麼平凡的人,居然會認識「他」!

  唉。想到自己今天來的目的,就是再好的美食,他也有點吃不下。這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半小時過後,店內大概都收拾乾淨了,亞織讓員工們先下班,她自己來等這個既不識相,又故意慢慢吃的客人。

  看著亞織不慌不忙地點算帳目與現金,隆之助自動收拾好餐盤,不請自入地進到櫃台裡,在一旁的水台清洗餐盤。

  「這位人客,你不知道櫃台是非請勿入的嗎?」亞織頭也不抬地丟出一句。

  「知道。不過我們的關係不同,我想你應該不介意我自己來。」隆之助厚臉皮地道。

  「哦。」亞織看著他,點點頭一臉明白。「那你應該也知道小本生意,恕不招待,所以——一千五百元。」她伸出手打算收錢。

  「我大老遠從東京來看你,你連這個也要跟我計較!?」不是隆之助付不起飯錢,實在是亞織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想跟她抬槓。

  「我的客人就算遠從北海道來,我都一樣叫他付錢,你才從東京來,又算得了什麼?」依他這種算法,那觀光客的伙食費她是不是都不必賺了?

  「真是不吃虧……」隆之助暗自咕噥,洗好碗盤後擦乾手,掏出錢包付帳。

  亞織也不佔人便宜,收二千元、找五百元。

  「謝謝,歡迎下次再來。」說完送客的標準台詞,亞織繼續算她的帳。

  隆之助靜靜在一旁坐著等,不一會兒,亞織算完帳目,將所有後續處理完畢後,便準備關店。

  「收好店,可以讓我請你喝杯咖啡了嗎?」隆之助配合她站起來。

  「右邊轉角那裡有個自動販賣機,你去買好兩杯咖啡,然後到那個椅子上等我。」亞織說道。

  「太克難了吧?」他抗議。喝販賣機裡的咖啡、坐公共人行道椅!?真虧她想得出來。

  「我要先去存錢,你在這裡等我。」鎖好店,她一副要不要隨他便的表情。

  「好吧好吧,我等你就是。」隆之助暗自嘀咕:「這種態度,誰敢追她呀……」

  亞織才不理他,逕自到另一頭有收現金的晚間銀行存錢。瀧見小路裡有許多小店,這間銀行主要的功能,便是提供這些店家在收店後能將現金立刻存入,避免遭竊或收放遺失。

  而過了八點,這裡幾乎沒有什麼人經過,要談天、要聊是非,這裡正是最清靜的地方,隆之助不是這裡的人,當然不會懂這點。

  從銀行出來,亞織走回他面前,在長椅的另一頭坐下,逕自拿了咖啡來喝。

  「你特地來找我,一定有事。請說。」亞織一手拿著咖啡,一手橫放在椅背上,側過身看著他。

  隆之助先想了一會兒,才轉頭面對她。

  「亞織,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我先聲明我沒有惡意,希望你能照實回答我。」

  「你說說看。」

  「在開小吃店之前,你從事什麼行業?」

  「很多,大樓的總機小姐、食品工廠的員工、服飾店店員、加油店人員……到處打零工。」她聳聳肩,隨便數就一大堆。

  「那之前呢?」

  「唸書。」

  「就這樣?」

  「就這樣。」她點頭。

  「你沒有……沒有……」隆之肋很少會這麼吞吞吐吐,但天知道,這真的很難問;可是如果不直說,旁敲側擊鐵定又問不出個所以然。

  「你到底想問什麼?」亞織懷疑地看著他。

  「你認不認識一個名叫高橋信史的男人?」他一說出名字,亞織表情立刻一僵,接著臉色似乎白了些。

  「你問這個做什麼?」她語帶防備地反問。

  隆之助吞下差點出口的驚呼。他們兩個果然認識!但他寧可他不要猜對。

  「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隆之助再問。

  「無可奉告。」亞織恢復臉色,再喝一口咖啡。從凌晨醒來後又忙了一天,她現在真的得靠咖啡來保持清醒。

  隆之助深深地看著她,好半晌後,才歎了口氣。

  「我也猜到,你不會告訴我什麼。看在緒之和龍澤的份上,我只能告訴你,自己小心。」依她獨立的程度,這句話不知道算不算多餘?隆之助已經有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的準備。

  「謝謝。」聽出他的誠意,亞織淡淡地道謝。

  咦?道謝耶!隆之助還真是受寵若驚。不過他也只能說到這裡。

  「那我走了。」

  「再見。」亞織點點頭。

  將空的咖啡紙杯空投入一旁的垃圾桶裡,隆之助站起身,跨步離開。

  ※ ※ ※

  亞織向來都喜歡獨處,隆之助離開後,她一個人在椅子上坐著,邊喝咖啡邊沉思,直到咖啡喝完,她才起身離開。

  時間剛過九點,大門外的停車場上幾乎沒有任何車輛,人行道上的人也很少。

  她一如往常地越過停車場,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今天氣氛有點不對,但四周卻沒有任何異狀。亞織不動聲色繼續往前走,卻警戒地注意四周。

  就在她要轉出人行道的時候,一旁樹木裡突然走出幾個人,轉眼間就將她圍在中間。

  亞織沉著以對。對方的四個人,分別堵住她四周的去路。

  「請跟我們走。」其中一個男人道。

  「如果我不呢?」

  「那我們只好冒犯,請見諒。」

  「試試羅。」亞織一笑,先發制人地出手攻擊。

  儘管一對四,但她的打法卻不含糊,就算最後會輸,他們想抓她也得付出一點代價。

  那四人像是預料到她會反抗,其中兩人立刻不顧痛地硬是上前絆住她雙手,另一人由身後抱住她,第四人就趁這時拿了一條手帕,用力搗住她口鼻。

  亞織及時閉氣,但為了掙脫開而不斷使力的結果,卻使她無法閉氣太久,最後還是吸進了迷藥。

  她的掙扎匆地變弱,眼神渙散,整個人也漸漸使不出力。

  隱隱約約,她感覺有一道灼熱的視線,由遠而近地看向她——

  「你的能力我太清楚,你以為,你還有機會逃嗎?」

  昏迷前,她耳邊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還來不及分辨,她的意識已然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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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12: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種尖銳的感覺使亞織猛然驚醒!

  頭……好暈。她緊閉著眼,靜靜等待暈眩感消失,然後再次張開眼,入目的淨是一片漆黑。

  現在,是晚上嗎?

  莫名地,她覺得有人在看她,那種灼人的目光,任誰都無法忽略。

  她坐起身,卻只覺肌膚一涼,心一震,她直覺探手抓來剛才的絲被覆身,儘管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全身一絲不掛仍然足以令任何女人感到恐慌。

  就在她驚疑不定時,室內燈光驀然大亮。

  她微瞇起眼,無意間瞥見一道穿著和袍的沉黑身影,站在床鋪旁的落地窗前,而他的眼神,直直鎖著坐在床上的她。

  兩人眼神接觸,亞織的心猛然一跳,無法自已地震動了下。她緊咬住唇,以疼痛鎮住激動。

  「不論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找到你。」他開口。

  原可以是山盟海誓的一句話,此刻由他說出來,卻是比冰還冷的語句。

  「找到我,又如何?」亞織揪緊掩著身體的絲被,強逼自己冷靜地反問。

  然而她無法掩飾的眼神裡,是激動;無法控制的雙頰,是蒼白。她的冷靜,只是虛張聲勢,對方早已看穿。

  「你該知道,我最恨背叛!」他的眼神,瞬間凍結成冰。

  時間彷彿回到四年前海邊的那一幕,他無法置信,他此生唯一動心的女人,居然是個擅長演戲的騙子!

  她背叛了他,更欺騙了他的心。相信她,是他此生犯過最大的錯!

  他的恨與怒,不必透過言詞與表情,她也能感受得到。

  亞織垂眼,看見床底下那堆已不完整的衣物。她迅速武裝起自己,抬頭再度迎視他的眼神。

  「就算你現在抓住了我,你又能做什麼?」她緩緩揚起一抹笑容。「如果想殺我,你隨時可以動手。」

  她才說完,他已迅速栘到她面前,居高臨下逼視著她,只手握住她脆弱的頸項,毫無表情的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怒火。

  亞織不逃避,依然仰臉迎視著他。

  「死,未免太便宜了你!」半響,他終於冷冷開口。

  「那,你撕光我的衣服,就算報復了嗎?」她故作驚訝,存心惹怒他。

  「中山亞織!」他低吼一聲,差點失手用力折斷她頸子。

  她依然望著他,不閃不懼。即使在這種時候,她的勇氣依然存在,甚至連男人也比不上。

  她……總是令他又愛又恨……

  握住她脖子的手轉而握住她光滑的肩,用力的程度,幾乎可以折斷一個人的手臂。然而她不吭一聲,仍是在笑。

  他突然放鬆手勁,她雪白的肩膀隨即浮現清楚的紅痕與血絲。

  「這樣就夠了嗎?」她不怕死地開口問。

  他看著她倔強的眼好一會,然後擱在她肩上的手掌,緩緩開始下滑,準確地罩住她左胸前的豐盈。

  「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的話嗎?」

  「哪一句?」他輕佻的舉動,令她心猛然一跳。

  「你說,你是我的人。」

  「那又如何?」

  「那麼,你該實現諾言。」下一秒,他已扯去掩在她胸前的絲被,欺上她身。

  「高橋信史!」她一愣之後,雙手立刻推阻著他。

  他拉開她雙手,用身體制止住她雙腿踢打的動作,一低身,連串灼熱的濕吻便由頸窩下滑到她胸前——

  亞織察覺到他失控的舉動,無法反抗之餘,只能大喊:「住手,高橋信史!你要強暴我嗎?」

  他侵略的舉動頓止,抬起頭。

  「你要稱之為強暴也可以,但這是你欠我的。」說完,他強硬地吻住她的唇。

  這熾熱的深吻幾乎要奪去她的呼吸。亞織震驚地感受到他和袍內的亢奮,知道他是說真的——心一慌,手腳被制的她,只能不停地扭動以掙開他。

  然而她忘了,女人的掙扎,往往只會令男人更加亢奮,而不是停止。

  高橋信史穩穩地壓在她上方,袍帶一鬆,結實精壯的身軀毫無間隙地貼住她柔軟的身體,她掙扎頓停。

  「不要這麼做。」她冷冷地道,但仍無法掩飾眼裡的驚慌。

  她不想、也不願是在這種情況下!

  「由得了你嗎?」他腰身一挺,在她尚未準備好的情況下,悍然入侵。

  「呃!」

  她面容一緊,咬唇止住聲音,他卻微微一愕。

  她閉上眼、別開臉,不再掙扎的身子,卻泛著細微的震顫。

  高橋信史曾是情場老手,不會不明白她這種反應背後所代表的意義;然而,他心思一整,卻不打算罷手。

  「害怕嗎?」他甚至冷笑地問。

  亞織沉然不語。

  然而她的暫時屈服,只讓他更想掠奪。甩開身上的和袍,他開始輕撫她的身軀,尋找能令她回應的悸動點。

  意識到自己身體的微妙感應,她訝然張開眼。

  他的雙手仍在她身上不停來回撫觸摩挲,而他正埋在她胸前,輕咬著她益發敏感的乳尖。意識混沌間,她感到他的手正探向兩人身下——

  「不!」她立刻想阻止,他卻拉住她雙手,停住的身體也開始緩緩律動起來。

  身下傳來的不適與微痛再度令她閉上了眼,而他像是沒有任何憐惜之心,只逞著自己的一時之快。

  痛,微微地蔓延……她不看他,只咬著下唇忍受著。

  他扳過她的臉,不容拒絕地吻住她的唇,眼神與身體同步侵略著她,不許她退縮。

  亞織被制住的手掌緊握成拳,努力制住身體不受控的反應,而他卻像是看穿一切,硬逼著她不得不逸出輕吟,由著他火熱而帶著刺痛的入侵,不斷穿透過她的身體。

  意識漸漸飄離,她的身體逐漸不受控制……忽然她耳邊響起他低沉而堅定的聲音:

  「這只是開始,你帶給我的羞辱,我會慢慢地、加倍還給你。」說完,突然自她身體裡退出。

  那種空虛的感受太強烈,亞織雙手環身,背對著他掩著身前的赤裸。

  高橋信史跨身下床,彎身抄起和袍重披回身,丟下疲累的她,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屋內再度恢復黑暗,空曠的房間,變得好冷、好冷,亞織摸索著絲被蓋到身上,每一個動作,都扯疼著她身下的不適。

  你該知道,我最恨背叛!

  亞織苦笑著,將疲憊的臉埋進枕被,而眼底懸含已久的淚,終於落下。

  而這一切,才剛要開始。

  ※ ※ ※

  當亞織再度醒過來時,透過窗簾照進房間的光線灰濛濛的,她分不清楚現在是清晨還是黃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一睜眼,她直覺地往床鋪旁的落地窗望去,不意外自己又看見同一個畫面。

  「醒了?」他站在那裡,沉黑的身影,像是完全沒有移動過。

  「我睡了多久?」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不已。

  「不滿十一個小時。」

  她在心裡計算了一下,然後望向房間四周,想尋找時鐘。

  「不必找了,這裡沒有時鐘。如果你想知道時間,我可以告訴你,現在是下午五點鐘。」他很自然知道她在找什麼。

  亞織坐起來,拉著絲被走下床,用絲被裹好自己的身軀。

  「不知道身為階下囚的我,可不可以使用浴室?」她很禮貌地問。

  儘管臉上有著淚痕、儘管雙眼紅腫,她仍是冷靜地面對一切。明白自己的處境,她既沒有求饒,也沒有示弱。

  他隨手指了個方向。

  「謝謝。」她沒有多看他一眼,鎮靜地走過他面前,拖著被子隱身到浴室門後,接著從浴室裡傳來沖水聲。

  等她梳洗完出來,房內的被單已換過,她的舊衣服也不見了,只有一套白色睡衣整齊地放在床尾。而他坐在床沿,目光深沉。

  她身上依然裹著那條絲被,雪白的肩上還留著他刻意粗暴的痕跡。站在浴室門口,兩人就這樣靜靜相望。

  曾經,他們是只要眼神相交,便能溝通的情侶;不消言語,便能露出會心笑容。

  睽違四年,很多事變了,很多事也沒變。

  現在,他們依然能輕易察覺對方的情緒,也因為如此,他們之間只有更加緊張的對立,再沒有那種輕鬆的笑容與交心。

  她默默望著他,看出他的不高興。

  「可以告訴我,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對待我嗎?」亞織先開口問。

  「擔心自己的命嗎?」他冷笑。

  「很擔心呀。」她點點頭,順勢接話。「因為,我不想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死,很容易,但我不會讓你那麼輕易就死。」忽略心中不該有的疼痛,他冷冷地道。

  「我知道,你大概想好好折磨我。」她聳聳肩,試著想舒緩兩人之間的氣氛。

  他瞪著她,驀然放聲大笑。

  在這種情況下大笑,實在很詭異。他的確有些不同,變得比以前深沉,也比以前更加難懂,她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他起身,幾個大步就輕易把兩人之間的距離化為零。

  「我該稱讚你變大膽了嗎?」他修長的手指,停駐在她頸間的那抹瘀痕上。

  「何不說,我是清楚自己無路可逃,也為過去的事——感到愧疚!?」她試探地說。

  「愧疚?」他再度大笑,語氣滿是諷刺。「你也會後悔嗎?」

  「如果會呢?」

  「那只代表你更加不可原諒。」他無情地道。「在我眼裡,一個會後侮的人,比一個錯到底的人更沒價值。」

  「那是因為,你根本不懂什麼叫『內疚』。」她低語,聲音小的他幾乎聽不見。

  「去穿上衣服,然後到客廳吃飯。在這裡,沒有人會伺候你,也不會有人替你端飯菜。」他放開她,轉身離開房間。

  他非得把一個簡單的吃晚餐,說的這麼諷刺嗎?亞織澀澀地想。

  身為肉票,她是沒有什麼權利發表意見的,只能聽從;但,也許她連成為肉票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沒有人會替她付贖金。

  ※ ※ ※

  穿上睡衣,她走出房間,順著走道走到客廳,沿路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轉進客廳,只看到他端坐一旁,沉聲對著電話那頭的人下命令,而一看見她,他很快結束通話。

  亞織個子不小,有一百六十七公分,但此刻散著頭髮,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色睡衣的情況下,她身上那股慣有的女子英氣早已不見,只剩下一股會令男人心動的纖細。

  只可惜,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猜到,這麼一個可以稱之為「致命吸引力」的女人,是真的會使人致命。

  四年前,他不就差點犯了這種錯!?

