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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微漫]素手醫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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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6 19:37: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鬧事

  京城裡有好幾家醫館,都是非常有名氣的,其中一家名為聚德堂,裡面供奉著御筆親賜「妙手回春」牌匾,在京城裡的醫館裡,算是頭一份了,在百姓的眼裡,就如同太醫院一般的神聖。

  然而難得的是,聚德堂還定期開放義診,為沒有銀子,請不起大夫的窮苦百姓看病,口碑十分了得。

  這樣的一家醫館居然會找上自己,素年很是想不通。

  面前的這位年輕大夫,對著比他小上許多的素年,並沒有任何瞧不起的表情,「沈娘子,還請您一定去瞧瞧,那位婦人眼看著就不好了。」

  柳老今日一早便去了參領府中,素年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聽說患者很危險,她也顧不得這許多,便隨大夫一同前往聚德堂。

  聚德堂平日裡就很熱鬧的前廳,這會兒站滿了人,在中間的地上,躺著一位婦人,蜷縮著身子不斷地呻吟,在她的身邊,則跪著一位女子,正在不停地擦拭著眼淚。

  素年來到聚德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

  太不對勁了,這裡可是醫館啊,這麼多大夫圍著,婦人又不是什麼難言的病,怎麼就非要將自己請來?

  「沈娘子,就是這位患者,還請你費心了。」帶她來聚德堂的大夫忽然大聲地說,周圍的人都立刻將眼光聚集到素年的身上。

  素年面不改色地站在那裡,耳邊開始傳來悉悉索索地議論聲:

  「沈娘子……?」

  「不會吧,是醫聖的傳人?」

  「聚德堂竟然去請她來?」

  ……

  「小姐……」巧兒有些擔心,她怎麼覺得這麼不安呢。

  跪在那裡擦眼淚的女子也聽到了那位大夫的話,抬頭看到素年,想也沒想膝行過來,拉住素年的裙角:「沈娘子,求求您救救我婆婆,求求您了。」

  素年嘴邊牽出一抹笑容。暖如春光,看得那女子愣了一下。

  素年慢慢蹲下:「你的婆婆,這是怎麼了?」

  「她、她忽然肚子疼,一直一直疼。疼的都要死了。」

  「肚子疼啊,我聽說聚德堂可是有御賜的牌匾,肚子疼怎麼他們不給治呢?是不是你沒錢他們不願意?沒關係,你的診金,我付了。」

  素年笑著站起來,「這位姐姐的婆婆需要多少診金?我來付,還請聚德堂的各位趕緊救人啊!對了,仁義可不是偶爾義診就可以的,總不能因為人家付不起錢就將病人扔在地上吧。」

  周圍的百姓一開始只覺得稀奇,說到聚德堂。就不得不提他們與柳老之間的糾葛。

  柳老之所以被稱作醫聖,聚德堂功不可沒,連著幾次輸給柳老,這才成就了他老人家「醫聖」的名號。

  聚德堂的大夫對柳老,那是刻骨銘心的恨。若不是他,他們聚德堂很有可能已經取代太醫院,而不是在京城裡,跟那些普通的醫館相提並論。

  聽素年這麼一說,大家才反應過來,聚德堂果然是讓患者躺在地上呢,為什麼?

  這時。從聚德堂裡走出來一位老大夫,跟柳老的年紀相仿,只是沒有那一把鬍子,他盯著素年,「小丫頭休得猖狂,請你來是看得起你。怎麼,柳老的傳人,連這種病都沒有辦法?」

  「小女子只是奇怪,剛剛來請我的大夫說,這位患者很危險。聚德堂沒有辦法才派人來請我的,可是真的?若是大夫您承認你們確實沒有辦法,小女子斗膽一瞧也不是不可以。」

  去將素年請過來的大夫早已沒了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老大夫對著素年怒目而視,素年卻始終笑盈盈的。

  她又不傻,這很明顯有人專門設計她的嘛,就是太不專業了,還是古代人的想法都很簡單?不能啊,她也見過算計起人出神入化的,比如蕭大人神馬的……

  「老夫不知道今日是誰去將你這個小丫頭請來的,但若你說的是實話,老夫只能說抱歉了,來人,還不將病人抬到裡面去!」

  老大夫吼了一聲,立刻有聚德堂的人走出來,小心翼翼地將婦人轉移到裡面的屋子了。

  素年始終笑容滿面,一點都看不出情緒,「既然如此,小女子就先行離開了。」

  「慢著,」老大夫並沒就這樣讓她走,「小丫頭,你師父柳老,會得一手針灸之技,這麼說,你也會了?」

  「小女子不才,只習得師父醫術的一星半點。」

  「呵,倒是挺會說話的,比你那個師父好太多了。」

  素年繼續笑,笑得人都沒了脾氣。

  「今日之事……,我並不知曉,不過,聚德堂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老大夫說完,轉身掀了簾子就走進了屋內。

