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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慕容湮兒]眸傾天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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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7:04: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眸傾天下 作者:慕容湮兒

內容簡介】:

  他說,你的手里沒有刀,你無力去殺他。他說,你有妲己魅惑天下之妖瞳,所以,你要用身子去殺他。他說,一個女人要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去達到目的,還要保護自己。她是亂世中的紅顏,艷驚兩朝,冶艷入骨。她卻在飄零沉浮中,試圖顛覆兩個皇朝。一段預言,受命于天,皇后命格,必母儀天下。而她,又會是誰的皇后?他是南朝的千古帝裔,他是北朝俯瞰江山的王子。兩朝帝王與她的宿命糾纏,牽扯出几段恩怨糾葛。南朝曠世三將與她關系千絲万縷,前塵往事,夢魘輪回,不倫之戀,其身份又歸何處?與北朝兩位王子的生死搏弈,曖昧情愫,陰謀利用,她顛覆了一個王朝,而另一個,是否又能被她顛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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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7:04: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闕︰命定帝後   第一章

  明月半星,稀疏星露,几聲猿啼,肆意揮灑于天地之間。

  南國元和貞承七年,我在這個荒蕪人煙的“若然居”住了整整七年。

  若然居位于帝都西北郊深處,上下高嶺,深山荒寂。玲瓏彌望,薄暮冥冥,几座山峰相對聳立,楓樹和松樹交錯混雜,五色繽紛,頗覺秀蔚。沿澗弈有水瀑迸石間,滔滔汩汩。

  一聲笛鳴簾外,西日凝睇乾坤。

  氣浸波影塵寰,漫吞浩蕩夢澤。

  他又在吹笛了。

  我睜著熠熠大眼,靜躺在床上側耳傾聽著水流飛濺扑簌之妙音,配合著一陣陣蕭蕭鐵笛清鳴,激蕩朦朧,直衝云霄。每夜聽著笛音我就能安然沉睡,現在已然成為一種習慣。

  吹笛人名叫莫攸然,大我整整十一歲。他不僅有著精妙駭世的醫术,更吹了一手妙音好笛。

  每次聽他鐵笛聲起我就知道,他又在思念那位早已香消玉殞的妻子,我的姐姐——碧若。

  此“若然居”顧名思義。

  攸然悵惘,碧若寒磐,已成空。

  對于這個姐姐,我根本毫無印象。七年前,姐姐的慘死,使我一度暈厥,再次醒來已是一個記憶喪失的孩子。就連一向醫术高明的莫攸然也無法將我治愈。他告訴我,這是心結,因為姐姐之死,淺意識封閉了自己的記憶,由此可見我與姐姐的感情有多麼深。唯有他親眼看著至愛之人倒在他面前,痛徹心扉,多年牽腸掛肚,

  雖然七歲之前的一切記憶全是莫攸然告訴我的,而我卻深信不疑。

  七歲那一年,我半躺在莫悠然的懷中醒來,第一眼對上的是他那溫柔含笑的目光,我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問他,“你是誰。”

  他用那溫柔到能蠱惑我心的聲音回答,“我是莫攸然。”

  我皺了皺眉,又問,“那我又是誰?”

  似乎沒有想到我會有此一問,半晌才回神答我,“你是未央。”

  未央,原來這就是我的名字。

  從那一日起,莫攸然成了我唯一的親人。

  但是,我從來不曾喚他為姐夫,而是直喚他的名諱——莫攸然。

  小時候他總是將我抱個滿懷而傲立在蒼穹之間,我雙手攀上他的頸項,隨著他的視線而望日月星辰璀璨。有時候會偷偷的打量他,皓齒朱唇,天質自然,蕭疏軒舉,幽深的眸子憂郁殤淡。一身素青雅衣配合密林山川綠葉,襯的他更加脫塵超俗。他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風度,我時常會想,他這樣一個出色的男子怎會安逸于一個小小的心然居,似乎有點暴殄天物呢。

  我聽著鐵笛聲聲即將昏昏欲睡之時,有人輕輕敲著我的后窗,驚了我。

  光著腳丫子跳下床,將暗青小窗拉開,對上一雙犀眸。他將手中的托盤放在窗檻上,兩碟小菜,一碗香噴噴的大米飯。

  他冷冷的說道,“吃吧。”

  我飢腸轆轆的撫了撫小腹,有些不自然的睇他一眼。我沒想到,今日為我送飯的人不是一向寵溺我的莫攸然,而是對我向來冷淡如冰的楚寰。

  兩日前,我激動的頂撞了莫攸然,那是七年來第一次頂撞了他。

  記得那日,他對我說,“未央,你已經十四了。”

  我點點頭,是呀,不知不覺我已經十四歲了。

  他又道,“再有兩年你就能進宮了。”

  他這四個字令我的腦子一片混沌,還有兩年!在我第一次踏入碧然居,他就對我說過,“未央,你要記住,十六歲那一年,我將會帶著你進帝都城,見那位聖明曠世之君壁天裔。他是你唯一的夫君,而你,將是他唯一的皇后。”

  記得我緊緊握著他那渾厚纖長的手還傻傻的問,“為什麼我要做皇后?”

  “因為,這是天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格外認真,而我也將他這句話暗暗記在心中,雖然那時的我還不懂皇后是什麼意思。

  直到漸漸長大,在史書上知道了皇后二字的真正意思——棄婦。就拿漢武帝兩位皇后來說。金屋貯之的陳阿嬌,終以一首長門賦宣告她此生必凄慘終于冷宮。言幸平陽公主家的衛子夫,榮寵一時,奈何歲月流逝,色衰而愛弛,終絕望而自盡。

  這便是身為皇后的下場。

  他經常會一手托著我嬌小的身子,另一手執鐵笛而遙指璀璨的星辰對我說,“未央,你看見那顆璀璨的紫薇星了嗎?將來你的光芒便會掩蓋那顆至高無上的星辰,因為你是命定的皇后,必定要母儀天下。”似乎總在提醒著我生存于此的責任,生怕我會忘記。

  當時我的臉色慘然一變,氣憤的朝他吼道,“一定要如此糾纏于我才罷休嗎?什麼母儀天下,我不稀罕。”

  整整兩日,我沒有踏出房門一步,也沒吃任何東西,整個人都快餓慌了,卻又因自己的倔强不肯出去吃東西。

  楚寰見我良久都不說話,問道,“你不餓?”

  我見他正要轉身端著飯菜離去之時,我一把由他手中奪過托盤,“誰說不餓了!”

  他沒有繼續與我廢話下去,轉身絕塵而去。我也見怪不怪了,與他相處七年,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多余的話從來不說,冷冷冰冰。

  初次見他時,他才十二歲。卻是儀容冷峻,眸光犀明,身泛殺氣,是莫攸然唯一的徒弟。

  曾以為楚寰是個啞巴,每日只是不言不語的聽著莫攸然說話,然后點頭。可是與他相處的第二年,他突然對我說了一句:“丫頭,你真可憐。”我才恍然,原來他會說話。

  若說起可憐二字,豈不是更適合他嗎?

  至少,我有莫攸然,我有親人。

  而他,是一個孤儿,沒有依靠。

  其實我很怕楚寰,因為他那噬血凌戮的眼神,仿佛隨時可以殺了我。對于他的身份我亦無所知,只知道莫攸然于七年前領我們一同來到此處,隱約察覺到楚寰的身份非同尋常。尤其是眼中昭然可見的仇恨。莫攸然這七年間從未間斷的授他武藝,他的資質也頗高,更肯吃苦。所以,如今的他已是能與莫攸然匹敵的高手,而且他們還日夜秉燭研讀《孫子兵法》,我不懂,既是隱居于此,為何習武,為何研讀兵法。

  若說莫攸然神秘,那楚寰更神秘。

  這七年,我已經慢慢接受了我的責任,做壁天裔的皇后,因為這是天命。但那日我就是這樣頂撞了莫攸然,我早就認命了不是嗎。

  我聽莫攸然提過,我命定的夫君,南國的皇帝,壁天裔。

  這個天下,本姓皇甫,而非姓壁。

  就在七年前的一場雪夜,一位天驕少年橫空出世,奪去了本屬于皇甫家的天下。

  他乃天下兵馬大元帥壁嵐風之子,年少時便隨父親四征,虜箭射金甲,履步摧胡血,大小近百次大捷之戰他功不可沒。當時百姓給予他至高無上的稱謂——“戰神”。皇甫家的江山就是壁家為其打下,當時天下有句俗話,“壁家在,天下定。壁家亡,天下亂。”當他奪下皇甫家天下之后,用兩年平定天下朝野臣民之心,兩年培植屬于自己的親信勢力。其后兢兢業業的治理天下,將天下臣民百姓領向空前盛世,成為一代聖主明君。百姓稱道起這位帝王,無不豎起拇指津津稱道。

  莫攸然對我說過,壁天裔的后宮,美女如云,色藝雙絕,才貌兼備。

  但是,他的后宮沒有皇后。

  因為,那個位置一直在等我,未央宮整整空了七年。

  原來,我名未央,也是天命呢。

  不知不覺,我與莫攸然冷戰了一個月。他不再如以往因我的使性而寵溺的前來撫慰,而是漠然對我,一語不發。我才知道,這次真的惹怒了他。多少次想道歉求和,我怕他會永遠不再理我,因為他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可每每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沒有錯。

  未央,也有自己的驕傲。

  可繼續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總要有一方先低頭吧。終于在多番猶豫之下來到莫攸然的屋前,卻在門外徘徊良久遲遲沒有動手敲門。

  當我還在躊躇之時,卻聽門“咯吱”一聲被人打開,只見莫攸然與一位紫衣妙齡女子由小屋內徒步而出,女子鼻膩鵝脂,皎若朝霞,分外妖嬈。衣著皆是上好綢緞而裁制,手工細膩,柔軟絲滑。第一次見到除楚寰與莫攸然以外的人,我略感新鮮,卻又深感不安。

  她見到我時,目光閃著異樣的光彩,正對上她的目光,僅僅那一瞬間便移開。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目光,更不懂其中的含義。

  莫攸然與她先后走至我面前,我不自然的后退几步。疑狐的看著莫攸然,半個月都沒有這樣大大方方的看他,他的眸光依舊是那淡淡中夾雜著疏離與哀傷,雙唇緊抿,見到我出現于此略微有些詫異。

  莫攸然淡淡的回視著我喚了一聲,“未央。”

  一個月來,他第一次同我說話。

  他身旁的女子勾起一笑,格外嫵媚,“她就是未央?”

  聞她的聲音,驀地將視線從莫攸然身上轉移到她身上,她……是誰?

  莫攸然看出了我的疑惑,忙出聲為我解釋,“她是當朝涵貴妃,也是我的妹妹,莫攸涵。”

  妹妹!他竟然還有個妹妹,身份還是我命定夫君的妾。

  是的,在我眼里不論她多麼受皇上的寵愛,權勢有多大,她終究只是個妾。

  莫攸涵從見到我那一刻開始就用審視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我,我不喜歡這種感覺。難道,外邊的人都喜歡用這樣的目光看人?

  她帶著笑容說,“果然是仙姿玉色,確有資格成為皇上命定的皇后。”

  仙姿玉色。

  是個贊我的美貌的詞彙,但是聽著卻如此刺耳。

  她的笑容甚是虛偽,既不想對我笑,何苦勉强自己强顏歡笑。難道,外邊的人都喜歡用這樣虛偽的臉龐對人?

  莫攸然又說,“未央,快見過貴妃娘娘。”

  我仍舊不發一語的站在原地,莫攸然皺了皺眉頭,啟口待語,卻被莫攸涵搶道,“哥哥不要為難她,未經世事的孩子怎會懂這君臣之理,本宮不會與她計較。”

  聽她言罷,我不自覺笑出了聲,“不懂規矩的,怕是涵貴妃吧。”

  一語驚二人。

  我不急不徐的繼續說,“我可是壁天裔命定的皇后,試問豈有皇后向貴妃行禮之說。”

  莫攸涵臉色慘然一變,始終掛在兩靨之下的笑容僵住,一時竟不知該回些什麼話。莫攸然看我的神色卻是古怪,眯著眼上下打量著我,欲將我看透。我知道,今夜的我與往常很不一樣。

  曾經,我沉默寡言,逆來順受。

  盛氣凌人,言語刻薄,並不是我的本性。

  莫攸然深莫能測的看我一眼,嘆息道,“看來,是該送出去學學規矩了。”

  聞言我全身一僵,他是要趕我走……

  那夜,莫攸涵與她的貼身丫鬟與兩大侍衛在這小小的心然居屈就了一夜。

  我卻是一直靜座屋前竹階上直到天明,旭日升起。睇睨眼前這片楓林,如今已是潤秋時節,暗紅的楓葉將整個楓林染紅。如今朝霞布空,如天葉一色,相連而映,熠熠如輝,赤若流霞。靜靜凝神望此情景,我不禁迷惘,我真的要被送離若然居嗎?真的甘願進入那后宮繁亂之地嗎?

  未央,你就知足吧。就連不可一世的天下之主壁天裔都在等著你,多麼大的榮耀。

  可是“天命”二字我從來沒有信過。即使不信,我仍不得不由著它擺布,任它操控著我的一生,包括我的婚姻,我的夫君。

  我不能拒絕。

  無關天命,只關乎莫攸然。是他,要我做壁天裔的皇后。

  莫攸然,一直是我所尊敬的人,所以,我從未忤逆過他,即使是他要我進宮為后。

  澹煙里,香霧飄零,驚風驅雁。楚寰無聲無息如魅影飄風般出現在我視線內,他腰間的長劍始終佩帶著,從我第一眼見到他,劍始終不離身。用的著如此嗎,這儿就我們三個人,有誰會出手加害于他。他在幽暗的犀眸在看見我那一刻僵在我臉上,前行的步伐也停住了,表情木然。朝陽由他身后拂照,映出幻彩斑斕之色,與他那沉灰的布衣與暗冷的表情一點也不搭。

  他問,“你見到她了。”

  我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他繼續說,“她要帶你走。”

  我自嘲一笑,有那片刻的思量,“你錯了,若莫攸然不許,無人能將我帶走。留下,為他。離開,亦是為他。”

  突然有些困了,想連支起身子回屋,卻連起身都要費了一番周折。楚寰始終站在離我一丈之外絕立。我不認為他還會對我說些什麼,他向來不擅言語,能有耐性與我說話已是破天荒了。想到這,就打算回屋好好睡上一覺。轉身彌留之即,卻見我身后站著的莫攸然,我怔怔的望著他躇在我面前,目光帶著復雜與矛盾。在晨曦的清冷之風下,他的衣角隨風翻飛,顧絕清然,如霧靄一般虛無。

  他說,“只因你是天命,而非我不留你。”

  我的眼眶一酸,淚水凝聚在眼眶之中,張了張口欲說些什麼,終是咽了回去。深吸上一口涼氣,問道,“什麼時候起程。”

  他說,“接你走的人並不是攸涵。”

  我含著冷笑道,“有區別嗎?”

  他沉下了眸,回避著我的目光,似在愧疚。

  我越過他朝自己的小屋內走去,現在我只想好好睡上一覺,我相信醒來一切都會過去的。在關上小木門那一刻,我瞧見莫攸涵微倚在門欄之上若有所思的睇著我,唇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兩日后,莫攸涵回宮了,原來她只是來看看我這位未來的皇后。一位妾竟能得到皇帝的允許,單獨出宮回來省親,多麼大的榮耀恩典。我想,她一定是很得皇上的寵愛。莫攸然同我說過,壁天裔不是個憐香惜玉的男人,對于女人,他無情近乎于殘暴。芸芸后宮佳麗三千人,能獨得他寵愛的只有莫攸涵。

  我問他,“為什麼獨獨寵愛莫攸涵,難道他愛她?”

  莫攸然笑答,“因為她是我的妹妹。”

  我又問,“那他為什麼不封她為后,而是等了我七年?”

  他說,“因為你是碧若的妹妹。”

  莫攸涵得寵,只因她是莫攸然的妹妹,他與皇上的關系似乎很密切。

  壁天裔要封我為后,只因我是姐姐的妹妹,姐姐與皇上似乎頗有淵源。

  兩句令人費解的話看起來關聯非常大,我卻無法將它們聯系在一起,至今仍不能得到解釋。

  在送走莫攸涵之后,莫攸然別有深意的對我說,“未央,數日前你讓我見識到不一樣的你。”

  我的心因他這句話暗自擂鼓,他又說,“原來,你一直都如此聰慧,什麼都知道。”

  是的,這七年我一直在他們面前裝傻。

  莫攸然與楚寰之間有太多不願為人知的秘密,我與他們相處了七年,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但是,為了繼續留在心然居,我選擇了裝傻。可是,莫攸涵來的那一日,我卻再也不能繼續裝了,因為我感覺到自己即將要被推入一個無底的深淵。我害怕,恐懼……與世隔絕了七年,外邊所謂的世界我從未接觸過,更不了解。多年來翻閱的書籍卻讓我了解到人心的險惡,深宮的陰暗,我情願一輩子呆在心然居與他們二人終老此生,但是我知道,這只是我的幻想。

  我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這儿,他們二人更不可能。

  因為,他們二人在對弈棋局,未央就是棋盤上的棋子。

  蕭索秋風,迢迢清夜。

  淡云月影蔥朧,澗水聲聲如鶯鳴,清風遐邇。

  我立于寒潭之緣,睥睨眼下流水飛濺,寒氣裊裊。冰寒徹骨的寒潭之水的直逼我的全身,侵襲著我的衣襟,楚寰十二歲便開始嘗試進入這寒潭,從最初的一個時辰到現在的五個時辰。當時,對于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來說,該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不可思議。究竟是一種什麼信念,讓楚寰在這痛苦的七年中挺了過來?

  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衝動的念想——跳下去。曾經他一個孩子都能跳下去,或許我也能嘗試跳下去,就不用承受這麼多了……

  我的腳步朝前挪了一步,楚寰的聲音如暗夜鬼魅在我身后冷冷響起,“你做什麼。”

  回首望去,視線追隨著他朝我緩緩而來的步伐毫不掩飾的回答,“想跳下去。”

  他冷笑一聲,卻說,“跳吧。”

  我沒想到,他回答我的竟是一句“跳吧”,我有片刻的怔愣。即使他再冷血,我畢竟與他共處七年,竟連一句“為什麼”都不問,就要我跳下去?果真是個冷血無情之人。

  他將手中的劍插入泥中,“死了,你就解脫了。”

  我驚鄂的瞅著他,他似乎什麼都知道。我禁不住地喃喃問道,“我想知道……姐姐她是怎麼死的。”

  其實對姐姐的死我一直都不明白,莫攸然也未對我詳述,而我也沒有問。或許是因為不想再提及他的哀傷,又或許是不願意提及‘碧若’這兩個字。

  淡淡的回了句,“一箭穿心。”說完這四個字后,他將纏繞腰間的暗灰細腰帶解開。

  當我還在盤算著他要做些什麼,卻見他已然褪去外邊的薄衣,露出赤裸的上身。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的舉動,他霍然側首,皺著眉頭瞅著我,“我以為,你該回避。”

  我不解的望著他,“回避什麼?”

  他不再願與我廢話,低著頭便扯開褲腰帶,揚手一揮,暗灰的腰帶在空中來回飄揚几圈才跌落在枯黃的草地上。

  我立刻明白他要我回避什麼了,聽莫攸然說過,下寒潭一定要褪去全身衣物,否則寒氣入体而不得四散,會有生命之危。

  未敢多做停留,撒腿便跑,隱約在這漆黑寧寂的闊野之地聽見身后傳出一聲輕笑,是楚寰在笑?

  我想,那是我的幻覺。

  冷血之人,怎懂笑。

  腊月初十那日,若然居迎來了今年第一場瑞雪,而我憂慮了七年的事終于發生了。

  霜迷衰草,暮雪清峭,漠漠初染遠青山。

  惺忪的睜開眼向窗外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闖入眼簾,當下便興衝衝的跑至因北風呼嘯吹零的楓林,那儿已是茫茫靄霧寒氣襲冬衣,皚皚皓雪鋪滿地。遙遙而望,楚寰在雪花飛舞的林間練著那精妙絕倫的“傷心雪劍”,氣勢如鴻,幻影凌波,漫吞皓雪。他的發梢有點點雪花遺落,万年冰霜的臉上掛著認真之態。每次,他只要拔出劍,便再也停不下來。

  我想,他是個劍痴,愛劍勝過愛自己。

  不願打擾他的練劍,蹲下身子抽出一直緊捂在袖中的手,開始做起來此處的本意——堆雪人。約摸過了一個時辰,我的雙手早已被冰雪凍的通紅,但是我臉上卻綻放著笑容。含著澹笑凝望自己堆砌的莫攸然,瀟灑俊逸,風度翩翩。雖然沒有本人好看,卻也似他六分。

  楚寰收起了劍勢朝我信步而來。我興奮的朝遠處的他揮了揮手,衝他喊道,“楚寰,你來看看,像不像莫攸然。”

  來到我身邊,淡淡的掃了一眼雪人,露出嘲諷之色,“你該再堆砌一個碧若師母。”

  我的笑僵在臉上,一顆心因他的話而急速變冷。雪花拍打在我的臉上,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

  他突然側首面對著我,視線掠過我,遙遙朝我身后指去。

  我順著他所指之處而轉身凝望,在白雪覆枝頭的楓林外,一輛馬車停在了若然居內,我問,“誰來了?”

  “這次,是真的要帶你離開了。”楚寰的聲音很低沉,卻清晰的縈繞在我耳邊。

  那一刻,我飛身衝了出去。

  我在莫攸然的屋外徘徊而踱了許久,仍是不見里邊的人出來,我的心亂得六神無主。楚寰安逸的倚在木階前的竹欄青木上,雙手抱胸,似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他們在里邊談什麼,這天色都快臨近夜幕,還不出來。

  終于,伴隨著一聲“人,我就帶走了。”的細膩甜美之聲,木門“咯吱”一聲開了。莫攸然與一名白衣勝雪的女子邁門而出,他們見到佇立在門外的我,都止住了步伐。

  女子的水眸看了我一眼,便道,“這位,想必就是未央小姐。”

  我不答話,只是問,“你是誰?”

  她宛然一笑,“我叫靳雪,是九爺派我來接未央小姐進帝都。”

  我轉望莫攸然,一字一字地問,“你答應了?”

  他點頭,我便冷笑。

  靳雪的目光來回在我們身上逡巡一番,“莫將軍,靳雪是否該回避?”