  「這是哪裡?」

  「福岡。」

  原來,在她昨晚昏迷之後,就被人由大阪運到福岡來了。

  「這裡不是你原來住的地方。」她走到放置餐盤的桌前,跪坐而下。

  「在找尋熟悉感,然後計畫逃走嗎?」四年前,她到過每一個他待過的地方,對他的一切無比熟悉。

  亞織聳了下肩,不等他招呼,就拿起筷子開始進食。

  從昨天凌晨醒來後,她肚子裡裝的最多的東西,是咖啡。所以剛剛醒來,她的胃就開始微微地傳出疼痛,這讓她知道她不能再繼續皮下去,否則待會兒胃痛就是自找的了。

  然而,當一個階下囚表現的這麼自在時,看顧她的牢頭絕對不會感到痛快。

  「這棟屋子,包括四周的庭園,都沒有太多人看守。我想,你應該不至於真的會有逃走的念頭。」他語含警告。

  「我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她點頭,抬眼看他,「我也沒有打算要逃走。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那麼,至少對你所設的那些保全設施有點信心。」由沒有人顧守這一點來想,亞織很快便明白那代表什麼意思。

  「很好,你很有自知之明。」他冷淡一笑,轉開身看著庭園。

  半個小時後,她終於將飯吃完,天色也暗了下來。

  「這四年來……你過的好嗎?」她遲疑地問。

  「比起你嗎?」他收回遠望的目光,轉而看著來到他身邊的她,目光深沉。

  亞織眉一皺。不該問這個問題的。

  「比起你在大阪每天辛苦地賣套餐,我想我是好很多。」他盯視著她。「你冒著生命危險執行了任務,也成功地完成了任務,怎麼你沒有獲得應有的獎賞,還必須每天為你的生計勞碌?」

  「我做的是正當生意,就算辛苦又怎樣?至少我很快樂!」任何人都不能批評她平凡的小職業!

  他眼神一變。

  「正當?是嗎?」他表情譏誚,轉身逼近她。「在你眼裡,我就代表黑暗與邪惡,法律所不容;而你是高貴正義的官方派員,對嗎?」

  「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做我應該做的事,與正義、官方無關。」她抬眼迎視他,不因為他的逼近而退後。

  「所以,你毫不猶豫地背叛我!?」

  「我沒有。」她不承認自己真的背叛過他。

  「沒有?那麼四年前的那一夜,我所看見的一切,代表了什麼?難道那是在幫我嗎?」

  想到他那時無法置信的眼神,她心一痛。「在當時,那是我的職責。」

  「職責!?」他嘲弄地一笑,眼神隨之一冷。「對我來說,那是背叛。」

  亞織咬住唇,忍住到口的歉意。她知道現在的他,不會想聽。

  「不想再解釋了嗎?」她的沉默,卻讓他的怒火更熾。

  「我解釋,你會想聽嗎?」她輕聲回道,對抗他的怒火。「你能聽得進去嗎?你會原諒我嗎?或者,你不會想再報復我?」

  「不可能!」

  「所以羅。」再多解釋,只是多餘。「我已經留給你太多值得憤怒的印象,不想再多加一條『死不認錯』,讓你覺得我連面對過去的勇氣都沒有。」

  高橋信史瞪著她。

  她三言兩語,輕易消除了他胸中堆積的怒火,莫名地令他想發笑。如果不是一向自制,加上對她累積已久的恨,他真的會當場笑出來。

  她一向有令他想笑的本事,不論是過去或現在。

  發現自己仍然會受她所影響,他更加怒不可遏。

  「回房間去。」他命令。

  「不要。」

  一記令人膽寒的冷酷眼神,立刻朝她射去,她卻朝他一笑。

  「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是一個太合作的階下囚。」

  「如果你不想自找苦吃,最好別再試圖惹怒我。」他瞇起眼。

  「你已經很生氣了,再多一點,有差別嗎?」她挑釁道。反正,罪該萬死跟罪該一死也沒什麼差別,都是死。

  下一刻,亞織突然發現自己被人攔腰扛起,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信史!」極度不適的感覺,差點使她當場吐出來。

  他不理她,直直將她扛回房間。

  一陣天旋地轉後,亞織已經被拋上床,她按著胃部,側身忍住想吐的衝動。

  「脫下衣服。」他冰冷地道。

  亞織咬著牙,努力平息腹部的翻絞,不理他。

  「亞織!」緊縮的語氣,是他發怒的前兆。

  「你吵死了!」腹部愈來愈疼,讓她想也不想就丟回一句抱怨。

  幾乎是同一時間,高橋信史震怒地跨上床,翻轉過她的臉。

  「你說什麼!?」他咆哮。

  但亞織不知哪來的怒氣,她硬是掙脫了他的手,身體被他壓著令她無法下床,她只好盡力翻向床沿,對著床下的地板乾嘔。

  高橋信史迅速放開她,神色複雜地望著她痛苦的舉動。

  察覺自己自由了,亞織立刻努力爬下床,踉蹌地朝浴室奔去。高橋信史立刻尾隨她進浴室。

  嘔吐的聲音不斷傳來,遲疑了一會兒,他雙手握住她肩,支撐住她不穩而泛顫的身子。

  乾嘔稍止,腹部的疼痛卻愈加劇烈,亞織額上泌出冷汗,卻仍扯出一抹笑容,回頭望向他。

  「不用你報復,我也有報應了。這下……你可以省很多……力氣了……」她抓著他袍袖的手因為腹痛而更加用力。

  高橋信史立刻抱起她躺回床上,然後伸手按向床邊櫃上的對外通話器,簡短下令:

  「立刻請神野醫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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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13: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替亞織檢查完畢後,神野醫生讓她吃了一顆止痛藥,替她打了一支針。待她睡著後,醫生與高橋信史來到客廳。

  「她是怎麼回事?」高橋信史問。

  「先告訴我,她的飲食習慣是不是不正常?」神野醫生先問。

  「是。」在他找到她的時候,同時也派人調查了她過去四年來的生活。

  「這就難怪了。」神野醫生理解地點點頭。「長期的三餐不定時,加上空腹時淨吃些刺激性的食物,難怪她會鬧胃痛。」

  「刺激性的食物?」

  神野醫生進一步解釋:「咖啡、茶等等都是,非常傷胃。」在他執業的三十年中,因為喝了過多咖啡而鬧胃腸病的,並不算少數。

  高橋信史沉吟了會兒,「嚴不嚴重?」

  「以她的情形來說,算還好。只要她別再常常空腹喝咖啡,老是超過十幾個小時不吃任何食物,應該就不會有太大的狀況。如果她想活得健康又長久,最好開始保養她的身體。」神野醫生建議著。「如果可以,等她醒來後,再帶她到我的醫院,做一次詳細的檢查。」

  「我會考慮。」他該理會她痛不痛苦嗎?

  談完病情,神野醫生望著他臉上明顯矛盾的表情。

  神野醫生一直是高橋家的家庭醫生,與高橋信史的父親是生死之交,信史等於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對於四年前的事,他也略有耳聞。

  「她就是四年前的那個女娃兒?」神野醫生問。

  「你知道!?」高橋信史不無驚訝。

  「小子,你不會以為你這四年來的反常,我會看不出來吧?」全日本,大概也只有神野醫生敢無視於他的身份——握有命令全九州黑幫分子的勢力,當面稱他「小子」了。

  高橋信史閉口不答,表情僵硬。

  「即使你恨她,但在你心裡,其實還是愛她的,是吧?」神野醫生忍不住歎氣。這種愛與恨交織的感覺,他太清楚了。

  「我對她,只有恨。」

  傻小子,沒有愛,哪來那麼深的恨呢?他是個醫生,可不會連她身上的那些印痕代表什麼都不知道。

  神野醫生暗自搖搖頭,知道現在不管說什麼,他都是聽不進去的。

  「你已經大了,也經歷過一些人生的風浪,我相信你還懂得用心去看每一件事,不會盲目太久。」神野醫生只能盡力提醒。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很明白什麼是事實。

  神野醫生再度搖了搖頭,拍了拍他。

  「如果恨一個人,真的可以讓你好過,那麼你就繼續恨吧。」拿起藥箱,神野醫生識途地自己找路離開。

  這座日式庭園建築,外表看似簡單,但其實裡頭大很文章。若不是清楚出去與進門的途徑,來人很可能在求救之前,就被暗藏的機關鎗掃射成蜂窩,以及被高壓電流電成人干。

  等神野醫生離開,高橋信史回到房間,在黑暗裡,靜靜看著躺在床鋪上的她。

  亞織平穩的呼息,隨著她胸上棉被的起伏,傳達到他心裡。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收斂起他的霸氣與怒火。

  靜靜看著她好一會兒,他舉步走近床鋪,翻去她的棉被,挑開她身上的白色睡衣。望著她雪白嬌軀上深淺不一的痕跡,他緩緩一一撫過……

  然後,攏好衣服、蓋好被子,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 ※ ※

  「大島叔叔,高橋到底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類似的對話已經重複了五天,但是成田惠子還是不停地追問。

  「大島叔叔,我算是高橋的未婚妻了,他去哪裡,難道我不能知道嗎?」

  她今天非問出個結果不可!

  「惠子,你該明白幫主一向不喜歡別人多問他的事,他去哪裡,也從來不會主動告訴任何人。」

  「那你至少應該知道,怎麼樣才能和他聯絡吧?」

  「這……」

  「大島叔叔,拜託啦,你幫我問問他在哪裡,我只要知道他沒事就好。拜託拜託嘛!」惠子仍不死心的纏著大島謙和。

  「惠子,幫主的個性你也明白,沒有要緊的事,我不會隨便打擾幫主。」大島謙和遲疑了下,還是搖頭拒絕。

  「我是他的未婚妻,只是想知道他人在哪裡而已,這也算過分嗎?」惠子一生氣,大小姐脾氣立刻跑出來。

  「惠子……」大島謙和皺眉。

  「誰給了你權利,讓你來逼問我的行蹤?」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大島和惠子同時回頭。

  「高橋,你回來啦!」惠子一臉粲笑地撲向他,變臉像翻書一樣快。「我好想你!」

  不過他沒有讓她撲進他懷裡。

  即使被擋在他身前,惠子也不以為意,一樣笑容明媚。

  「誰准你來這裡?」高橋信史越過她,走向屋裡的沙發。

  「人家找了你五天,都找不到,只好來問大島叔叔。」知道他不喜歡別人追問行蹤的個性,惠於小聲地解釋。

  「哦?」只有這樣!?

  「大島叔叔不肯告訴我,所以我……我不小心才會跟他吵起來。」她愈說愈小聲。

  高橋信史望向大島謙和,大島恭敬地站到一旁,不作任何解釋。他相信幫主在進門的那一刻,就已經清楚屋裡的情形。

  「以後沒什麼事,不准你再到這裡來。」

  「為什麼!?」惠子一臉不平。

  「這裡是大島處理事情的地方,你要問的事如果與幫務無關,就不該到這裡來。」高橋信史淡淡說道。

  「我也是幫內的一分子,要問的也是幫裡的事,為什麼我不能來這裡?」惠子不要脾氣,反而一臉泫然欲泣。「高橋……你不要忘了,我爸爸為了你,現在人還在牢裡……」

  大島翻翻白眼。就因為這件事,所以她現在才能平安站在這裡,否則以她胡鬧的態度,早被幫主趕了出去。

  「你父親的事,我不會忘,但那與你現在的行為,並不相干。」如果她想挑起他的愧疚感,那是白費心機。

  「你、你……」惠子沒想到他會這麼無情,當場讓她難看。

  「回去。」

  「我才不走!」她撲到他坐的沙發旁,緊抱住他手臂。「我只是太在乎你,高橋,我擔心你呀……」

  高橋信史無動於衷,抽回手臂,起身走到窗口。

  「大島,派人送她回去。」

  「是。」接到命令,大島立刻叫了兩個人進來,「護送」成田惠子小姐回家。

  「高橋信史,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無情!」惠子跺跺腳。

  高橋信史背對著她,不理會她的叫囂。

  「你、你別以為你有多了不起,要不是我爸希望我嫁給你,我才不管你到底去哪裡!」惠子口不擇言。

  然而,高橋信史依然相應不理,只是擺擺手,讓大島去處理;大島謙和意會,立刻讓人硬將惠子給帶離開。

  「高橋信史,你、你敢這麼對我……」惠子惱羞成怒,罵聲不斷。

  對於惠子失去淑女風範的言行,大島謙和只能搖搖頭。

  惠子的父親,也是幫里長老之一——成田達山。四年前與幫主一同到長崎港口清除違反幫規、私自販毒的叛徒時不慎被警方所捉。成田達山一肩扛下所有罪行,也沒有供出幫主的身份,讓幫主免於被警方追捕;這份情,幫主一直記在心裡,也才會如此容忍成田惠子的行為。

  「關於成田的事,有結果了嗎?」清場後,高橋信史才問。

  「沒有。」大島嚴謹地回答。「我們提出的上訴申請被駁回。」

  「請律師團盡力而為,繼續提出上訴。」這種結果,並不在高橋信史的意料之外。

  走私販毒,再加上拒捕、襲警,又是現行犯,條條都是重罪,無可抵賴,要免除罪刑雖然不可能,但念在他也算替自己擔下罪,高橋信史至少得努力使他不被判太重的罪。

  「是,」大島從令,轉而請示:「幫主,惠子最近的行為越來越逾矩,也以幫主的未婚妻自居,幫主……不作任何表示嗎?」

  不是大島故意要找惠子的麻煩,實在是她最近的行為太超過,時常利用幫主對她的包容為所欲為,如果不適加阻止,無論對內或對外都不好。

  高橋信史沉思了下。

  「如果她太過分,就以幫規制止。」

  「那婚約的事……」那是半年前,幫主去看成田達山時,成田達山提出的要求。以他對幫的忠誠,再加上惠子對幫主一往情深,要求幫主娶惠子為妻。

  當時幫主並沒有反對。

  「在幫裡的儀式尚未正式舉行之前,任何人說的話都不能算數。」他淡淡回道。他沒反對,並不代表贊成。

  他是青龍幫之主,的確有傳承之責,原本他考慮娶惠子來解決這個問題,但經過這段日子的觀察,他可以肯定惠子絕不適合當青龍幫的幫主夫人。而經過昨夜後……

  也罷,高橋家並不只有他一個孩子,或許也該讓那個逍遙在外的弟弟有點事做。

  大島謙和立刻懂了。

  「幫主若無意縱容惠子小姐,需不需要屬下將話傳下去?」這也算正式澄清幫主並無未婚妻。

  「不必了。」對於他從來沒承認的事,澄清是多此一舉。「你只要專心於幫務即可,如果有人搞不清楚狀況,一切依幫規行事。」

  「屬下明白了。」大島再度頷首。

  「嗯。」高橋信史點點頭,接著又問了一些幫中的情況,下完裁決,便起身離開。

  ※ ※ ※

  他還真放心讓她一個人待在這裡。

  當陽光照進房裡,她也醒了過來,沒看見他站在窗前的位置,她幾乎就確定——他不在。

  胃不痛了,身體上的酸痛好像也少了許多,她下床走出房外,整個庭園小屋,果然只剩她一個。

  她當然可以闖闖看,也許真能離開,可是如果她真逃了,她也敢打賭,那男人鐵定會真的恨她一輩子。

  她不想一輩子都背著這種愧疚,而現在所受的對待……就當是一種贖罪,她不曾真正想反抗。他們兩人之間,總要有人先低頭。

  亞織在迂迴的走廊間來來回回,看到令她感興趣的造景,就停下來欣賞;直到日光的熱度漸漸加劇,她才退回屋內。

  一進客廳,她就嚇了一跳。

  高橋信史坐在和室客廳唯一的一張椅子裡,一副君臨天下的態勢。

  他依然是一身全黑的裝扮,即使穿著休閒衣,他散發出的氣息仍然是冷淡而疏遠。

  這男人什麼時候回來的?