  「行了我們也走吧。」素年招呼小翠和巧兒離開,真是無妄之災。

  聚德堂門口的百姓,都自覺地給素年讓了位置,在他們的心中,醫者的地位要高尚得多,特別是柳老醫聖的名號,那簡直就是神仙。

  現在,他們面前這個小姑娘,是柳老的傳人,大家都聽到了,沒想到啊,柳老的傳人竟然離他們這麼近。

  有反應過來的人悄悄地跟在素年三人的身後,一直跟到她們進了院子,先認個門,以後若是有疑難雜症,或者大夫說已經沒救了,興許找到醫聖的傳人,還能有一絲希望。

  魏西在看到素年身後那麼明顯地一幫「尾巴」時,臉上的表情特別地興奮,「都是來找你報仇的?」

  「……,有可能,魏大哥,我們幾個弱女子的安危就交給你了。」素年也沒辦法,徑自走回了屋子。

  沒想到,她的這句話,還真是一語成讖。

  第二日一早,素年是被哭聲吵醒的,小翠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小姐,小姐不好了!門口有人說,您將人給醫死了,這會兒正跪在門口鬧呢。」

  素年還沒有醒透,抱著被子,眼睛瞇著,「不是我醫的啊,聚德堂不是抬進去了嗎?」

  「不是昨日那個。」

  「那是哪個?」

  小翠哪兒知道是哪個,小姐現在這狀況,說也說不清,小翠乾脆閉嘴,服侍她先洗漱更衣。

  等素年喝了一小碗稀粥,她的大腦終於開始運作了。

  「這麼說,是個不認識的,非說我將人給醫死了,要討個公道?」

  巧兒點點頭,她剛剛才從前院跑回來,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小姐,那個……就那個,在我們院子門口擺著呢。」

  素年拍案而起,屍體擺在她家門口還得了,入土為安,這種常識都不懂嗎?什麼意思。

  她大步地往前院走,小翠和巧兒趕忙跟上,面色卻有些不好。

  院門並沒有關上,魏西和玄毅兩人往門口一站,本想衝進來要說法的人這會兒只敢站在門口,放聲大哭。

  「沒天理啊…,還說是醫聖的傳人,我可憐的娘啊…就這麼沒了啊啊啊啊啊!」

  「……明明只是咳嗽,卻非說要扎針啊啊啊啊,那麼長的針紮下去,我娘……我娘活生生就被疼死了啊啊啊啊啊!」

  「蒼天啊,你開開眼吧,看看這個打著醫聖旗號,禍害百姓的庸醫吧啊啊啊啊啊!」

  魏西和玄毅看到素年走出來,都一臉的不贊同,這個時候她就不能出面,人家明擺著是來鬧事的,放著不管就行了,等柳老回來才是最妥當的方法。

  素年一人給了他們一個安撫的眼神,她可不想事事來幫她處理,不就是鬧事嗎,她倒想看看,這人打算如何栽贓自己。

  經過昨日的宣傳,很多人都知道這裡住的,是醫聖柳老的傳人,門外看熱鬧的百姓十分眾多,有覺得素年草菅人命的,有認為大夫也不是萬能的治不好也是正常,有純粹看熱鬧幸災樂禍的。

  這些人見到素年出現的時候,一瞬間都閉了嘴。

  他們也覺得素年會出來很不可思議,再怎麼樣,她也只是個弱女子,沒有柳老在,這種場面她不應該躲在家裡偷偷地哭嗎?

  就連那位披麻戴孝正在哭嚎的人,都有一瞬間停頓,但隨即,他朝著素年這邊衝了過來:「你還我娘!庸醫,你將我娘還給我!」

  聲音慘烈,撕心裂肺,真真聞者落淚。

  魏西伸手將人攔住,素年站在台階上,靜靜地看著他:「你娘?我從未為你娘瞧過病,又何來『還』這麼一說?」

  「你還不承認!明明我說想要將娘送去聚德堂,是你!你偏要說自己是醫聖的傳人,說聚德堂的大夫都是你師父的手下敗將,硬是要為我娘施針,結果呢!結果我娘……,我娘就這麼走了!你現在還想不承認?!」

  說的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素年很少有跟人吵架的經驗,但曾經有人傳授她,吵架這門學問,最重要的一個關鍵,就在於「不承認」!

  不管對方說什麼,堅決不承認,往死了賴,這種方式,是最噁心人的。

  但現在,素年就打算這麼噁心對方,因為她已經被噁心到了。

  「你說我非要給你娘醫治,你有什麼證據啊?隨隨便便死個人就往我院子門口抬,說是我給治死的,你要沒有證據,我現在就可以去官府告你!」

  素年氣勢凌人,反正又不是她做的,她底氣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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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6 19:3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舊識

  那人沒想到素年竟然敢跟他當面對質,一時有些亂了陣腳。

  本來知道對方只是個小姑娘的時候,他覺得完全沒有難度,小姑娘,那都是受了委屈也只敢憋在心裡偷偷哭的,污衊她們簡直手到擒來。

  卻沒想到,這柳老的傳人,竟然是個例外。

  不過,他也事先做了準備,將事情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彷彿素年真的在那天遇到了他們一樣。

  「你說是就是啊,證據呢,你憑什麼說是我醫治的?讓我想想我那天做了些什麼,好像是,在院子裡喝茶吧。」

  「我有證人的,他能證明。」

  「笑話,誰知道是不是你花錢找來栽贓我的證人?那我也有證人啊,我院子裡的丫頭們都能證明我沒見過你。」

  那人傻眼了,他還從未見過這樣強勢反擊的小娘子,女子不都應該是羞怯含蓄的嗎,面對這麼嚴重的事情,她怎麼能如此面不改色?