  聽靳雪喚他為“莫將軍”我沒就驚訝,數年前,我無意中在他屋內發現一間密室,里面僅藏了一副戰甲與一柄金刀。那時我就已猜測到他的身份。

  莫攸然向靳雪搖頭,再睇向我:“未央,你隨我來。”

  隨著他的步伐,再次走進了楓林。雙足踏在厚厚的積雪之上,留下排排清晰的腳印,冰涼的溫度由腳心傳遍全身。

  他在我白日堆砌的雪人邊停下了步伐,雙手置于身后,背對著我說,“未央,我記得很早就同你說的很清楚,十六歲,會送你進帝都城。”

  我無聲的笑了笑,“今年,我才十四。”

  他又道,“做皇后,需懂得宮廷禮儀。此次便是領你進九王府,教你學規矩。”

  我立刻接道,“我不要學那些乏味的規矩,我只想……”

  “未央!”我的話未完,卻被他厲聲截斷,“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使性子。”

  僵在原地,聽他那厲聲厲語。第一次,他對我如廝冷漠,聲音絲毫沒有起伏,比楚寰的冷漠還要陰鷙。今日,我總算見識到真正的莫攸然。

  “到了九王府,一定要好好學習規矩。將來,要寵冠后宮。”他的聲音依舊冷淡,只是斂去了微慍之色。

  寵冠后宮?這就是他的最終目的?我不信。

  “為何要寵冠后宮?”

  他始終沒有回首看我,如果此刻我能見到他的表情,或許能猜透他的心思。

  “好,未央一定會寵冠后宮,但是莫攸然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我頓了頓又道,“用若然笛,為我吹一曲《未央歌》。”

  他的手輕撫上腰間的鐵笛,似在猶豫。

  若然笛,象征著他與姐姐之間的愛情,他從來只為姐姐一人而吹。而今,我卻要求他為我吹曲,會不會有些强人所難?

  他卻抽出了鐵笛,置于唇下,緩緩吹奏而起。悠揚曼妙之聲充斥整片楓林,漫天雪夜,白霜耀月,溶溶悵惘。

  未央歌。

  頭一回,他的笛聲只為我奏。

  在我心中,他的地位早已超越了親人,即使他的眼中不曾有我。我也從未想過要超越姐姐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想代替姐姐陪在他身邊,撫平他多年來的心傷。如今他已不再需要我的陪伴,那麼,我也不會强留而下。

  一曲未央歌終罷,我毅然轉身上了馬車,隨靳雪離開了心然居。沒有告別,沒有哭泣,沒有回頭。

  隨著馬車的顛簸搖晃,我揭開窗簾錦布,探出腦袋向離我愈來愈遠的若然居望去。

  崇巒雪,逐瀨凄,滄江碧海空浩渺。

  莫攸然沒有來送我,楚寰也沒有。

  真是兩個冷血的男人呢,好歹……咱們也相處了七年呀。

  馬車倏地轉彎,心然居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內。地上的積雪之中,惟獨留下了兩行深深的輪胎印。

  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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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7:05: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闕︰命定帝後   第二章:禁囚白樓鎖心劫

  一陣風過,鐵馬冰蹄叮當作響,熙攘飛雪沒馬蹄,輾轉紅塵滿郊畿。

  在這漫長的路途中,我詢問起靳雪口中的“九爺”。

  他一聽我問起九爺,眼中立刻閃耀著光彩:“九爺是皇上唯一封王的人,只可惜手中並無實權,連早朝也是可上可不上,每日如同閑云野鶴,遍走錦繡山川。”

  我了然的點點頭,笑道:“噢,老頭儿啊。”我一直認為這樣的人應該是個老頭。

  她的臉上頓時布滿驚愕,忙解釋著:“不是,九爺才不是什麼老頭呢!他今年才二十有四。相貌極為俊逸邪美,凡是見到他容貌之人,無不為其傾倒顛迷。尤其是他那對龍彰之目,攝人心魄。”

  聽她此番描述,我半信半疑的問:“有那麼誇張嗎?”

  她生怕我不信,用很肯定的語氣與堅定的目光回答我:“一點也不誇張。”

  我問:“那他比起莫攸然呢?”

  沒想到我會有此一問,她恍了恍神,才回答:“在靳雪心中,唯九爺之貌是天下第一人。”

  “怕是你的魂也早被那九爺給勾了去吧。”我加重了語氣,帶了几分玩笑之色說著。

  她原本那神采飛揚之色卻因我的話黯淡而下,閉嘴不再說話。我雖奇怪,卻沒追尋著問,他們王府之事,我自是不便多問的。我的目地只是在王府內學習宮廷禮儀,皇后賢德。十六歲再被皇上的金鳳鸞椅迎進宮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回想起她方才提起九爺的雙目,我便輕撫上自己這雙曾被莫攸然稱做‘妖瞳’的眼睛。十歲那年莫攸然驚詫的發現了我的眸竟是如此與眾不同,于是經常溫柔的撫過我的眸,對我說:“未央,很難相信,你這張不食人間煙火的傾城之貌,竟會有這樣一雙魅惑勾魂的妖瞳,這雙狐目鳳眼也唯有商紂妃妲己才有過罷。”他望著我的眼眸良久,也感嘆了良久,終于收回了一直撫在我眸上的手,認真的說:“這雙瞳太美太耀眼,所以你不能輕易展露笑顏,一定要盡可能的隱藏。因為,你的美只能展現給壁天裔。”

  當時的我還在猜想,他會不會認為我是妲己轉世呢。

  自那以后,我便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盡量少露笑顏,如今我已習慣將喜怒藏于心。就算是笑,亦不會讓自己的眸流露出一分笑意。也許我這雙妖瞳也是上天賜給我的,我就不明白,上天為何要賜予我這麼多世人求之而不得的東西呢,我未央真的受不起。

  忽聽外邊傳來馬的啼嘶之聲,馬車驟然一頓,停了下來。靳雪立刻揭簾而望,神色微變。我也順著空擋朝外望去,闖入眼簾的是兩位絕美的紅衣少女。笑容中滿是邪柔膩美,眉宇盡妖嬈。纖腰楚楚,肌若白雪,傲立風雪間,北風呼嘯在她們單薄的裙裳間飄逸絕美。

  其中一位女子問:“哪位是未央姑娘?”

  我與靳雪對望一眼,淨是疑惑。

  靳雪戒備的盯著她們:“你們是誰。”

  “甭管我們的是誰,只想請未央姑娘隨我們走一趟。”她們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言辭有些閃爍。

  靳雪斷然拒絕,“不可能。”

  兩位女子嬌媚的朝我們輕笑出聲,纖指把玩著腰間纏繞的紅菱,目光突轉陰狠:“本姑娘此刻心情尚好,並不想動手殺人。倘若你非要逼我們——”

  靳雪冷地抽上一口涼氣,她確實是被這兩名女子眼中的凌厲之色給駭住。我探出身子,由馬車上跳了下來,靴子踩在冰涼的雪地之上,格外濕冷。

  靳雪一聲驚呼:“未央小姐,別過去。”

  “雖然我非悲天憫人之輩,卻也不想因此連累你們因我而送死。”我沒有回頭,緩步朝她們走了去。

  “未央姑娘果然識時務,請吧。”她微微躬身而請我先行,我心中疑云頓生,怎麼看她們對我都對我是畢恭畢敬的,難道她們認識我?不可能,今日知道我要走的只有楚寰,莫攸然,不可能泄露給他人的。由她們的態度來看,此次我前去並不會有多大的危險。

  花了整整三日,我終于隨他們到了目的地,此刻的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因為來的路上,她們二人在我的眼睛蒙上一層黑布。做什麼搞的這樣神神秘秘,外邊的人還真是奇怪了。讓我更加奇怪的是這七年間我們隱蔽在這帝都的荒郊之外,根本沒人知道我們身處何處。也唯有今日來莫攸然頻頻飛鴿傳書,似乎有意在暴露我們的行蹤。而這兩名女子怎能在半路上攔截了我?難道他們是攔截到信鴿?還是其中有內鬼?

  感覺有人動手在解開一直綁著的死結,黑布卸下,一陣强烈的光芒傳進眼中,我不適應的將眼睛閉上后再睜開。此時我身處一間優雅的小屋,桌上插著一枝梅,花香陣陣縈繞在屋。

  “以后你就住這了。”她草草對我說了一句,又轉頭對另一位女子說:“落,我現在去稟報樓主,人已經帶到,你在這好好看著她。”

  被稱為落的女子瞥了我一眼,點點頭,便翩然而去。

  我疑狐的盯著落問:“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冷冷的回道:“白樓。”

  白樓?這兩個字聽著怎會這麼耳熟!歪著腦袋,我開始搜索著腦海中的記憶深處,我肯定在怎麼地方聽說這兩個字。靈光猛的一閃,對了,是在楚寰的口中聽過。‘白樓’天下第一樓,武林中最大的邪派組織,掌控黑白兩道,以蠱控人心智。可是我不明白了,這白樓與我又有何干系,他們抓我來的目的何在?

  我又追著落問了好些問題,可她一個也沒有回答,一直如冰雕般佇立在門側,靜默的看著我。我都心甘情願的隨他們來了,還怕我會跑了?

  天色漸漸暗下,落始終站在原地未動一分。直到一名男子匆匆進來,匐在她儿邊說了些什麼,她臉色倏地一變,也沒顧上我,便與那名男子急匆匆的衝了出去。我看著他們緊張的樣子,難道白樓出了什麼大事?在好奇心的促使之下我悄悄的尾隨而出。

  也不知跟了多久,終在一處闊野之地停下,四周火光點點,將黑寂的雪夜照耀的晃如白晝。我躲在一顆槐樹之后,探出腦袋觀望一丈外的情況。大概數百名底子正兩列而站,表情嚴謹肅然。正中央蜷曲著一名受傷的女子,嘴角有殘留著的血跡,很是狼狽。而這些都是次要,令我最為注意的還要屬一名迎風而立的黑泡男子,一張銀鐵鑄成的面具遮去了他大半張臉,所以看不清他確切的樣子。唯見他那雙冷漠幽深的眼睛與露在外的薄唇。

  “如月,你真讓我失望。”只見他的唇邊勾勒出一抹冷郁的笑,凝視著地上的女子。聲音比冰還寒冷,比鐵還硬朗。

  被稱做如月的女子極為不屑的輕哼一聲,滿聲傲骨的咬緊牙關一句話也不回。

  他緩而蹲下嬸子,單手緊捏著她的下顎,用一雙詭魅的犀眸上下審視著她:“不要考驗我的耐性,你到底是誰派來的臥底。”

  如月回視著他笑道:“風白羽,你不是很有能耐嗎,去查呀。”

  他猛然松開她的下顎,反手就給了她兩巴掌,她被打趴在地已無力動彈。血一滴一滴的滲入潔白的雪中。他由袍中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游移在她臉上:“這麼美的臉若是毀了。未免可惜。”刀一寸一寸的朝下移動著,最后落在她的紫菱腰帶上,輕而一挑。腰帶松開,她的衣襟也隨之敞開。

  我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只覺有冷汗溢出脊背,他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想當眾人的面褪去她所有的衣裳而羞辱她?

  不一會儿,我的猜測果然應驗了,他真的將她全身剝的寸絲不掛,□裸的躺在冰天雪地之中,她的神色是羞憤難堪的。我很奇怪,她究竟做了什麼事,竟遭到如此羞辱。

  風白羽直將手中泛著冷光的筆受朝雪地間丟棄,淡漠的掃了眼地上的如月,在冷凝著目不轉睛淫視她的弟子,勾起一笑:“誰若對她有興趣,盡管拿去享用。”

  如月的目光終于流露出恐懼之色,大聲衝他吼著:“風白羽,你好卑鄙。”

  他絲毫不在意她的言語,毫不留情面的說:“拖下去。”

  几位男弟子興衝衝的上前抬起□裸的如月,神色猥瑣。如月已無力掙扎,只能虛弱的喊:“風白羽,我說……我什麼都說……求你放過我。”

  “我給過你機會,但是你沒有把握。現在,我已經沒有興趣在知道了。”他丟下一句冷冰如寒的話,轉身踏雪而來。

  我立刻收回探出的腦袋,隱躲在槐樹之后,他不會在那麼遠就已發現我了吧。果然,他的聲音由我頭頂傳來:“這場戲看的還盡興?”

  很不甘願的由樹后步出,筆直的注視著他那張被月光照的熠熠泛冷光的銀色面具:“你是白樓樓主?”

  冷眸一轉,直射著我:“是。”

  “那個如月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要這樣對她?”我不解的問了句,聲音夾雜了絲絲怒氣。

  他不答反問:“到現在還有心情管他人之事,不先擔心自己?”

  我順他的話而回了句,“那你抓我來有何目的?”

  他回道:“只想讓你在白樓長住。”

  “長住是多久?”我好笑的迎著他的冷眸。

  “我死那日。”

  錯愕的盯著他,根本沒想到他會吐出這樣一句話,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風樓主,你這句話會讓我產生誤會的,難道你愛上我了?”

  他冷漠的眸光因我的話而閃過饒富意味的笑:“就算是吧。”

  輕輕拂落衣襟上沾染的雪花,也不打算繼續和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只道:“風白羽,你即要留我,我也無可奈何。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可是個麻煩,不要后悔便好。”

  他盯著我不語,我們兩相互沉默好一陣子,氣氛有些詭異。我伸手拂過額間被風吹散的發絲,笑了笑便轉身悠然而去,他也沒有攔我。

  回到屋內已是子時,我躺在陌生的床上來回翻覆著無法入睡,腦海中不斷閃過剛才所看到的一切,這個風白羽就是這樣□女人的嗎。即使她犯了再不容恕的事,也該留下尊嚴給她吧。這就是外邊的世界呀,竟是如此肮髒不堪。風白羽為何要留我在白樓,難道他知道我是未來的皇后?

  我從床上起身,朝門外一直守著的人喊了聲:“落……”

  聲音才落下,落就推開了門望我,冷風吹過床上的紗帳飄飄飛揚:“有事?”

  我問:“你們知道是我是誰嗎?”

  她點點頭:“未央。”

  我擺了擺手,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們知道我的身份嗎?”

  “未央姑娘。”她認真的回答。

  我聽到她的回話有些傻眼,她是在給我裝傻呢。我無奈的盯著落,她勾起嫵媚的笑說道:“姑娘若是沒其它事那我出去了。”

  我不言不語的躺下了床,將頭埋掩在衾枕之內,腦海中一片空白,漸漸地睡意襲來,我的身子沉沉的松弛而下,意識一分一分被人抽離。

  昨夜又做了一場糾纏我七年的夢魘,一位白衣翩翩少年用溫柔寵溺的聲音對我說:“我會一直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傷害你。”七年間,這個場面一直闖入我的睡夢之中,好多次我都想看清他的臉,可他給我的始終是個背影。我在猜,那根本不是個夢,而是我七歲之前的記憶。

  雖然看不清白衣少年的臉,但我認定那個人,是莫攸然。

  用過落給我送來的早飯,便徑自出門。落沒有攔著我,只是寸步不離的緊跟其后。雪漸漸融去,冬風仍舊呼嘯而過,千里冰霜。我隨性踢踏著雪花,殘雪覆在靴上濕了好大一片。

  云低暮薄,半雪壓枝。

  我仰望淡云浮蒼穹,問落:“你聽說過莫攸然這個名字嗎?”

  她隨著我的步伐而行,踩著孜孜的雪,平緩的回答我:“聽過。”

  步伐一頓,我倏然回首盯著她。她也馬上停住前行的步伐,奇怪的凝著我。

  “那莫攸然是什麼人?”我恍惚剎那,用略微激動的語氣追問了一句。

  “莫攸然是個孤儿,后隨壁家征戰沙場,屢建奇宮。后助壁天裔奪取了皇甫家的天下,卻突然失蹤,杳無音信。”她很簡單的將莫攸然介紹了一番。

  原來壁天裔奪取皇甫家江山也有莫攸然一份功勞,難怪他會因莫攸然一句預言而等了我整整七年,看來他們之間的關系真的非常不一般。

  可讓我始終不明白的是,為何莫攸然要在壁天裔登位后隱居荒蕪之山野,若說成是功成身退未免過于牽强。對了,壁天裔登基在七年前,那一年莫攸然正好將我與楚寰領至若然居,正好姐姐也死在七年前,是一箭穿心。難道這和姐姐的死有關聯,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忙問:“莫攸然與九王爺有何干系嗎?”

  落搖頭:“我只知道莫攸然,壁天裔,轅羲九三人並稱‘曠世三將’,以陰、狠、絕著稱。”

  曠世三將,陰、狠、絕。

  我細細回味著這七個字,怎麼都無法將其與溫儒的莫攸然聯系在一起。

  還想開口詢問些關于他們三人之事,卻隱約聽見一聲悠揚的曲子,我側耳傾聽著。竟是未央歌!難道……莫攸然來救我了。

  我覓著曲之妙音一路追尋著,千轉百折后進入一片滿是翠綠的青竹林,寥葉風,橫斜影,風中孤立一名黑袍男子,手捻竹葉置唇邊,冷曲飄飄幻林間。

  我一步步朝他走了去,出聲打斷了他:“沒想到,你竟會吹未央歌。”

  風白羽沒有回頭,只是將竹葉由唇邊取下收入手心捏著,也不說話。

  再聽未央歌我的心頭竟是五味參雜,數日前離別心然居的酸澀涌入心頭,我喃喃念起未央詞:

  夜笙清,素微讕。

  瀲瀲夜未央,碧紗疏韶華。

  縈離殤,驚瓊雪。

  黯黯夜未央,月斜愈聲悲。

  他因我的詞而回頭凝望,淡而望之,道:“未央歌?”語氣略微有些起伏,飄在空中縈繞著。

  其實未央歌只不過是民間小調中的一首再平凡不過的曲子,但是那一次無意聽莫攸然吹起,我戀上了它那淡淡清雅的平凡之調,所以我為它取名為《未央歌》,還拉扯著莫攸然為我填詞,而后我一直將它當作屬于我的歌。

  我卻不答話,遙指著竹高千尺之上的竹葉:“我想要一片竹葉。”

  他縱身而躍,御駕凌空而上,身形輕然翩飛,掠過竹頂信手摘下一片翠嫩的葉。而后飄然落在我跟前,將一片青翠的竹葉遞在我給我。

  我接過,葉子沾了些雪滴,有些冰涼:“未央歌你吹的神似,韻卻不似。你聽我吹。”置于嘴邊,凝氣丹田之上,輕輕吹起。

  余音繞林,響遏行云,婉轉朦朧。

  當我音遁之時,他盯看著我的目光有些復雜,問道:“你是誰。”

  聽到他的話我感到好笑,驀然反問:“你不知道我是誰,抓我回來做什麼?”

  他袖袍一拂,將視線由我身上收回。若我沒看錯,方才他唇邊划過一抹自嘲之笑,瞳中竟閃過哀傷,我嘆息一聲:“我是莫攸然妻子碧若的親妹妹,我以為,你知道的。”

  “你的曲韻雖顯得歡暢悠朗,卻有止不住的哀傷。”他避過了我的問題。

  我的笑聲逸出口:“沒想到這樣狠辣的風樓主對音律也頗有研究。”此刻的風白羽與昨夜我所見的風白羽簡直是兩個人,究竟黑夜的他與白夜的他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他笑了笑:“昨天我一直在思慮,抓你來到底是對是錯,反倒是今日,你的一曲未央歌釋了我心頭之亂。或許留你在白樓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我還是有些納悶的問:“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誰呀?”

  他淡吐二字:“未央。”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無奈的嘆了嘆,怎麼他和落一般,喜歡裝傻呢。

  他看著我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說:“未央是壁天裔未來的皇后。”

  我訝異道:“你知道!”

  “天下人盡皆知,未央宮空了七年,只為等待一個名叫未央的女子,南國皇帝命定的皇后娘娘。”

  “那你還敢抓我來,你有几個膽子敢與朝廷斗?”

  “你果然是個與世隔絕的孩子,天真幼稚。”他放聲一笑,狂妄的聲音在竹林間縈繞著,振落了竹葉。

  對于他的暗嘲我不以為然,薄笑依舊,與他並肩立于漫天飛舞的竹葉間。

  天真幼稚。

  這四個字,絕對不會屬于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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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7:1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驟雨悠悠黯然傷

  百花已絕跡,鳴笙卻子珍,蕭蕭雪即融。

  獨倚階前睇望寒風北吹,再側首望了望身邊的嵐,他與我並肩撐頭仰望穹天。自那日與風白羽在竹間的品聊,與落倒是熟稔不少,態度也有了一個大轉彎。我才明白,要在白樓過上正常些的日子,最好不要得罪風白羽。這個嵐就是落的弟弟,雖然才十歲,卻與我的個頭差不多。雙頰白皙嫩如雪,眼眸純澈淨如水,看著他可愛的樣子心中自然是喜歡,尤其是那粉嫩的頰,克制不住自己便會動手捏捏,

  他總是緊瑣眉頭的揮開我的手大喊:“臭女人,不要再捏了。”

  落總是笑著低斥一句:“嵐,不許對未央姑娘無理。”

  隨著嵐,原本冷淡如冰的落也漸漸開朗,時不時插上几句與我們打趣著。這些日子有了他們兩姐弟的陪伴倒也樂的遐意。常常會想,如果能永遠呆在白樓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嵐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你想什麼呢。”他對我說話的語氣就像個大男人,絲毫不客氣。

  我整了整被風凌亂的衣襟道:“想,為什麼風白羽要抓我來這。”

  他側首問:“來這不好嗎,我與姐姐天天陪在你身邊,你不開心嗎?”

  我淡淡一笑:“很開心。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他猛的拽著我的手,用無邪的熠熠瞳光望著我:“開心就好了,那就一輩子呆在白樓,嵐會一直陪你,逗你開心的。”

  我黯然:“其實我也不想離開,但是不可能,他……不會允許。”

  嵐的眸光一閃:“誰?”

  我也不答話,只是伸手捏了捏他揉軟的右頰笑著說:“小孩子,問那麼多做什麼。”

  他立刻甩開我的手吼了句:“臭女人,和你說過多少遍,不要再捏我的臉。”

  看著他漲紅了臉的表情,我不由自主的大笑了起來。他憤怒的表情突然僵住,怔怔地凝著我,神色古怪。

  我奇怪的摸了摸我的臉,問:“怎麼了?”

  他恍然回神:“你的眼睛,好美。”

  嘴邊的笑容漸漸斂去,最后變得冷淡如霜,他看見了。來到白樓,我竟忘記莫攸然多年的叮囑,絕對不能在他人面前綻放笑顏露妖瞳。

  他不滿的問:“怎麼了,臭著一張臉?”