  「觀察的如何,想到方法離開這裡了嗎?」他一開口,她就知道他一定回來好一會兒了,並且把她在走廊來回的模樣看在眼底。

  「當然想到了。」她不馴地望著他。

  「哦?」他眼神裡的溫度立刻下降了幾度。

  「那就是由你帶我離開。」她沒好氣地補了句。他那個神情,就是一副隨時準備逮到她再次背叛他的模樣,實在很讓人生氣。

  「每一個階下囚,都會不惜拿命冒險,以換取自由。」他擺明就是不信任她。

  「那只有在階下囚想要自由時才會這麼做。」她靠著門框站立。「但現在你眼前這個階下囚,還不想要自由。」

  「那只是目前、現在。」

  她深深望著他。

  「你想聽什麼?聽我保證我不會私下逃走的話嗎?如果我保證了,你就會相信我嗎?」

  「不會。」他冷硬地道。

  「那你又何必問?」她飄忽地一笑。

  椅子的扶手突然傳出一聲碎裂聲。

  「不必我提醒,你也該聰明的知道,如果你逃了,會有什麼後果。」

  「我知道。」她點頭。「不過我懷疑,如果你不打算殺我,那我的處境還會比現在更糟嗎?」

  他倏地來到她面前,捏住她下頷。

  「你想惹怒我,一死以求痛快?」

  「錯了……我並不想死。」她困難地啟齒。他真的捏痛她了。

  「那為什麼惹我生氣?」

  「我怎麼知道……你那……喜怒無常的……脾氣……什麼時候……會發作……」她打著笑語,想笑,可是下巴好痛。

  他猛地低頭,粗暴地吻腫了她唇瓣。

  亞織本來是不太想反抗的,可是他真的愈來愈過分,不但吻,還啃嚙著她的唇。她氣的反咬他一口。

  高橋信史痛得離開她的唇,眼裡有些不可置信。

  「你!?」居然咬他!?

  「誰叫你先弄痛我?」她抱怨。唇都痛麻了,她轉身想回房間的浴室沖沖涼水,看能不能減輕一點疼。

  「你想去哪裡?」在她轉身的同時,他立刻握住她手臂。

  「回房,可以嗎?」她白了他一眼,一手搗著唇撫著。

  他放開了手,算是默許。

  「待會兒回來用飯。」

  她點點頭,才想走,不意望見他唇上的血絲,她伸出手想擦去,他卻在半空中抓住她的手,眼神凌厲。

  「你的唇上,有血。」她輕聲道。

  「死不了。」他放開她,逕自轉身入客廳。

  亞織也學他轉身就走,腳步忿忿不平。

  要說這四年來,他最大的改變是什麼,那就是他愈來愈粗野了!

  老是不理人地甩身就走,真是沒禮貌!

  ※ ※ ※

  相安無事一天,到了夜裡,高橋信史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套衣服,從裡到外都有,吩咐她換上,然後帶她出門。

  「我們要去哪裡?」她問。他自己開車耶,真是稀奇。

  高橋信史不理她,亞織只好無聊地看著窗外,直到他將車子開進某一座停車場。

  神野病院?他沒事來醫院做什麼?

  「下車。」將車停奸,他命令。

  亞織鬆開安全帶,踏出車外。這個時候,門診、探病時間都過了,他是要來看誰?

  他抓著她的手,直接帶她走向院長室。

  在門板上象徵性地敲門後,高橋信史直接進門。

  「我帶她來了。」

  「很好。」神野醫生微笑回應。「你在這裡等,我帶她去做檢查。」

  高橋信史面色一頓。

  「檢查什麼?」亞織總算逮到機會開口。

  不過兩個男人都沒有理她。

  「我也一起去。」

  神野醫生訝異地挑了下眉;亞織明白這代表什麼意思。

  「如果這麼擔心我會跑掉,何不乾脆拿手銬腳鐐,把我整個人銬住算了?」她嘲諷地道。

  她的保證在他心裡,果然什麼也不值。他根本不相信她!

  高橋信史眼神一冷,一把拉過她,沉著聲:「你的建議,我會考慮,不過我通常不會用那麼複雜的方式,直接迷昏你不是比較省事?」

  「那你怎麼不做?什麼都不想讓我知道的話,直接殺了我不是更能保密!?」她低吼回去。

  哇!神野醫生不禁以全新的眼光看著亞織。

  這麼倔的脾氣、這麼不認輸,實在跟信史的傲氣和霸氣有得拚,難怪信史對她念念不忘。

  「或許我會真的這麼做。」

  「那你現在還等什麼?」

  「別忘了你是我的階下囚,只有我能命令你,你沒有開口的權利!」

  「那我乾脆就做一件身為階下囚都應該做的事——反抗。」她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亞織!」他輕易追上她。

  「走開啦,我自願回『監獄』,不想在這裡當白老鼠可不可以!」她火大地直要推開他。

  「亞織!」奸不容易,他將她制住,怒火大發地吼:「跟神野醫生去做檢查!」

  「不要!」她的聲音才不會比他小。

  哎哎哎,神野醫生趕緊跟了出來,一臉為難。

  「你們小聲一點,這裡是醫院,禁止大聲喧嘩的。」雖然很想看好戲,但是身為院長,實在不能罔顧其他病人的權益。

  「去做檢查,我在這裡等你。」他瞪著她,以眼神告訴她,再敢說「不」試試看!

  亞織氣得呼吸急促,但一聽到他這句話,她愣了下,不信地望著他。

  他真的放心讓她在這種情況下,離開他的視線了!?

  「神野醫生,麻煩你了。」高橋信史不再看她,鬆開對她的鉗制,將她交給神野醫生。

  「哦,好。那你先到裡頭等。」好戲沒了,神野醫生帶著病人,快快去做檢查。

  一個小時後,亞織眼裡含著淚光,恨恨地不斷瞪人,與神野醫生一同回來。

  「怎麼樣?」高橋信史訝異地看了她一眼,疑問地瞥向神野醫生。

  亞織一向倔強,不輕易哭的,神野醫生到底檢查了什麼,居然讓她哭了!?

  「你居然叫他照我胃鏡!」亞織氣的走到他面前就捶他一拳,指控的聲音比平常的音調尖銳。

  「要做胃部檢查,這本來就是少不了的。」神野醫生才想喊冤咧。這小妮子好「恰」,一痛居然就揍他一拳,害他肚子現在還在痛。

  「才怪,我要告你虐待!」亞織火大地朝醫生吼。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們的身份不是這麼敏感,聽到這種對話,高橋信史真的會當場大笑出來。

  「檢查有結果了嗎?」勉強維持住冷酷的語調,高橋信史問。

  「她的胃沒有太大的問題,只要注意飲食習慣就好。其他的,我會讓人盡快做出結果,最慢三天我會給你報告。」神野醫生回答。

  「那就麻煩你了。」高橋信史拉著亞織。「我們回去吧。」

  「我要揍他啦!」亞織掙扎著,照胃鏡實在太痛苦了,她決定再朝醫生補一拳,這樣才夠。

  「別鬧了。」高橋信史乾脆抱起她,快快離開院長室。

  神野醫生目送著他們,一邊拍拍胸口,一邊又忍不住好笑。果然只有這麼「恰」的女人,才治得了那小子的霸氣。

  也只有她,才動搖得了信史的冷靜。

  神野笑著想道:他愈來愈欣賞這個嗆女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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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14: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座外表看起來簡單純樸的日式庭園外,站著幾個人。

  「你們確定是這裡?」成田惠子問。

  「惠子小姐,我們確定。甚至過去的幾天裡,幫主都有在這裡出入。」綽號「黑子」的痞子涎著臉答道。「惠子小姐,現在我已經告訴你幫主人在哪裡,那你答應給我們的錢……」

  「放心,該賞你的,我一毛錢都不會少。」她再問:「裡面還有其他人嗎?」

  「根據我們看到的,應該是沒有。」

  「那好,你們跟我進去。」

  「這……這不太好吧。」聽到這句話,黑子見財眼開的腦子,頓時清醒了一點。

  開玩笑,錢要拿,命也要顧。幫主如果知道他被跟蹤,不把他們一個個以幫規處置才怪。

  「真是沒膽,難怪你永遠只能當個小混混。」惠子不屑地道,從皮包裡拿出幾張萬元大鈔交給他們。

  「謝謝惠子小姐,那沒事的話,我們兄弟先走了!」拿到錢,黑子直覺快閃為妙。

  隨意揮揮手,惠子的注意力全放在這座不起眼的屋子。

  這麼普通、這麼平凡的地方,高橋怎麼會喜歡住?然而她知道,這棟屋子,是高橋的私人居處,沒有人能進入。

  從那天被人硬是「護送」回家之後,她氣了好幾天,在通宵玩樂、發洩完怒火之後,她又想找他了,所以特地買通人盯著他可能出現的所有地點,最後終於找到這裡。

  這次見到他,她絕不能再失控了,一定要用她全部的柔情,讓他接受她才行。

  打定主意,她按了門鈐。

  半晌,沒人應門,見門沒上鎖,成田惠子直接進去——

  ※ ※ ※

  「咦?你有客人耶!」正在屋裡吃中飯的亞織抬起頭,一臉新奇地聽著古怪的門鈴響聲。

  是R&B耶,真稀奇!他居然愛聽這個,跟他冷酷橫霸的氣質真是一點也不搭。

  而且,他還把它當門鈴聲用,她差點不顧他的黑臉,當場捧腹大笑。

  高橋信史死皺著眉頭。

  「你繼續吃,我去看看。」說完,他走向前院。

  從那晚看過醫生後,他心情好像莫名其妙地變好了,沒老是半夜才摸進房裡,讓她嚇一跳,反而夜夜與她同榻到天明。

  就像一對愛侶。

  不過,亞織並沒有那麼樂觀,因為現在的高橋信史不是那麼容易預測的。

  她不知道哪一天他會突然翻臉,也不知道現在的平和假象什麼時候會幻滅,只能過一天,算一天。

  算一算,她已經無故從大阪消失一個星期,她的兩個好朋友應該發現不對勁了,只希望她們別太緊張。

  因為蕭和千秋一緊張,她們的丈夫肯定不會坐視不理,而那兩個在日本商場上能呼風喚雨的男人,為了不讓老婆擔心,一定會聯合起來,盡全力找出她的下落。

  雖說商場和黑道的領域完全不相千,但她可不敢輕忽那兩個人的能力。必要時,龍澤星和源緒之,是絕對有能力組成一個軍隊搜到黑道來的。

  算了,以後的事還是以後再說,想那麼多無濟於事,不如先偷偷去看看,到底誰敢來亂按門鈴比較有趣。

  ※ ※ ※

  高橋信史緩緩由屋裡步出,沉黑的身影在一片白日與綠樹組成的庭園中顯得無比醒目,站在門外的成田惠子不禁看呆了。

  身為青龍幫的少年幫主,高橋信史所擁有的權勢已經夠吸引人;但是他本身的俊美,挺拔的身形,一身霸主的特質,縱使沒有權勢與財富加身,他仍然足以令女人愛慕的前仆後繼。

  高橋信史在綠色鐵門前五步遠的地方停住。

  「高橋,我終於找到你了。」惠子柔聲說著。

  「誰准你到這裡來?」

  「我……我是想來跟你說:對不起。」她低眉斂眼,一副恭順樣。

  「哦?」他面無表情。

  「高橋,我……我可以進去嗎?」她語氣卑微。

  「回去,有事的話,等我回幫裡再說。」他冷漠地拒絕。

  「高橋,不要對我這麼冷淡……」意外地,惠子沒有發脾氣,反而露出一臉哀求。「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發脾氣,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我受不了你老是拒絕我,所以才會……」

  高橋信史不想聽,轉身要進屋。

  「高橋!」惠子雙手去碰鐵門,不期然被電給彈了回去。「啊!」

  高橋信史低咒了聲,又轉了回來,打開鐵門,伸手將跌在地上的成田惠子拉了起來。

  「好痛!」她立刻趁勢撲進他懷裡。

  高橋信史抓過她的手瞧了瞧,除了有些紅痕,並無大礙。於是他又將她推離了一些。

  「你也是幫中人,應該知道規矩,今天的事我當作沒發生過,但若下次你再自作主張跑來,不要怪我以幫規處置你。」

  「不要趕我走,我只是想陪在你身邊,求求你不要趕我走……」被推開,惠子只好努力抓住他一隻手,哀求道:「高橋,不要趕我回去……」

  然而,高橋信史的表情不變。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你、你為什麼總是對我這麼狠心……」她難過地掉了淚。

  高橋信史抽回手,轉過身。

  「三分鐘後,如果你還在這裡,我會再派人來『護送』你回去。」跨步,進屋,關上門。

  「高橋……」惠子在外面喊,高橋信史卻沒再回頭,直直步向主屋,順便將探出頭的亞織給推進屋裡。

  那,那是什麼?一個女人!?成田惠子的哭叫立刻轉為驚愕。

  高橋信史……居然在這裡藏了一個女人!?那他們之間的婚約算什麼!?

  她氣得想硬闖進去,但想到剛剛被電到的慘狀,手又趕緊收了回去。

  想要破口大罵,卻又怕惹高橋生氣。

  不行,她得冷靜一點,現在得先離開。爸爸說過,要她先忍耐,等成了幫主夫人,那她就再也不必忍氣吞聲。

  現在,先找黑子替她查出那個女人是誰,再來想辦法對付。

  ※ ※ ※

  「她是誰呀?」因為距離太遠,亞織根本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好用問的;不過,光是門外相擁的那一幕,就夠亞織打翻醋瓶了。

  「你不需要知道。」他淡淡回道,繼續吃他的午餐。

  亞織坐到他對面,手無意識地翻了翻盤子裡的菜,心中同時翻過很多個念頭。

  「你有多少女人?」憋不住懷疑,她又問。

  他輕扯了下唇角,不理會她。

  他不回答,她也沒有撒潑地乾脆翻桌,只是放下筷子,起身走出客廳,消失在走廊裡。

  高橋信史暗自低咒,起身追了出去。

  結果,她就坐在走廊上,望著人工小湖上的小瀑布。

  一踏出客廳門看見她,他的步伐立刻停下。

  「回去,把飯吃完。」他簡短下令。

  「我沒食慾。」她頭也不回地道。

  「你希望我用灌的嗎?」他語氣輕柔地近乎危險。

  「如果你不怕我吐在你身上,儘管來。」她才不會被他嚇到。

  「亞織!」

  她背對著他,搗起耳朵,不聽。

  高橋信史重重踩步,一彎身,輕而易舉地抱起她,轉步回到客廳,重重地將她放回原位。

  「噢!」她連忙撐住自己,撫著摔疼的後臀。

  「吃飯!」他命令。

  「不吃啦!」粗魯的傢伙!