  「素年姐姐……,事到如今,你就承認了罷……」

  忽然,人群中有一個溫婉的聲音出現,眾人將眼光轉過去,一個弱風扶柳般的嬌貴姑娘,從圍觀的人群裡走了出來。

  佟蓓蓓?

  一般女子都不缺乏想像力,素年的想像力尤其豐富,她慢慢想起昨日聚德堂的那一幕,讓自己暴露在京城百姓的眼中,然後到今日,莫名其妙的栽贓陷害。

  雖然素年一直都告誡自己不要慌張,不是自己做的,這沒什麼。

  但她也知道,這種潑髒水的行為,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大夫,是病人眼裡最後的救命稻草,是能將生命託付給他們的,這樣重要的角色,一旦出現了失誤。哪怕是莫須有的罪名,都不會再輕易的讓病人相信。

  更何況這人口口聲聲說自己仗著醫聖的頭銜行醫,連帶將師父柳老都要拉下水。

  這麼惡毒的行為,讓素年一直在心底克制著想要衝上去將人暴打一頓的衝動。

  可那麼做不行。如果她真的動手了,那麼就無形中坐實了罪名,更會讓人抓住惱羞成怒的把柄。

  所以素年耐著性子,跟他要所謂的證據。

  只是沒想到,還真將正主被逼出來了。

  「素年姐姐,就算你現在不承認,可這位大嬸的在天之靈,也是會看著你的,你真的忍心,讓她就這麼死不瞑目?」

  佟蓓蓓用心險惡。她本不用出面,只要混在人群中看戲就好,可她萬萬沒想到,素年居然還能夠反駁,果然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一點廉恥教養都沒有。

  眼看著唱戲的唱不下去了,佟蓓蓓只好挺身而出,這種能夠將素年的名聲徹底抹黑的機會,可不是那麼容易能得來的。

  佟蓓蓓的話,讓圍觀的人大部分都站到了素年的對立面,佟蓓蓓的身份她自己也不瞞著,並且表現出一副很痛心的素年的所作所為。「素年姐姐一向是個好的,也許是因為茲事體大,她才會一時間想左了。」

  素年心中冒起了一陣陣的寒意,果然是自己低估了,昨日她還嫌棄古人算計人的手段劣質呢,今日就有幸見證了一次比較高端的。佟蓓蓓很懂得如何利用民眾的心態,一面幫人作證,一面又輕飄飄地為自己開罪,其心可誅。

  素年深吸了一口氣,就算現在局面對自己不利。她也不可能放棄,裡面牽扯到師父,素年就算拼了命,也必須要將事情弄得明明白白。

  「佟家妹妹,你這話姐姐可是有些聽不明白,咱們在京城見過面嗎?」

  「姐姐,你就別再硬撐了,這樣……,這樣只會讓我更覺得痛心。」

  素年腦子在飛快地運轉,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讓這場鬧劇收尾?她一時間有些惱怒自己平日裡的懶散,對這個世界了解完全不夠,還有什麼辦法?

  「嘩啦啦」,人群中又起了一陣騷亂,一隊衙役走了出來,見到仍舊跪在地上披麻戴孝的人,領頭的一揮手,「抓起來。」

  「你們幹嘛!?我、我是冤枉的,你們應該抓那個庸醫!」

  「有人來報,義莊遺失一具屍體,之前有看到你在那附近轉悠,先跟我回衙門,一切到官府裡再說!」

  捕頭使人將躺在地上蒙著白布的屍體抬走,揮了揮手,又匆匆地離開了。

  留在素年院子門前的人面面相覷,那屍體是偷盜出來的?那麼,醫死人呢?到底什麼情況?

  「還能什麼情況?栽贓給沈娘子唄。」

  「我就說呢,醫聖的傳人怎麼會醫死人呢?」

  「還說呢,你剛剛明明譴責人家來著。」

  ……

  素年緩緩地將胸口的氣吐出來,再抬眼看去,佟蓓蓓早已消失了,這場無妄之災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自己好沒用啊…,素年伸手搭在小翠的胳膊上,她覺得小腿有些軟。

  她自詡什麼事都想自己解決,也都能順利解決,但是剛剛,她發覺自己太沒用了,她甚至想不到有什麼辦法能扭轉局面。

  若是衙役沒有出現,她是不是就會被大家認定是醫術不精殺了人?