  我別開臉,避開他那質問的眼神:“沒什麼。”

  此時,落陰沉著一張臉朝我們走來,我看見她手心內緊撰著一塊小木牌,有些掙扎。嵐見到她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才邁開步,落將手中的木牌朝嵐丟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湛湛銀光,最后被嵐接在手心。

  我奇怪的湊上去看了看他手中的木牌,上面刻著三個血紅的字:陳金寶。

  我知道這塊木牌代表‘弒殺令’,我多次見落身上佩帶著這個東西,時常深更半夜才回來。每次回來,身上都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我知道,又有一條命死在她手中了。可如今,落為何要將這塊木牌交給嵐?他才十歲不是嗎。

  我急急的說:“落,他是你弟弟,不可以讓他的手沾上血。”

  “未央小姐不知道吧,嵐,是白樓第一殺手。”落勾起一笑,眸中帶著自嘲之色,靜靜的凝望著我。

  不可置信的望著身旁的嵐,落說這個孩子是白樓第一殺手?

  “我不信。”

  嵐很平靜的說:“在白樓,沒有人的手會干淨。”

  他的表情很嚴肅,那冷凜的瞳,本不該屬于一個孩子的。

  那夜,我要落領我去見風白羽。自上回在竹林內品未央歌后,我就再沒見過他。落對我說,風白羽一個月只在白樓逗留兩日,處理一些非常棘手的事件。一般瑣事都是由副樓主緋衣打理。這個月,因為劫了我,風白羽出奇的在白樓逗留了整整五日,這是破天荒第一次了。我就奇怪,他堂堂一個樓主不在白樓坐鎮,亂跑什麼呢,有什麼事比自己創立的白樓還重要?

  而今日,正好是風白羽在白樓逗留的日子,正好借此機會與他說說嵐的事。落知道我想做什麼卻沒有阻攔,我明白她這個做姐姐的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永遠沉淪在這血腥的殺戮之中。

  落在門外謙恭的朝燭光微暗的屋內稟報:“樓主,未央姑娘要見您。”

  屋內傳來細微的聲響,淡淡的呻吟之聲,我不解的看著落,難道里面還有別人?

  落的臉色有些慘白,拽著我的手就要離開。我不依,忙穩住步伐問:“到底怎麼了?”

  門被人拉開了,出來的是一位艷冶的紫衣女子,衣衫凌亂,臉色潮紅,目光迷離中帶著一絲不滿。即使我從未經世事也懂,原來我與落打擾了風白羽的好事,也難怪落的臉色會如此蒼白,神色有些擔憂。

  落的頭垂的很低,細細的喚了一聲:“副樓主。”

  原來她就是副樓主緋衣,竟是如此年輕,貌美。

  緋衣凌厲的掃了我們一眼,才高傲的離去,留下身上陣陣余香縈繞廊間,味道格外刺鼻。

  我邁進屋內,風白羽□著上身,那淡淡的抓痕以及明顯的吻痕讓整個房間內充斥著曖昧之感。慵懶的倚在幃帳內,臉上依舊帶著銀色面具。真不知道他是面容丑陋還是故作神秘。

  他輕笑一聲,支起身子坐好:“你這麼晚來找我,會讓我誤會的。”

  聽他輕佻的話語我不以為意,朝他走近了几步:“隨你誤會。我只想和你說說嵐的事,他才十歲。”

  他聳了聳肩:“那又怎樣?”

  “希望你不要再讓他做殺手,日日將手沾滿血腥。”

  “你倒是挺有善心的。”

  “這不是善心。”我頓了頓,又道:“只是同情。”

  “好,我可以答應你。”他倏地由床上起身,一把摟住我的腰,低頭在我耳邊輕語:“但今夜,你得陪我。”

  靠在他滾燙的身軀之上,我用力想要推開他,無奈卻被他緊緊箍在懷中,根本不得動彈,我只能瞪著他。真是沒有想到,這個風白羽竟還是個登徒浪子,處處濫情博愛。

  他卻笑了,聲音卻是如此滄肅凄冷。如此近距離的聽著他的笑,我的肌膚泛起小小的戰栗。果然,夜里的風白羽與白日的風白羽根本就是兩類性格,夜的他可怕到令人恐懼,白日的他風雅到令人著迷。

  他一個用力,便帶著我跌進深深的幃帳之內,我冷冷的抽了一口氣,他卻笑的更加邪魅。指尖輕輕撫過我的頸項,一寸寸地朝下移動著最后襲向我的酥胸,隔著衣襟上下揉捏著,他的唇輕吻著我的耳垂,溫熱的呼吸噴灑于耳之側。

  我的心跳猛然加速,臉頰燙的灼人。卻仍舊克制著我紊亂的心不去掙扎,我知道,越掙扎只會讓他越興奮。于是盡量保持臉上的平靜說:“風白羽,我可是未來的皇后。”

  他撫在我胸上的手突然頓住,深炯的目光睇著我,原本隨著時間而產生的欲望之色漸漸散去,猛然由我身上彈起。重量突然沒有了,我才松了一口氣。他俯視著我,目光閃過復雜之色,緩緩道:“你走吧。”

  我起身,整整凌亂的衣襟,再望望他。我不知道,一句‘未來的皇后’可以阻止他的所有動作。他根本不怕朝廷,不是嗎?

  當我急急的衝出房后,正對上落擔憂的目光。不知何時,嵐已站在她身邊,瞳如汪海,在黑夜中依舊澄澈清明。

  落垂首低語:“未央姑娘,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呀,走吧。”我扯開笑容,示意自己沒事。

  嵐冷哼一聲:“臭女人,誰要你多管閑事了?”

  “你這小鬼,要不是看在你才十歲的份上我才懶得管你。”我瞪了他一眼,徑自越過他們離去。

  嵐卻追了上來,不緊不慢的跟著我的步伐問:“你生氣了?”

  我也不理睬他,自顧自的加快步伐疾步前行,嵐一把橫在我面前,擋住我前行的步伐。他湊出臉蛋,可憐兮兮的說:“大不了……我給你捏。不掙扎。”

  看他的樣子,我先前的怒火被他澆的無影無蹤,含著笑很不客氣的伸手在他臉上狠狠捏下,留下一個紅指印。他果真沒有掙扎,閉著眼睛,表情是嚴肅的,思緒似乎正在神游。

  次日,下了好大一場冬雨,佇立階前望頻雨飛濺,暗有清香度。嵐的事我始終放不下。是的,我自問自己的心不能稱之為‘善’,甚至有些冷眼觀世俗紅塵。但是嵐畢竟還是個孩子,一個我喜歡的孩子,所以不願他的純真被血沾染。昨日我問落,一個十歲的孩子怎會成為彙聚無數高手的白樓第一殺手。落說,嵐有一顆鬼心,只要他提起劍,就是暗夜撒旦,有著弒血之魂。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只要他放下手中的劍,便是一個天真的孩子。

  這鬼心我是第一次聽說,若真如她所言,嵐繼續握劍殺人的話,將來定成為一個殺人之魔。唯一的辦法只有令其終身不再碰劍,再不沾血。

  而今日,風白羽便要離開白樓,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同他說說,爭取最后一絲希望。

  一想到這,我便撐起油紙傘衝入漫漫風雨中,落卻擋住了我的去路:“不要去,樓主不會答應的。昨夜試過了,不是嗎?”

  “不想救你的親弟弟了嗎?”我的神色異常堅定。

  “上天要將一個鬼心賜給嵐,這便是天命,我們斗不過天的。”

  一聽‘天命’二字,我的悲傷與憤怒一齊侵襲至心頭,源源不絕的釋放著。雨水一陣陣被風吹灑,傾斜拍打在我們身側,濕了垂落的青絲。晶瑩的水滴沿著流蘇划落臉頰,最后點點滴滴彙聚窪水中,隨波逐流。

  我一字一字地說:“不要同我說天命,我不信命。”

  踏著滿地的雨水飛奔出去,落沒有再攔我,呆呆的立在原地,沉沉地道:“樓主在渡口。”

  風遽起,斜斜洲渚溶溶水,雨來濺珠。我立在漫漫渡口放眼四望,別說風白羽的人影看不到,就連一條小船都沒有。原來白樓四面環水,一望千里,難怪風白羽這麼大膽將我劫來,我想,一般人根本無法找尋到白口的真正所在位置吧。

  但我相信,莫攸然一定會找到我的,因為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面對蒼茫浩瀚之水,滾滾浸吞四海,我喈嘆一聲,看來他是走了。

  “你在這干什麼。”

  伴隨著雨珠飛瀉的喧囂沸騰之聲,風白羽冷硬的聲音在我身后傳來,猛然轉身對上他,我卻愣住了。今日的他並非一身黑袍,而是一襲飄飄白衣,衣角被水珠濺濕。怔怔的望他信步朝我而來,問:“有事?”

  我盯著他,良久都未開口。

  他不願等我,越過我便繼續前行。

  我的手緊撰著油紙傘柄,心緒突然亂的一塌糊涂。驀然回首,映入眼簾的是風白羽的背影,那白衣飄飄隨風舞,如此熟悉。手中的傘悄然划落摔在地上,來回翻滾了几圈。這個場面,似曾相識。是在夢中,糾纏了我七年的夢魘,我恍惚的后退几步,呢喃著:“竟會是他!竟會是他!”

  天外風吹海立,驟玉襲滿衣淌。

  湖海水漲,雷聲鏗鏘,我盯著風白羽那一身飄逸的白衣,失神良久。

  踏著逐流的水波,我朝他走去,可走了几步卻又頓住了步伐。不,應該不會是他,只是背影熟悉而已,我夢中出現的人一定是莫攸然。也許是昨夜被風白羽一陣輕佻的動作才害得我走哪都想到那一幕,所以將夢中人當他了,一定是這樣。

  想到這,我不禁露出了坦然安心的笑容,卻見一直撐著傘毫無留戀朝前走的風白羽突然轉身,傾灑在傘上而四處彈滴的雨水珠划出一圈完美的弧度。他的眸在雨水紛紛之下顯得有些迷離不清……不對,是我的眼眶中已經浸滿了雨水,看著他所以才迷離不清,他的眼神一直是犀利如撒旦,就算在暗夜中也是熠熠閃光的,但是今日的他似乎不同。或許是因他著了一身干淨的白袍,所以隱藏了他身上那抹邪氣,取而代之的卻是那出塵的風雅,那份孤傲的氣質與莫攸然竟出奇的相似。

  他不會就是莫攸然吧!

  這個想法闖入腦海中竟讓我嚇了一跳,同時也在嘲笑自己的多疑。

  莫攸然,不會在雪夜中那樣侮辱一個女人。

  莫攸然,不會自相矛盾的將我擄來。

  莫攸然,更不會背叛與姐姐之間的愛情。

  “看來,你真是愛上我了。”風白羽站在原地回視著我的眸,玩味的說,有几個字眼被嘩嘩的大雨之聲而吞噬。

  聞他此言才發覺,我一直站在雨中,目光含笑而深深凝望著他。這樣的我,確實會被他誤會吧。況且這個風白羽還是個極度自戀博愛濫情的風流男子,他的思想與常人的思想就是不一樣。同時,我更加堅定了剛才那個荒謬的理論,夢中人根本不是風白羽,更不可能會是他。

  “風樓主,你很有自信嘛。”我莞爾一笑,彎下身子將滾落在地的紙傘撿了起,遮去頭頂那嘩嘩大雨。再提起衣袂將臉上的殘珠拭了去,碎發凌亂的散落在我的耳邊。

  他唇邊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弧度,依舊站在原地凝望著我,飛濺的雨滴沾在他潔白的衣角,有几點泥沾在其上,就像一幅絕美的畫滴上了墨汁,是敗筆。

  “如果你來此是要同我說嵐的事,那便放棄吧。你說過,你非善心之人,對于嵐,你只是出于同情。而白樓的可憐人卻不止嵐一人,你有多少同情可以給予?”

  “未央從來不輕易同情他人。唯獨嵐,他只是個孩子,世間最純真的莫非是純真無邪的孩子,唯有他們的心才是最干淨最無雜念的。你我已經沒有所謂的純真了,所以,請不要再扼殺一個孩子的純真。若一個孩子從小就喪失了所謂的純真,那他的人生將會毫無色彩。”

  我們兩人之間那短暫的對話,成就了現在這一片沉寂,我們相對無言。此時他的眸光是慘淡無光的,雙唇緊抿,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事。那黯淡的瞳似乎藏著回憶與傷痛,我從來不知道,如風白羽這樣一個殘忍無情的男子也會有傷痛。

  “你若喜歡嵐,那我就將他給你好好□。”他眼中那一閃即逝的光芒消失了,執著傘黯然轉身,不知何時,岸邊已經有了一條小船,船上有名批著蓑衣的……應該是名女子。風白羽就是風白羽,走到哪都有女人跟著,就連他的船家都是名女子。

  我對著他那雪白的背影喊:“風白羽,謝謝。”

  他的沒有回應我任何,依舊如常的朝前走著。船上的姑娘恭敬的朝他行了個禮,再請他上船。在風雨間,那串串雨珠將我的視線一點一點的模糊,小船的離去,他那白衣飄飄的身影也漸漸遠去,我的心突然一陣疼痛。我用力捂上自己的胸口,一聲悶哼由口中傳出。

  為什麼,我的心突然痛了起來。
  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浣水居’,晚冬的寒風將濕漉漉的身子吹的涼颼颼直打哆嗦。雨勢依舊不減,如瀑飛泄。站在石階前的落見我回來也不顧此時漫天的大雨衝了出來,她滿臉的雨珠覆上她憂慮的臉頰,“姑娘,怎麼樣?”

  聽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將手中的傘朝她靠了靠,為她遮去些許的雨水:“風白羽將嵐給我了。”

  落的眼底閃過那抹不可思議,單手捂著自己的唇避免呼喊出聲。片刻后她才平復了她那激動的心情,雙膝一彎便要跪下,我立刻托住她的雙手:“你這是做什麼,我可比你小。”

  她見我含笑的表情,不禁動容,真誠無比的朝我感激一笑:“姑娘不僅是嵐的恩人更是落的恩人,從今日起,落這條賤命……”

  聽到這里我忙打斷:“不要亂許承諾,你的命是白樓的,若你今后聽命于我便是背叛風白羽。以風白羽殘忍的性格來看,背叛他的下場就如那夜的如月,那是對女子最大的侮辱。”一說起風白羽,我的心中便閃現無名的怒氣。

  我一直都認為,人可以殘忍無情,但是不能踐踏一個人的尊嚴。

  落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支支唔唔的不知該說些什麼。提起風白羽,她的神色中有些散亂與驚恐,可見風白羽所做殘忍之事不止這一件。

  為了緩和現在異常的氣氛,我握著她冰涼的手心,朝她撒嬌:“落姐姐,我很冷。”

  她先是被我一聲‘落姐姐’怔住,隨后恍然回神,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都忘了,你全身早已濕透。”面露愧色的牽我進屋,隨手將門掩上,衝至花梨廚邊急急的取出一套干淨的衣裳:“姑娘你快換下那身衣,不然得染上風寒了。”

  隨性將腰間綠陵綢帶扯開,腿去貼身包裹著的外衣,笑著說:“落姐姐,以后就叫我未央吧。”

  她怔了怔,猶豫半晌才點頭而應,生疏的喚了句:“未央。”

  還不知要被關在白樓多久,指不定一待還得待上半年,與其讓落與我有身份之疏,何不與她擯去身份同為朋友。這樣既可以免去一些束縛,更可以從她口中套出一些不能對我說的話。

  伸手繞至背后去解身上僅剩的裹衣,夠了好几次卻沒夠上,落抿唇一笑,掰過我的身子親自為我解開。

  我乖乖的站在原地望著掩著的門卻沒有上栓,興許是落一急便臉門都沒顧上了。但是這門——我可是在換衣裳呢,万一此時闖個男人進來……想到此我便啟口欲提醒,門卻被一雙手用力推開,發出‘咯吱’一聲。

  嵐興衝衝的邁進門,口中喊著:“姐姐……聽說樓主將我給了……”他的話音猛然頓住,卡在咽喉之中,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口盯著我……的胸……

  我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那瞬間的怔愣,立刻雙手護胸,轉身欲躲到落的身后去。卻聽見一聲鬼哭狼嚎的尖叫令我的動作停住,疑惑的與落同時朝那個一邊尖叫一邊逃似的向外衝的嵐望去。

  我頓時有些傻眼,蹙眉望著落,無奈的一聲嘆息:“好像,吃虧的是我吧?”

  落的臉頰抽了抽,終是忍不住的爆笑出聲,口齒不清的說著:“都怨我,沒,沒關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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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7:14: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夜闌傾心縱情欲

  熏葉氣,翠橫空。西風留舊寒,風來波浩渺。

  天氣漸暖,煦和的暖日衝破重重云層划出,散發絢爛的光暈。

  我坐在屋前石階上望那生出新芽的禿樹,似為其點綴了一層生機,將院落襯得更加安逸祥和。

  自上回在渡口與風白羽分別至今快有一個月,讓我記憶最深刻的便是那日嵐的突然闖入,當時我還在想,該如何面對嵐,或者能同他說些什麼才能釋去那尷尬。誰知,嵐自那以后一連五日都沒再進入浣水居,聽落說,他出于害羞而不敢前來見我。聽到這,先前的尷尬瞬間消逝的無影無蹤,他畢竟還是個孩子。

  于是,親自去慰撫他,想讓他放寬心別太介意。沒想到他竟閉門不見,其后我只能一腳踹其門,扯著他軟硬兼施的說了好大一番道理,他才得以釋懷。

  撐著頭,瞅著溫和的日,長嘆一聲。何時莫攸然才能知道我被禁在白樓呢?在白樓真的很無趣,雖然身邊的嵐總是能逗我樂,但此處卻時常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隔三差五的就會聞到落身上那强烈的血腥之味。我知道,她再也無法回頭了,但她早就認命了,只要嵐能放下手中的劍,她別無所求。

  其實白樓本就是個殺人見血的地方,就如落說的,在白樓,沒有人的手會干淨。難道也包括我嗎?

  又是一聲嘆息,卻不是出自我口,而是並肩坐于我身邊的嵐。

  我奇怪的問:“你嘆什麼?”

  他伸出那只白皙的食指朝天際的日指去:“聽過后羿射日的傳說嗎?”

  雖然奇怪他為何會有此一問,卻依舊點頭而回答:“知道,傳說后羿是嫦娥的丈夫。后羿在的時候,天上有十個太陽,燒得草木,庄稼枯焦,后羿為了救百姓,一連射下九個太陽,從此地上氣候適宜,万物得以生長。”

  “不對,后羿射日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救百姓。”,他立刻否決了我的回答。

  “那是為什麼?”可我記得書上確實是這麼說的啊,難道我記錯了?

  “是因為有人花錢讓他將九個日射下。”他很肯定的點頭,純澈明朗的眼睛一眨一眨:“你知道是誰花錢叫他射九日嗎?”

  “誰?”我先是被他的回答弄的錯愕,再是被他的提問弄的苦笑不得。

  “就是剩下的那個日。”他的手指依舊筆直的指著我們頭頂上的日。

  原本抱著隨性的心態聽他這几個問題,但當我聽到這兩個答案時目光一沉,略微僵硬的詢問:“這些都是誰和你說的?”

  “是樓主。”他頓了頓聲音,又道:“他說,這世上的人就如現在的太陽,都是一樣自私的,為了生存下來就連自己的親兄弟都能出賣。而我們做殺手的,為了生存就必須有狠心。若你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個弱點,你必須將其除之,否則死的將是自己。”

  又是風白羽,難道他就是這樣教導他手下的殺手嗎?不惜將后羿射日那偉大的傳說給篡改,變為他自己訓練手下的一個工具。很難想像,當初我竟還會以為他就是我夢中之人。我夢中之人應該是一個溫文爾雅——就如莫攸然那樣的人。

  “嵐,風白羽說的話根本就是胡亂捏造,騙你這種小孩子的,后羿射日的精神是咱們應該學習的典范!”我嚴肅的駁訴著風白羽說得那一番謬論,以為他會聽的進去,卻不想他竟冷著一張臉瞪著我,第一次見他用如此凌厲的目光看我,我竟有些不知所措。難道他已經將風白羽說的話當作神聖不可侵犯之語?

  嵐倏地起身,二話不說轉身便離開了浣水居。

  我啞然的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晦澀。

  或許是我太多事了吧,嵐亦有自己的主張與思想。我並不想左右他,只是心疼這樣一個孩子,從小就因天生的鬼心而被風白羽利用著。十歲的孩子,不是應該待在母親的懷中享受疼愛,倚在父親身邊朗朗誦詩嗎?他根本不應該去動刀的。

  我總覺得嵐像我,自七歲隨著莫攸然到若然居后他雖疼我寵溺我,但是我知道那根本不是出自真心的關懷,他只當我是一個有利用價值的東西在看待,即使我的姐姐是他最愛的妻子。他每日都在提醒著我‘命定皇后,母儀天下’這八個大字,每天都要檢查我的功課,《四書五經》《女則》《女戒》《論語》《史記》……

  背完一本又一本,我似乎有著永遠讀不完的書。莫攸然說,既然要說皇后,若一點真才實學都沒有的話后宮眾妃無人信服,就連壁天裔的一絲絲情愛都得不到。我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那個皇帝的心,我要寵冠后宮……雖然歷代很少有皇后能寵冠后宮。

  也許飛蛾扑火正是如此,明知道莫攸然對我是利用,我卻傻傻的順從于他,對他的目的不聞不問。是因為怕吧,我不想孤獨,不想如楚寰那般一個親人都沒有,終日只能與劍為伍。或許還有對他的愛慕,我真的很羨慕姐姐能得到莫攸然這樣一個優秀男子的終身之愛。時常會幻想著,若有朝一日能取代姐姐在莫攸然心中的地位,我想得到那份愛情。

  可是,那只是奢望而已。

  庭樹花飛,遙草千里。

  大雨紛揚如酥傾灑,涼風清寒襲襟,划著我的臉頰帶著絲絲的疼痛。

  攏了攏衣襟遮蔽寒風,再接過落為我泡的雨前茶。打開蓋帽,那雪白的霧氣迷離了我的眸,置放于唇邊輕吮一口,滿口的香味肆意泛濫。

  “我想聽聽關于上回你口中曠世三將之事。”

  落憑著自己的記憶開始娓娓敘述著自己所知道的事:“其實我對他們也不是特別了解,那時的我還年少,都是由父輩人的口中聽說他們,傳的可神乎了,在他們眼中,壁天裔、轅羲九、莫攸然簡直就是他們的神。他們有著出色的統軍才能,勇冠三軍,戰無不勝。跟著當時天下兵馬大元帥壁嵐風四處征戰,几十余仗無一戰敗,要知道那時候的他們也只不過十六歲而已。”

  聽到這里我倒是有些奇怪:“可是我聽說壁嵐風對皇上是忠心耿耿,怎會允許他的儿子弒君篡位呢?”