  高橋信史夾菜送到她唇邊,眼神很是脅迫。但她仍不怕死地回瞪他,硬是閉口不張。

  他讓她激怒,火大地摟她入懷,硬要扳開她的嘴,而她氣不過他的粗魯,張口就用力咬住他的手!

  久久,他沒縮手、她沒鬆口。

  她嘗到了唇裡微鹹的味道,心一驚,立刻放開牙齒。

  他的手上,明顯地出現一排齒印,而且還滲著血絲。她眼裡立刻閃著愧疚,但依然倔強地回視著他,毫不示弱。

  高橋信史將菜放回她的碗裡,筷子放回原位。

  「可以吃飯了嗎?」

  「我不要吃!」他憑什麼用很忍耐的語氣對她說話?好像她很無理取鬧似的!

  「隨便你。」他坐回原位,繼續把自己的飯菜吃完,表情冷淡地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不會再開口要求她吃飯,也不會再管她是不是會胃痛。不會!

  他沒發怒,突然讓亞織覺得自己似乎很過分。

  隱隱約約,她知道他準時吃三餐,是為了她。她的檢查報告出來,身體沒有什麼大毛病,但神野醫生有特別小聲交代他,要讓她三餐正常。他沒有明說,卻暗暗替她定下固定三餐的時間。

  他明明還在氣她,卻無法眼睜睜看著她有病痛;他還是關心她的,縱使他絕對不會承認。

  望著他手背上的血跡,她一時情動地拉過,低頭,便吮去那血。

  高橋信史心頭微震,卻不動聲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吮去血跡,她起身拿來醫藥箱,低首替他塗藥,貼上繃帶。

  處理完傷口,她正要收拾醫藥箱,他卻捉住她的手,湊到唇邊。

  「我也在你手上留道傷口,如何?」

  她心一跳,深吸口氣,問:「禮尚往來嗎?」

  「對。」

  「那你咬吧。」亞織認命,閉上眼,送上自己的手。

  高橋信史微一使勁,拉她入懷中,撥開她衣襟,低頭吮向她雪白的渾圓。

  亞織驚的睜開眼,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做。

  刺疼由肌膚傳入心口,他留下痕跡的地方,正在她左邊胸口。

  「你、你說在手上的!」搶救回自己的衣襟,她雙頰一陣發燙。

  「我改變主意了。」他不負責任地道,唇邊勾起一抹笑痕。

  亞織離開他懷抱坐回原位,整著衣襟、重綁著腰帶,嘴裡喃喃低罵:「色狼、小人、登徒子……」

  「把飯吃完。」他沒忘記這件事。

  整好儀容,亞織白了他一眼,終於低頭吃那盤已涼的飯菜。

  高橋信史把自己的碗盤收掉,再回來,看到她用力咬著白飯的賭氣模樣,心上湧過一陣睽違已久的柔情。

  「她不重要,你不必知道她是誰。」淡淡撇下一句,他轉身離開。沒頭沒尾,但亞織卻悄悄露出笑容。

  他回答了她的問題,可是他又轉身就走,一句再見也沒有,實在——很欠缺禮貌。

  ※ ※ ※

  大體上說來,懷孕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但是女人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總是甘願受苦。

  懷孕愈到後幾個月,愈覺得行動不便,所以當發現聯絡不上亞織時,蕭的第一個直覺反應,便是打電話給另一個好友千秋,讓她去查查看。

  接到蕭的通知,千秋特地到亞織的住處一趟,也到瀧見小路的山中屋找過,都沒找到亞織。

  千秋於是向老公報備一聲,然後便到東京找蕭了。

  「千秋,怎麼樣?」一見到好友,蕭立刻問。

  「沒有,家裡沒有、店裡也沒有。我問過鄰居,沒有人知道亞織人在哪裡。」千秋搖搖頭。

  「最後見到她的人,是誰?」蕭再問。

  「應該是店裡的助手。」千秋道。「依照時間算來,亞織已經失蹤了接近半個月。」

  「半個月?」蕭想了一下,突然叫了出來。

  「怎麼了?」千秋緊張地問,不會是要生了吧?

  「半個月前,我打過一通電話給亞織,那是因為隆……」蕭眼神一亮。「該不會是隆……」

  「不太可能。」千秋搖頭。「第一,亞織不可能無緣無故跟我們失去聯絡,別說事前沒半點預警,現在連手機都打不通;第二,如果是隆,他沒有理由瞞著我們。」

  「不管,先把他找來問。」蕭拿起電話立刻Call老公,然後命令老公把隆之助給找出來,一切回來再說。

  接到太座大人的命令,龍澤星就算再忙,也得擠出時間辦好老婆交代的事;千秋也打電話給老公,告知今晚也許不會回大阪,然後扶著蕭坐下來。

  「呼,好累。」蕭辛苦地捧著肚子,懷孕實在不是人做的事,她不過是站了一下,就覺得全身酸疼。

  「忍耐些,頂多再一個半月,你就可以看見自己辛苦的結果了。」千秋安慰道。

  「是呀,」蕭一臉認命。「再過一個半月,我是可以不必再捧著肚子,不過那時候就換成抱小孩,把屎把尿,更累。」

  「為人母嘛,當然要照顧自己的小孩。」千秋忍住笑。

  「別說風涼話!」蕭白她一眼。「等換你懷孕的時候,我看你會不會抱怨。」

  「當然會。」千秋乾脆笑了出來。「到時候,我們兩個可能會一起念媽媽經,而亞織會在一旁大喊無聊。」

  不是她們不希望亞織有個伴,實在是亞織那個性,要找個能配得上她的男人真的很難。

  「她無聊倒沒關係,我只希望她平安。」蕭一說完,兩人同時沉默下來。

  以她們三個人的家世來論,蕭最好,身為川崎企業的唯一繼承人,她幾乎要什麼有什麼,衣食無缺;千秋雖然是私生女,但至少也是生活無虞;而亞織是名孤兒,幾乎從懂事開始就學著自力更生,因為她的養父身份特殊,所以亞織才會從小學習武術。

  亞織可以說是她們三個人之中,最堅強也最獨立的一個,可是,每個人都會有脆弱的時候,亞織也不例外。

  叮咚一聲,蕭立刻抬眼望向門口,神情裡有著不容錯辨的幸福與愛意。

  「蕭。」龍澤星修長的身影率先出現,一看見妻子,他臉上有著溫柔與感情,「我帶隆一起回來了。」

  「嗯。」蕭點點頭。

  丈夫落坐在她身旁,千秋坐另一端,而高橋隆之助很識相地在另一張單人沙發坐下。

  「隆,你有沒有去大阪找亞織?」蕭也不迂迴,直接就問。

  「有。」隆之助點頭。他就知道是為這件事。

  「那亞織人呢?」

  「我不知道,在她的店吃過晚餐,和她聊了一下,我就離開了。」裝傻可不可以矇混過關?

  「是嗎?」蕭瞪著他。「亞織和你見過面之後就不見了,她的失蹤,真的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想,應該沒有。」隆之助慢條斯理地回答。

  「應該?」蕭強烈質疑。

  「也許她到哪個地方玩,忘了通知你們而已,你們何必太擔心?」隆之助說得輕鬆。這不關他的事。

  「不可能!」蕭堵他。「就算亞織臨時決定出門,也不會關掉手機,更不會不理我的留言。從我發現聯絡不上她開始,已經十天了,大阪的店更有半個月沒開,這太不尋常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隆之助一臉愛莫能助。

  「亞織失蹤前,你是最後一個見到她的人,要我們相信亞織的失蹤跟你沒關係,實在很難。」千秋說道。

  「這種說法有點牽強喔,緒之家的那口子。」隆之助搖搖頭。「亞織是個能自主的大人,又不是還要人帶路,才能找得到家的小孩子。」

  「不管怎麼說,亞織在跟你見過面之後就失蹤了,你要負責找回她。」蕭雙手環胸,語氣絕對。

  「我!?」干他什麼事!?

  「隆之助,好歹你和亞織認識,也一起為我和緒之的婚禮當過伴郎和伴娘,就算你不當一回事,也請你看在你們三人如手足般的交情份上,幫我們找亞織,好嗎?」千秋請求道。

  「這……」隆之助猶豫。

  「隆,要拒絕之前想清楚,千秋——可是緒之的最愛哦!」龍澤星悄悄提醒。而緒之,是絕對不會捨得讓千秋不高興,甚至擔心的。

  他還猶豫!?川崎蕭看得一陣火大。

  「你敢說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亞織的下落,一點都不關心!?」她突然叉腰站起來,凌空彎身逼向前,隆之助一陣心驚。

  「呃,龍澤家的那口子,小心一點、小心一點。」隆之助連忙對好友龍澤星拋出求救的眼神,龍澤星很快地扶住妻子。

  要是平常,隆之助才不會怕蕭這副悍樣,可是她現在的狀況非比尋常,要是她有什麼差錯,累及肚子裡的那個小孩,他就準備當罪人了。這種冤枉事,他才不幹。

  「那你要不要把亞織找回來!?」蕭再逼近他。

  「好、好啦,我找就是了。」一對三,隆之助哪有機會贏。「但是,我不保證一定能找到她。」

  蕭在丈夫的扶持下,抱著肚子總算坐回沙發裡。

  「如果在我孩子出生前,亞織這個乾媽還不見人影,我就唯你是問。」蕭才不管。「你別忘了,是你跟我打聽亞織在大阪的去處的。早知道你去看她就會害她失蹤,我才不會告訴你。」說完,還怨怨地白了他一眼。

  「我只不過是去吃了一頓飯而已。」隆之助一臉冤枉。早知道會有這種後果,說什麼他也不會向蕭問路。

  「我管你吃幾頓,反正你要把亞織給我找回來!」蕭叫囂完,激動地伏在丈夫肩上。龍澤星連忙安撫,很擔心老婆的狀況,再順道拋了個眼神給好友,叫他別再抗議了,照辦就是。

  隆之助翻翻白眼。

  真……真是他XX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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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15: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怎麼他會那麼好心帶她出門透氣?被他綁來半個多月,除了那晚去醫院外,她都被單獨留在小屋裡。

  要知道,庭園造景雖然很美,但是一連看半個月,每天從早看到晚,也是會膩的。

  兩人並肩坐在後座,亞織好奇地望向車窗外。

  「在看什麼?」他閉著眼,卻知道她的舉動。

  「在看福岡——有什麼改變。」睽違四年,福岡市變得熱鬧了些,但幸好沒有改變太多,讓她太陌生。

  他張開眼,「你也會想念這裡嗎?」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很想念這裡。」

  「想念到四年來,從沒踏進這裡!?」這句話裡的諷刺就很明顯了。

  「近鄉,情怯。」她低語,笑容有些虛弱。

  沒多久,車子停在一棟大樓前,守在大門口的人立刻上前開了車門。高橋信史率先下車,領著她穿過一樓的旋轉門,進電梯。

  電梯直達二十三樓,他帶她直接進到一間掛著「社長室」門牌的辦公室。

  依亞織目測,光是這間辦公室,就有四十坪那麼大,還有透明的玻璃窗,可以望見外面的天空與街道。室裡的擺設簡單,任何一項用品,都是材質絕佳、設計豪華。

  「你從商了!?」她怎麼也沒想到。

  「算是吧。」他似不經意。「但,青龍幫依然存在,只不過在陽光底下,換了個形式而已。」

  她望著他,突然笑了;他挑眉,表示詢問。

  「我想,沒有任何人能令你犯同樣的錯,也沒有任何事能阻止你做想做的事。」

  「繞口令嗎?」他不太感興趣地問,坐下來開始迅速瀏覽電腦螢幕前顯示的資料。

  亞織也不打擾他,逕自走向窗前,望著外面。

  信史雖然是黑道中人,但向來不愛做害人的生意,例如毒品。就算利潤再高,他也不會做。他的事業,以夜總會、各種娛樂店,甚至是賭場為主,不論是合法或不合法的生意,他都絕對不會有低下卑劣的小人作為。

  四年前,他因為一時疏匆,差點冤枉被捕;那之後,他絕不再重複一次那樣的狼狽。

  「你帶我來,不怕我又知道你太多秘密嗎?」她沒回頭,只低問。他不怕她拿了他的秘密就走嗎?

  「你會嗎?」他冷淡反問。

  「如果會呢?」

  「我等著你做。」瀏覽完畢,他站到她身後,氣息籠罩著她,卻沒有伸手碰觸到她。

  「信史……」她回頭,撞進他懷裡,直覺抱住他。

  「我去開會,你留在這裡。」他扶她站好,淡淡交代:「如果無聊,我桌上的電腦你可以隨意使用。」

  她噗哧一笑,斜睨著他,「這麼大方?該不會是個陷阱,要測試我會不會偷你的資料吧?」

  他沒回答,只微勾唇角,伸手抬起她下頷,低頭深深一吻,而後轉身離開。

  奸啦,唯一可以跟她聊天的男人走了,這間辦公室雖然大,但是能打發無聊的東西實在少之又少。總不能叫她一直看窗外吧。

  看來,只好去玩他的電腦羅。不知道那裡面有沒有「連環新接龍」?

  用來打發時間,那個小遊戲還蠻好用的。

  ※ ※ ※

  「可惡!」

  電腦又發出一次「喔唔」聲,表示排不下去了,而底下也沒有新脾好發,亞織瞪了螢幕一眼,按了「另起新局」。

  截至目前為止,她輸了十五局,才贏四局,實在是很爛的成績。

  就在亞織努力想扳回面子,繼續奮鬥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高橋——」呼聲頓住,一名打扮時髦性感的日本美女站在門口,一看到亞織,燦爛的笑容立刻消失。「你是誰?」

  亞織偏著頭,從螢幕後露出臉蛋。「你又是誰?」

  嗯,有點面熟……啊!那天被擋在門外,信史說她不重要的那個女人!

  惠子同時也瞇起眼,認出了她的輪廓。

  「是本小姐先問的,你立刻回答。」惠子命令地道。

  亞織眉一挑,站起來倚在桌旁,神情優閒。「很抱歉,我沒有聽人命令的習慣,只知道在進別人的辦公室前應該先敲門。既然來客不遜,那麼主人也沒必要對她客氣。」

  「放肆!你可知道本小姐是誰?」

  「不知道。」亞織聳聳肩。

  「我是高橋的未婚妻,也就是未來的幫主夫人。」她傲然道。

  亞織一愣。未婚妻!?

  「你是誰?跟高橋有什麼關係?」成田惠子質問。

  「我沒義務回答你的問題。」震驚過後,亞織迅速武裝好自己。未婚妻?他居然有了未婚妻!?