  小翠和巧兒狀態比素年還不如,兩個小丫頭幾時見過這個陣仗,都紛紛傻了眼,這會兒看人都散了,還沒能緩過神。

  「先進去歇著。」玄毅提醒小翠回神,三人才慢慢地挪進去,在院子裡坐下,慢慢地梳理情緒。

  素年恢復地最快,她讓小翠去泡一壺寧神的茶來,大家分著喝了,正想說兩句自我安慰一下的時候,柳老從外面衝了回來。

  「怎麼回事?」柳老顯然是聽說了什麼,臉上神色慌張,見到素年之後,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才問起原委。

  素年原本只是惱怒自己道行不夠,不能很好地處理好這種事情,直到見到了師父,心中的委屈彷彿一下子湧出來了一樣。

  她用力睜大眼睛,想要增大眼眶的容量,結果發現還是不夠,淚水衝破了防線,成串兒落了下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素年哭起來的氣勢都不同尋常。

  她雖然算起來活了兩世,但今日的狀況還是頭一次遇見,前世雖然身體弱不禁風,但父母將她保護地好好的,要什麼有什麼;這世雖然開始辛苦了些,但自己的努力還是取得了回報,她從沒想過,會有人這麼惡毒的針對自己。

  「好了好了,別哭了。」柳老面對素年的哭泣有些笨拙地安慰,小丫頭向來是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冷不丁突然哭一下,柳老還真覺得心疼得不行。

  「你放心,師父一定給你報這個仇,聚德堂是吧?老夫不去找他們麻煩就不錯了,居然敢算計我的徒弟。」柳老咬牙切齒。

  從參領府回來的路上,一路就聽到有人議論紛紛,柳老原本還沒覺得什麼,聽著聽著就聽出不對勁來了,他們說的分明是「醫聖的徒弟」怎麼怎麼樣。

  素年用小翠遞過來的巾子擦了把臉,情緒平緩了不少,只是抽抽噎噎暫時還沒法兒控制。

  「師父,跟聚德堂應該沒多大關係。」

  「怎麼?不是他們?」

  柳老急著趕回來,只聽了個大概。

  素年將來龍去脈一邊抽著一邊說出來,柳老的臉色越聽越黑,太過分了!這擺明了就是沖著素年來的,順帶還捎自己一把,佟府嗎?他記住了。

  「不過丫頭,怎麼這麼巧,官府辦事的速度,什麼時候這麼快了?」

  素年也在想這個問題呢,來得太及時了,就好像柳暗花明一樣,若不是官府及時趕到,這會兒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

  「小姐,有人給你送了一封信。」巧兒從前院過來,說是有人交了一封信給玄毅,讓他轉交。

  什麼人會給自己寫信?素年接過來,一看上面的字跡,立刻恍惚了一下。

  這個字自己見過。

  在那個小縣城,少年喜歡臨窗寫字,寫完之後,就擱在桌上晾乾,他施針之後閉眼靜坐的時間裡,自己常常會靜悄悄地走過去欣賞。

  人如其字,說的一點都不錯,那一手漂亮飄逸,又不失蒼勁剛健的字,往往會讓自己看得忘了時間。

  「沈素年親啟」,如今,自己又見到了他的字跡,從來都覺得此人非池中物,以後必然大有作為,卻不想,他已經來到了京城了嗎?

  劉炎梓,這個少年如今也不知道長成了什麼妖孽的模樣,當初在林縣,整個縣城裡的姑娘都為他著迷。

  素年忽然心中一動,想起前些日子她們從顧府回來的路上,在一家小酒樓裡稍作休息,自己隱約聽見旁邊有人在談論新科狀元如何如何的。

  裡面有一個詞反覆出現,「俊美無雙」,自己那會兒還挺鄙視的,心想那是因為你們沒見過正真俊美無雙的人,可現在她很後悔,怎麼當時沒上去問問人新科狀元叫啥名呢?

  「誰來的信?」柳老好奇地湊過來,這丫頭看到信怎麼發呆了呢?

  素年一邊拆一邊回答:「一個舊識,沒想到他也上京了,名字叫劉炎梓,師父你聽說過沒有?」

  「哎喲,狀元爺啊,小丫頭人脈挺廣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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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6 19:37: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約見

  「真是狀元?」素年只是隨便想想的,狀元啊!多麼虛無飄渺的辭彙,劉炎梓當真這麼有出息?

  柳老搖頭晃腦:「新科狀元的名字老夫也還是知道的,趕緊看看,都寫了什麼?」

  素年展開信紙,劉炎梓特有的溫潤氣質從字裡行間撲面而來。

  劉炎梓在素年離開林縣的那年鄉試中考中舉人,又潛心苦讀三年,於會試中一舉奪得會元,在前不久的殿試中,由皇帝欽點為新科狀元,賜進士及第。

  太勵志了……,素年對於劉炎梓的經歷,完全說不出話來,這麼牛掰的一個人竟然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早知道這樣,當初在林縣就先要個簽名再說。

  劉炎梓的年紀,現在也只二十歲左右,這麼年輕的狀元,素年有心膜拜一下。

  「老夫聽說,這位劉狀元已經進了翰林院,前途不可限量,他怎麼會特意還給你寫信?你們什麼關係?」

  素年白了柳老一眼,「說了是舊識,多年不見,寫封信聯絡一下多正常啊。」

  「誰信呢?」柳老擺明了不相信,若是今日換做素年有些身份地位,而劉公子默默無聞的話,聯絡聯絡倒還能理解,但現在並不是這樣,一個炙手可熱,當今聖上欽點的狀元郎,跟素年這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小丫頭聯絡什麼?