  “百姓眾說紛紜,我倒是猜測壁天裔的篡位與他的父親壁嵐風離奇死亡有著很大的關聯。當時舉朝震驚,天下悲痛,等同國殤。而北夷一見我大鷙的名將薨逝,立刻領兵而伐,虧得當時那三名少年臨危不亂,用他們的才智將北夷擊退。北夷剛被伐退,那個昏庸的皇帝一見情勢好轉就要奪去三人的兵權,卻聰明反被聰明誤,一場兵變就在帝都展開,皇甫家的天下異姓為壁。壁天裔雖是篡位,但是百姓對他卻極為擁戴,其實這個天下沒有壁家在支撐著,我們的領土早被北夷胡蠻給搶掠走,現在的我們皆會淪為階下囚。這個昏庸無能的皇甫皇帝早該下台!”她臉上那份冷若冰霜轉為慷慨激昂,一點儿也不像個殺手。

  為了穩定一下她的情緒,我便不再繼續這個天下易主的話題:“壁天裔能奪得這個皇位是莫攸然與轅羲九一份功勞,為何莫攸然在他登基之后竟無故失蹤,現在的轅羲九手中也沒有實權?”

  “天下易主之后,很多事都變了。其中的真假也唯有他們自己知道吧。”落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未央,你還想離開白樓嗎?如果你真的離開了,就會成為壁天裔的皇后……天降此人,即是蒼生之福,也是蒼生之苦,我更擔心他將會是你未央的苦。”

  對于落的這句話,我也只是笑笑,如果我真的能順利進宮,絕對不會讓壁天裔成為我的苦。我希望,未央成為壁天裔的苦。

  不著痕跡的避過了她的問題反問:“白樓與朝廷的關系不好嗎?”

  落的唇邊泛起一陣冷笑,“白樓一向掌控著江湖黑白兩道,勢力早已經蔓延整個天下,朝廷一直將白樓視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還不斷向白樓內部安插奸細刺探情報,兩年前,白樓與朝廷正式為敵。”

  “難怪風白羽要捉我呢,他是想用我去牽制壁天裔?”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能解釋通他抓我來的目的了,可一個月都過去了,也沒見風白羽對我有什麼動作呀,還讓我好吃好喝的住在浣水居,難道真打算將我關到他死那日?

  “樓主的心思我們做手下的不敢猜也猜不到。”落的水眸隨著我走向小凳的身影而轉動著。

  “我一直有個很大的疑問,我在若然居七年與世隔絕,與外界根本毫無聯系,你們怎麼就知道在那攔截我呢?”

  她微微搖頭:“樓主一向都挺神的,雖然他很少在白樓,但是沒有任何事能瞞的過他,對我們這些人的所作所為更是了如指掌。”

  我暗暗吃驚,風白羽真的這麼神?什麼都知道?

  瞬間,我對風白羽的興趣又增加了些許,我很想揭開風白羽那偽裝在臉上的面具,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看到一個人的心,而他的神秘也將會蕩然無存。
  紅燭漸燃盡,屋內陷入一片寂靜的黑。

  窗外枯枝搖曳,那依舊不停的雨嘩嘩的下著,冷風由縫隙灌入,我始終無法入睡。

  這一個月內,夢中曾多次出現風白羽的背影,那白衣翩翩。最深刻的便是他乘船離去的那一刻一想到這,我的心便莫名的揪痛,胸口窒悶而不得呼吸,這個情景仿佛似曾相識。

  不禁自問,難道夢中之人真的是風白羽而非莫攸然嗎?我不敢相信更不能接受。

  而且,曾夢見一場熊熊大火以及女孩的哭聲,那是以往從來沒有夢見過的。

  這一切的一切皆在那日在渡口見到一襲白衣的風白羽后所產生,這一切都應證了,夢中之人就是風白羽。可是風白羽卻裝做不認識我一般……就算當年隱居我才七歲,這麼多年來他不能認出我的容,可是我的名字叫未央,他也該認識吧?他為什麼裝作不認識呢?

  那曾經的我與風白羽又有什麼淵源呢?

  我在翻覆多次而不能入睡之下,披起一件袍子將全身裹緊而邁出門,原本該守在門外的落已經不在了。我想,她又去執行任務了吧。每夜都在血腥殺戮中生存,這就是殺手的楚痛吧。

  自上回嵐怒氣衝衝的離開連續几日都沒有回到浣水居,他似乎真的在生氣。我沒有去哄他,更沒有理由去哄他。也許我費盡心機由風白羽那儿將嵐要回來是個錯誤吧,我只是聽了落的心聲卻沒有考慮過嵐,或許他在這場血腥殺戮中也樂的自在。倒是我,費盡心機換了個吃力不討好。

  嗅著晚風的清涼之氣,空中暗沉一片,大雨密密麻麻的傾斜飄散著。我站在廊邊,泥土飛濺在我的裙擺之上,細微的雨滴扑在我的臉頰之上凝聚成雨滴划落。

  現在的我最想衝出長廊,最想淋一淋那漫天嘩嘩的大雨,衝走我此時的矛盾與復雜。才一抬眸,看見雨中的一位白衣男子,他的手中執著一把傘,亦然是那白袍與銀色面具。原來他回來了,到這來是特地來見我?

  看著他,我的心中驀地一片蕩漾,抿了抿唇隔著風雨朝他喊道:“風白羽,我們見過嗎?”

  “沒有。”很肯定的否決。

  聽他沉郁的聲音,我苦笑一聲:“可我卻覺得你似曾相識。在夢中吧,像與你認識多年,卻又如此陌生。”

  一閃即逝的光芒悄然划過,他信步朝我走來,淡淡的勾起笑:“這個理由俗的很。”

  我並不解釋,只是勾了勾嘴角,風白羽裝作不認識我肯定有他的理由吧。想到了這里我便沒有揭穿,也不解釋。邁開步伐也朝對面的他走去,大雨侵襲了我滿身,他步伐加快了一些,撐著傘為我擋去漫天的大雨,一聲微薄的嘆息:“你還是如此不懂得照顧自己。”

  對于他突然其來的溫柔我有點措手不及卻又感覺那麼熟悉,這個溫柔與莫攸然對我的寵溺比其來夾雜了太多真誠,此刻的我才明白,原來莫攸然對我的好竟及不上風白羽的一句‘你還是如此不懂得照顧自己’。讓我清醒的知道,七歲前我與他肯定認識,更讓我確定夢中的人就是他。

  我黯然的低下了頭,額上殘留的雨珠由發絲上滴落,心跳的厲害,雙手不自覺的糾結在一起,不知所措。

  他單手執起我的緊撰著的手,聲音溫和的問:“未央,永遠留在白樓,留在我身邊好嗎?”

  今天夜里的風白羽真的很不一樣,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對我的態度突然有此轉變,我只知道,我相信他,但是我卻只能搖頭:“他……會帶我走。”

  “只要你不願意,沒人能帶走你,即使是皇上。”

  我聞他之言,仰起頭看著他認真的瞳,眼底是一片熾熱,我竟點下頭應允了。忘記了莫攸然,忘記了自己所謂的天命,只因眼前這個男子是我的魂牽夢縈。

  望著他臉上的銀色面具,我的好奇心漸起:“我很想看看這張面具下的容。”

  “這,對你很重要嗎?”他的聲音毫無起伏,但是眼底卻有著猶豫與矛盾。

  我點頭:“不論是美是丑,我只想看看你的容。”

  他稍做猶豫,后伸手緩緩撫上銀色面具,將其摘下。我望著他的臉一分分呈現在我的瞳中,那張臉白如冠玉,菱角分明。眉宇間無不透露著湛然之態,北風吹散他零落在肩的發,逸風而揚,額前的几縷零落之發擋了几分眸。

  整張臉如同被天匠精心雕琢后才組成,唯有完美可以形容。

  若說莫攸然是無暇美玉,那風白羽便是天邊閃耀的星鑽,照亮天地万物。

  我有那剎那的失神,整個人仿佛要被掏空,望著他喃喃自語:“這就是夢中人的臉。”七年,曾無數次想要看清,也在盼望。盼望少年是莫攸然,如今卻是悵然若失。難道這真是天命?上天讓我的記憶中存在著這般可笑的情愫,七年后再給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他的目光異常復雜,或許……我是第一個看見風白羽真容的人,他能將容展露在我面前,說明他更堅定了要留我在白樓的念頭,我怕是今生都無法再離開白樓了。

  除非,風白羽死。

  他單手將我按在他的胸膛上,緊緊擁著我:“未央,這次是真的不會放你離去了。”

  倚靠在他的臂彎中竟比呆在莫攸然身邊還令我安心,這種異樣是我從來不曾預料過的。

  聞著他身上那清逸淡然的香味,我靠在他懷中又用了几分氣力:“風白羽,若要留下我,就保住你的命。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毫不猶豫的選擇離開白樓!”

  雨勢依舊,風白羽將滿身濕透的我帶進了屋內,我在黑暗中摸索著燭火,想將燈點燃。卻怎麼也尋不到燭,心下有些著急,更加快了動作尋找卻打翻了桌上的東西,乒乒乓乓的聲響伴隨著風白羽的輕笑傳來。我有些尷尬的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側首在黑暗中對上他那雙蒼鷹犀利的眸,即使在黑夜之中也散發著得天獨厚的魅力與邪氣。

  在黑暗的屋子里只覺他朝我逐漸走近,我不敢再盯著他的瞳目看,總覺得他的眼神中有那份令我心跳的炙熱,我站在原地一時竟不知道手該往那里擺。

  一步一步,感覺他的氣息拂了過來,一把將我我環住:“近日來……總盼望著回到白樓。”

  “回來做什麼。”才問出口我便后悔了,身子有些僵硬。

  “從來沒有想過,碧若的妹妹……”他喃喃的吟了一句我最不願意聽見的兩個字‘碧若’,我的臉色頓時黯然而下,想將他推開,他卻將我環的更緊了。他勾起的下顎,在黑暗中細細打量著我的臉,他那一貫冰涼冷漠的瞳在黑夜中閃現出復雜之色:“未央,未央。”他不禁喃喃著我的名字,似乎在回味很久之前。

  “你認識我姐姐?”

  “傻丫頭,我當然認識。”他伸手划過我耳邊散落的發絲:“以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嗎?也對,那時你還小。”

  我蹙著眉頭盯著他,果然是認識的,難道曾經的他喜歡姐姐?所以對我異常溫柔?到底是怎麼回事?頭一回,我迫切的想要知道七歲以前的記憶。

  “不記得了,都不記得了。”我暗自垂眸,搖了搖頭,眼眶酸酸的澀澀的。莫攸然要喜歡姐姐,就連風白羽都要喜歡姐姐……此時的我是痛恨她的,她在頃刻間奪走了兩個我喜歡的男子之心,我非常痛恨她,即使她是我的姐姐。

  “沒關系。”他一聲輕笑,手指摩擦著我的右頰:“曾經的一切都不重要,我只知道現在的我,很喜歡你。”

  我的口舌躁動,心中五味摻雜,手微微有些顫抖的撫上了他那雙停留在我臉頰之上的手掌,冰涼刺骨。深深的與他對視,他的眼底是一片熾熱,犀利的瞳已經沒有往日里的殘忍淡漠。

  是的,曾經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風白羽喜歡我,我也喜歡他。

  姐姐,我不會再讓你搶走我喜歡的。

  姐姐,你喜歡的東西我也要搶回來。

  我主動掂起腳,雙手攀上他的頸項,在黑暗中搜尋著風白羽的唇,可是……我似乎太矮了。只覺得一雙有力的雙臂緊緊的將我的身子托起,俯身吻上了我的唇,輾轉反復,蔓延下去。手不自覺地撫上了我的脊背,我只覺雙腿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只能依附著他,隨著他那霸道卻不失溫柔的吻而逐漸深陷。

  對于男女之事我不懂,只能蜻蜓點水的回應著他洶涌猛烈的吻,我的呼吸几乎要被他全數抽走。他的呼吸聲漸漸紊亂,濃濃的情欲旖旎之感包圍著我們。直到我快要窒息喘不過氣來之時,他的吻才漸漸將我的唇松開,一把將橫抱起放在床上。此時的我是怯躡的,但是心中卻有那一絲的期盼。

  或許,我真的能永遠待在他身邊,或許,我真的能與所謂的天命對抗。

  他將我濕漉蔽体的衣裳解開,我只覺渾身冰涼,本能的向后縮了縮,他將我拉向的胸膛,用他火熱的身子將我溫暖。他的大掌一寸一寸的撫摸著我的肌膚,吻由我的額頭移至耳垂,頸項,肩膀,玉峰。我迷離的承受著他在我身上的索取,呻吟出聲。

  他的手撫過我的雙臀最后落至幽谷旁,我忍不住弓起了身体,手指緊緊的掐著他的雙臂留下道道抓痕。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更知道此事一旦發生了,后果將會多麼的嚴重。可是我也想自私一次,未央,也想擁有屬于自己的感情,也想按照自己的意願去任性一回。

  一想到此,我便將自己的怯躡擯去,猛烈的回應著他炙熱的吻。得到我的回應他的目光變深變暗,用力揉著我的身子,仿佛欲將我與他合為一体:“未央,不要離開……”他低低的喚著我的名字,聲聲動情。此時的我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幸福與甜蜜,原來這才是真正被人捧在手心疼愛著的感受。

  對于此時的愛欲,我甘之如飴,心甘情願的沉淪下去。

  突然他停住了手中的動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過床榻之上的被褥將我的身子緊緊包裹住。我還沒有反映過這突然其來的變故,門已經被人推來,原本漸小的雨聲嘩嘩的由門外傳來,冷風將我的理智喚了回來。

  不知何時,那泛著寒光的銀色面具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方才那溫柔迷茫的神色已不復在,取而代之的卻是那具有殺氣的寒光,筆直射向門外的落。

  落的臉色有些蒼白狼狽,怔忪的立在原地良久才緩過神來,才邁進門的那只腳立刻退了回去,狠狠的跪在地上:“樓主……屬下剛辦完任務,聽見屋內有動靜,以為……以為有人對未央姑娘不利……”

  看著落如此膽怯我的心也逐漸壓抑,此時的風白羽確實很令人懼怕,他的身上無不充斥著嗜血的殺戮之感。我由被褥中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收回停留在落身上的目光而轉移至我身上,對上他的目光我的臉頰微微發熱,剛才那一幕幕畫面在腦海中飛速轉動。

  “怎麼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暗啞。

  “你回去休息吧,我要落幫我沐浴。”我說話的聲音很小很沉,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瞳,只能將眼波四處流轉著。

  他不自覺的撫摸上我的臉頰,輕撫了好一陣子才收回手,他清了清嗓音朝門外跪著的落道:“還不去燒熱水?”

  “是,是。”落仿佛得到了解脫,立刻由地上爬了起來,急匆匆退去。

  屋內又陷入了一片寧靜,感覺他的視線一直縈繞在我的身上,我的口舌干澀,不禁舔了舔嘴唇。他卻隔著被褥將我扯向他的懷中,一手探入內撫弄著我略微青澀的酥胸,我低低的喚了一聲,眼底盡是意猶未盡。剛才若不是落的打擾,我怕是與他早已經沉淪在魚水之歡而不能自持,我是該慶幸有落的打擾才使得我沒有鑄成大錯,還是該責怪落的突然出現讓原本已經准備好了的我再次猶豫了呢?

  他似乎發現了我此時的神游,低頭懲罰性的吻著我的唇瓣,略微的疼痛才使我回神,只覺他的舌已經探入我的口中與我交纏嬉戲著。他的手掌輕輕撫摸著我的全身,原本稍微恢復了一些的意識再次混亂,整個身子軟軟的倚靠在他的身上,“羽……”我輕喚出聲,聲音不清晰卻像是呻吟:“落馬上就要、來了。”

  我可不想再讓落看見這樣的場面,那往后與她相處該多尷尬啊。一想到此我將他推開,掙扎著由他懷中托出,扯了扯已經掉落一半的被褥將自己牢牢的包裹起來,低聲道:“你回去吧。”

  他深深的吸上一口氣再吐出,眼睛里的情欲漸漸散去:“未央,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嗎?”

  “什麼?”凝視著他明亮深邃的眼睛我也漸漸清醒。

  他無奈的嘆息一聲:“留在白樓。”

  原來還是這件事。我認真的點頭:“好。”

  看見了我的認真與誠懇,他的唇邊勾勒出淡淡的弧度,似乎在笑。雖然那張臉依舊被面具蒙著,但是我清楚的感覺到了他的笑意,雖然僅僅是那一瞬間的若有若無。我伸手撫摸著他臉上冰涼的面具道:“以后不要再穿黑衣了,我喜歡看你穿白衣。”

  他的目光中閃現出訝異,我緊接著說:“你不是叫風白羽嘛,既然是白羽就該穿白色,這才不枉你的名字間帶有一個白字。”

  聽完我的話,他的臉上出現了更大的笑意:“好。”

  “樓主,熱水來了。”

  此時的落學乖了,站在門后朝里面輕喚一聲,生怕自己又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

  “進來吧。”風白羽臉上的笑剎那間消逝的無影無蹤,悠然的由床榻上起身,朝門外走了兩步卻又頓住步伐,回首凝睇著我:“明天我還會來看你的。”也沒等我開口他便邁出了門檻,在風雨中,他的白袍被風卷起,修長孤絕的背影漸漸隱入那茫茫的大雨中。我原本沉寂多年的心似乎被人深深的扯動著,這份扯動與對莫攸然的依戀竟是如此不一般。

  這難道就是世人口中所謂的‘情’嗎?

  落已經在浴桶中准備好了霧氣彌漫的熱水,水上灑了一些玫瑰花瓣,香氣彌漫著整個屋子讓我心頭暢快。

  我將赤裸的身子浸入適溫的水中,落對我說,她頭一次見樓主這樣對待一個女子。

  仰起頭望著立在我身后的落,她的臉上淨是不可置信與曖昧的笑容,我有些不自然的干笑一聲:“風白羽的女人是不是很多?”

  落沒想到我有此一問,怔了怔:“落不敢妄議樓主之事。”

  看到她那為難的神色我也不便為難,但是由她臉上的表情讓我肯定了一個答案,風白羽的女人一定很多。那夜我與落去找風白羽之時不就見到了一個女人嗎,是白樓的副樓主叫緋衣吧。

  “每個男子都有屬于自己的欲望,女人也能有很多,但是真心卻只有一個,我想未央你在樓主心里一定有地位吧。否則他不會將嵐交給你……你知道嵐在白樓里的重要性,可是樓主卻因為你的一次懇求而放了嵐。”此時的落竟急急的為風白羽解釋了起來,我啞然失笑:“我又沒說什麼,瞧把你急的。”

  “未央,那你是不是會待在白樓?”落小心翼翼的問,聲音充斥著期盼。

  “只要風白羽不死,我會一直留下的。”我接了滿滿一掌心的花瓣放在鼻間輕嗅,“如果他連留下我的能力都沒有,就枉談留下了。”

  依稀記得莫攸然對我說過,未央將來要嫁的男人會是天下最强的男人。

  弱者,要不起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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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7:14: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水緣試情血相溶

  春草始生,滿園淺色,一夜風雨。

  次日一大早我便整好衣裝坐在屋前的石階上瞭望著來浣水居的那條小徑,昨夜的風雨傾灑了一夜,地上仍然有著淡淡扑鼻的泥土氣息。

  書中說‘女為悅己者容’一點儿也沒有錯,頭一回我想將自己好好打扮一番,于是讓落為我梳妝。

  薄施脂粉,淺描娥眉。她還精心為我挑選了一件縷錦百蝶采露裙,腰間系上個同心結。綰起几縷發絲做了一個簡單卻清雅的發髻,剩下的皆散落于肩,斜別一枚小巧的金鳳翡翠簪。

  她說,未央不適合濃妝艷抹,普通清淡才能更顯氣質脫俗高雅。

  可是莫攸然曾經告訴我,未央,粗衣麻布配不上你,只有鳳冠霞披才能襯出你的嫵媚高貴。

  兩人的話竟出奇的相駁,到底誰說的才是對的,我應該要粗衣麻布還是鳳冠霞披?

  想了許久都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來,便不再去想如此費神之事。撐著額頭仰望淡云飄浮的天際,等待著風白羽的到來,昨天他說過,今日還會來的。

  柳絮素,花絮晚。

  晚來涼風襲衣襟,吹散了零落的青絲,等了許久仍然不見風白羽來,但心中卻異常堅信,他一定會來,因為他說了會來。

  雙手互環,感覺夜里的風很涼,我的全身早已經凍的僵硬。理智告訴我應該進屋去,但是行動卻讓我繼續留在石階之上等待著風白羽的出現。

  我盼望的只是在他第一腳踏入浣水居之時能見到他那白色的身影,因為只有那樣我才會開心。

  在白樓我才發現,原來要開心真的很簡單,一句話,一個眼神便已足夠。

  我直了直僵硬的身子,在冰冷的雙手上呵了一口暖氣,相互摩擦片刻才稍微有些溫度。溶溶皚月當空映照,將地面傾灑如霜,我的影子拉了好長好長。

  飄飄揚揚一個影子躥入我的視線,我的呼吸有些急促,是他嗎?待到第一眼看見他那墨如寶鑽熠熠生光的瞳,我立刻由石階上彈起向那個身影奔了過去,撞入他的懷中。

  由于我突如其來的熱情用力過猛,只聽他的口中發出一聲悶哼,我發出低低的笑聲。他一把將我按入懷中,溫熱的手掌托著我的后腦勺,將我的頭抵在他的胸前。

  我緊緊的靠在他的懷中尋找溫暖,側耳傾聽著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跳動。我才發現,原來我竟是如此眷戀他的懷抱,似乎真的與他認識了很久很久,但是卻又那樣陌生……

  “怎麼全身冰涼?你一直在等我嗎?”他將身上那淨白如雪的衣袍敞開,將我包裹入懷,欲為我擋去那寒風,

  “是啊,你說你會來的。”我的雙手環上他的腰,又往他的懷里鑽了鑽。

  他一手把玩著我散落的發絲,另一手在我的脊背上輕輕撫弄:“未央,讓你久等了……樓里有些棘手的事,我必須親自處理。”他靠在我的耳邊,呼吸絲絲拂過我的耳垂與頸項,酥酥麻麻的感覺讓我全身無力,漸漸的他將唇移至我的額頭,眼眸,鼻間一寸都不放過,吻了個遍。最后含住了我的唇,輾轉纏綿不容抗拒。溫濕柔軟的感覺在嘴里融開,溫暖了我冰涼的唇。

  “恩、我知道。”帶著輕微的喘息回了一聲,唇舌間有些疼痛,今夜他的吻似乎比昨夜的吻來的更加猛烈。

  他的指尖划過我的耳垂,我全身一陣酥軟險些沒站穩,幸好他的手臂將我牢牢的托住。貼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他身下那强烈的欲望,那雙漆黑凌厲的眼神越發的深邃熾熱。

  良久,他才松開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著他那紊亂的呼吸。我也不停的呼吸著清涼的空氣,而原本冰涼的身子已經是火熱一片,甚至已經燒紅到臉上。

  “未央。”他輕摟著我,雙手在我的發絲與頸項之間游移輕撫。

  “恩。”我應了一聲,閉上眼簾安靜的靠在他的懷中,異常享受此刻的安寧,幸福。

  可是等了許久他都沒有再說話,我便奇怪的問:“怎麼了?”