  「你不乖乖回答,我就叫人把你趕出去。」惠子沉聲威脅。

  「請便。」亞織一副隨便她的模樣,坐回皮椅裡,視而不見地排著接龍。

  成田惠子瞪著她,「高橋即將成為我的丈夫,我有權利替他趕走那些不知羞恥、硬是纏著他的狐狸精!」

  「狐狸精?」亞織差點笑出來。「以你現在的身份,不過只是未婚妻,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質問我?如果你那麼想當母夜叉,行!等你正式成為幫主夫人的時候,再帶著你那些鬼卒鬼將們來聲討我,我恭候就是。」

  「你!?你敢在我面前這麼囂張,我一定要叫高橋好好處罰你!」惠子氣得直跺腳。

  亞織掏掏耳朵,「馬後炮我聽得多了,還沒聽過像你講得這麼爛的。如果高橋信史那麼容易被你指使,你現在還需要站在這裡潑婦罵街嗎?」

  「你!?」成田惠子第一次被人講成這樣,氣不過地向前就要揮起手,卻被對方攔截在半空中。

  「在動手之前,你最好先弄清楚你的對手是個什麼樣的人,就憑你,再來三個也不夠看!」甩開她的手,亞織一臉冷然。

  「你!我一定要你好看!」撫著發疼的手,惠子氣得大吼。

  「還不走!」亞織沉聲一喝,惠子嚇得連連後退。

  「你、你給我記住!」轉身打開門,惠子立刻就衝了出去。

  天底下的落水狗,除了這句話,就沒有別句可以嗆聲了嗎?這種無聊話,亞織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有一句話她卻記得很清楚……

  她說,她是高橋信史的未婚妻,他真的……跟她訂婚了嗎?

  ※ ※ ※

  開了三個半小時的會,一踏出會議室,高橋信史就接到手下報告,說成田惠子到辦公室大鬧,他立刻快步趕回。

  結果,回到辦公室,他只看見亞織在玩連環新接龍,什麼事都沒有。

  高橋信史不承認自己到現在才真正放鬆。亞織或許有四年不曾與人交手,但那不代表在面對攻擊時,她就會是輸家。

  終於解開牌局,亞織順利累積第五次勝利,不過她的失敗也達到二十一次。

  看到她玩這麼Easy的小遊戲,半點挑戰性都沒有,高橋信史挑了下眉,忍不住搖頭。

  「你那是什麼表情?」亞織瞇起眼,當然知道他看到了。

  「沒什麼,該走了。」他的神情恢復淡漠。

  「好啊。」她站起來。「不過在走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

  「你訂婚了嗎?」

  高橋信史沒回答,墨黑的眼眸沉沉回望著她。

  亞織心一沉。深吸口氣,她再度開口:

  「我想你應該知道,剛剛有人來這裡找過我,她說,她是你的未婚妻。」她看見他眼神一閃,忍不住輕笑出來。「那麼,她說的……是真的羅。」

  如果什麼都沒有,他會否認;但他卻沉默、閃了眼神,那麼,他是真的……有了別人……

  「是真是假都不重要。現在,回去。」信史沒有解釋、也沒有多言。

  亞織閉了閉眼,「如果我覺得很重要呢?」

  他又不說話了。每次遇到他不想回答,或不想談的話題,他就用沉默來回應。

  「你愛她嗎?」

  「這不重要——」

  「那什麼才是重要的?」她打斷他。「如果你就要和她結婚了,為什麼不直接就告訴我?」

  「她不重要,你不必知道她是誰——」是他對成田惠子身份的解釋,但……她卻是他的未婚妻!這就是他對「她不重要」這四個字的定義!?

  「亞織,不要過問你不該過問的事。」他忍著氣說。

  「我只要你簡單一句回答,這也太過分了嗎?」難道……她終究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他永遠不會輕易原諒她當時的欺騙!?

  「你沒有資格問我什麼!」他嚴厲地道。

  亞織一震,沒……沒有資格!?

  「你騙我!」她低喃。

  「我沒有騙你。」他否認。

  「你說她不重要,結果她卻是未來的新娘,這不是騙我,是什麼?」她指控地道。

  「就算我騙了你,比起你四年前所做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麼?」她的指控逼得他口不擇言。

  亞織踉蹌地後退一步,望著他的眼神裡充滿不可置信,他……不管怎麼樣,他始終怨她……

  如果這也是他的報復之一,那麼她不得不承認……她被傷的……很徹底……

  「我早該知道,在你心裡,我永遠是罪該萬死的,我不應該以為……」她搖著頭,淒楚地笑了出來。

  呵……呵呵……她……只是自欺欺人!

  忽然之間,她再也待不下去,再也不想看見他!她轉身衝向門口,卻在跑出的第二步被他攔腰抱住。

  「放開我!」她捶打著他的手。

  「亞織,你在做什麼?」他低吼。

  「我不要見你、我討厭你,我要離開!」她猛烈掙扎。

  「不准!」

  「你沒有資洛說不準,沒有資格留下我,我現在就要走!」她曲肘往後打,聽見他悶哼一聲。

  高橋信史沒想到她會真的打,差點因為胸口的疼痛而放了手。她的無理取鬧,真的把他惹火了。

  「我沒有資格?我沒有資格!?」他低吼。「就算我沒有資格,我也絕對不會放你走!」

  他猛地用力,將她推到桌上壓制著,俐落地解開兩人下身的衣服,就這麼在辦公桌上佔有了她!

  亞織大驚失色,咬唇止住驚呼的同時,氣憤地甩手打中他的臉。

  時間頓時靜止,他冷冷地回眼,忽然,他捉住她雙手,身下毫不留情地衝刺起來,動作強悍而猛烈。

  她努力掙扎,卻怎麼都掙不開他有力的抓握。面對他的佔有,她只能接受。

  那種半是歡愉、半是疼痛的矛盾感受,逐漸蔓延全身,讓她覺得難堪又屈辱,但其中夾雜著更多的憤怒……

  這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現在所擁有的嗎?

  ※ ※ ※

  大島謙和訝異地差點合不攏嘴。

  幫主在抽菸!?從他發誓以命效命幫主以來十五年,從來不知道幫主居然會抽菸,而且姿勢還很帥!

  「有事嗎?」高橋信史捻熄了菸。

  「是有幾件事想跟幫主報告。」大島謙和很快補充了一些稍早開會時漏掉的重點,然後望著菸灰缸裡躺著的好幾根菸頭,忍不住又開口:「幫主,你讓伊籐送走的——是什麼?」

  整個青龍幫,高橋信史最信任的兩個人,一個是伊籐——也就是他的隨身保鑣,他把自己的命交給伊籐保護;另一個,則是被他重用成為副手的大島謙和。

  「中山亞織。」高橋信史一說,大島謙和立刻知道她是什麼人。

  「幫主已經抓到她,那——」大島忽然閉上嘴。

  「怎麼不說了?」

  「屬下不該多言。」幫主自有想法,那不是他能干涉的。

  「直說吧。」高橋信史淡淡地道。

  大島謙和將心中的想法重整了下。「幫主打算殺她嗎?」

  「不。」連想都不用想。

  「那麼,讓她成為幫主的女人吧。」大島建議。

  高橋信史神情略略遲疑,起身欲走到玻璃窗前,卻意外在地上發現一顆扣子,他撿了起來,想起方纔的事——

  當慾望平息,他退出她的身體,她雙腳微顫地滑下桌,面無表情地整著衣衫,並拉出上衣掩去腰間缺少的扣子。

  「我不會放你走。」他穿好衣服,冷漠地站在一旁。

  「那麼從現在開始,一天二十四小時,每一分、每一秒,你最好都派人緊緊把我看住,否則,我一定會走。」她倔強地站直身,以和他同樣冷漠的語氣回道。

  後來,他喚伊籐送她回去,自己卻留在這裡抽悶菸。

  他傷了她,他知道;而她要真的開始反抗他了,他也知道。她的驕傲不會允許自己在人前失控,但回去後,她……

  大島在一旁默默觀察著幫主的表情,比幫主長十餘歲、多添江湖經驗十餘年,已經夠讓他看出幫主冷漠面孔下隱藏的感情。

  哎,這些年輕人總是喜歡把簡單的事,搞得很複雜。

  「幫主可是擔心成田達山?」大島猜測。

  「是,也不是。」高橋信史握著扣子,望向窗外。亞織算是間接害成田達山入獄,所以成田達山或許會以長老的身份反對,但那並不是他與亞織之間的問題重點。

  「有件事,屬下還沒有證據,但很有可能是真的。」大島頓了下語氣,「四年前引來警方的,很可能是成田達山。」

  高橋信史一震,倏地回身。

  「你說什麼!?」

  「這是屬下根據最近查的事實所做的推測,但……還沒找到證據。」

  「不可能。」高橋信史立刻搖頭。「亞織是官方的人,這是事實。」

  當初事發之後,他心痛於亞織的背叛,同時也忙著整頓幫務。

  販毒一事,最後查出為另一名長老指使,事發之後他乾脆叛幫,最後高橋信史雖然守住青龍幫,但是青龍幫的勢力也衰弱不少。

  他花了三年半的時間,才讓青龍幫重新站穩九州的龍頭地位;而至此,他也才有時間,去討回被背叛的債。

  「根據屬下得到的消息,成田達山所判的罪裡,還有一項沒有公開起訴的罪名——勾結官方的人。」大島說道。「在成田達山被判刑的同時,也有一名海防軍方的人也被起訴判刑,原因是收賄,暗中讓走私的小船入港。這件事和當時的情況符合。」

  「真的?」高橋信史震驚。

  「因為屬下還沒有實證,所以遲遲沒有對幫主提……」大島又猶豫了一下,「幫主,請恕屬下僭越,就算背叛是事實,但亞織小姐……並沒有那麼不可原諒。站在她的立場,她的所作所為只是盡責,並沒有錯。」

  「你同情她?」他眼中厲光一閃。

  「屬下只是提醒幫主,另一個思考方向。」大島神情坦蕩。「但任何人危害到青龍幫的安全,不論是非對錯,大島都視他為敵人。」這句話,說明了他對青龍幫的忠心。

  意外地,高橋信史突然一笑。

  「她的事,我有主張,你不必擔心。幫裡的事,還是要你多費心。」

  「屬下會盡力。」大島恭敬回答。

  「另外,查出是誰在替成田惠子做事,他們知道我在市郊的住處。查出後,以幫規處置。」

  大島一聽,臉色微變。幫主的行蹤被查出,這是多麼嚴重而危險的事。

  「屬下一定會將人查出來。」他承諾。「需不需要屬下派人守在附近?」

  「不必。」高橋信史搖頭。「憑他們還動不了我。」

  「那請幫主務必小心。」知道幫主說一不二的個性,大島謙和就算再擔心,也不便多說什麼。

  高橋信史點點頭,算是接受他的關心。

  ※ ※ ※

  在辦公室裡處理完各項要事,高橋信史在入夜後又與大島一同前往夜總會巡視,等他回到庭園住處,早已過凌晨。

  「她呢?」一入前門,他開口就問。

  「一直在房裡。」暗處的伊籐回答。

  高橋信史一路走到房外,房裡寂靜無聲,他悄然進入,沒有開燈,只就稀微的夜色看著她。

  他似乎料錯了,她並沒有太傷心,或者淚流滿面,依然能沉靜地睡覺,他整天的擔心,是多餘的了。就算大島的推測是真,然而,她臨陣倒戈,卻是事實,就算他想諒解,也無從諒解起。

  高橋信史站起身,到房外獨立的浴池沖完澡,披著睡袍回到臥房。才踏進門,就發現床上的她翻動了下。

  她沒有驚醒過來,只是輕嚀了聲,眼睫微濕,眉頭緊鎖,身子微微顫抖。

  他直覺她在作惡夢,但她沒有驚慌地大喊,只是那種哀傷……卻太過明顯,他幾乎想叫醒她。

  「不……」她忽然逸出一個單音,然後表情漸漸放鬆,她側身環住自己,整個人縮在被子裡。

  見她似再度沉睡,高橋信史這才躺上床,悄然滑進被裡,小心翼翼地將她摟住。

  在入睡之前,他還在猜:她作了什麼夢?

  就在他快要睡沉時,他突然又睜開眼,瞇眼看了下表,現在的時間——與四年前的那一夜相同。

  凌晨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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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15: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頒一個獎,叫作「最佳喜怒無常獎」,那她一定會推薦高橋信史去報名,保證那個獎盃非他莫屬。

  前一天,他還憤怒的在外面對她……

  後一天,他卻什麼也不再提,一如往常,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但是,這並不能代表什麼事也沒有,事情就是發生過了,那種衝突和心痛,她深刻記著——也許就像他記著四年前那一夜一樣,怎麼也忘不了。

  看著沒半個人的屋子,她感覺自己現在的生活,就像小說裡形容的情婦一樣,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只等恩客興之所至的臨幸。

  可能這麼比喻,還太高估了她自己呢!頂著四年前背叛的罪過,她的身份,大概只能等同於玩物那一等級,等他厭倦了,她就隨時準備被丟棄。

  可是啊,老天爺也實在很不疼她,要讓她演個悲劇角色,也不給她一點時間自憐到底。現在她正在多愁善感呢,偏偏這時候還有人不識相來打擾,連這麼一點點的獨處時間都要剝奪,實在很過分。

  不過不管現在還是誰來,她都沒興趣知道。她坐在走廊上不動,等著來人無趣地自己離開。

  但不多久,她卻聽見一陣腳步聲朝她走來。

  這裡只有他能自由進出,但聽腳步聲……不是他。那麼,又是誰這麼有本事自己進來這棟屋子?

  腳步聲停在她後方約五步遠的位置。好一會兒後,來人終於出聲:

  「看來,你還好。」

  亞織驚訝地回過頭,隨即想到他的姓。「你和高橋信史是什麼關係?」

  「兄弟,他是我哥哥。」來人回答,隔著一根柱子,蹲坐而下。

  「原來如此。」她喃喃地道。難怪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和我哥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高橋隆之助問。

  「想不到這年頭當個電腦系統設計師,也這麼沒『錢』途。」

  「什麼意思?」隆之助完全聽不懂。

  「要不然,你怎麼改行當神父,要我告解?」她笑笑地道。

  隆之助當場滿臉黑線條。這女人……嘴巴還是一樣利。

  「我是關心你耶。」她以為他真那麼閒嗎?

  「謝了,但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她像拍小弟弟一樣,拍拍他的頭。

  長到三十歲了,卻被一個小他四歲的女人當成小弟弟,那種感覺,說有多窩囊,就有多窩囊!