  「信不信隨你,事實就是這樣。」素年的心情好些了。

  剛剛因為那場鬧劇造成的巨大壓力,被這封故人來信略微沖減了些。

  素年曾經有很天真的想法,她覺得自己就算沒權沒勢,也能過上安逸的小日子,只要她不主動招惹別人,就可以安安穩穩的生活。

  但現在,素年覺得沒那麼容易,你不招惹別人,卻防不住別人不來招惹你。

  若是自己能有師父的名號。誰敢這麼貿貿然鬧上門來?就算有同行惡意打壓,但佟府的人是決計不敢站出來的。

  柳老注意到素年的情緒依舊低落,明白她一個小姑娘一時間恢復不過來也是有的,剛剛還哭成了那樣。現在想想……,還挺稀罕的……

  「哎你說,衙門動作這麼快,會不會跟你這位舊識有關係?」

  「……應該……不會吧。」

  素年被柳老的想法驚到,可真的不會嗎?那為什麼這麼巧人前腳散了,後腳信就來了?

  ***************************

  佟府裡,「啪」,佟蓓蓓被父親一個耳光打得跌倒在一邊的榻上。

  「老爺!」佟二太太驚呼撲過去護住,「您這是幹嘛!蓓蓓做了什麼你要打她?」

  佟老爺氣哼哼地指著蓓蓓,「你問問她做的好事!誰給你的膽子?啊?!竟然自作主張去陷害沈素年!這也就算了!誰讓你還站出去做假證的!」

  佟蓓蓓臉上一陣陣刺痛。面對父親的指責,她卻啞口無言。

  當時的狀況,明明沈素年已經沒有了還手的餘地,自己站出去之前也是想過的,她的身份更能夠讓眾人相信素年將人醫死的事實。

  可誰能想到。官府的人竟然出現了,絲毫沒有給人辯解的機會,乾脆利落地將人抓走,那麼孰對孰錯,一瞬間就情況逆轉。

  為什麼會這樣?佟蓓蓓自己也沒有想明白。

  「你這個逆女!就因為你出現在那裡,口口聲聲親眼見到沈素年將人醫死,現在官府已經派人來要求調查!你就隨了去吧!」

  「老爺!」佟二太太顧不得蓓蓓了。趕緊又撲到佟老爺的身邊,「老爺,蓓蓓可是你的女兒啊!你怎麼能讓她去官府!?那她的名聲還要不要?」

  「名聲?在她敢站出去作證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佟蓓蓓慢慢站直身子,白皙的臉上,一個明顯的掌印。這會兒已經微微腫起,佟老爺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她走到佟老爺的身邊跪下:「爹,女兒知錯了,是女兒思慮不周,只想著要讓沈素年不得翻身。卻沒有考慮周全,爹教訓得對。」

  佟老爺之前也是氣急了,佟蓓蓓顯然很清楚她爹爹的性子,伏低做小,磕頭認錯,讓佟老爺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

  「我是真沒想到你會愚蠢成這個樣子,不惜自報名號栽贓素年。」

  「爹,女兒當時是覺得,沈素年不會有翻身的機會,而我這麼做,更是可以顯示出我們佟家大義滅親,絕不姑息縱容,誰知道……」

  佟老爺明白佟蓓蓓的意思,正常情況下這麼做是沒有問題,偏偏素年這裡就出現了不正常的情況。

  「事到如今,女兒也無顏求爹爹為女兒善後,衙門那裡,女兒願意去。」

  「蓓蓓!」佟二太太堅決不同意,「老爺,您真忍心讓蓓蓓去那種地方?她可是你從小嬌慣著長大的,你就捨得?」

  佟老爺看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低著頭的佟蓓蓓,再看向旁邊扯著他袖子的佟二太太,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已讓官府的人回去了,我們佟家的女兒,哪能那麼隨隨便便地說見就見。」

  佟蓓蓓低著的臉上出現一絲笑容,只要她父親肯出手就好,左右不過多送些銀子,可她的心裡已經扭曲到極致,沈素年……,都是這個女人!

  但佟府沒想到的是,官府這次居然沒那麼容易鬆口,在衙役第二次來人的時候,佟老爺特意將人請到花廳,將下人屏退,奉上了一個小盒子才讓撬開那人的嘴。

  「佟大人,我們家老爺也是被逼無奈的,劉炎梓這個名字您不陌生吧?聖上欽點的狀元,對此人的才學很是欣賞,雖然只是剛進翰林院,但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此人不僅才高八斗,處事也是了得,我家老爺對他也是讚不絕口。」

  佟老爺很是納悶,怎麼好好地提起狀元來了?

  「正是這個劉公子,要求我家老爺嚴查此事,佟大人啊,你也知道,柳老此刻正在宮裡為那位貴人瞧身子,這個節骨眼上招惹他的傳人,我們大人也不好做。」

  居然後面真的有人在推波助瀾?而且是之前聞所未聞的新科狀元,佟老爺這心裡泛起了嘀咕,莫非,這劉炎梓跟沈素年,有什麼關係?