  “沒事,就想喊喊你的名字。”低沉溫柔的聲音讓我睜開了眼簾,抬頭仰望著他那注視黑夜蒼穹那深邃的目光,我很迷惘。他的心中似乎藏著很多很多事,卻在隱忍、掙扎、矛盾。

  我看不懂,卻沒有問。我不喜歡勉强他人告訴我一些屬于自己的秘密,他有權利放在心上不向外人道。正如我也有很多屬于自己的心事是不願意告訴他人的,除非我願說,否則沒人逼迫的了。

  我可以等,等風白羽信任我,願意把心事交給我的那一刻。

  我希望可以等到那一日。

  “羽,聽落說過,白樓有一處水緣潭,戀人的血滴入內能夠融合,那便說明是真愛。”

  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圖,立刻向我解釋:“那只是傳說,至今都還沒有人的血能相融。”

  “我想去看看……”我半强硬半撒嬌的扯著他的衣袍。

  “好好,我們去看。”被我弄的些許無奈,終于是點點頭同意了。

  霧濃露重,瀲瀲空明,寒風侵襟,水波映月。

  風白羽將我纖細的小手緊緊包裹在那雙溫暖厚實的手中,我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手心有一層繭子,暗暗心疼,他是從小就舞劍才有這滿手的繭子吧。他的童年又是怎樣過來的呢?我想,一定是那種痛徹心扉的疼吧,否則那日在渡口不會因為我說‘請不要再扼殺一個孩子的純真’后,眼神竟慘淡無光,那儿時的傷痛一定在時刻伴隨著他吧。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很幸運,幼時的記憶早已淡忘,就連最親的姐姐怎麼死的都忘記,更不用承受多年來的傷痛。上天對我,或許還是眷顧的。

  直至清澄透明的潭邊他依舊沒有放開我的手,看著這片泛著白光的潭,淨白純澈又透明卻紋絲不動,可我的心底早已經泛起了陣陣漣漪。

  我指著眼前那個不大不小的潭問:“這就是水緣潭嗎?”總覺得潭似乎有些古怪,可是古怪在哪我總是說不上來。

  “恩。”

  “可是里邊好像沒有水。”我俯身用手去探探水,想更確定里邊到底有沒有水。手伸至一半之時,卻被風白羽給一把拽了回去,“別動,里邊的水傷身。”

  我疑惑的望著他:“傷身?”

  他領著我朝水緣潭走近了几步:“這里面的水有毒,一般人若是觸及,定要終身躺于病榻之上。”

  我了然的點了點頭,乖乖的站在他身邊不再動。盯著水緣潭中許久,突然靈光一現,對了……我知道這個潭到底古怪在哪了,這潭水中竟然沒有我們兩人的倒影!我便更覺神奇,像一個幼稚孩子的搖晃著他的手臂:“我們滴血試情吧。”

  “好。”他一口承應了下來倒是令我有些措手不及,只見他又道:“別怪我沒提醒你,水緣潭只是一個傳說,沒有溶合你可不要失望。”

  僵硬的點了點頭,他卻已經將懷中的匕首取出,割破手指,那一滴鮮紅的血液‘叮’的一聲沉入水緣潭。我也接過,毫不猶豫的割破手指,一滴血隨之沉入水緣潭。

  此次我來水緣潭根本沒有想過真的要與他滴血試情,因為這只是迷信,我不認為血能溶合在一起便是真愛,也只有世間那千金小姐偷偷看了几本西廂記才會將這樣的試情當真吧。

  我此次要他來,只為看看他有沒有膽量與我滴血試情,風白羽是個很現實的人,這樣滴血試情之事想必他也不信。如果他真的拒絕了與我試情,就說明他對我的心不夠真心,而是別有用心。而現在,他明知道這試情成功的機會几乎不可能,他卻沒有猶豫的滴下了血……

  或許,是我多疑了吧,至少風白羽對我的心是真的,那便夠了。

  一想到此,我的臉上浮現出了甜甜的笑容。盯著我們的兩滴血緩緩沉入水緣潭,依舊是那一滴鮮紅的血,竟然沒有散開。此湖真的很神奇,碰則傷身,看著無影,血入水而不散。

  突然,兩滴平行而下的血竟然開始游走而相互牽引,最后竟溶合在一起,沉了下去。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不止我,就連風白羽都不可思議,眼睛里閃現著異樣的光彩,隨后低低的發出一聲似笑非笑的聲音:“今夜,似乎來對了。”

  我的眼睛眨了眨,望望風白羽,再望望水緣潭內融合在一起的水:“真的、溶合了?我們試情成功了?”像是在詢問風白羽,又像是在喃喃而自問。

  他見我的表情一聲輕笑,揚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尖,帶著寵溺的目光:“傻丫頭,開心了?”

  被他親昵的動作怔在原地,揚手輕輕拂過鼻尖。水緣潭的血溶似乎在告訴我,我與風白羽的情是真情……

  如果這是真的,那我更沒有理由去放手了。

  “樓主。”一聲冷硬的聲音划過心頭,我與他齊目側首望去。

  遠處的風中,緋衣孤立絕然的站著,落在緋衣的身后目光無神空洞。

  今夜我才真正開始打量緋衣,她緋色的裙角隨風飛舞,輕柔散落的發絲被風吹的分外凌亂。柳葉眉,芙蓉面,櫻桃唇,確實是個美人儿。只不過她渾身上下散發著凌然的傲氣與冷然,時不時有冷光朝我射過來。

  我含著淡淡的笑容而回視著她清冷的目光,嘴角含著諷刺的笑容。她此刻的目光就像初次見莫攸涵時,我很討厭,非常討厭。

  “有事?”風白羽臉上的銀色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縷縷寒光,似乎很不高興此刻被人打擾。

  “有人闖入白樓。”緋衣將目光從我身上收回,側首恭謹的對著風白羽。

  風白羽不動聲色,竟只是轉頭而凝望著我,目光流露出那份淡淡的擔憂之色。我心竟恍惚的一動,能有如此大的能耐闖入白樓,似乎……只有莫攸然。

  他若真的找來了,我更加擔憂的是風白羽,我怕他對付不了莫攸然。

  雖然我從來未見莫攸然使過武功,但是楚寰的‘傷心雪劍’我是見過的,其劍法快如疾風,異常駭人。既然楚寰的劍术是莫攸然教的,那可想而知,莫攸然的武功又達到何等登峰造極。

  “未央……”他呢喃了一句我的名字,我慌忙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回來。”

  聞言他的眼底一片動容,也不顧其他人在場一把將我摟在懷中,用了很大的力氣,“我一定會回來。”他的聲音很堅定,似乎剛下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恩。”我的聲音異常堅定。

  直到風白羽隨著緋衣的步伐而離去,我的心底涌現了濃烈的失落與不舍。落翩然朝我而來,眼神微微的凌亂:“未央,我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

  頷首應允,隨著她的步伐離開了水緣潭,我問:“誰闖入了白樓?”

  “暫時還不清楚,只是白樓數名弟子已經被殺,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進入白樓殺人而不被人發現,定是一名武功極高的人。”

  武功極高。

  難道,真的是莫攸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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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7:15: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闌夜驚情駭血淚

  風漠漠,冷月寒。一落蕭然碧清緣。

  我與落才離開水緣潭轉入一個幽靜的隱秘之地,兜兜轉轉也不知到了何地,我的步伐卻猛然一僵。

  風白羽現在極有可能處在很危險的境地,而我,竟隨落躲藏起來。

  我對風白羽的情只是在危急時刻躲藏在一個男人的背后嗎?

  不,愛一個人應該與他站在一起,共同面對一切的。

  落奇怪的回身,問:“怎麼了?”

  “我要回去。”我很堅定的望著落,“帶我去風白羽那。”

  “你瘋了!與樓主在一起你會很危險,万一傷到你……”落的言辭頗為激動,有些蒼白的臉頓時生出潮紅。

  我后退了兩步,腳踩入身后那新生出的草里,發出窸窣的聲音:“現在的風白羽也很危險,我只想待在他身邊,看著他安全我才能放心。我怕等待的滋味,所以我寧願危險的與他站在一起。”

  落怔怔的瞅著我良久,恍惚的搖了搖頭:“不敢相信,短短一個月你對樓主的情竟已到如此地步。”

  其實我對他的情就如狂風驟雨般來的即突然又洶涌,但是這份情就是如此深刻的映在了我的內心最深處,想放都放不開。有几度我都不敢相信,我真的愛他?又或是寂寞于我的一個玩笑?可今日的試情卻應證了,我與風白羽是真的有情。

  未做多想,驀地回身往回走,卻見一道白色的寒光閃過眸,那是寒月映劍鋒的光芒當我已經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時,兩劍鏗鏘之聲已在耳邊響起,聲聲刺耳。

  是楚寰。

  難道今夜闖入白樓的是楚寰,不是莫攸然。

  一想到這,我的心才漸漸放寬,站在原地望著落與楚寰雙劍相擊,有一股劍氣直逼向我,不禁后退了几步避過那强烈的劍氣。

  落雙足輕點,如一陣微風般飄然而掠枝頭,手中的劍婉轉輕旋發出陣陣微薄的白光,發絲隨著涼風四散,有些凌亂。楚寰緊緊跟隨而上,單劍一揮,那猛烈的勢頭直逼落的頸項,招招致命。

  落的輕功不俗,但是內力與劍招皆不如楚寰來的深厚。此時的她在楚寰面前已經亂了方寸,平常得心應手的劍招皆無法發揮極致,一味的閃躲著楚寰那駭人且狠辣的劍招。

  我看的驚險,上方的人也打的驚險。

  眼看落快要不行之時我衝上面大喊一聲:“楚寰,別傷她!”

  正激烈與之糾纏的楚寰驀然側頭,那雙冷凜的目光直射向我,那半分的猶豫,終是收回劍招安然落至我身邊。

  “跟我回去。”楚寰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此話。

  “不,我不回去。”雖然很怕楚寰,但是我仍舊很不客氣的衝他喊了一聲。

  落氣喘吁吁的回到地面,她單手捂著胸口,最后無力的摔在滿覆草地里。似乎已經被楚寰的內力所傷,臉上毫無血色,異常痛苦。

  “你想終身留在白樓?你忘記自己的責任了?”楚寰眉頭緊蹙,冷硬的字眼一字一字的由口中蹦出,我倍感壓力。

  聽到他說責任二字我不禁失笑:“不要與我說責任,我不認為做皇后是我的責任,更不屑為了一個可笑的預言而葬送我終身的幸福。我有權利選擇自己該走的路,你回去吧。”

  楚寰聽罷,臉上竟浮現出嘲諷的笑容,嗤之以鼻的說:“這些話你敢當著師傅的面說嗎?”

  神情一僵,我不敢,真的不敢。

  見我沉默,楚寰的笑意更深,但是眸中卻沒有一分笑意:“師傅今夜親自到了白樓,他要我見到你就將你帶走,不論你說什麼都必須將你帶走。”

  “莫攸然也來了?”糟糕,楚寰與莫攸然竟一起來了,如果兩人合力,風白羽必定很危險。雖然白樓的弟子眾多,但都是一群飯桶,對付一些普通角色還行,要想對付像楚寰這樣的高手怕是三兩下就要命喪他的劍下。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風白羽,他很危險,他很危險。

  沒有做任何的解釋,我轉身便想衝出去,無奈,我的胳膊被楚寰緊緊制住:“師傅說了,一定要帶你走。”

  “我不走。”

  “那可由不得你。”

  楚寰死撰著我的手朝渡口走去,不論我怎麼掙扎他都不放松一分,我的手腕上已經呈現出深深的紅印,那疼痛卻依舊沒有阻止我的掙扎。

  “楚寰,你放開我,你放開……”不斷的掙扎喊叫,他就是不放開我,連拽帶拖的將我朝前而去。

  我軟的硬的都說過了,他卻一言不發,就是哪套也不吃。眼看越來越接近渡口,那儿有一帆小船停泊在岸邊,難道我真的要被帶離開白樓嗎?我答應過風白羽,我要等他回來的,如今他還沒有回來,我怎麼能隨楚寰離開?

  如果我這一走,真的再也看不到風白羽,那我會一輩子都后悔,万一他與莫攸然交手間出了什麼差錯,万一喪命……

  一想到此,我的眼眶一熱,心中那份焦慮與酸澀一股腦的涌上心頭,我哽咽的說:“楚寰,求你讓我再去看看他,求你……”

  楚寰的腳步倏地一僵,頓在原地:“才一個月而已。”

  “我不想離開,我真的不想做皇后。”出奇的平靜,但是聲音卻早已顫抖,淚水毫無預警的溢出了眼眶:“從七歲起,莫攸然就為我找好了我的歸宿,就是做壁天裔的皇后。他告訴我壁天裔這個皇帝有多麼好看,多麼强大……可是未央絕對不會因為一個男子生的好看而去喜歡他,不會因為他多麼强大而想嫁給他。未央現在有喜歡的人,就是風白羽,他給了我夢寐以求的幸福與甜蜜,與他在一起我想為他付出一切,不論他是不是最好看最强大的男子,我就是喜歡他,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緊握著我的手頹然一松:“與你相識七年,頭一回見你哭。看來,你是真的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我抬手拾袖將臉上的淚痕抹去,我也沒有想到我會哭,這七年間從來沒有想過要哭,甚至連哭是什麼滋味都不知道。而今日這樣突如其來的傷心,似乎正在預警著什麼,沒來由的恐慌亂了我的方寸:“楚寰,帶我去見風白羽……”

  “不用見了。”一聲清絕凄冷的聲音在夜里貫徹,回響在渡口,與那滔滔水聲相凝聚在一起,異常洶涌滂湃。

  看著手持一把長劍的莫攸然一步一步的朝我緩緩而進,他手中的劍並沒有被月光反射,因為上面沾了血,駭目的血。

  一個銀色面具在空中呈現一個弧度,最后跌落在我的腳邊。

  莫攸然說:“風白羽已經被我殺了。”

  緊緊咬著下唇,伏下了身子將面具撿起,捧在手心,指尖傳來冰涼刺骨的寒氣。

  我認得,這是風白羽的面具,清楚的在上面感受到了屬于他的氣息。

  一個如此隱藏自己容貌的男子,面具是不會輕易取下的。

  倏然仰頭,狠狠的望著莫攸然,那一刻我是仇恨他的。在我眼中,他不再是我所崇敬的莫攸然,而是仇人。

  恨他,就像恨姐姐一樣。

  奪走了我所有的東西,包括我想要守護的東西。

  “楚寰,帶她走。”莫攸然迎視著我的目光,淡淡的神情中沒有包含任何的情緒。

  楚寰走到我的身邊,將伏跪在地的我拉了起來,力氣不重也不輕。

  唇瓣已經被我咬破,血腥蔓延了我的唇舌間,我一字一句地說:“莫攸然,我絕對不會跟你走,絕不。”

  莫攸然與我擦肩而過,傲然的氣息依舊蔓延在他的全身,並沒有因我此刻的恨意而有所影響:“楚寰,沒聽清楚嗎?帶她走。”

  “我不走,除非你殺了我。”我將面具緊緊捧在手心擁入懷,我要見他,即使是一具早已風干的屍体,我也要見到他。

  突然,頸項之上傳來一陣疼痛,腦海中一片暈眩,最后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我無力的尋找著光明的出路,淡淡的煙霧縈繞著四周,我已經迷失了如何朝前走的方向,只能在那漆黑的山洞里尋找著屬于自己的那條路漸漸前進……可是怎麼都找不到出口。直到一道金黃的曙光將整個山洞照耀的令我睜不開眼,我立刻用手去擋,接著我便睜開了雙目,滿身是汗的彈坐而起。

  恍惚的望著自己深處一個淡雅清幽的屋子,深深的紗帳將我籠罩在這片彌漫的小床之上,似乎被帶到了客棧。

  我輕輕的抬起手將自己額頭上的冷汗拭了拭,吐出一口涼氣。目光流轉,正對上莫攸然的目光,他筆直的坐在屋子中央的小凳之上,手指不停的把玩著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水。“你醒了。”

  “莫攸然,你就算抓我離開也沒有用,我不會隨你進宮的。”

  “你會的。”他很肯定的瞅了我一眼,唇邊依舊掛著一如當年的笑容:“以前你太小,所以我並未將碧若的死因告訴你,而今你長大了,是時候告訴你七年前那場慘劇了。”

  “相信你早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九年前,我、壁天裔、轅羲九三人同在壁嵐風旗下為將士,連年征戰,屢建奇功。當時的百姓將我們三人當作神一般膜拜,而我們也是朝廷必不可少的猛將。雖然那時我們還很年少。也正因為我們的年少,效仿當年桃園三結義,許下生死之交。我最年長,他們兩都喚我為大哥。而七年前,那一場雪夜,壁天裔將碧若一箭射殺,碧若死在我最好的兄弟手中,死在我的面前。”

  我直勾勾的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不確定的問:“你說,姐姐是被壁天裔射殺?”

  “是。”他的目光中包含著痛苦還有自責,似乎回憶到那遙遠而又深刻的回憶之中,“那年我們三人擊退了北夷軍閥,在歸師的路途聽到密報,皇甫承這個老賊正在密謀著將我們三人兵權削去,隨后想隨便扣個罪名給我們,然后打入天牢。這個密報,正是碧若帶給我們的,她一直以碧妃的身份潛伏在皇甫承身邊一年。”

  我不可置信的望著莫攸然:“你讓自己的妻子去做皇甫承的女人?”

  他不禁苦笑一聲:“當年壁嵐風大元帥之死,正是皇甫承的主謀。元帥是我的恩人,所以我要幫助壁天裔來報殺父之仇。為了在皇甫承身邊安插自己的人刺探情報,所以我們選擇了碧若……我與她成親僅僅一個月……碧若很美,才學淵博,聰慧過人。就如現在的你,傾國傾城,當時的皇甫承第一眼看到她就被迷的神魂顛倒。”

  “碧若一年來都隱藏的很好,總是不斷帶著重要情報給我們,正因為有了她,我們才得以秘密的招兵買馬,整頓兵力。也不知道為何,就在我們攻打帝都的前夕,皇甫承竟然發現了碧若的身份,他將碧若捆綁吊在城牆之上威脅我們退兵。你可知,當我看見那嬌小柔弱的碧若被粗繩狠狠吊在城牆之上的感覺嗎?愧疚、心疼、自責……我覺得自己竟是如此殘忍,為了幫兄弟報父仇,將妻子推了出去。”

  “因為皇甫承用碧若要挾,我們的大軍停在外而不得前,甚至几度因為是否該攻城而爭吵。那夜壁天裔對我說‘我們放棄攻城,換碧若安然歸來’,我信了他這句話,卻沒想到他將我用迷藥迷倒……次日當我匆匆趕去之時,一支箭破空而出,那道銀色的光芒直刺碧若的心髒。而射出那一箭的人正是我的好兄弟,壁天裔。”

  聽到這里,我眼中不禁流下了淚水,原來……我也會為姐姐流淚,以為自己一直都恨她,恨她搶走了我想要的東西,卻沒想到,原來姐姐比未央要可憐。

  “所以,你要為姐姐報仇。所以,你要送我到壁天裔的身邊。”

  隔著紗帳看著莫攸然的目光中閃現一層霧氣,呼吸聲有些急促,“對于碧若,壁天裔是有愧的。如果你進宮了,他一定會將對碧若的愧疚補償在你身上。”

  “而我就可以如當年的姐姐一樣,待在壁天裔身邊謀取情報,對嗎。”

  “未央……”他倏地起身朝我走來:“碧若是你姐姐,你難道不想為她報仇嗎?”

  看著他漸漸走近的步伐,我無力的笑了起來,原來他這麼多年來對我的好,只是想利用我來為姐姐報仇。當年送姐姐進宮的人可是莫攸然你自己啊,待到姐姐被壁天裔殺死,你卻一味的責怪壁天裔,豈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嗎?

  “莫攸然,我是很想為姐姐報仇,但是……我更想為風白羽報仇,是你,是你殺了他!”我猛然將一直深藏于懷中的匕首抽出,狠狠的衝了出去,朝他的心髒刺去。

  他沒有閃躲,只是用很快的手法輕易的將我手中那匕首緊握,血如泉水般飛速的涌出,沾染了他雪白的衣袖:“我知道你恨我。可風白羽不死,你就不會跟我走,所以他必死。”

  “你們都好自私,為了自己的欲望仇恨,竟要扼殺我的幸福。”我的手狠狠握著匕首,始終沒有松開一分,那鮮紅的血液隨著刀鋒划落在我的手心,最后滴滴灑在冰冷的地面。

  “我只想要壁天裔血債血償,也只有未央能夠做到。如若真有那麼一日,莫攸然的命可以給你。”他的目光堅定且夾雜著讓人難以理解的痛。

  沒有猶豫,我點頭笑道:“好,你說的。我取壁天裔的命,你還風白羽的命。”

  莫攸然用一條白布將自己手上的傷隨性的包扎了一下便領我出屋,放眼而望,客棧內的食客較多,吵雜的聲音一撥一撥的敲打著我煩躁的心。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如此熱鬧的人群,見到這麼多的人,突如其來的熱鬧讓我不知所措。

  由二摟緩步而下,楚寰早已經挑好了一處靠窗較為安靜的地方。桌上點了很多小菜,我與莫攸然相對而作,表情如常,似乎剛才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檐下鐵馬鈴鐺作響,伴隨著陣陣春風由窗口襲來,我沒都動筷,只是側首望窗外那匹白馬。那空空的坐騎之上突然出現了風白羽的身影,他手握韁繩含笑望我,眼底盡是縷縷柔情。

  我猛然彈起,凳子因我用力過猛而發出刺耳的聲響,白馬之上卻又是空空如也,只有那涼涼的風吹散了馬背上的白毛,紛紛擾擾。

  楚寰用疑惑的目光注視著我此時的異樣,莫攸然卻不為所動,依舊優雅的往嘴里送菜,他一直都是如此,仿佛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打動他,除了姐姐。

  我收回失態,坐回了凳上。

  “此次朝廷大戰北夷雖是勝利歸師,卻也死傷慘重呀。”

  “若是咱們轅將軍領兵出征,定然直搗北夷的老窩,看他們橫不橫。”

  “還轅將軍呢!早在七年前就沒有轅將軍這個人了。”

  “皇上是個聖明之君,為何要將轅將軍弄成個什麼九王爺,還不給兵權讓其外出打仗……真是可惜了一代名將。”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聊的不亦樂乎,甚至激動之時拍案而起,口沫橫飛。

  我不時用余光輕瞄莫攸然,依舊是不動聲色,倒是楚寰聽起這些倒是頗有興趣,雙手置于桌上,凝目冷望那群談話的人。

  “我看就是皇上他忘恩負義!”