  隆之助當場就想走人,但又想到,如果她的事跟大哥有關,而他就這樣走了,回去肯定會被那兩對夫妻四堂會審,於是他只好忍住,繼續待下去。

  「看在蕭和千秋的份上,能不能請你不要一直削我?」為什麼他要答應替她們找人?隆之助真想歎氣。

  「是她們要你來找我的?」亞織笑了笑。

  「是呀,一軟一硬,叫人想不投降都不行。」隆之助也是千百個無奈。

  不用說,恰北北的一定是蕭;而講到連沒道理都變得有道理,讓你不得不感覺自己罪孽深重的一定是千秋。

  「替我轉告她們,不必替我擔心,再過不久,我會跟她們聯絡。」亞織望向遠方。

  隆之助注視著她的神情,「我哥把你困在這裡,對嗎?」

  「對。」

  「但你應該不是一個能被困住的人。」憑他對她粗淺的瞭解,也知道她不是那種會束手就縛,或者會容許自己被困住的女人,除非——她是心甘情願。

  「人總有剋星。」亞織聳聳肩,從不認為自己是無敵鐵金剛。

  隆之助驚訝地看著她,沒想到亞織會說這種認輸的話。但這句話,也讓他肯定自己的猜測。

  「你對我哥,一定有某種虧欠。」

  亞織笑了一笑,不答腔。

  「四年前,我還在美國,幫裡的事我向來不太過問,但是那時候卻發生了一件事,差點讓我放棄到手的學位,從美國趕回來。

  後來,大島告訴我,幫裡出現內賊,害我哥差點被抓,幸好我哥及時逃走。但是同行的成田達山卻被捉住,並且被起訴判了刑。」他頓了頓,看向她,「那件事跟你有關,對不對?」

  「何以見得?」

  「在來這裡之前,我見過大島,從他那裡,我也確定了一些事。但我不知道的是,你和我大哥之間,到底該怎麼算?」

  從大島的語氣聽來,大哥對亞織似乎有情,但表現出來的,又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因為四年前的事,大哥對她的怒,絕對足以使大哥動手殺她而不遲疑。

  當初他發現大哥派人找她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所以那天晚上才會特地到大阪。誰知道同一天晚上,大哥就動手把人捉走了。

  「搞清楚這件事,對你沒有好處,我勸你不要過問。」免得惹來一身腥。

  「我是不想過問,可是我還想清靜過日子;如果沒辦法提出合理的交代,我怕我以後永遠別想安寧。」隆之助苦著臉道。

  亞織忍不住笑出來。蕭和千秋一定給他苦頭吃了。

  「這樣好多了。」隆之助也微笑。「你再不笑,我都要覺得,你不像我認識的那個亞織了。」活力四射、英氣逼人。

  「謝謝。」亞織誠心地道。她知道隆之助一直都在想辦法逗她開心,誘她說話,因為憑他的身份,不難知道她在福岡發生的事。

  「亞織,我有一個問題,希望你老實回答我。」玩笑與前言結束,隆之助神情轉為認真。

  「你說。」

  「你愛我大哥嗎?」

  亞織一怔,半晌,她閉眼深吸口氣,微笑,點頭。

  「愛。」

  「那為什麼不對我大哥溫柔一點,使出女人的絕招,一柔二媚三撒嬌,讓他消氣?」隆之助還說的真順。

  亞織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以為你大哥那麼好哄嗎?」

  再說,她的個性也不是那種會以賴皮來掩飾自己過錯的女人。

  呃,也對。就某方面而言,大哥還真是一板一眼的。

  「前塵舊事我不問,如果你想離開,我可以幫你。」隆之助道。

  「你不怕被你大哥責罵?」他會提出這種建議,亞織不能說不感動。他和信史是兄弟,應該幫的是自己的大哥,然而他幫的卻是她。

  隆之助笑道:「我認為你所承受的,已經夠了。」

  「謝謝你的諒解,不過——我還不需要一個『遜卡』來救。」他的好意,她心領了。

  「遜卡!?你說我是遜卡!?你很瞧不起我哦!」隆之助像被踩住尾巴的小狗,氣得撲撲跳。「這棟房子的保全系統是我設計的,你別以為我真的無法救你,我會的東西絕對叫你吃驚!」

  「是哦,我相信你很厲害,可以了嗎?」拍拍狗頭,安撫作數。

  「喂喂喂,你當我是小狗呀!」隆之助抗議地汪汪叫。

  「不喜歡當小狗?行。那當小貓如何?」她做出搖逗貓棒的姿勢。

  「貓!?」抗議更加嚴重。「我這麼大一個男人,你居然說我像小貓,實在太過分了!」

  「真難伺候。」亞織白了他一眼,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真麻煩。

  「你才沒誠意咧。」隆之助咕噥。亞織終究是亞織,即使處在這種情況下,依然不以可憐來博取同情。隆之助對她的欣賞更多了。

  「所以,對我這個沒誠意的女人,你不必花太多力氣來幫我,只要替我轉告蕭和千秋,請她們不要擔心我就好。」

  「我會把話帶到。」隆之助鄭重點頭。他心裡明白,亞織是不想害他們兄弟失和,才不要他幫。

  原來,在她多刺的外表底下,其實有著一顆很體貼人的心。

  「你記住,保全系統在每天中午十一點到下午一點會失效,如果你想走,就挑那個時候。」待會兒,他就把設定給改掉。

  亞織望著他好一會兒,才輕輕開口:「謝謝。」如果這件事被信史知道,肯定會很生氣。

  亞織沒有拒絕,是因為以她和信史目前相處的狀況,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說不定再過不了幾天,她就會需要這條退路了。

  「不客氣,我走了。」隆之助站起來,走到門口前又停住,回頭補了一句:「訂婚儀式根本沒舉行,未婚妻的說法,只是成田家的人口頭定的。我大哥未必會真的娶成田惠子。」

  ※ ※ ※

  離開那座日式私人庭園,高橋隆之助的輕鬆心情也跟著消失。

  現在他要去見的人,才真的麻煩。只希望,即使在盛怒中,他親愛的大哥依然會記得這個多管閒事的人,是他親愛的弟弟。如果真要出手,至少下手別太重。

  趨車來到市區的辦公大樓,隆之助無需旁人通報就直上社長室。這時高橋信史正對幾項經營方針下決定。

  「隆!?你怎麼來了?」看到久未見面的弟弟,高橋信史立即丟下進行中的視訊會議。

  「來看看我親愛的大哥,順便做一些系統更新。」他搖了搖手中的光碟片。「另外,還有一件私事想跟大哥談。」

  「什麼事?」高橋信史坐進他對面的沙發。

  「我想請大哥放了亞織。」隆之助直截了當地要求。

  高橋信史眼神一沉。「大島太多嘴了。」

  「別怪大島。事實上,不是他通知我的。」隆之助笑笑地說。「亞織和我本來就認識,要找出她的下落,對我來說並不難。」尤其,人又是在他們自家的地頭上。

  「你跟她有多熟?」

  「不太熟,但至少也算有點交情。」唔,大哥這口氣,似乎有點酸。

  「那麼,你不需要過問她的事。」該死,他差點懷疑起他們兩人……不,不可能,亞織這四年來沒有過任何男人,如果調查她的資料寫得不夠仔細,那麼他至少還有一項鐵證——她的身子,只給過他一個男人。

  雖然,也許該說——那是他強奪得來的。

  「我必須過問。」隆之助的表情轉為嚴肅。「亞織的兩個好朋友,正好是我兩個至交的老婆,再加上我很欣賞亞織,這件事我就不能不管。」

  「你很欣賞亞織!?」高橋信史聲音一緊。

  高橋隆之助突然看見他握著扶把的手背上青筋浮出。

  如果沙發扶把用的是一般木頭,現在大概已經被大哥捏斷了,真可怕的怒氣。隆之助不覺暗吞了吞口水。

  「對。」

  「不准。」這句話更加冷硬。

  「不准什麼?」隆之助拿出勇氣裝傻。

  「亞織是我的女人,你最好別打她的主意。」高橋信史挑明地道,絕不希望因為一個女人而兄弟閱牆。

  然而聽到這句話,隆之助安心了大半。

  「大哥,如果你真的在乎一個女人,應該是想辦法讓她快樂,而不是讓她鬱鬱寡歡吧。」別以為他看不出來,亞織的精神是強裝的。

  「我說過,她的事不用你管。」高橋信史僵硬地起身,背對著弟弟。

  望著他的反應,隆之助知道自己的大哥心裡也很矛盾。

  「大哥,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如果你不能原諒,要報復,那麼她這些日子來所承受的……也夠了。」

  「你去看過她了!?」高橋信史突地轉回身。

  「對。」隆之助點頭承認。

  「她向你訴苦?」

  「沒有,她什麼都沒有說,但我不是瞎子。」隆之助眼裡滿是瞭然。

  高橋信史別開臉。「誰准你去看她的?」

  「我必須去。」隆之助忍住歎息,大哥未免太???了。「我受人委託來找她,必須做到。」

  「你讓她走!?」高橋信史心一緊。

  「我是想這麼做,可惜她不肯。」隆之助聳聳肩。

  高橋信史這才放心,再一次提醒:「隆,我們是兄弟,你該知道輕重。亞織的事,我希望你不要過問。」

  「要我不過問也可以,除非你告訴我,你打算拿亞織怎麼辦?」隆之助堅持地道。

  「我說過,你不要管!」高橋信史態度也很硬。

  「如果你不說,那麼我就只好管。」隆之助走到兄長身前。「大哥,你可以抱著你累積四年的怨,繼續責怪亞織,但是你不要忘了,亞織再堅強,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女人,能為一個男人所傷的心,絕對有限。」

  說完,他不再理會大哥的反應,逕自到電腦前更新系統程式。只希望大哥能想通,別那麼冥頑不靈才好。

  ※ ※ ※

  當天下午,開完被打斷的視訊會議後,高橋信史便趨車返回住處。

  他一進家門,就看見亞織。

  正是黃昏時分,淡金色的夕陽灑落在清澈的小瀑布與水面上,形成一片炫麗的光芒;亞織步下走廊的台階,不管會不會弄濕衣服,直接坐在堆砌小湖的石台上,拿著一片落葉,撥弄著彩色的湖面。

  亞織身形修長,五官細緻卻沒有顯出太多的柔順,她微濃的眉,更增添了她面容上的英氣。能形容她的詞語很多,但卻沒有一個是屬於溫柔沉靜那一類的。

  可是現在坐在石台上的她,卻有種靜謐的澄靜,少了一點倔強與好強,多了一點……女人味。

  黃昏的絕美景致很快消失,大地漸漸昏暗,跳躍在水面上的波光也逝去,屋裡自動亮起了昏黃的夜燈。亞織轉回臉,就看見他。

  彼此對望,兩人都沒開口,但氣氛已經改變,再沒有剛才的自在。感覺到衣擺被湖水沾濕,亞織站了起來,穿過他打算回臥房換衣服。

  高橋信史伸手握住她手臂,她疑惑地回眼。

  「隆之助來找過你,你為什麼不走?」

  「我不高興走,可以嗎?」亞織眼神瞬間轉冷。他問這句話,是希望她快點走嗎?

  「為什麼?」他語調軟了些。

  「不為什麼。」她避開他的視線。「我猜,隆之助去找過你,你們兩兄弟應該談過,但那不關我的事,不要一回來就質問我。而且我今天沒走,不代表明天不會。」

  「亞織,不要試圖找任何人幫你,因為誰幫了你,我就對付誰。」關心的話始終說不出口,他笨的以威脅代替溫柔。

  亞織頓時像被踩住尾巴的小貓,猛地瞪向他。

  「高橋信史,我也告訴你,不要威脅我,我最討厭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口氣!」笨男人!

  她氣得掙開他的手,大踏步就要回臥房,他卻追上她,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摟入懷中。

  「放開——」

  「抱歉。」

  他突然蹦出那兩個字,害她呆住。

  「你……」她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不要你和隆有接觸。」他放軟的語調裡有著不自然的僵硬,顯然很不熟練說這種話。

  驚愕轉為狐疑。

  「你、你該不會是……擔心我喜歡上隆之助吧?」亞織猜測,但心裡很沒把握。

  他……還可能會在乎她嗎?

  「我不想為了任何一個女人,演出兄弟閱牆的悲劇。」他僵硬地說,卻沒再惡言相向。

  「你是擔心我誘拐了你弟弟,還是不想我跟任何男人在一起?」她進一步問,這答案對她來說很重要。

  「都有。」他不看她,一會兒後又補了句:「但是先後次序相反。」

  一抹笑意飛進亞織的眼裡,而後,是她清脆的笑聲。

  他讓步了,對她來說,這就夠了;更何況,他道了歉。

  「你放心,隆之助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朋友。」僅此而已。

  他望住她,心中的緊繃感隨著她的回答而放鬆。

  「亞織……」

  「嗯?」

  「那天,在辦公室裡……」

  「我不想再提。」笑容頓失,她別開臉。

  「我傷了你,對嗎?」他低問。

  自那天後,他們雖依然同床,卻沒再有任何親密。

  她咬唇不語。

  高橋信史輕撫著她臉頰,輕道:「那天,我很生氣。」

  那天生氣的人,何止是他?

  「從帶你回來開始,我就沒打算要放你走。」摟住她腰的手臂緊了緊。

  「你要我就這樣留在你身邊,一輩子?」她反問,抬眼望他。「你忘了,你還有個未婚妻嗎?青龍幫的規矩,是一旦娶妻,便不得再有其他女子,到時候,你要怎麼安排我?」

  她只要一句話,他不會娶別人,這樣就夠。可是高橋信史卻只是繃著臉,什麼話也不說。

  「或者,你還恨我,得到了我,你還想要我的命?」她退出他懷抱,已將他的為難看得清清楚楚。

  「亞織!」她在逼他承諾!?

  「你知道嗎?如果這是贖罪,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還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消氣?」她退了一步、又一步,仍等不到他的回答;最後,她退回臥房,關上門。

  她和蕭、千秋約定過:自己的男人,自己追。

  可是她的男人,卻不是她想追就可以,他們之間還有許多矛盾與過去,不是一句愛或不愛就能解決一切。她辜負過他的信任,注定得永遠背著這個罪名下去。

  她不會,也不求他原諒她,因為,如果角色對換,她也不一定可以原諒。所以,她只能贖罪,承受他任何一種形式的怒火。

  但是有一種事,卻是她承受不起的,那就是——

  他娶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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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15: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儘管有那麼多矛盾,高橋信史還是夜夜回到臥房與她共枕到天明,他沒再強迫要她,只有親密纏綿到差點失控的深吻和擁抱。

  即使是渴望到發痛,他還是自制,堅持擁著她入睡。

  這樣也好,目前他們之間的情況已經很複雜了,如果再加上情慾,那就更亂了。留著一點他對她的不好,可能未來要離開他會容易一點。

  趁他不在,她在客廳裡東翻西翻,找不到煮咖啡的工具和材料,倒是找到一組配備齊全的茶具。

  沒魚蝦也好,泡茶跟煮咖啡一樣費工,適合打發時間。晚上她應該順便叫信史替她帶一點小說回來,免得她的日子無趣到悶昏。

  等她泡好第一壺茶,時鐘正好指著十二點,依照過去的經驗,他應該再半個小時就會回來——盯她吃午飯。

  呃,她要不要現在就趕快把茶具收起來,並且清除所有痕跡?要是被他看到她偷偷喝茶,他一定會很不高興。

  亞織考慮了一下,把倒出來的那杯茶喝完,然後開始乖乖收起茶具。

  她可不想挨罵或聽訓。

  就在她站起來要將茶具放回原位時,突然覺得不對勁。

  門鈴沒有響,但她卻感到有人闖進來了。而此刻,保全系統失去作用,任何人都可以闖進來。

  尖銳的警覺心讓她立刻藏身到一旁,偷看向外面。

  是成田惠子,身後還跟著幾個人,站在門口張望。顯然上次的電擊讓她心有餘悸。

  估計自己還有一點時間,亞織迅速找出幾樣東西,預備在有狀況時拿來防身用。茶具重新放好,倒入開水,然後關掉瓦斯。

  來人顯然目標是她,而她中山亞織面對挑釁,向來是直接迎戰,沒有懦弱逃走那回事。

  三分鐘後,成田惠子大搖大擺地領著人走進來;亞織鎮靜自若地抬起頭。

  「我不記得有邀請你來,而且,剛才我好像也沒有聽見門鈴聲。怎麼,你進別人家裡,都習慣橫衝直撞嗎?」

  「這裡也算你家?」成田惠子輕哼。

  「我住在這裡,至少比你有資格站在這裡吧?」他們站著,她坐著,卻一點都不顯弱勢。

  「這裡是我未婚夫名下的財產,誰說我沒資格站在這裡!?」

  「可是……」亞織故意一頓。「我記得上回有個女人被擋在門外,還被鐵門上的電流電到……」

  「住口!你不過是高橋隨手抓來的女人,高橋根本不會在乎你,你再囂張也沒有多久了。」

  「我再囂張,應該也比不過你。」亞織甜甜地道:「至少我沒有像你一樣,帶著一群像是搶匪的人,像惡霸一樣到別人家裡亂吼亂叫。你和我比起來,到底誰比較囂張呢?」

  站在成田惠子身後的幾名男人,紛紛掩著嘴努力忍住笑。

  成田惠子眼一瞪,那些男人立刻放下手,一臉肅殺。

  「你儘管在這裡要嘴皮,我倒要看看,當你被好幾個男人輪流著伺候的時候,還能不能像現在一樣尖牙利嘴!」成田惠子靠坐在矮櫃上,雙手環胸,眼神一示意,那些男人立刻向前逼近一步。