  「小女已是知道自己魯莽,她只是覺得那日那人痛哭流涕的樣子太可憐,一時間心中頓生憐憫,才會貿然出來指責,老夫日後定然嚴加管教,還請你家大人手下留情。」

  佟老爺說著,一旁的小廝又呈上一隻更扁的匣子,「一點小小心意,勞煩差大哥轉交給你家老爺。」

  衙役笑了笑,卻沒敢接,「佟大人,小人也只是聽差辦事,您的意思,我會帶到,不過老爺是什麼想法,小人不敢妄自猜測,還請大人見諒。」

  官府的人走後,佟老爺心裡憋了一肚子火,他什麼時候對著這些個差役都要低聲下氣的?還有那個劉炎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偏偏要針對他們佟家?

  *********************

  「師父,你又要去參領府?參領大人到底是什麼病,需要這麼長時間。」

  柳老搖了搖手,「現在告訴你也沒事兒,去參領府只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你師父我啊,這段時間都待在宮裡。」

  「宮裡?不會是給哪位皇親國戚瞧病呢吧?」

  柳老但笑不語。

  為什麼要悄悄的治療,就是因為不想讓人知道罷了。

  麗朝現在局面有些動蕩,聖上的身子欠安,太子也剛立沒多久,勢力並不是很強硬,同時封的蜀王還未離京,雖說儲君已經確定下來,但誰知道是不是就不會有變動了呢?

  朝政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潮洶湧,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將來打算。

  所以這個時候,有些人,是不能夠出現任何不確定因素的,比如說病入膏肓。

  素年知道師父不說是有他顧慮的原因,也就沒再問。

  劉炎梓很快又給素年發來了帖子,請她赴宴相聚。

  地點,在京城一家有名的酒樓裡,特意包了一間花廳,用來招待素年。

  這家酒樓可不便宜,素年驚嘆著走進去,立刻就有人迎過來了,「沈娘子。」

  這人素年認識,是劉炎梓身邊的小廝竹溪,當初小翠可是很眼饞人家這麼好聽的名字,被自己一頓忽悠之後才罷休。

  這麼長時間不見,竹溪跟原來有些不一樣,更高,也更壯實,是個大小夥子了,素年頗有些看著人家長大的感慨。

  「沈娘子,公子在裡面等您呢。」竹溪見到素年,有一瞬間的定格,但他反應也快,急忙將人往裡請。

  花廳在酒樓的三樓,裡面十分安靜,繞了一條長長的走廊,才來到這間花廳的門口。

  酒樓十分會做生意,三樓的花廳只有幾間,都是提供給權貴的,每間中間間隔的非常寬,用紗幔布簾等嚴嚴實實地隔住,最大限度地保持了私密性。

  竹溪將門推開,裡面背對著他們坐著一個人,聽見門的動靜才站起身,將身子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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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貴人

  素年忽然知道好看到窒息是個什麼樣的感覺了,是太美好都不敢呼吸生怕破壞畫面的美麗。

  在林縣的時候,素年就知道劉炎梓是個多麼好看到人,就算經常出入林府,每次見到他,自己都會不自覺地看呆一會會兒。

  但現在,這種美麗又升華了,變得更加地奪目,更加地耀眼,這還是真人嗎?

  劉炎梓淡淡淺笑,讓素年呆得更加徹底,倒是小翠和巧兒平日裡見慣了素年,免疫力比較好,隱秘地拽拽她的袖子,讓她趕緊回神。

  「呵呵呵,劉公子,好久不見。」素年臉上堆起笑容,掩蓋住剛剛的失神,彎腰行禮,順便檢查一下自己口水有沒有流出來。

  「沈姑娘多禮了。」

  劉炎梓的周身依舊縈繞著溫潤的氣質,淡淡雅雅的,讓人覺得很舒服。

  兩人面對面坐下,素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這種感覺,好像前世的相親呢……

  不要問她為什麼會有這種錯亂的幻覺,她前世也沒有過這種經歷,但沒吃過豬肉,好歹也看過豬跑步,劉炎梓請她來……,打算說什麼?

  「今日冒昧請沈姑娘前來,請恕在下失禮。」

  「不不不,是小女子的榮幸,還沒有恭賀劉公子金榜題名呢,恭喜恭喜。」

  劉炎梓笑容加深,「多謝,這都虧了沈娘子呢。」

  素年一呆,她討喜的笑容定格在臉上,多虧了她?為毛?難不成劉炎梓打算硬將自己曾經治癒他的眼睛拗成他今日金榜題名的原因?太牽強了吧?