  “你辱罵皇上,不要命了你。”

  “難道不是嗎?當年壁、莫、轅三人一同推翻了皇甫家的天下,如此大的功勞換來的竟是皇上的冷落……”

  “媽的!你敢罵皇上……當年皇上領兵打仗時你穿個開襠褲呢,憑啥質疑皇上?若沒有皇上的坐鎮帝都,明治理朝綱,咱們的家早就被北夷踏平,就因轅莫二人得不到重用你就批駁皇上,真是黑心腸!”

  說到此兩方都要摩拳擦掌想要互博,幸好周遭的人群拉住了他們兩才沒有引發一場混亂。

  以往都是在莫攸然與落的口中聽說壁天裔,一直都覺得他們將曠世三將誇的太過于神奇,總是覺得此事定存在一些添油加醋的嫌疑。現在聽起來,就連百姓都對他們如此擁戴,甚至時隔七年他們的茶余飯后仍然念叨著他們,可見當時的三人之功勞多麼令人驚嘆。

  我的手指撥弄著桌上的筷子,平淡的問:“一會是去帝都嗎?”

  莫攸然用毫無起伏的聲音應了句:“恩。”

  “九王府?”

  “恩。”

  我扯開笑容:“正好,倒可見見傳說中的轅羲九了。”

  “不要與他交往過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纖白的手指連女子都要妒忌。

  我拂了拂發邊散落的發絲,將其勾至耳邊,“為何?”

  又是一陣沉默,徹底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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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7:15:1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悵惘月隱意難平

  次日果然由宮里來了一位姑姑,而綰夕與冬儿則將我按在妝台之上好好打扮了一番。

  發髻上珠圍翠繞,赤金奪目,卻不顯得繁復。

  芙蓉春鶯紫菱衣,上下一色鑲嵌著水晶菱片,一舉手一投足皆會隨著和煦的春光閃閃耀眼。

  這樣的我倒挺像一名貴族女子,氣質高雅,渾身散發著……現在的我應該更適合嫵媚妖艷二字吧,與之前朴素高雅的我完全判若兩人。

  難怪莫攸然說只有鳳冠霞披才能配的上我,但是我不喜歡現在這個樣子,總覺得妖的過分了。

  但是冬儿說,將來在皇宮中我身上的配飾綢緞珠翠會比現在更加繁復耀眼,所以我現在必須學會著如何將這華貴的衣裳穿在身上培養出高貴的氣質。

  聽了她的話,我才忍住將它脫掉的衝動,乖乖的任她們擺布。

  宮里來的姑姑名‘瑞’我們都稱她為瑞姑姑。不同我想像中嚴肅冷然,臉上倒是掛溫柔慈祥的神色,恭敬的喚我為‘主子’。

  我問她為何這樣稱呼,她卻是莞爾一笑,回答說:您是未來的皇后娘娘,稱您為主子理所應當。

  還捧了一大堆的《女論語》《女范捷錄》之類的書籍給我,要我細細閱讀,將里邊的東西都記住。我只能無奈的嘆息,這些書我早就若然居就熟記在心了,如今又要我再讀一遍嗎?一想到此我都心有余悸,這兩年我又將與這枯燥無味的書打交道了。

  隨手翻了翻書頁,里面的字讓我痛恨,什麼男尊女卑,夫剛妻柔,將夫比天……有些內容根本就是蹂躪女子身心,摧殘女子才能。我就不懂,為何女子要如此推崇此書,甚至要銘記熟讀在心。

  一想到此,我便用力合上此書,朝桌上一丟。

  “瑞姑姑,我倒挺想知道后宮之事,你給我講講吧。”

  一直側立在我身邊的她瞅了瞅被我丟棄的書,臉上沒有怒氣,倒是在唇邊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主子想聽后宮之事,那奴才現在就給你講講。”

  于是,我邀她與我同桌而坐,撐著頭認真的聽她用平淡的語氣講述著后宮那一樁樁秘史。

  其中說的最多的要數涵貴妃與成昭儀,二人在后宮斗的翻天覆地,皇上也沒有過問一次。

  涵貴妃是壁天裔最寵愛的妃子,由于東宮遲遲未立皇后,這鳳璽便是由她掌管,相當于有皇后的權利。

  成昭儀雖然沒有得到壁天裔太多的寵愛,但是她的父親是朝廷顯赫的太師,其黨羽遍布朝廷,所以成昭儀才有那個資本與涵貴妃斗。

  涵貴妃?

  那日她對我那放肆的冷笑,我可是深深的記在心中。

  她以為自己能封為貴妃,成為壁天裔最寵愛的妃子就有資本那樣對我笑嗎。

  對她如此,不過是壁天裔對莫攸然的愧疚罷了,想必她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那她又何苦五十步笑百步而自取其辱呢。

  聽瑞姑姑說起宮中之事,我甚至連午膳都沒有用過,頗有興趣的聽著她對我說起一切。

  每個妃嬪的名字與她們的家世,為人處世之道,是否得寵,一切都銘記在心。

  將來我是要做皇后的,若連這后宮妃嬪一點儿都不了解,我這個皇后就是一個傀儡皇后,更別妄想掌控六宮。

  “小姐,聽說莫將軍要離開王府了。”綰夕很不想打擾此刻凝神聆聽的我,但是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便還是開口打斷了。

  我終于回神了,揉了揉疲累的眼睛問:“他要走麼?”

  綰夕感嘆道:“是啊,小姐要不要去送送,可能這次分別便是很久都見不著了……”

  走就走吧,見不著就見不著吧。

  反正我對莫攸然除了恨就只剩下失望了,從小到大他在我心中那完美的形象早就在他殺了風白羽那一刻便頃刻盡毀。

  見我失神,冬儿喚了聲:“小姐?”

  回神起身,整了整衣襟:“姐夫要走,我這個做妹妹的當然要去送送。”

  繞過百花叢,轉過几個游廊,穿插過几座府邸,我終于到了九王府的大門前。朱紅的門敞開著,石階之上空空如也,僅有兩旁的家丁在門外看守著。

  這麼快就走了嗎?

  我不禁提步跑出了大門,探頭在兩旁搜尋著,几個前行的背影闖進了我的視線,我立刻追了上去。

  身后的冬儿急急的跟在我身后大喊:“小姐慢點”,我不理會,疾步衝了上去扯住莫攸然的衣袖便道:“你要走為何不同我說。”

  莫攸然回首盯著我,再望望已經被我緊緊扯皺的衣袖,目光中含著几分宛然。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還是咽了回去:“未央,這位就是九王爺。”

  我順著他所指,探頭望著他身后的那名男子,我怔愕住。

  九王爺,轅羲九?

  緊緊扯著莫攸然衣袖的手悄然松開,無力的垂放在身側。

  思緒千回百轉的在腦海中閃過,小腹中有一陣熱氣直逼胸口,猛躥腦門。

  我的雙手緊緊握拳,指甲已經深深嵌進了掌心。收回我的怔忪,勾起笑容,緩緩福身格外有禮的說:“未央見過九王爺。”

  他對上我的目光,那儒雅淡然的臉上始終保持著笑容,眉目間淨是貴族子弟應有的高貴氣質,讓人不自覺會產生卑微感。

  他揚了揚銀白色的袖袍,低低的說:“不必多禮。”

  我點點頭,將目光由他身上收回,轉而望著莫攸然:“一路好走,有空常來九王府看看未央。”

  莫攸然看著我的笑容,習慣性的伸手想揉撫我的發絲,卻在半空中僵住,復雜的神色有些散亂,硬硬的抽回了手:“未央,那我走了。在九王府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若有人欺負你就去找九王爺,他會為你做主的。”

  “恩。”我點了點頭,率先轉身,朝九王府走去。

  我不喜歡站在別人的身后默默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總覺得我是那個被拋棄的人,所以我寧願不看他們離去的身影,自己先行離去。我要讓他們看著我的背影,要讓他們知道,是我拋棄了他們,並不是他們拋棄我。

  進入了九王爺府,我終于忍不住眼眶一熱,酸澀的感覺源源不絕的涌上心頭,步伐加快,疾步衝回了屋。綰夕見我的異樣立刻想上前詢問,沒有等她開口便將她推了出去。“你們都出去出去,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砰!我用力合上了門,最后無力的癱靠在門上。

  胸口窒悶到無法呼吸,腦海中閃現出的皆是剛才我見轅羲九時他那淡淡的笑容,我不斷喘息著壓抑自己心中的悶氣。

  終于還是無法將怒火壓下,衝到桌旁捧起手爐就朝地上摔去。

  還是不解氣,最后掀翻了桌子,踢倒了凳子,屋內一片狼藉。

  屋外的綰夕一直在拍打著門,大喊:“小姐你怎麼了,小姐——”

  突然想起了什麼,衝到床榻之上,將那一直擱置在衾枕之下的銀色面具取出,凝望良久。

  終于還是拉開了屋門,只見屋外的綰夕、冬儿、瑞姑姑一臉擔憂的望著我。

  目光掠過她們:“都不准跟來。”丟下一句話,便緊捏著手中的面具便衝了出去。

  當我轉入回廊的拐角之處,那抹銀白色身影正好也朝這邊走來,我立刻停住了步伐,帶著微微的喘息瞪著他。

  他怔了怔。

  我用力將手中的銀色面具朝他身上丟了過去:“混蛋!”

  他一把接住朝面具,復雜之色一閃即逝,步伐頓了頓:“未央。”

  “你們都是騙子!莫攸然騙我,連你都要騙我。你的心中肯定在笑話我,很好笑吧?什麼風白羽,什麼白樓,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

  他不說話,繼續朝我走來。

  我連連后退:“未央,以后都不會再被你騙了,再也不要見到你了。”丟下激動的一句話轉身衝了出去,春風冰涼的傾灑在我的臉上,有些疼痛。

  風白羽根本就是轅羲九。

  難怪當初風白羽能半路攔截我去白樓,原來他早就得到消息。

  難怪風白羽一月只在白樓逗留兩日,原來只是怕朝廷會對他產生懷疑。

  難怪風白羽要正日帶著面具,原來他根本就還有另一個身份。

  我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原來這就是一個金蟬脫殼的計謀,他算計了我,算計了莫攸然,算計了壁天裔。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無法入睡,屋內細微的燭火在空中綻放出耀眼的光彩,唯有我的呼吸聲在四周蕩漾著。

  風白羽是白樓的樓主,一直在暗中與朝廷作對,那也就是與他的兄弟壁天裔作對了。

  轅羲九是朝廷的王爺,手中無實權更被皇上冷落著,因為郁郁不得志所以才創立白樓?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當初他為何要攔下我欲將我囚禁在白樓,我對他根本沒有什麼威脅不是嗎?

  如果他只是為了要將我囚禁,為何又要放我離去?

  那日又要使用金蟬脫殼的計謀,在莫攸然面前詐死,目的在哪?

  其實這一切我都沒有多大的興趣知道,我在意的只是白樓那段情,是逢場作戲欲用情來將我留下,還是真心實意對待這份感情。

  若說他是逢場作戲,那為何試情時他能毫不猶豫的滴下了那滴血,最后血相溶?

  若說他是真心實意,那為何又要欺瞞身份,還騙我說一定會回來,最后卻詐死?

  有很多話我想當面問個清楚,但是我不敢問,怕最后的結果會讓我失望。為了不讓自己失望,所以我便不去問,雖然心中有再多的疑惑也會隱藏于心,即使永遠不知道真相我也不願意讓自己失望。

  有時候覺得自己確實很奇怪,明明心中有事卻又不願道明,跟誰學的呢……還是莫攸然。

  莫攸然就像個悶葫蘆,不論開心與否都是一臉的處之泰然,仿佛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何事能引起他的動容。

  與他相處久了,我便也學到他這樣的性格,除了冷心便是漠然。

  再想起莫攸然我突然產生了迷茫,當初恨他想殺他全因風白羽死在他的手上,而今日風白羽卻活生生的以轅羲九的身份站在我面前,那如今的我是否還應該恨他?我還想要了莫攸然的命嗎?

  恍惚的搖搖頭再嘆了嘆,費神費心之事莫再想,否則只會徒增煩憂。

  披起一件青綠色的披風便下床走出屋子,今日我確實無法入睡,事情似乎突然糾結到一起,我怎麼都無法理清。

  風白羽沒死,我應該開心,但是他卻是以轅羲九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

  莫攸然沒有殺風白羽,我便沒有理由再去恨他,那我甘心進宮又該堅持一種什麼樣的信念呢?

  為姐姐報仇?

  聽莫攸然說起往事,我同情姐姐,但是我並沒有那總强烈到要殺了壁天裔為姐姐報仇的信念。

  我無情嗎?

  不,我無法為了一個連相貌都記不住的姐姐去犧牲自己的幸福。

  可是未央有幸福嗎?

  溶溶明月被烏云遮去了一半,蒼穹顯得有些陰郁,浮香秀色霧皚皚,春艷陰寒露涓滴。一道黑影由不遠處的屋檐之上閃過,我的第一反映就是賊。

  到底是什麼賊,竟敢來王爺府。

  想來也無聊,我便一路小跑遁著那道黑影而追去。

  沒想到,追到一半竟沒了人影,我訕訕的拂過凌亂的發絲,什麼賊呀,這麼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正當我要回去之時,突然聽見一聲輕微的笑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明朗,我的頭皮有些發麻。

  朝前走了几步便在漫漫草叢中蹲下,隔著縫隙朝草叢另一端的灌木叢中望去,那儿有兩個身影正曖昧的擁抱著。

  “蔚哥哥,你好久都沒有來看沐錦了,可是瞧上了別的貌美姑娘,把沐錦給忘了。”是一女子的聲音,甜膩中帶著几分酸味。

  “沒有沒有,只是姐姐她在宮里出了點事儿,我與父親這些日子都在為她擺平此事呢。”一名少年男子的聲音,正慌亂無措的解釋著。

  “成昭儀嗎?她出什麼事了。”

  “還能有什麼事,嬪妃間的爭寵唄。皇上最近寵幸了一個宮女,那宮女以為一朝得勢了,竟不將姐姐放在眼里。姐姐一怒之下命人毒死那宮女,卻不知怎的走漏了風聲,被一向與姐姐勢如水火的涵貴妃知道……”

  我聽著少年那長篇大論講述著此事便也得知這個少年定是成家的少爺,剛聽那個自稱沐錦的女子喚他為蔚哥哥,想必少年名為成蔚吧。

  沐錦。

  為何聽著這兩個字我的心底竟會產生厭惡,極度的厭惡。

  “你說那宮女媚,有沐錦媚嗎?”她的聲音緩緩放柔:“若沐錦進宮,皇上可會寵幸于我?”

  “不許,你是我的。”他的聲音中有微微的惱怒,我明顯聽見‘嘶——’的一聲,是衣裳被扯破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一聲聲的呻吟來回蕩漾在這片幽靜無人的草叢,少年一手揉捏著女子的酥胸,另一手不斷柔撫著她的下身,雪白的肌膚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更顯得晶瑩嫩白。

  我蹲在草叢中觀賞著前方那一幕幕春色,我的臉頰燙的灼人,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雙腳也因場時間的蹲坐而開始發麻,這王府中竟還有如此秘事,這個沐錦究竟是何人,竟與別府男子深夜偷歡,這對象還是太師的儿子。

  少年粗喘著說:“錦妹妹,明日我就稟告父親,我要娶你為妻。”

  “不行。”鈺水之歡並沒有泯滅女子的理智,一口拒絕:“我才不要去太師府做什麼二少奶奶,待你登上長子之位再談迎娶我之事。”

  “這,我哥哥尚年輕,你要我如何登上長子……”

  “我不管,你一天不是長子,就妄想娶到我。”

  我蹙了蹙眉頭,這個沐錦真是生了一副蛇蠍心腸,擺明了要娶她就必須做長子。若要成蔚要做長子,他的哥哥必須死。

  這不是唆使成家親兄弟反目,讓其斗個你死我活嘛。

  今夜竟然讓我在九王府發現了一個如此狠辣的女子,想必將來她定能傲立巔峰,睥睨這世間男子為他斗的血流成河。我對這位名叫沐錦的女子多了几分探究與好奇,或許……我與她是同一類人,都是喜歡置身于外當個觀眾來看世間有趣之事。

  但是沐錦卻比我多了一樣東西,陰狠冷血。

  而我卻只是冷心冷情,所以我比不上她。

  依依不舍的惜別之后,少年輕松的飛躍上屋檐,人影漸漸遠去我才松了口氣,動了動自己已麻木的雙腿,卻沒想到這輕微的移動竟引起了沐錦的注意。

  “誰!”話音未落,一道寒影飛掠空際,手掌成貓爪向我的咽喉逼近。

  我立刻起身避過,更注意到她眼中那凜然的殺氣。

  很厲害的功夫,若我繼續同她糾纏下去,吃虧的是我自己。

  不禁暗暗提起于丹田之上,雙腿使力飛速奔離這危險的地方。沐錦並不打算放過我,緊逼于后向我追來。

  眼看她即將追上了我,一個黑影毫無預警的出現在我面前,沒來的及停腳,狠狠撞了上去。一雙手緊摟著我的纖腰,順勢將我護于胸前。

  緊追來的沐錦立刻停下步伐,她原本凶煞的目光突然變溫順,目光還藏著几分恐懼。細聲細語的喚了句:“大哥。”

  原來她是轅羲九的妹妹,轅沐錦。

  “你在做什麼。”轅羲九的聲音冷硬,不帶一分感情色彩,仿佛根本不當眼前的轅沐錦是他妹妹。

  “她!”她似乎想起了什麼,驚慌的揚起纖手指著我。

  “她是未來的皇后娘娘,未央。”他摟著我的手並沒有松開半分,我垂首而靠在他的胸前,曾經那份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一聽到我的名字,她的神色突顯驚愕,用不可思議的目光上下打量這我。那種眼神似乎不是驚訝于我的未來的皇后,更多的卻是令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衣袖一揮,淡淡道:“好了,你可以回屋了。”

  她垂首恭謹的道了一聲:“是,沐錦這就回去。”臨走時還不忘多瞅我几眼。

  轅沐錦離去后,我立刻由他懷中掙脫,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欲離去,卻被他擋住了。

  “未央,有些事我們必須說清楚。”

  我揮開他擋在我面前的手,口氣滿是不耐:“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

  “未央!”他的聲音突閃凌厲之色。

  “好,你說。”我語鋒一轉,目光直逼于他。

  雙目對峙之間他一時竟沒了言語,我的十指緊緊扣在一起,暗笑于心。

  為何不說話,我已經在給你解釋的機會了,你這樣一語不發又算什麼?默認你的欺騙還是根本無話可說?

  “現在,我不知道從何說起。”他面容之上閃過一抹難色:“未央,給我一些時間,讓我考慮清楚。”

  “你真讓我失望。”黯然丟下此話,投身于漆黑茫茫的夜中,襟袂冷然,露濃凝香。

  我想知道的不過是真心還是假意,他竟給不了我嗎。我不該給他機會同我解釋的,更不該讓他給予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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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5-7-2 17:18:1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嫣然淺笑青樓夢

  翌日

  桌上熏爐中燃著檀木香,漫漫裊裊的清香彌漫一屋。

  木窗半敞,微風拂過,几瓣梨花溜進屋內。

  我翻閱著《女論語》低聲誦讀著:

  女子出嫁,夫主為親。前生緣分,今世婚姻。

  將夫比天,其義匪輕,夫剛妻柔,恩愛相因。

  ……

  心不在焉的用余光瞥了眼瑞姑姑的臉色,她目不斜視,筆直的站立在我身側一動不動。都已經兩個時辰了,她站著不累,我坐著都累了。

  可是她卻一語不發的聽我誦讀,我也不敢偷懶,一連讀了兩個時辰,口干舌燥。

  當靳雪捧著許多綾羅綢緞來到屋內之時,我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丟下手中的書,“雪姐姐,你怎麼來了。”

  靳雪將手中的擔心擱置在桌上,含笑道:“這些都是九爺吩咐靳雪拿來給你的,九爺說了,若小姐缺什麼盡管對我開口,哪怕是再珍貴的東西都得給您送來。”

  “王爺對未央可真好。”聽她提起轅羲九我的笑容漸漸斂去。

  靳雪抿唇一笑,我繼續問道,“雪姐姐,聽說你是轅老爺的養女,為何要喊轅羲九做‘九爺’呢?”

  “嘿,叫習慣了唄。”她毫不避諱的笑了笑,臉上的干淨純真讓我心頭舒暢,于是便拉著她的手坐下,細細聽她說起自己的身世。

  她說,她本名為靳希,后來被轅羲九改名為靳雪。

  因為家里窮,她九歲之時便被父親賣到轅府做丫鬟,伺候轅老爺。

  有一日轅老爺竟說要收她為養女,以后不用再做下人的活了。她很開心,卻也很奇怪,就是不知為何轅老爺會突然要收她為養女。

  經過多番打聽才知道,原來是轅羲九請求他父親收她為養女,自那以后轅羲九就成了靳雪心中的恩人。

  我倒很奇怪,這轅羲九好好的為何要請求他父親收靳雪為養女。想到這我不禁脫口問:“九爺對你似乎很上心……怕是,喜歡你了吧。”

  靳雪一如上回在馬車上我問她是否喜歡轅羲九時一般,神色黯然道:“小姐莫取笑靳雪,九爺只當我是妹妹而已。”

  手指摩擦著桌案,思緒飄飄忽忽的轉了許久才回來。

  有些疲累的擯去了屋內所有的人,單手支撐著額頭凝望窗外的梨花簌簌而落,一時出了神。

  寒更風露花枝瘦,翠袖玉笙春風襲。

  猛然回神,一個身影翩然而出現在我面前,是轅沐錦,她笑的嬌媚。

  “女大十八變,未央,倒真是變了許多,貌美了許多。”把玩著胸前的一縷發絲,喊著‘未央’二字時陰陽怪氣的。

  並未被她的出然出現所驚嚇,只是蹙了蹙眉頭問:“我們以前認識?”