  亞織故作不經意地瞄了下時間,天真地問:「不知道高橋信史看到這些人,是會高興,還是生氣?」

  成田惠子回她一抹很冷的笑容,「不必計算時間,因為今天中午高橋不會有時間回來,他還在辦公室裡忙一件突發的公事;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

  「你不怕我告訴他?」隱藏好驚慌,亞織說話的語氣一樣鎮定。

  「就算你告訴他,高橋也不會對我怎麼樣。我父親可是幫裡的元老,而以我的身份,教訓一個不懂得進退的床伴,並不算違背任何一條幫規。」成田惠子一點也不擔心這一點。

  「就算你沒事,那他們呢?」亞織掃過那幾個男人。「他們也不怕高橋信史的報復嗎?」

  聽見這句話,那幾個大男人面色立刻一陣遲疑。

  「我不會虧待替我做事的人,只要他們好好教訓過你,我保證他們不會受到處罰。」成田惠子立刻說道,安撫他們。

  「可惜你控制不了高橋信史,他不會聽你的話。」亞織笑笑地轉向他們,「如果你們對高橋信史有點瞭解,應該知道他不會放過膽敢挑釁他的人;就算我只是高橋信史的一個玩物,他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擅動他的東西。

  這是男人的面子問題,尤其——高橋信史可是個不能丟面子的男人喔。」

  這番話立刻又讓那群男人一陣遲疑。

  「小姐……」

  「住口!這女人隨便幾句話你們就信,你們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的存在?」成田惠子氣翻了。

  「這也不能怪他們呀。」亞織涼涼地道:「哪個人不怕死呢?保命是很重要的,沒有命,就什麼也不必談了。」

  「住口!」成田惠子轉向她,「不管你怎麼說,都救不了你,你最好乖乖認命,否則是自找苦吃。來人,上!」

  一聲令下,四、五名大男人立刻撲向前,亞織抓緊時間,將身前的矮桌翻向他們。

  「哇!」男人們一聲驚叫,被桌子打中還沒關係,有關係的是上面有熱水!

  亞織把握這個機會,立刻欺向成田惠子。擒賊先擒王!

  惠子還算敏捷,狼狽地閃開。

  「笨蛋,快抓住她!」

  顧不得被熱水燙傷的男人,立刻行動,阻斷了亞織的動作。

  進攻不成,亞織立刻後退。在戰鬥中,最要緊的是看清形勢,保持冷靜。如果信史不會回來,那麼不會有人發現她被攻擊,她必須想辦法自救。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被好幾個男人輪暴!

  這群男人顯然除了塊頭大,還懂得打鬥。面對五個大男人,亞織清楚自己獲勝的機率並不高,所以她抓了剛剛藏好的紙鎮和玻璃杯,一股氣全部丟向他們,再趁他們閃躲的時候,轉身跑出走廊。

  ※ ※ ※

  快一點了,保全設施會恢復,她對屋裡的保全設施並不瞭解,除非不得已,否則她不能冒險跑進院子。

  就這麼一點遲疑,大塊頭們已經追上她。

  亞織再度被困住,她盡力攻擊,卻也被打中幾拳。在不知道哪裡有武器的情況下,她跳出走廊,滾進庭園的草地裡,並且迅速移到走道上。

  男人立刻也跟著跳下,卻正好被恢復的保全電流擊中,哀叫聲立刻傳出。

  其他人一看見這種情況,立刻繞出走廊,由走道上追。

  亞織盡全力跑,可是發麻的左腳卻不聽使喚,在小湖前,她再度被追上,抵擋不到幾拳,就被抓住了。

  「放開!」她用力掙扎,被抓住的手臂卻一陣痛。

  這些男人只求抓住她,根本不管會不會弄傷她。就在她掙扎時,成田惠子已經跟了出來,揚手就是一巴掌。

  「哼,我看你多會跑!」

  亞織臉頰一陣熱痛,她回過臉,冷冷地瞪著她。

  「看什麼!」成田惠子再揚手,啪地一聲,將她的臉打向另一邊。

  「小姐,現在要怎麼做?」男人請示。兩個人去扶回那個被電到的兄弟,兩人牢牢地架住中山亞織。在剛剛打鬥中,他們也被亞織揍了幾拳。

  「現在,隨便你們想怎麼做都可以。」成田惠子一陣嬌笑。「在客廳、在房間都隨你們選,只要記住動作快,別用太久的時間就好了。」

  「是!」男人們全一陣喜色。

  「成田惠子,你會後侮這麼做!」亞織直直瞪著她。

  成田惠子聽了,又是一陣呵呵嬌笑。

  「我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不過——你的痛苦,卻是我現在就可以看得到的!呵呵呵。」轉頭望向打手,「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快去!」

  男人們立刻快快將亞織架入臥房。

  亞織心裡一陣恐慌,在她被丟上床的同時,她立刻躍起,警戒地望著他們。在第一個男人撲上來時,她用力縮腳一頂,那個一號男人立刻掩著重要部位撲撲跳,哀叫不已。

  「看來,你比較喜歡粗暴一點,沒關係,我們奉陪。」其中一個男人陰笑著說。「兄弟們,我們一起來,誰先壓到她,誰就先上。」

  臥房裡頓時陷入一陣混戰。成田惠子站在關上的臥房門外,聽著裡頭一陣乒乒乓乓,臉上笑得愈是得意。

  儘管反抗,愈反抗,你只會愈慘;這些人不只會打,而且個個性慾強烈,一般的女人絕對無法承受。

  呵呵呵……

  ※ ※ ※ 

  「你怎麼會在這裡?」一句低沉的問語,讓成田惠子得意的笑聲差點嗆住,立刻回過身。

  「高……高橋!?」

  高橋信史眼神立刻望向臥房的門,這時裡頭正好傳來一聲尖叫——

  「不要!」

  亞織!?高橋信史立刻踹開門。

  砰地一聲響,讓門裡所有人的動作、笑聲頓止。

  他看見的是,亞織身上的衣衫幾乎被撕得無法蔽體,四個大男人凌亂地制住她四肢,而另一個男人則正扯下自己的褲頭。

  一陣巨怒狂襲!

  高橋信史瞬間出手,動作快的不可思議,一拳揍得拉褲頭的男人噴血,接著強勁的長腿分別掃中抓住亞織的四人,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五個男人各自掛綵,一一被丟出房外,連成田惠子也跟他們跌成一團。

  高橋信史走出房門口。「伊籐!」

  如影子般的隨身護衛立刻現身。

  「看住他們。」下完命令,高橋信史轉身回房。

  臥房裡所有的陳設幾乎全被破壞,而亞織縮在另一邊的床下,拿著枕頭遮掩自己的身軀。

  高橋信史看得既心驚又憤怒。他雙拳緊握,等控制得住身上的憤怒氣息時,才走向她。

  「亞織!」他輕喚,震怒的心臟仍狂跳。

  亞織一顫,更抱緊枕頭,她沒睜眼,只把臉別開,而裸露的雙臂上,有著拉扯與打鬥後留下的明顯傷痕。

  「你走!」她哽聲。她不要他看見她這麼狼狽,又毫無尊嚴的模樣!

  高橋信史懂,胸口卻也更痛。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回來,亞織就……

  他閉了閉眼,怒火更熾,幾乎想立刻轉身去處理那幾個垃圾;但亞織這模樣……

  他必須先送她去神野醫生那裡,再回頭來替亞織雪恨。

  高橋信史拿來一條布巾,遮掩住她的眼。

  「如果不想看我,就不要看。」以亞織的驕傲,此時此刻絕無法承受任何人的同情,包括他。

  亞織順從地任他綁住雙眼,他卻看見她雙頰上的紅痕。

  再一次壓抑怒氣,他抽走她緊抱的枕頭,為她先套上長長的和服衣袍,才扶她坐上床沿,綁好腰帶,再以一件被子包住她全身,然後彷彿怕弄疼她似的小心翼翼將她橫抱起,緩緩走出房外。

  「通知大島派人來整理屋子,也將這些人帶回刑堂,我要親自處理。」交代完,他走往門口。

  伊籐受命,立刻通知大島,然後跟上主人。

  成田惠子和那五個男人綁在一起,坐在草地中央動彈不得,但她恨恨的眼神,卻直直注視著高橋信史與中山亞織。

  從不對任何女人溫柔的高橋信史,第一次為了女人發怒,更對那個低下的女人寶貝不已。而他從頭到尾,沒拿正眼瞧過自己。她到底哪裡好!?成田惠子心裡更怨更恨。

  等大島謙和到來,發現這裡發生的事後,不管成田惠子的身份,不管她怎麼吵鬧抗議,他就是不肯放她走。

  ※ ※ ※  

  高橋信史不是個太嚴厲的黑幫之主,但身為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絕對有那種冷漠、又令人害怕的特質。青龍幫刑堂的弟兄們發誓,他們從沒有見過幫主的臉黑成這樣。

  當他一路走過,幾乎是生人迴避,然而他不理會這麼多,只想著神野醫生為亞織檢查過後所說的話——

  「她還好嗎?」急救的事,他幫不上忙,只能在診療室外枯等半個多小時。

  「不太好,她吃了不少苦。」神野醫生先歎口氣,然後忍不住責備:「你是怎麼搞的,為什麼讓她傷成這樣?」接下來便是一長串的數落。

  高橋信史靜靜讓神野醫生念完。「她的傷……重不重?」

  「沒有生命危險。」神野醫生又歎口氣。「至於重不重,你自己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高橋信史立刻推開門進入,而神野醫生就跟在他後面。

  躺在病床上的亞織雙眼緊閉,眉頭深鎖,頭被紗布包著,看得見的手臂、手掌也都有上藥或包紮;而被單底下的身軀……他心一痛。

  「她……」他幾乎說不出話。

  「被子下還有更多傷口,比較幸運的是,這些傷大多是皮肉傷;幾個比較嚴重的地方,只要好好調養、吃藥,也會沒事的。」神野醫生說明道:「她的傷很多,情緒也不太穩定,我替她打了鎮定劑,才有辦法替她上藥。唉,女娃兒這次受傷的……恐怕不只是身體。」

  執醫數十年,神野醫生當然不會看不出來亞織的傷是怎麼來的,雖是打架所受的傷居多,但她脆弱的精神狀態,在在顯示她剛遭遇了什麼事。

  高橋信史表情凝重地走向前,伸手撫過她完好的眉,望著她臉上掩不去的青紫,抑不住一陣心痛。

  「她什麼時候會醒?」

  「最快四個小時。」判斷她需要休養和睡眠,也為了讓她情緒能得到緩和,所以神野醫生將劑量加重了些。

  「我可以帶她回家嗎?」

  「最好讓她在醫院住兩天,觀察看看。一來換藥方便,二來也可以預防傷口受感染。」神野醫生道。

  高橋信史點點頭,表示同意。「那麼,她先拜託你照顧,我回幫裡一趟。」

  「沒問題。」神野醫生一口答應。

  高橋信史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然後轉身,大踏步走出去。

  由他臉上的肅殺看來,神野醫生敢打賭,有人要倒楣了!

  在回來的路上,高橋信史暗自發誓,亞織所受的痛,他會加倍討回來。

  進入刑堂,成田惠子與手下五個男人被綁立於一旁;而成田惠子始終不安分。

  「大島,我父親是幫裡的長老,你不能綁著我!」她這句話不知道已經說了幾次了。

  大島謙和不理會她,他只聽幫主的。再說,成田惠子這次真的太過分了,她到現在還不知錯,幫主如果聽見了……

  「幫主。」才想著而已,幫主就到了,大島謙和恭敬地迎接。

  等幫主上座後,他又道:「幫主,這五個人,也是幫內的兄弟,隸屬成田長老,現在聽惠子小姐的命令行事。」

  高橋信史的眼神轉向那五個被修理得垂頭喪氣的男人。

  「那麼,你們應該知道自己去的是什麼地方,對付的人是誰?」

  「是。」五個男人不敢不回答。

  「很好。」高橋信史臉上閃過一抹冷酷的笑意。「明知故犯、以下犯上、意圖侵犯女子,無視於本幫主的身份與幫規的規範,這些罪加起來,該怎麼處治?」

  「最重,可以判切腹以謝罪。」大島一說,那五個人立刻嚇得雙腳發顫。

  「切腹?」高橋信史冷笑。「不,他們別想以死求得解脫。將他們押下,廢去一手或一足,由他們自己選。另外,我要他們永遠無法行房。」

  這聲命令一出,五個壯漢沒嚇暈也呆得無法反應。

  而大島也很震驚,因為對一個男人來說,幫主判的何其重。但他一點也不同情他們,畢竟現在這種結果,是他們自己找來的。

  「幫主,求求你饒了我們!惠子小姐,你答應過要救我們——」

  大島一揮手,刑堂的人立刻將他們拉下去行刑。他們居然還妄想求饒、求成田惠子救他們?成田惠子都自身難保了。

  「惠子小姐——」求饒聲消失在門後。

  成田惠子對他們的受罰無動於衷,只是故意挑釁地看向幫主,篤定幫主不敢重罰她。

  「是你命令他們對亞織出手,擅自闖進我的住處?」高橋信史問,臉上完全沒有任何喜怒。

  成田惠子哼聲一笑。「是我命令他們做的,那又如何?」

  「同樣是明知故犯、以下犯上,眼裡無視於幫規、幫主;論罪,該處死。」幫規首重倫理,誰都不能以下犯上。

  「你敢!?」成田惠子瞪著他。

  「有什麼理由讓我不敢?」高橋信史冷笑。

  「我父親是幫中長老,他對幫裡的貢獻……」

  「你要用成田長老二十多年來的功與勞,彌補你所犯的錯?」

  「是又如何?你沒資格殺我。」成田惠子得意地看著他,「再說,我是你的未婚妻,教訓一個對我出言不遜的女人,算得上什麼錯……」

  高橋信史突然走下座位,來到成田惠子面前,啪地一聲,她被打倒在地,臉上浮現五指印,唇角沁血。

  「這一巴掌,是教訓你胡言亂語,仗勢胡作非為。幫中儀式你該很清楚,你夠格自稱我的未婚妻嗎?」高橋信史表情不變,但眼神卻沉冷地令人膽寒。「光是潔身自愛這一點,你就做不到。」

  「你、你……」成田惠子真的嚇到了。難道……她和那些富家子上床的事,他都知道!?