  誰知劉炎梓是真的很嚴肅地為當初素年給他治病,再次道謝。

  「若是沒有沈娘子,在下說不定已經是一個瞎子了,哪兒還能有今天的成就。」

  素年覺得劉炎梓是在開玩笑,呵呵呵地不當一回事,「劉公子今日莫非只是找我來閒聊的?」

  劉炎梓搖了搖頭,「那日有人誣告你庸醫殺人。沈娘子知道是誰在背後指使嗎?」

  花廳的門被輕輕敲響,酒樓的小二端著一壺茶站在門口,竹溪將托盤接過來。

  小翠上前為二人斟茶,素年看著清亮的茶湯慢慢斟入潔白無瑕的瓷杯中。騰起淡薄的煙霧。

  「是佟府吧。」

  「原來沈姑娘知道。」劉炎梓端起茶杯放在嘴邊品了一小口,「污衊沈姑娘的人,是受了佟府小姐的指示,這件事,讓佟府費勁了力氣想要將其壓制住,我來是想問問你的沈姑娘的意見,你,打算怎麼做?」

  素年低下頭,怎麼做?聽劉炎梓的意思,如果自己願意。他可以幫自己出頭是嗎?但那樣,素年覺得心底的怒氣完全不會消失。

  她還是會不停地唾棄自己的沒用,只能靠著別人,這種事,她是最不願意的。

  「劉公子。佟府想壓下去,就讓他們壓吧,雖然是信口雌黃的污衊,但總揪著這件事,我師父的名譽也必然會遭人猜忌,就讓事情過去吧。」

  劉炎梓點點頭,如果素年想。他有把握讓佟府小姐的名聲掃地,這對他來說不難,但現在看來,素年似乎並不打算這麼做。

  「這麼說,那日小女子能成功脫身,都是仰仗了劉公子呢。小女子在這裡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素年起身,盈盈拜下。

  果然師父猜得沒錯,是劉炎梓幫助了她,素年記下了這份恩情,她不會忘記當時自己有多麼的無助。自然也不會忘記這份幫助有多麼珍貴。

  劉炎梓只是淡然地笑,這對他來說並不算難事,能讓他無意中得知針對素年的手段,他覺得這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罷。

  兩人在花廳裡待得時間並不長,只喝了杯茶,就相繼離開。

  「小姐,那劉公子請你到底想說個啥?就是跟你說一下是他幫的忙,讓小姐你記他的恩嗎?」

  素年搖了搖頭,「他的意思是,日後若是我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去找他。」

  「是這樣嗎?我怎麼一點都沒聽出來?」巧兒眼睛眨了幾下,那劉公子從頭到尾可都沒有這麼說過呀。

  「就是,小姐你不是說過,自作多情要不得嘛。」

  「……,皮癢了是不是?誰自作多情了?自己領悟力不夠就不要亂揣摩別人的意思。」

  素年無語,雖然劉炎梓確實沒有明說,但他就是這個意思嘛。

  過了兩天,顧斐那裡也傳來了好消息,說是他已經查到了一些眉目,跟素年約在外面見面,到時候詳細跟她說一下。

  素年沒想到,顧斐約她的地方,居然還是那家酒樓。

  仍然是三樓的花廳,門一開,顧斐正對著門坐著,沖著自己傻笑。

  「來了?快來嘗嘗這裡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可是很出名的哦。」

  桌上放著剛出爐的糕點,還冒著熱氣呢,顧斐熱情地招呼素年,一副熟稔的樣子。

  這家的栗粉糕難得的做出三層,層層分明,有桂花和栗子的香氣交融,甜香軟糯。

  素年也不講究,還真坐下來就吃,並且很誠懇地給予讚賞。

  「不錯不錯,小翠巧兒,你們也嘗嘗,看看能不能自己做出來。」

  「為何要自己做呢,想吃的話來這裡買一份不就行了。」

  素年笑著看向顧斐,「顧公子有所不知,自己動手做出來的東西,滋味尤其地特別呢。」

  吃完東西,顧斐將話題轉到了佟府身上。

  「沈姑娘你父親的案子,確實有些蹊蹺,當年跟你父親共事的,正是佟大人,那時他們二人正處於官職考評期間,有人匿名向監御史遞交了你父親收受賄賂,貪墨銀兩的舉報信,後來派人搜查的時候,也確實在沈府搜到了許多來歷不明地珠寶銀兩。」

  「那些東西正好印證了舉報信,後來那筆賑災的款項也不翼而飛,矛頭又指向沈大人,朝廷一怒之下,才做出嚴懲的舉動。」

  素年在腦子裡慢慢地構思出一幅栽贓陷害的想像圖。

  顧斐接著說,「當年沈府抄家以後清點出來的銀子數量並不多,但那筆突然出現在沈府中的珠寶銀兩,沈大人怎麼也解釋不清楚,監御史也並沒有徹查下去。」

  「我查到的線索,你父親過世之後,佟大人就升職為幽州州牧,而那個位置,其實原本應該屬於沈大人的,監御史之後也離開了幽州,並很快藉丁憂之名辭官回家,帶著一大筆財富……」

  那不是很明顯嘛,佟老爺連同監御史一起將自己的老爹給坑了,佟老爺得到了陞官的好處,監御史則是帶著不翼而飛的賑災款,回家逍遙快活。

  素年有些奇怪:「為何顧公子能那麼迅速地查出這麼多細節?」

  有些不能理解啊,要真那麼容易順藤摸瓜,這事兒不早曝光了?

  「呃……,說來慚愧,這些並不是光靠我一人之力就能夠調查到的,實在是因為有貴人相助。」

  素年一愣,貴人?又是劉炎梓?他才剛剛入翰林院,就這麼有本事了?