  “頗有淵源呢。”她仰頭大笑了几聲,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魅惑之氣,“想當初你還同我搶男人呢。”

  “我和你搶男人。”我嗤鼻一笑,難道她說的是昨夜那個成蔚,我可沒有多大的興趣。

  她上下打量了我許久,媚然的一笑,緩步在我身邊轉了一圈:“昨夜那一幕你都看見了吧。其實我也不怕你宣揚出去,只是……”聲音剛落下,我的咽喉就被她緊緊掐住:“我就看不慣你這張清高的臉蛋,還有你曾經對我做的一切!””

  我的咽喉被掐的喘不過氣來,只能斷斷續續的回道:“你想……怎麼樣!”

  “給你點教訓嘗嘗,讓你受受我曾經的苦。”

  也不知后來發生了什麼,只記得被轅沐錦打暈,便陷入一片黑暗。

  我用力睜開雙目,一片金黃的光芒刺痛了我的雙眼。

  良久才緩合,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一切,粉色紗帳,百碟穿花插屏,古色古香的陳設,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何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的雅致卻不高雅,朴素卻不簡單。

  我動了動,卻發現自己的手腳皆被麻繩給牢牢的捆綁著,我掙扎了許久卻掙脫不掉,有些氣悶。

  此時一名濃妝艷抹的婦女扭著那肥大的搖,擺著自己碩大的臀進來了,身上的脂粉味濃到讓我厭惡。

  “喲,醒了。”她堆著滿臉的笑容低頭俯視著我:“瞧瞧這臉蛋光滑柔美的,還有這雙水靈的眼睛……哎喲喂,好久都沒有收到如此上等的好貨了。”

  “這到底是哪!”我再也忍受不了那婦女的審視,仿佛將我當作是一件貨物在打量著,心中極為不舒服。

  “這是倚翠樓。”她拂了拂手中的絹帕。

  我再次扭了扭被捆綁著的雙手,不解的問:“倚翠樓是什麼地方。”

  她曖昧的一笑,探出那肥厚的手指輕撫著我的臉蛋,我用力別過頭,討厭被人撫摸,還是這樣一個女人。

  “倚翠樓也就是青樓,男子尋歡作樂的地方。而你的,是老娘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來的,今夜你就得登台!”

  青樓?

  轅沐錦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九王爺府擄走未來的皇后,還將我賣來青樓。

  她向身后兩名姑娘使了個眼色,她們便將雙手雙腳已被綁住的我由床上扶起,然后攙扶至妝台前。

  “將她給我好好打扮一番,今夜我要她艷驚四座。”那名肥胖的婦女‘嘿嘿‘笑的奸詐。

  其中一位姑娘由銅鏡中打量我片刻,側首問:“四媽媽,是該打扮的濃艷一些還是脫塵一些?”

  她看也不看我,便衝她笑:“這還用問,當然是脫塵一些。現在的爺們都好那些個純情的小姑娘,越是純越能挑動的他們心癢癢。”

  于是一人拿起木梳開始梳理我凌亂散落滿肩的發絲,另一人拿起螺子黛為我細細描眉,滿屋都充斥著濃濃的脂粉味,我實在受不了,連打了几個噴嚏。

  “哎呀小祖宗啊,你可別病了。”四媽媽一見我有異樣便衝上前打量著我。

  我厭惡的瞅了她一眼,不語。任兩位姑娘在我臉上七手八腳的亂來。

  “既然進了倚翠樓就該有個藝名,我想想……”她的手支撐著下顎,在我臉上不斷的審視了一番,才說:“古書有云‘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就叫嫣然吧。”

  “沒想到四媽媽竟有這不容小視的才學。”此時的我才真正注意起這位四媽媽。

  我一語贊言她笑眯了眼,洋洋得意的說:“那當然,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在村子里可是一大美人才女,多少有錢人家的公子慕名而來欲納我為妾。”

  聽她之言,我再看看她那肥大的身軀以及滿臉的橫肉,心中淨是不信,卻也附和的問道:“哦?那四媽媽何以淪落到開青樓的地步?”

  她語重心長的長嘆一聲:“那時的我心高氣傲,不甘願為人妾。又看了西廂記,立誓要嫁給一個滿腹才學,待我一心一意的男子。后來讓我等到了,他是個窮秀才,長相也算是俊美,最重要的還是我喜歡他。于是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持與他共度糟糠貧困之日,每日早起晚睡我可是一句都沒抱怨過。”

  一見她停了下來,我連忙問:“后來呢?”

  “后來?老娘算是瞎了眼,這男人為了籌到上帝都趕考的盤纏,竟將我以一百兩的價錢賣進青樓。”

  我一愣,賣妻赴考?

  她見我神情異樣,便問:“怎麼,不相信?”

  “我信,只是感嘆世間的男子怎會都如此薄幸。”我忙接話表示對她的信任,其實四媽媽她雖然是含著嬌膩的笑容在敘述著這件事,但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那淺淺的哀傷無不充斥在眸中。

  見我相信,她的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斂起,掛著苦笑:“后來呀,我在那家妓院當上了頭牌,接的客是數也數不完,收到的金銀珠寶足以讓我一輩子都吃穿不愁。”

  “后來四媽媽為自己贖了身,再來到帝都開了這間倚翠樓吧。”見到她臉上的默認神色我繼續問:“你既然有那麼多錢,為何還要淪落風塵呢,拿著那些錢過些安樂的日子不好嗎?”

  她連連搖頭:“你錯了,這個世上笑貧不笑娼。”

  我愣了愣,笑貧不笑娼?這是什麼道理。

  “你若對我的遭遇有興趣呀,以后有的是時間同你說,只要你乖乖的聽話。現在你只需要准備著出去見客。”她臉色淡淡的哀傷瞬間消失,對兩名姑娘交待道:“好好為嫣然打扮著,今夜賣個好價錢。”

  每走一步,都被四媽媽派來盯著我的紫玉、辰花都死死的跟隨在身后,目光中帶著几分戒備,生怕我會逃走。不過我也確實在找著每一分逃跑的機會,我不是怕終身會淪落在此而出不去,怕只怕永遠不能出去就不能好好教訓那個將我賣來倚翠樓的轅沐錦了。

  我站在后台的簾幕之后踱來踱去的想著該用什麼方法離開此地,這兩個姑娘寸步不離的跟隨著我,就連我上個茅廁都要跟著。而倚翠樓四周都有壯漢手持長棍把守著,我怕還沒跑到這大門口就要被那几個壯漢架回去了。

  我可不能魯莽的跑,否則剛才好不容易與四媽媽那一番套近乎就全白費了。

  “嫣然姑娘,您別急,馬上就到您登台了。”見我走來走去,以為我急著想上台,辰花便出聲安撫著我。

  訕訕的望了她們兩一眼,隨后解開簾幕,偷偷的探頭望場外那一片喧囂之地,都是一群色咪咪的目光猥瑣的瞧著正在台上擺弄腰肢翩翩起舞的月如。

  難道我要在這樣的男子面前跳舞?難道我要被這其中一名男子買下初夜?

  一想到這,就有冷汗絲絲滲出脊背,或許現在的我是能拖多久便拖多久,我相信九王府的人早已經發現了我的失蹤,必然在帝都四處尋找著。

  月如的一曲終罷,下邊傳來眾人如雷的掌聲,卻見有一名青衣少年手捧托盤恭敬的上台,托盤內不是其他,正是那爍爍的三錠黃金,我猜那一錠少之也有一百兩吧。

  紫玉回道:“月如姑娘,這是二公子賞你的。”

  月如那含著嬌羞的美眸巧兮抬起,仰望二樓雅座之內,目光鎖定在一名紫衣男子身上,這人怎麼看都是那樣熟悉……

  我立刻問:“那是誰?”

  紫玉也瞅了眼上邊,回道,“那是成太師的二公子成蔚。二公子倒是闊氣,只要他看的上的姑娘,一擲千金只是小意思,可惜二公子的眼睛高的很,能被他看上的也只有咱們倚翠樓的花魁月如了。”

  果然是成蔚,沒想到呀,轅沐錦的如意郎君竟踏入這煙花之地尋花問柳,更一擲千金為博月如的芳心。

  這成蔚若是花花公子,對轅沐錦定然不會真心到哪儿去,那轅沐錦期盼看見成蔚與他哥哥斗個你死我活的場面怕是看不到了。

  月如提著湘裙,小心翼翼的下台,隨著那名少年一同上了二樓那間雅座。

  “今夜咱們的月如就歸這成家二公子了。”四媽媽那左右逢源的聲音響起:“而今日倚翠樓新進了一名嬌滴滴的黃花小姑娘喲。”

  一名粗聲粗氣的胖子丟了一顆花生米進嘴里,嚼了嚼便問:“這倚翠樓的黃花姑娘爺見多了,就不知這次又是什麼貨色。”

  “好貨色,上等貨色。”四媽媽眉開眼笑的說著:“嫣然,出來吧,讓各位爺瞧瞧。”

  聽她那尖銳的嗓子朝我喊來,很是不情願的朝台上小步挪動著,突然又想到紫玉方才說的話,只要成蔚看的上的姑娘,一擲千金只是小意思。或許,我可以借成蔚離開這倚翠摟,轅沐錦將我弄來這,我就借你情郎之手離開這。

  想到這,我漸漸掃去了一日的壓抑,拖著輕快的步伐登台了。

  頓時台下一片嘩然,我毫不避諱他們那一道道猥瑣如材狼的目光,膩著嗓子輕福一個身。“各位爺,小女子嫣然,初來貴地還望各位捧個場。”

  台下一個個的拍手叫好,始終散之不去。

  强忍住內心的厭惡,臉上依舊賠著輕笑:“嫣然不會舞,只懂彈琴,今個獻給諸位一首《廣陵散》。”

  因為莫攸然對曲子這東西頗有研究,從小便跟隨他身邊聽他如何奏曲,我也依葫蘆畫瓢學著。他總說,樂曲這東西靠的是天賦,只可意會。所以他從不教我,只是指點一二。

  大氣磅礡,激昂慷慨之聲縈繞不絕。

  當我的琴音消散之時,台下竟是一片安靜。我蹙了蹙眉,怎麼沒有掌聲,難道我彈的不好?

  “好曲,賞。”正當我猶疑之際,上頭傳來一聲。

  我仰頭朝聲音處望了去,是成蔚?

  “嫣然姑娘,這是長公子賞的。”那名家仆的托盤中擺放著一顆閃閃的夜明珠,四周一聲冷冷的抽氣聲,可見這夜明珠的價值。

  不是成蔚,是長公子?

  四媽媽盯著那顆夜明珠,眼睛都快直了,低低的附在我耳邊輕道:“快上去謝謝長公子,他同二公子來此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賞東西給姑娘呢。上去后要乖乖的懂點規矩,勿多言,要慎行。”隨著那名家仆,我也上了二樓的雅座,里邊靠窗的檀木桌上相對而坐了兩名男子,一名紫衣,一名藍衣。

  紫衣少年想必就是成蔚了,他的面容生的很是俊美,隱隱帶著几分邪氣,目光深邃藏著淡薄之態。他沒有看我,只是舉起一杯酒一口飲盡,其姿態甚有貴族子弟的氣息。

  藍衣少年應該就是長公子了,他慵懶的靠在窗上直勾勾的盯著我,仿佛欲將我看透。他的容貌比起成蔚少了几分陰柔,多了几分剛毅。菱角分明,唇邊帶著似笑非笑,目光帶著狂放不羈之態。

  “這嫣然姑娘比起這倚翠樓的姑娘還真是不同。”戲謔的聲音自長公子的口中傳來。

  “大哥對她有興趣?”成蔚放下手中的酒杯,這才將視線投向我,目光中別有深意。

  他由凳上起身,一把勾起我的下顎,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許久,饒富意味的笑道:“很有興趣。”

  這長公子看我的眼神似乎並不像是看女人,而是看獵物?被他的目光看的怪不自在,忙轉移話題:“謝長公子的賞賜。”

  他一聲嗤鼻之笑:“這風塵女子皆好這些俗物,我給的不過是你們所需要的,成家並不在意這些俗物。”

  聽他口氣中滿是嘲諷,根本不將女子放在眼里。他那惡劣的態度我也不介意,我要的只是離開這里。

  “長公子,若你認為這一顆夜明珠就能收買到嫣然的心,那你就錯了。”我緊捏著夜明珠,目光毫無畏懼的回視著他的瞳:“嫣然雖是風塵中人,但是為了這區區一顆夜明珠而出賣自己的肉体是絕對不可能的。”

  聽完我的話,他放肆的大笑:“不是為了錢,何以要做娼妓?難道是做了娼妓還要立貞潔牌坊?”

  我則毫不留情,一巴掌就揮了過去,許是因為他做慣了高高在上的公子,根本沒有想到一個風塵女子竟敢打他,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一巴掌。

  此時的他眼睛里都快噴出火來,帶著盛怒瞪著我,仿佛馬上就要捏斷我的脖子。

  輕輕的咽下口水,不去注意他那欲將我剝皮抽筋的眼神,强自鎮靜的說:“女人是用來疼而不是用來侮辱的,難道這貴族子弟都如長公子一般喜歡踐踏女子的尊嚴嗎?”

  周圍的家仆與靜立一旁的如月早就傻了眼,怔怔的盯著我們兩。

  而成蔚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觀賞著我們兩人之間的衝突,並沒有上來勸阻的意思。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娼妓就是娼妓,還想妄想得到尊嚴。”

  很危險的氣息,真的很危險。此時的我有些怯躡了,考慮著要不要現在就給他道歉,否則我的小命都要喪在他的手里了。

  我會這樣頂撞他,甚至給了他一巴掌這全是想起了莫攸然曾經教我駑夫之术。

  他說,對于男子要欲迎還拒,這樣才能挑起男子對你的興趣。

  他說,男子大多喜歡剛烈難馴的女子,因為這樣的女子很少,所以更能引起他們的征服欲望,他們將征服這樣的女子視為成就與樂趣。

  本來打算賞他一巴掌讓他覺得我特別,然后我就能裝裝可憐,讓他將我買下,這樣就能離開倚翠樓了。只要出去,我要逃也就容易的多了。

  可是現在……我將這招用在這長公子的身上似乎不太管用呀,這一巴掌是否打的太重,適得其反了嗎?我可不要因為這一巴掌而命喪于此啊!

  正當我要開口求饒之時,只覺整個人一陣懸空,我已被他扛在肩上,我連連掙扎著,“你干什麼,放我下來。”

  他緊緊的箍著我的身子,不顧眾人的異樣便將我扛了出雅座,在場諸位一片嘩然。

  “長公子,您這是……”四媽媽立刻上前謅媚的攔了她的去路道。

  “這個嫣然,今夜我買下了。價錢不成問題,問成蔚要便是。”

  聽到這話,四媽媽喜笑顏開的應了一聲:“白玉,給咱們長公子找一間清淨的屋子。”

  長公子的臉上勾起邪魅一笑,邁著大步隨著那名叫白玉的丫頭朝二樓最里間的房走去,我叫苦連連。莫攸然,你要害死我了,你的什麼鬼道理,還稱什麼駑夫之术,這長公子根本不吃這一套,瞧瞧他那一張鐵青的臉色簡直就是想要將我活剝了都不泄恨。

  ‘砰’的一聲,門被長公子用力關上,絲毫不留情的將我丟至床上。

  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痛的齜牙咧嘴,卻仍掙扎的從床上爬了起來,看他那殷紅如獅般的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我有些懼怕的朝床里側挪了挪。“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你說我買你是想做什麼的?”他站在床前俯視著我,身子將眼前的燭光擋去了好大一片,我整個人都被一片陰暗籠罩著。

  意識到此刻的危機,我立刻道:“如果是因為那一巴掌……我道歉,我是因為一時憤怒所以才冒犯了長公子,要不,你也給我一巴掌?那我們就扯平了……”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論如何我要避過這一劫再說。

  他俯下身子,猛地扼住我下顎,縱聲大笑,笑容中藏著陰涼之色:“我還當嫣然姑娘是多麼貞烈的一個女子呢,沒想到也會害怕。我成禹活了二十三個年頭,從來沒有人敢扇我一巴掌,更何況是像你這樣的娼妓!”

  我在他的鉗制下,掙扎開口:“我……”才張口,他熾熱的唇瓣便强勢凌奪的欺了上來,下顎間的鉗制消失,只覺胸口一涼,衣襟被他狠狠撕開。

  他的吻如刀狠狠划在我的唇上,呼痛的聲音完全被他那狂妄霸道的吻吞噬,

  他用力將我壓倒在床上,貼著我的耳畔冷笑道:“卿本佳人,我見猶憐。”他手指從敞開的胸前往下探索。

  那一瞬間我的憤怒與疼痛被屈辱淹沒。

  “長公子,我的身份是未來的皇后娘娘,皇后你也敢動”

  “皇后?”他狂妄放肆的笑了:“那我就更要替皇上先要了你。”

  他俯身,再次覆上唇肆虐著。

  我不禁有些絕望,就連搬出了皇后的身份他都沒有猶豫過,甚至沒有考慮過我所言的真假,可見他連皇上都不怕。

  心一狠,我張開唇齒毫不留情的朝他的唇上咬了下去。他一聲呼痛,離開了我的唇,血腥味在我的口腔中源源不斷的蔓延,可見我這一咬可是異常狠。見他捂著唇,我用盡全身力氣將他踢下床,我攏著自己殘破不堪的衣襟也跳下床,打算開門逃跑。

  長公子立刻上前將還沒跑到門邊的我給硬拖了回來,甩在地上,他整個身子已經將門堵住。我恨恨的仰頭望著他暴怒的目光,他的唇上留下了我咬破的齒印,血如泉涌般肆意的滴在地上。

  我看此次是真的無法逃脫了,難道我就要這樣認命將自己的身子給一個我絲毫不熟識的男人嗎。

  不,我不要。

  那樣的我與娼妓有何分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認自己殘破不堪的衣襟由肩上划落,緩緩后退著堅定的說:“士可殺不可辱!”驀地轉身,朝屋內唯一的窗口奔去。

  長公子似乎意識到我要做什麼,飛快奔了過來想拉住我,而我卻已經縱身由二摟躍下,投入下面漣漪陣陣的湖面。

  次日,我是在一間雅致的屋子內醒來,緋紅的帷帳深深彌漫,隔著珠簾帳有一個大鼎,煙霧裊裊升起,彌漫了整屋。紫檀桌上有一西施浣紗觚,里面插著几束嬌艷欲滴的紫玉蘭,花姿婀娜,氣味幽香。朱窗蘭牖微開,清晨的風溜進屋內。

  這里是哪,我明明記得昨夜由二樓投湖了,被人救了嗎?

  我掙扎著支起身子,發現昨夜那殘破的衣裳已經被人換成了淨白的寢衣,我用力拉扯著衣襟,看見手腕上青青紫紫的淤青。我想,此刻我的臉上,胸前,腿上,脊背都應該有像這樣的淤青吧。昨夜……也不知道自己被那個成禹丟在地上多少次了,現在的我就像被人拷打過一般,連動動手,動動腳都會痛的冷汗淋漓。

  這里一定不是倚翠樓,倚翠樓的擺設不會如此雅致,而且里面的畫,瓷瓶,個個都出自名家之手,價值不菲。此刻的我極有可能處在太師府,我還是逃不過成禹那斯的魔掌嗎?再想起我給他的那一巴掌,真是悔不當初。若當時賞我的是成蔚,或許現在的我早就得到贖身,逃回九王府了吧。

  一想起九王府,腦海中浮現出的是轅羲九那張淡漠的臉與戴著銀色冷面具的風白羽重疊著,心中產生了几分酸澀。緊接著又想到轅沐錦那嬌膩的臉蛋,我真恨不得當場撕碎她那張在轅羲九面前故作膽小可憐的臉。

  將自己蜷縮在床的角落里,將被褥摟在懷抱中,緊咬著唇,强忍住自己欲滴落的淚水,戒備的盯著珠簾外那扇緊閉著的朱門。

  整整一日來,都沒有人進入這間屋子,我的肚子已經餓的飢腸轆轆,卻又不敢下床,生怕再碰到那個長公子。

  漸漸入夜,屋內陷入一片黑暗,唯有窗外那皎潔的明月漏了几點光芒進來,映了滿地塵霜。

  ‘咯吱’一聲輕微的開門聲,一道亮光射了進來。

  我緊撰被褥的手又用了几分,直勾勾的盯著成禹,他身后有一名家仆將手中擺慢飯菜的托盤放至桌上,然后取出火匣子點燃紅燭。那强烈的火光讓我眼睛適應不了,一時間用手掌擋去眼前的光芒。

  直到緩和后,我才睜開眼睛,成禹一張略顯的面容在燭火的照耀下略顯蒼白。他的下唇有一塊齒印,是我的杰作,現在已經開始結疤。

  “吃吧。”他負著手筆直的佇立著,冷睨著蜷縮在床角的我。

  我依舊緊咬著唇,不搭理他。

  他上前一步,就像拎小狗般的將我由床上拎起,另一手托著我的腰際將我丟至小凳上。

  看著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我咽了咽口水,別過了頭忍住想要伸手的那份衝動。

  “怎麼?不想吃?”

  “我才不要吃你這個混蛋的東西,不吃!”我的口氣異常堅定,但是下身傳來咕咕的叫聲卻泄了我的底。

  成禹哈哈大笑,笑聲中有數不盡的嘲諷與嗤鼻:“既然你不想吃,那真就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好菜。”語音未落,他一手便將桌上的飯菜全數掀打在地上,乒乒乓乓的破碎聲使我異常恐懼。眼前這個成禹……沒有用的東西,他是會毫不猶豫的毀滅吧,真是很可怕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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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 17:18: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便無風雪也摧殘

  最后,成禹丟下一句‘敬酒不吃吃罰酒’便自行離開了,他走后不久一位管家便將我領去了太師府后院的下人屋,屋里還有三名体型强健的姑娘,看我的目光是異常的。

  管家說:“今后你就住這了,每天早起歲她們洗衣劈柴。”他指著我身后的三個大姑娘,又道:“長公子吩咐了,這女子烈的很,不聽話就馴馴她。”

  “是。”她們三人異口同聲的回答,聽的我有些毛悚骨然,她們似乎很樂意接受這個差事呢。

  當晨曦破空而出那一刻我就被她們由被窩中扯了起來,拽著我到井邊,指著那盆堆積如山的臭衣服說:“你給我將這些衣服全部洗干淨,兩個時辰后我會來檢查的,要看見你在偷懶別怪姐姐我不客氣。”

  我很乖的頷首道:“是是,我一定洗完這些衣服。”說罷,我已經提起水桶朝深深的井中打水上來。

  “恩。”見我表現不錯,她滿意的瞅了瞅我便離開了。

  見她身影漸漸走遠,我無力的蹲坐在井邊,俯視著清水中映照著的那張連,唇邊與臉頰上的淤青已經轉變為深紫色,許多碎發凌亂的散落在頸邊。活脫脫一個長期被人虐待的丫鬟,好不狼狽。難道我將終身關在這太師府洗衣服嗎?