  高橋信史回到上位。

  「你要以長老的功績抵自己的死罪,可以,但活罪難饒。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青龍幫的一分子,在被逐出幫之前,將你臂上青龍幫的記號烙除。大島,立刻發消息通知各堂口,日後誰再與成田惠子往來,形同叛幫,一律依幫規處置,絕不輕饒。」

  「是,幫主。」大島低首受命。

  「所有刑罰,由你監處,不得輕饒。」高橋信史再下令。

  「是。」大島再一頷首,帶著人將成田惠子給拖了下去。

  不知道幫主是不是有注意到,他已經將亞織納入自己的保護羽翼之下,而今天這樣的舉動,已經等於對幫裡的人作出宣告——

  對青龍幫人而言,中山亞織是幫主的女人,擅動者,死罪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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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1:16:1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她不見我!?」

  「嗯。」

  「不見我!?這是什麼鬼意思?」這是高橋信史今天第二次失控。白天是出手打人,現在則是差點吼叫出聲。

  神野醫生一臉同情地看著他。「她不想見你,我也沒辦法。」

  「我去找她。」

  「不行!」神野醫生及時攔住他。「我答應過她,不讓你去打擾她,我必須守承諾。」

  高橋信史瞇起眼。「我拜託你照顧她,可不是叫你幫她來隔離我。」

  「我知道、我知道。」神野醫生語氣安撫。「但她現在是我的病人,我有義務要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休養。」

  「她是我的人,醫藥費是我在付。」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不收她的醫藥費也沒關係,我願意免費替她看病。」神野醫生熱心得很,很願意在某些時候做白工。

  「神野醫生!」

  神野醫生看得出來,高橋信史快要變臉了。玩笑要適可而止,過火就是替自己找麻煩了。

  「別凶,我是醫生耶。」神野醫生咕噥道。「亞織不想見你,是真的;而我認為,她現在不想見你,就最好不要勉強,否則萬一又讓她情緒激動,又要花一番工夫才能穩住她的心緒。」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她?」他幾乎又要吼了。

  「這……至少等她的傷穩定一點,會比較好。」神野醫生也不敢明確說是什麼時候。

  高橋信史面色緩了緩,等能控制住自己,才又開口:「告訴我,她醒來後……還好嗎?」

  「應該……還算好吧。」神野醫生語帶保留。「她很平靜,問明了自己在哪裡後,只要求我一件事——要我攔住你,說她不想見你。」

  這叫好?才怪!

  亞織那麼驕傲,絕對不會把脆弱的一面顯示在別人面前,而她不見他,就證明了亞織的情緒仍然停留在臥房裡的那一幕……

  該死!他現在就要看看她,否則他不能安心!

  「信史,不要。」看出他的衝動,神野醫生按住他的肩,搖搖頭。「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平復。」

  人在面對恐懼時,所能產生的反應不多,但是會在心底留下的印象卻有千百種;他對亞織的個性瞭解不多,但以他做醫生的專業判斷,如果她想一個人,最好就給她一點獨處的時間。

  「她在哪裡?」高橋信史問。

  「信史……」

  「我可以不進門去見她,但是我要知道她在哪裡。」他強硬地道。

  「好吧。A棟三五八號獨立病房。」

  神野醫生一說完,高橋信史就往外定。

  神野醫生連忙追上叮嚀:「記得,別去打擾她呀!」

  高橋在病房門外的椅子坐下來,一直過了凌晨三點,病房裡依然安靜,他才起身離開。

  第二天,亞織依然不見他,他眉頭緊皺,但還是接受了事實。

  到了第三天,他覺得神野醫生已經開始把這件事當成笑話看了。但隨著醫生的態度變輕鬆,他的擔心也一點一點地減少。因為那表示亞織的傷在好轉,否則神野醫生神情不會那麼輕鬆。

  所以,今晚無論如何,他都要見到亞織。

  ※ ※ ※  

  恐懼感使亞織從淺眠中迅速清醒。房裡黑暗的光線讓她知道,現在還是夜裡。

  從入院以來,除了被鎮靜劑強迫睡覺的那五個小時之外,她沒有一次真正睡著過;而一入眠,總是容易驚醒——

  一股直覺突然襲向她,她立刻偏轉過頭。

  「你沒睡好。」站在房裡最幽暗處的人,發出低沉的聲音。

  「你……」意識到是他,她被恐懼揪緊的心猛然放鬆。

  他沒有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懼反應,也不讓她躲,直直走近病床,並且扭開床邊的燈。

  亞織立刻拉被蒙住頭,高橋信史見狀,伸手就要拉下被。

  「不要!」她的低喊,悶悶地由被裡傳出。「你為什麼會來?醫生明明答應我要攔住你的。」

  「他有。」高橋信史語調冷靜。「但是三天已經是我的極限,你真的以為神野醫生可以永遠擋住我嗎?」

  感覺棉被下的她一頓,他可以想見,她又咬著唇了。

  「把棉被放下來,讓我看看你。」他不動手,只以聲音勸哄。

  「不要。」她低低地說。

  「亞織,你該知道你阻止不了我的。」他淡淡地陳述事實。

  「你為什麼不能讓我一個人安靜!?」語氣裡有了惱怒。

  很好,她生氣總比她沒精神好。

  「把棉被放下來。」他又道。「還是,你怕被打得毀容,臉很醜,所以沒有臉見我?」

  「才不是!」

  「那不然,還是你怕自己太醜,會毀了你在我心裡美麗的形象?」

  「誰在乎在你心裡我美不美!?」她猛地拉下被,氣憤地戳著他肩膀。「我只是不想見你,你懂不懂啊?」

  他才是那個面目可憎的人啦!

  高橋信史不理她的脾氣,只托住她下頷,細細打量著她的面容。

  紗布已經拆了,青紫也褪成淡淡的紅痕,但經過三天還有這種痕跡,可見當時成田惠子出手有多重。

  「你放心,神野醫生會讓你的臉恢復原來的模樣。」他輕道。而他很認真在考慮,要不要派人去找成田惠子,把她的臉再打腫一次。

  「這點小傷……才不算什麼。」她別開臉。

  「如果真的不算什麼,為什麼不敢見我?」他淡嘲地反問,一副她死鴨子嘴硬,明明在乎硬說不在乎的模樣。

  「因為你很討厭,要不是你,我哪會被打?」她忿忿不平。

  「如果我保證,成田惠子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這樣可不可以算是彌補?」他語氣平淡,但亞織已聽出不對勁。

  「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違反幫規的人,自然要受到處罰。「他們不值得你費心,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

  「我?」她很好呀!

  「你作惡夢,對不對?」他輕輕一句,亞織卻是一震。

  「那、那又怎樣?」

  「你倔強,不肯承認自己害怕,對不對?」

  「我本來就不怕。」她倔著臉,就是嘴硬。

  「你住院三天,但沒有好好睡過覺。」他指出顯而易見的事實,因為她眼下的暗影實在太明顯。「你不敢睡,就怕有人會再來傷害你,對嗎?」

  這次她連話也不回了,只是用那雙大眼瞪著他。

  「傻亞織。」他摟她入懷,笑笑地道:「如果我告訴你,那五個男人全被我去了勢,還廢了手足,從此再也沒有機會接近你,也沒有能力傷害你,你會安心一點嗎?」

  「不會。」她靠著他肩膀,忽然哽了聲,「他們已經傷害過我,來不及了。」

  「他們沒有。」

  「有。」她望著他,向來倔強的眼裡首度出現脆弱。

  就算面對他的憤怒,在他強佔她時,她都沒有顯出任何一點弱勢;然而現在,她眼裡卻閃著淚光。

  「他們……抓住我,那種恐懼……我忘不了……」

  高橋信史靜靜看著她,輕撫著她的發。

  「我不怕死……」她低語。「可是那種屈辱……」

  他再度將她壓入自己的胸膛,心頭疼得幾乎想阻止她繼續說;可是不說出來,她心頭的陰影就會一直在,那麼,她永遠也好不了。

  「他們沒有……但是,我覺得自己……已經被侵犯。」她閉上眼,淚水終於滑落。

  如果他沒有來,她可以強裝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可是他來了,又是激、又是哄,讓她再也無法偽裝平靜。

  他是瞭解她的,也太知道怎麼突破她的心防,觸到她脆弱的一面。可是,她最不希望看見她脆弱的人,就是他、就是他……

  兩顆懸在眼眶的淚水落下後,她沒有像一般女子那樣就縱情哭泣,只是被動而僵硬地伏在他懷裡,任他不斷輕撫她的背。

  久久,她終於在他的輕撫下,漸漸放軟了身軀,而他這時才開口。

  「亞織,你是我的女人。」

  放軟的身軀忽然顫了下,她張口,試著輕鬆回話,但卻很難。

  「是……嗎?」可是她……

  「信不信你的身體,只會對我起反應?」在她背上的拍撫,忽然轉成一種刻意的撫摸。

  「信史……」

  她抬頭,他正好低首,貼住她的唇,然後輕輕摩挲,由輕而重,誘她張開口,再轉入深吻。

  亞織的呼息漸漸急促起來,他才緩緩放開。

  「閉上眼。」他輕道。

  「做什麼?」

  「不要問,只要聽話。」

  「不要。」她立刻搖頭。

  像是早知道她不會合作,高橋信史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絲巾,動手再度綁住她的眼。

  「你要做什麼?」她沒有反抗,卻有些慌。

  「我要證明一件事。」

  「什麼事?」她看不見他,卻感覺得到,他……在脫她的衣服!

  「你的身體,只會對我有反應。」病人服不難脫,一件就結束,他推她躺回床上。

  「信史!」她雙手在空手亂抓,揪住他的衣袖。

  「噓,放鬆自己。」他輕輕將她的手抓開,然後開始褪下自己的衣服。

  「信史,你……你到底要——」她的手碰到他光裸的胸膛,身子驀然一僵。就算剛剛不懂,現在也懂了。

  但是,這裡是醫院……是病房……隨時會有巡房的護士小姐……

  「別擔心,沒有人會來。」這裡是特殊病房,而他剛剛已經交代過,門也落了鎖。

  「不要……」她搖著頭,語氣明顯弱了一些。

  「什麼都別想。」他抓著她的手,放到唇邊一吻,「不要去想自己現在的模樣,只要去感覺就好。」他吻向她的唇。

  感覺……

  信史吻過她許多次,但從沒有像這次……火熱中,帶著一種引誘,讓她不自覺地跟著回應。

  光是一個吻,已經令她忍不住貼向他,主動尋求更多的歡愉。

  他將她的雙手放到自己肩後,濕熱的吻輾轉而下,而他的雙手也熟練地在她身上的敏感處撫弄起來。

  亞織的呼息漸漸急促起來,忍不住逸出低吟,她驚訝了下,羞得慌忙咬住唇。

  「別咬,這是很正常的,我就要你這種反應。」他的手指,輕壓她的唇,誘她放開貝齒。

  「我……」她搖了下頭,雙頰泛熱。

  她……早已屬於他,然而他再火熱、再強悍的佔有,都比不上現在的感覺。因為他此時刻意的誘導,讓看不見的她感受更加強烈,而且身體敏感地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就在她搖頭間,他俯身含住她胸前一邊蓓蕾,濕熱的吮吻立刻引起她的輕顫;亞織發出尖銳的喘息,感覺一股電流直竄向下腹。

  這還不夠。

  他精壯的身軀同時貼向她,一手探向她身下的神秘之地,用一陣撩撫輕易化開她併攏的雙腿,溫柔地折磨起她最脆弱的地方。

  「住手……」她低喘頻頻地想阻止,卻發現自己虛軟得使不出力。不自覺再度緊咬著唇,她試圖抵抗這種陌生而狂烈的欲潮。

  「不要想,只要去感覺……」他的聲音在她耳畔誘哄;而身下,卻是極力堆積她對慾望的狂野感受。

  低聲嗚咽、嬌喘不休,她讓他時而激烈、時而暫停的撩撥,引得渾身火熱,主動要求更多的給予。

  一直到她終於激動地掐住他的肩,他知道她已快到達頂點。

  「啊!」

  她的低喊被他吻去,而他緊擁著她,感受她的激動與顫抖,吸納進她所有的狂野與喘息。

  時間彷彿瞬間靜止,她依著他,平復失控的喘息,直到意識重回到腦子裡,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沒有……」她的語調必定是驚訝無比,否則她不會聽見他的低笑聲。

  「沒有。」他的嗓音,比方才低了好幾度。

  「為什麼……」她不明白。

  「你很聰明,會想通的。」他輕輕放開她,讓她重躺回床上,溫熱的唇輕刷著她額間,幾乎是輕憐疼惜的。

  就著夜色,仍看得見她身上的某些傷痕,他輕輕一一撫過,來到她左胸下緣時,她忽然抓住他的手。他一昂首,就看見她羞澀的表情。

  「很敏感?」他意會地低低笑出聲。

  剛經歷過情慾徹底洗禮的身子,對熟悉的撫觸總是特別敏感。看來,她的身體真的開始記得他了。

  一抹得意閃過他眼間,他再度壓低身子,開始他的重溫與試探。

  「信史!?」

  「還沒完。」

  她只聽見這句,隨後一股由他挑起的情慾浪潮,再度席捲她所有的感官與知覺,讓她只能依附著他不斷喘息、感應……

  ※ ※ ※ 

  早上十點,她穿戴整齊地坐在床邊,看著高橋信史與神野醫生談話,等著他辦好出院手續。

  從昨夜到現在,她只睡了三個小時,而他更少,可是他看起來卻與平常無異,半點疲憊的神色也沒有。

  她終於明白他一直強調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他說:她的身體,只會對他起反應。

  雖然有過幾次的肌膚之親,但那些累積起來的一切,都不如昨夜。他沒有佔有她,卻以手和唇舌撫遍、吻遍她全身,教她探知她身上的每一處、每一個情慾反應,徹底讓她明白,男女之間的歡愉可以到什麼程度。

  她幾乎是在半喘息、半疲累的情況下,不自覺地在他臂彎沉沉睡去;直到晨光透過絲巾,刺激到她合閉的眼眸,她才再度醒過來。

  就在這個時刻,他解開了縛住她眼眸的絲巾,她眨了好幾下眼,才適應光亮,看見他的臉。

  「睡得好嗎?」他以一個早安吻,讓兩人的身軀再度貼合。

  腰下感受到他始終不曾釋放的亢奮。亞織這才明白,他昨晚為什麼一直沒有佔有她。

  因為,他要拂去她對身體接觸所有不好的回憶,要她接受他給予的歡愉,更重要的,他要洗去她對「佔有」這兩個字的惡劣回憶。

  「信史……」她在他的吻與熟悉的欲潮間,載沉載浮。

  「嗯?」望著她因情慾而迷亂的眼,他忍不住著迷了。

  「我想要你。」她低吐出這幾個字。

  高橋信史所有的舉措頓停。他難得露出的驚訝表情,讓她忍不住笑出聲。

  「亞織?」

  「我要你。」她克服臉上的紅潮,再說一次。「我要實實在在的你,不是在夜裡,只會隱在暗處看我的你。」

  「你確定?」他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確——呃!」她才開口,他已猛然入侵她溫暖濕滑的身體,她低喘著,適應他的巨大。

  而他沒有言語,只以細密的親吻和溫柔的律動緩緩引誘著她,讓她再度迷失在欲潮裡……

  「亞織。」不知何時,他已與神野醫生談完話,來到她面前;而替她量好血壓、餵藥的護士也已離開,病房裡只剩他們兩人。

  「嗯?」她的臉微微一紅。

  「該走了。」他伸出手臂,瞧了眼她臉上可疑的紅暈,給了她一抹曖昧的眼神。

  亞織臉蛋更紅,竭力鎮靜地勾住他手臂站起來。

  「要去哪裡?」她問。

  「先回辦公室。」他回答,領著她走出病房。「在那棟大樓,有一層是屬於我的個人空間,我們先住兩天,等你體力恢復了,我們就去大阪。」

  「大阪?」她腳步一頓。

  「過幾天有『社團』聚會,我得去露個臉。」

  還沒走到大門,一名男子送來一頂帽子,高橋信史接過,就往她頭上戴。

  帽子的帽緣居然還圍著一層輕紗,亞織一輩子沒戴過這麼女性化的東西。

  「這是做什麼?」她哭笑不得地問。

  「神野醫生說,半個月內你最好別曬太陽,這樣傷好之後,新生的皮膚才會美。」他解釋。

  「可是這帽子……」

  「聽話,別太多意見。」

  亞織好氣又好笑,一出醫院,他那個霸道君王的脾氣就又跑出來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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