  突然瞧見一只獵犬正在四處搜尋食物,我的靈光一閃,如果這里有獵犬的話,那麼一定有狗洞了。雖然說……鑽狗洞不是大丈夫所為,但是我是女子,為了保命鑽次狗洞也沒多大影響吧……

  想到這我便放下手中的一切,在這偌大的后院牆角邊四處尋找著狗洞,但是找了好久都沒有看到狗洞,頓時我有些泄氣。渾身的酸痛更是讓我支不起身子,無力的癱坐在漫漫草叢內,身子倚靠在牆角邊,昏昏欲睡。

  突然,一聲細微的聲響驚醒了我,戒備的望著空蕩無人的四周,不遠處的假石后有兩個身影晃動。

  “聽說你大哥昨夜在倚翠樓買了一個女子。”

  這聲音是轅沐錦的,著實駭了我一大跳,立刻伏下身子埋入漫漫草叢,緊靠在牆角邊匍匐前進。生怕此刻的我會被他們發現,不然又得遭殃了。

  “是呀,那嫣然真是與眾不同,竟敢當眾扇大哥一個耳光。后來抵死不從大哥,竟投湖自盡……”成蔚雖然低著嗓子,但聲音卻很渾厚。

  “自盡?死了沒?”

  聽轅沐錦的聲音中竟帶著期待……期待我死?怕是沒那麼容易,我還要留著命出去教訓你呢。

  “被大哥救下帶回府了。”

  “她現在太師府?”轅沐錦一聲驚叫:“不行,快帶我去找她。”

  成蔚頗為奇怪的問:“怎麼了?”

  “一定要找到那個丫頭,殺了她。”

  我一怔,殺我?

  突然感覺自己手邊一陣空空的,我大喜,是狗洞……終于被我找到了!

  轅沐錦,你要殺我,等下輩子吧。待我回到九王府第一個對付的就是你這個臭丫頭。

  帶著異常興奮的思緒,我伏低身子壓下頭,由那勉强容得下我整個身子的狗洞鑽了出去。

  費了好大一番氣力,我才探出了半個身子,卻在看見眼前的情景時傻了眼。

  “嫣然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成禹坐在靠椅,閑暇的沐浴著暖陽,含著笑意的眸子一派悠哉睇著我。

  他的腳身邊乖乖的伏著几只獵犬,時不時伸出舌頭舔他那泛著銀光的靴子。看到這一幕,原本帶著欣喜笑容的我頓時僵住了,只能呆呆的伏在地上,傻傻凝望著他。

  仔細看了看成禹所處的小苑,楊柳依依,花草嬌嫩,色澤蔥郁,晨風中帶著絲絲香草氣息。苑落很幽靜,但聞百鳥啼鳴,深深長遠令人陶醉。這里難道是成禹的住處?我費這麼大的勁鑽出來,竟然到了成禹的住處,我不是將自己送入虎口嗎?

  前方成禹,后面轅沐錦,今個終于讓我体會到何為前有材狼后有虎豹,進退兩難的滋味。

  “你打算一直趴在那?”成禹挑了挑眉,甚有看好戲之態。

  我無奈的一聲嘆息,緩緩將整個身子由狗洞里探出,整了整凌亂的衣襟以及沾在身上的雜草。回視著他含著笑容的目光:“成禹,我再對你說一次,我的的身份是未來的皇后。”

  戴著玉扳指的手撫摸著獵犬的鬢毛,目光深不可測,卻也不說話。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要告訴你,我真的是未來的皇后娘娘,未央。之所以淪落倚翠樓完全是被賊人所擄,我相信現在九王府的人一定在四處打探我的消息。”現在的我是逃也逃不掉,也就只好和他攤牌說個清楚,我不能繼續待在太師府了,這個轅沐錦竟想要殺我!

  一聲笑打斷了我的話語,他由靠椅上起身:“什麼未來皇后我不管,我只知道買了你,你就是我成禹的人。”

  看出他對我所說的話不大相信,我用很肯定的眼神道:“我真的是未來的皇后,你可以送我去九王府辨認的。”

  “就算你真是未來的皇后,那又怎樣?”他垂首笑了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冷意。

  我一陣驚愕,這話問的好沒道理,他身為臣子,怎能與皇上爭搶女人。他的態度更是讓我覺得驚奇,他和皇帝有仇?一提起壁天裔,他渾身上下都充斥寒光陣陣,就連站在他身邊的我頓時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長公子!”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打破了此時尷尬的氣氛,管家帶著小跑匆匆而來。

  成禹的臉色漸漸平復,側首問:“什麼事大呼小叫的。”

  “九王爺帶了一大批的侍衛將太師府圍了起來。”管家輕喘著,呼吸很是凝重。

  “轅羲九。”成禹念道著三個字,突然想起了什麼,驀地轉身,一雙凌厲的目光盯著我。

  此刻的我心中充滿了歡喜,短短兩天,轅羲九就能找到太師府,可見他的背后情報勢力有多麼大。我含著笑容睇著成禹說:“都說我是未來的皇后了,這回你信了吧。”

  成禹深鎖著眉頭,上下打量著似乎想將我看透。

  被他盯的怪不自在,我清了清嗓音道:“成禹,雖然我對你那惡劣的態度深為厭惡,但是不得不提醒你,小心成蔚。他與那轅沐錦也不知何時勾搭在一起,密謀著如何坐上長子的位置呢。”淺淺的勾起一笑,我轉身欲前行,手臂卻被成禹緊緊的撰住,疼痛蔓延了我的整個手臂。

  “你做什麼,現在一切都真像大白了,你難道還不放我嗎?”因疼痛,額頭上的冷汗漸漸溢出。

  “你是我花錢買來的。”他這話說的嚴肅。

  “你花多少錢,我必定叫轅羲九雙倍賠償給你。”

  “天竺九龍壁珠,我倒要看轅羲九怎麼弄來。”成禹帶著冷笑吐出几個字。

  天竺九龍壁珠?這可是稀世珍寶,世上僅有兩顆,確實難弄。不過,既然成禹是用天竺九龍壁珠將我從四媽媽那儿買來的,只要轅羲九再去弄回來,不行就用强的……

  “我若沒聽錯的話,你剛才說賠雙倍的。”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成禹用那從容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打斷。緊接著對管家道:“去回稟九王爺,不是成禹不放人,而是未來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要賠償雙倍。待到他找齊了兩顆天竺九龍壁珠,成禹一定放人。”

  怔怔的望著成禹的側臉,頭一回,痛恨自己的口快,更痛恨這個與我玩文字游戲的成禹!

  到最終我還是沒有見到轅羲九,我想,是去找天竺九龍壁珠了吧。他人雖走了,但是那一大批的侍衛可是寸步不離的將太師府團團圍住,當下成太師便怒氣衝衝的來到成禹的小苑,先向我行了個大禮,隨后不斷的朝我賠罪說著:“娘娘您請見諒,禹儿不懂事,這就將您送回九王府。”

  成禹就不依了,面對自己的父親仍用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說:“不是成禹不放娘娘回去,而是娘娘承諾過了,相信皇上不會怪罪于咱們成家。”

  這話說的好像一切事端都是我挑起的一般,他倒將責任撇的一干二淨了。

  我只能勉强扯出笑容佯裝大方的對成太師說:“既然說了要賠償雙倍給成大公子,我必是一諾千金了,相信九王爺很快能將兩顆九龍壁珠奉予長公子的。”其實心中早就怒火橫生了,若不是礙于現在受制于人,我早就將成禹那披在身上的羊皮給揭開了。

  最后,成太師見我不加怪罪,便下心離開了,臨走時還再三吩咐成禹不可怠慢了我。得了吧,成禹不再將我朝床上摔,往地上丟就万幸了,還要他不得怠慢我。

  待成太師走后,我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問他:“詩經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為何到你身上完全就變了樣?”

  他異常嚴肅的回答:“因為你不是淑女,我也不是君子。”揮了揮衣袖,便朝自己的屋子內走了去。

  看他松松的袍子在行走時被風揚卷而起,修長的身影在夕陽之下被照耀的忽明忽暗,散落在肩的發如墨一般鋪灑傾泄著,光看背影活脫脫一貴族風雅的瀟灑子弟,長的也確實人模狗樣的,卻是個有虐待傾向的男子。尤其看不起女子,其態度更是惡劣,比起莫攸然真是……不,莫攸然的真正性格我從來不曾知道,和那個木頭楚寰比吧,兩人真是有著天淵之別。

  每次想起莫攸然我必定想起轅羲九,兩人真不愧為兄弟,都是表里不一之人,其城府與心機使我深覺……欽佩。用‘陰險’形容他們兩的話我覺得不大合適,因為他們為天下人所敬佩,更是屢立戰功救民于水火之中,我想,對于他們兩個我只能用‘欽佩’二字來形容,他們身上的那股子成熟穩重與不喜于色我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學會呢?

  或許,只有我真正的學會了他們的城府心機,才有資格坐上皇后之位罷。

  而現在的我,似乎並不成熟,總會被俗世間的一切纏繞著,曾努力想要放開,卻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放手。是不甘心吧,就這樣被一個我完全信任的人欺騙,我恨這樣的感覺,更想要一個理由。可是誰叫我懦弱呢,問到嘴邊卻不敢言,能怪誰。

  當我想的入神之時,成禹猛然回首,犀利如火的目光盯著我,漸落的夕陽將他的側身照耀的一片澄紅,就臉發絲都金燦燦的耀眼。對上他那對朝我直射來的眸子,我打了個冷顫,那雙瞳目竟然是火紅的一片,如烈獅般的妖邪。

  我眯著眼睛仔細的望著他的瞳,應該是因為夕陽的照耀才使得他的眼睛如此邪魅吧。

  “從現在起到轅羲九找回天竺九龍壁珠來這段時間,你就負責伺候我,正好,本公子房內少一個丫鬟。”

  聽他要將我當丫鬟使喚,險些氣岔,努力的提醒著:“我是未來的皇后!”

  “你是我買來的。”他立刻糾正,隨后揮喝著:“現在,去給本公子准備晚膳。”

  這回好了,沒有對我施暴反倒開始拿我當丫鬟使。

  成禹用完晚膳后便倚座在案前翻閱著書籍,他沒准許我走,我也就只能呆呆的站在他身后與他陪讀。他翻閱的是近年來的北國史,站在他身后我也不自覺探出了腦袋觀望里面的內容。其中有一段記載的甚為有趣:北國王子夜鳶,儀容絕美,深得父愛。三代聖女皆因他自毀清譽,終沉江祭祖。

  關于北國的聖女之說我聽莫攸然提過一次,北國每朝都會選一名出身高貴,有著傾國傾城之貌的處子為聖女。聖女代表著整個北國皇朝的榮辱,她們必須肩負起作為聖女的責任,終身守宮,誓不嫁娶。若有違聖女德行,必沉江祭祖。

  說白了,聖女就是北國皇朝的一個擺設,做給天下人看的女子。

  而本朝先后選的三名聖女皆破天荒的迷戀上北國王子夜鳶,處子之身被破,無法再代表北國的榮辱,皆先后沉江祭祖。

  夜鳶,身為北國桀王的長子,竟敢如此放肆的勾搭上聖女,是因他那愛子如命的父王過于寵溺他吧。

  “我是讓你來做丫鬟,不是讓你看書來的。”見我看的津津有味,成禹將手中的書朝桌上一攤。

  收回視線,順著他的口氣回道:“是,長公子。那您現在還有什麼吩咐嗎?”

  撐頭思考了片刻才說:“我乏了。”

  聽到這三個在我終于松了口氣:“那您去睡吧。”我看,在太師府儿只能熬過一日算一日了,只盼望轅羲九能早日歸來。

  “睡覺前,我得先沐浴。去,給我打熱水來。”他將僵硬的雙臂舒展開,再由椅上起身,一把將正呆站著的我推了一把,“傻站著做什麼,快去。”

  在他如此强勢的人面前,我絕對不能硬碰硬,必須忍耐,忍耐。只要轅羲九回來了,一切都會好的,會好的。

  深深的吐出一口涼氣,不言不語的轉身離開屋子為他准備熱水去了。

  紫陌香塵,清風絮翩舞,稀紅漸露。

  我才出苑落便見轅沐錦與成蔚朝這邊走來,我手中緊捧的水盆一滑,摔落在地。我轉身便朝成禹的屋內跑去,帶著一陣輕風,我推開了門。成禹詫異的盯著慌張的我,沒等他開口我便猛地將門關上。

  他信步朝我走來:“有鬼催命?”

  “大哥,你在里面嗎?”成蔚的聲音緊接著跟了出來,我的手一緊,雖然知道此時此刻的我並不會有多大的危險,但是仍克制不住擔憂。

  “什麼事。”淡淡應了一聲,目光卻始終深莫能測的盯著我。

  “沐錦想見見未央小姐,她在您屋里嗎?”

  “不在。”含著笑意,很淡定的吐出兩個字。

  外邊陷入一片沉默,我的臉色已經冷了一片。這成禹是睜著眼睛對成蔚說瞎話呢,現在太師府誰不知道我在成禹這,他竟回一句‘不在’,誰信啊。

  “那我與沐錦下回再來找未央姑娘。”

  “不用再來了,來多少次她都不在。”成禹在這句話結束后我明顯聽見外邊傳來一聲冷哼,屬于轅沐錦。緊接著外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不見。

  “你這是在躲轅沐錦呢。”成禹低下頭瞅著我,聲音異常低沉,仿佛看透了什麼。

  由剛才的情形我看出了,成蔚與轅沐錦都怕成禹,即使明知道我在成禹的屋內,也不敢言明,只能將怒火吞進肚子里訕訕離去。這麼說,在轅羲九沒有回來之前,只要我一直呆在成禹身邊,就不會有危險。

  為了在成禹身邊得到安全的保證,立即頷首道:“是啊,不瞞你說,我之所以淪落倚翠樓,完全拜轅沐錦所賜。”

  聽到此處,成禹頗有興趣的問:“她為何要將你賣入倚翠樓?”

  看到他那異常好奇的神色,我長嘆一聲:“還不是因為你。”

  “我?”聽到這個答案,他似乎並不滿意,鎖著眉頭問:“和我有什麼關系?”

  “還記得今早我對你說過,轅沐錦那丫頭和成二公子正密謀著要將你這個長公子扯下位呢。那夜正是在九王府偷聽到這些,轅沐錦便起了殺機。”垂首長嘆,努力裝可憐,讓他同情。

  成禹突然哈哈大笑,似乎一點也不將我此刻說我話放在心上。我以為他會很感激我竟帶給他如此重大的消息,也可以好好防一防成蔚,卻沒想到,他竟然笑?很好笑嗎?

  “我好奇的是,轅沐錦那丫頭為何當初要擄你去倚翠樓,不干脆殺了你?現在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誰知道呢。”我總不能告訴他,因為小時候得罪過轅沐錦,所以她想將我丟在青樓讓男人侮辱后再殺了我吧。而且,小時候是怎麼得罪她的我都不知道呢,說出來還不讓他笑話死。話鋒一轉,我道:“你要知道,皇后若慘死你們太師府,你知道后果是什麼的。”

  “為了保護未央皇后的生命安全,以后就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吧。為了更保證您的安全,與我同床共枕或許更安全些。”了然的點頭笑了笑,瞳中閃過詭異的紅色。

  我先是被他眼中再次出現的那抹紅光駭住,隨后被他戲謔的語氣勾回了神,看他似乎很嚴肅的表情在說這句話,但是眼底卻有著掩不住的笑意。

  支撐著下顎,點點頭非常贊同:“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呢,但是讓皇后的聲譽受損,你們成家也是擔待不起的。”一聲嘆息,異常可惜的搖搖頭。

  與他詳說了片刻后,終于決定,一人睡寢榻,一人睡寢榻另一邊的書房,中間只隔了一層珠簾。在我抗議再三之下,成禹做出了最終決定,我睡書房他睡寢榻。而且還安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寢榻在外,書房在里,這樣才可以保護您的安危。

  我在太師府內呆了近五日,成蔚與轅沐錦再沒來找過我的麻煩,我也是寸步不離的跟在成禹身邊不敢亂走。他也倒挺閑,十日來皆待在府里,几乎不出去。確實是個游手好閑的貴族公子,整天無所事事的在府上游蕩。他最常逗弄的就是緊隨他身側的兩只獵犬,常聞貴族子弟都愛養几只‘小玩意儿’,這成禹的口味卻是兩只‘大玩意儿’,他果然是與眾不同。我不敢接近那兩只獵犬,總覺得他們的眼中常常閃過嗜血的凶猛,仿佛隨時會朝我扑過來,每次成禹身邊跟著那兩只獵犬我總會退避三舍。

  也只有多年后我才由夜鳶的口中得知,那並不是獵犬,而是狼。

  今夜我依舊躺在書房的小木床上,外邊嘩嘩下著的大雨,身上蓋著單薄的絲褥有些涼,使我無法入睡,只能緊緊擁著被褥睜著眼睛望漆黑的屋子,側耳聆聽大雨侵襲之聲。几日下來,成禹並沒有多加刁難我,性格由最初的殘暴變得有些冷淡,一下倒是接受不了他這樣的轉變。

  突然我聽見一陣輕微的步伐聲朝書房內走來,我立刻閉上眼睛,心跳的厲害。我明顯感覺到是成禹的氣息,他這麼晚他偷偷溜進來做什麼,難道又想對我施暴?

  腳步聲突然在我床邊停下,書房內彌漫著陰森冷郁的詭異,我几乎想要放聲尖叫,卻在此時一個厚重的東西壓在我的身上,隨后腳步聲漸遠,‘咯吱’一聲,他拉開門離開了屋子。

  猛烈的心跳漸漸平復,由床上起身,指尖撫過方才成禹為我加蓋上的那層厚厚的被褥。我輕笑一聲,是我疑神疑鬼了。但是都子時了還下這麼大的雨他還要去哪呢?

  在外我仿佛聽到一聲細微的談話聲,我的疑心頓生,赤足下床跑到窗旁,由窗縫中望著外邊。成禹身著單薄的寢衣負手傲立在廊中,傾盆大雨中跪著几名手持佩劍的高大身影,瞧他們的低姿態我有些奇怪,似乎犯了什麼錯正在向成禹請罪,口中還不是飄出几個字:“少主。”

  少主?

  成禹不是太師府的長公子嗎,如何變成了少主。

  “為何要將未央擄進太師府。”一聲陰寒之語讓我打了個冷顫,這聲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正是與我相處七年的莫攸然。他,不是回去若然居了嗎,為何會出現在成府?

  “我並不知她就是未央。”成禹的聲音被雨聲衝刷了几點,卻仍然清晰可聞。

  “既然現在已知,為何還不放人。”

  “如果我說不放呢?”成禹一聲冷笑,在這樣陰冷的夜中異常陰鷙。

  “你想破壞我們的計划?”

  “笑話!沒有未央,難道我們的計划就會功虧一簣?”

  計划!

  莫攸然什麼時候竟與成禹聯手?他們的目的就是安插人到壁天裔的身邊獲取更多的情報嗎?成禹的父親是當朝的太師,他的姐姐是壁天裔的成昭儀,他們權傾朝野根本沒有理由要對付壁天裔!

  “請少主記住自己的任務便是,屬下替大妃提醒您。”

  此言方罷,便聽聞一片寂靜,無人再答話,莫攸然似乎走了……

  腦海中警鈴大響,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不能再偷聽下去了,否則我的小命怕是難保。

  一想到這,便躡手躡腳的躺回了床上,被褥將我整個身子裹的緊緊的,腦海中浮現的皆是那几聲‘少主’,還有……大妃。

  或許成禹並不如我想像中那樣游手好閑……

  當我思考的正出神,一陣呼吸輕拂在我耳邊,我全身一僵。緊閉眼睛就是不說話,僵硬的躺著。

  “還裝?”他輕笑一聲,扯開緊裹在身的被褥,手襲上了我的腰際。略帶冰涼的吻也襲了上來,猛地睜開眼睛對上那雙在黑暗中閃亮如火的眸子。

  “你……”我才張口,他火熱的舌尖便探進口里,我無法推拒,只能被他壓在床榻之上,愈吻愈烈的探索讓我感受到他眼中濃郁的情欲。我不再敢掙扎,最后干脆大大方方的躺在床上任其索吻。他吻了片刻,深覺無趣,便由我身上翻轉而下,並排與我躺在床上。天知道這張床有多小,容我一人還可以,再加上一個成禹,我真擔心下一刻床就要榻了。

  “剛才,你都聽見了吧。”他的語氣讓人琢磨不透,甚至讓我覺得很可怕。沒待我說話,他便笑道:“你的姐夫莫攸然沒有告訴過你嗎?”

  他只告訴我,姐姐是壁天裔殺的,我要進宮為姐姐報仇。”聽他已經在向我攤牌,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了,便打開天窗說亮話。“

  “憑你一介女子,如何報仇?”

  “莫攸然說,你的手中沒有刀,只能用身子與美貌去魅惑他,讓他為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一字不少的將莫攸然對我說的話講給成禹聽,像是在說笑話,像是在嘲笑自己。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成禹低沉的重復一遍,像是語中帶笑:“不過,以你的姿色確實能夠做到。但是你要魅惑的人是壁天裔,他可不是像皇甫承那樣的昏庸好色之輩,被碧若三言兩語就給蠱惑了,直至兵臨城下才發覺一直躺在自己身側的女人是奸細。”

  “既然壁天裔被你說的那麼神,那你與莫攸然為何還要將我推進皇宮呢?”

  “哦?看來你真是失憶了。”帶著几分輕笑,他的手攬過我的腰際,呼吸不斷噴灑在我的側臉,划過耳垂。“既然沒信心得到壁天裔的心,就跟了我吧。我帶你脫離苦海……”

  我一笑,全當他的話是一句戲言,他們布置了多年的計划,豈會說放手便放手呢。或許我在他們的計划中微不足道,但是卻很可能因我而敗露籌備多年的計划。“在你救我脫離苦海之前,能否告訴我,你的身份呢?”

  他目光一凜,嗤鼻一笑,一個翻身由床上躍起,“小丫頭,真將我的話當真了?你在我心中充其量只不過是一枚棋子,閑暇之余逗樂的玩物。”

  “哦?未央還以為長公子你愛上我了呢。”絲毫不介意他言語上的輕蔑,我將零散的被褥扯過,將冰涼的身子蓋好,慵慵的望著俯視我的他。

  他的目光一沉,嘴抿成鋒,一聲嗤鼻的笑聲由嗓中逸出,無聲無息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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