  素年發愣的時候,顧斐也有些走神,調查佟府的事情順利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太簡單了,簡單地好似一個圈套一樣。

  所以他哪兒敢那麼輕易地相信查到的東西,卻不想,遇見了一個神秘的人。

  那是真正的貴人,是朝廷中新生的力量,註定要站在未來君主的身側,那種人,竟然對素年的事那麼關心,讓顧斐很是不可思議。

  不過,這也讓他打消了心中的懷疑,若是那人相助,那麼這些必然都是事情的真相。

  「總之,多謝顧公子,這頓就由小女子來做東吧。」

  顧斐立刻回神,臉上每一絲表情都透著詭異,「沈娘子做東?」

  他的話尾都不由自主的上揚,完完全全彰顯著自己的詫異。

  素年點點頭:「小翠,去讓小二再多上點桂花糖蒸栗粉糕,顧公子愛吃。」說完她又一臉徵詢地問:「要不要帶些回去?」

  ……

  ******************************

  知道了來龍去脈之後的素年,並沒立刻想著報仇,她的能力太弱,又沒打算兩敗俱傷,只有等著合適的機會,一舉擊潰佟府,當然,還有那個逍遙自在去的監御史。

  「翠啊,師父多久沒有回來了?」

  素年忽然覺得,師父有段時間沒有出現在她的這個小院子了,怎麼回事兒?以前進宮也沒這麼長時間的。

  「小姐,柳老十六天沒有來。」小翠認真地算了算日子,很肯定地回答。

  這都半個多月了,柳老怎麼還沒出來呢?

  柳老以前進宮,或是去別的地方,每隔一點時間就會給素年送來點消息,有時候是沒什麼內容的閒聊,有時候,則是福至心靈想到的醫術閃光點。

  但不管是什麼,都能讓素年知道他過得挺滋潤,讓她不要擔心自己。

  素年忽然有些慌,她一直都將這裡的政治想的很簡單,她習慣性將問題簡化,本能地不喜歡複雜的狀況。

  可素年遙望著遠遠的皇宮,心中才意識到,那道宮牆裡,有多麼的險惡。

  師父他老人家……,不會出事兒吧?

  素年趕緊搖搖頭,不行不行,不能亂想,師父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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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崩潰

  又等了兩日,柳老依然沒有任何消息,素年坐不住了,這種心焦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可宮裡的情況,自己要如何才能知曉?

  素年咬了咬牙,打算求助。

  讓玄毅給劉炎梓和顧斐各帶了消息,希望他們能夠幫忙打探出哪怕一絲絲情況,只要能知道師父還安好,她就可以放心。

  在家裡急得團團轉,素年卻除了等,無計可施。

  打探消息也需要時間的,劉炎梓和顧斐都答應下來,兩天後,兩人的消息差不多同時送來。

  柳老被囚禁起來了!

  素年被這個消息震驚地完全失去了反應,囚禁?為什麼?難道師父醫治的那個貴人死了?可這根師父有什麼關係?師父如果能救,還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人死去嗎?

  想到師父這把年紀竟然遭受劫難,素年就心急如焚,囚禁起來會遭到什麼對待?這麼多天下來,還不知道師父被折磨成什麼樣!

  素年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找上劉炎梓,在她看來,這已經是她認識的最厲害的人了。

  「你別急,先坐下來慢慢說。」

  劉炎梓這也是第一次見到素年這麼焦急的情緒,急忙將人安撫下來。

  素年如何能淡定?直接將來意說明。

  「你想要去大牢裡探視?」素年是因為囚禁就是關在牢裡嗎?

  「是的,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要是開口請劉公子將人救出來就太大言不慚了,所以我只想見師父一面,看看他老人家是否還安好,牢裡陰氣重……,師父年紀又大了……」

  說著說著,素年的眼淚掉下來了,她這個師父,最開始並不是她自願拜的,可現在,柳老就好像她的父親一樣,素年只要一想到師父被關押在大牢裡,心裡就一陣陣地抽疼。

  劉炎梓將隨身的帕子遞過去,素年順手接過來,將眼淚拭去。

  「沈姑娘放心,我會儘力安排,只是,柳老這次入獄相當地隱秘,並未放出一絲風聲,恐怕,沒那麼簡單。」

  素年點點頭,如果劉炎梓都不能做到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該去求誰了。

  劉炎梓並沒有危言聳聽,柳老的事情果真沒那麼簡單,再加上他不過剛剛才入翰林院,就算深得聖上眷顧,大家都肯給他面子,但涉及不到的地方,他還是無能為力的。

  劉炎梓不是個喜歡託大的人,他在做了多番嘗試卻始終失敗之後,迅速找到了素年,將情況如實地告訴她。

  「……,多謝劉公子,小女子感激不盡。」

  素年雖然著急,卻沒有被沖昏頭腦,她知道劉炎梓是真心想幫自己,無奈卻沒有通天的本事而已。

  從劉炎梓那裡出來,素年站在偌大的京城裡,第一次產生了濃濃的無助。

  之前被人冤枉栽贓,素年更多的是憤怒、委屈,而現在,她就好似被人遺棄的幼獸,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態發展,無能為力。

  素年的眼睛蒙了一層層的水霧,視線慢慢地模糊,怎麼辦?多一天,師父受到的痛苦就多一天,他是個老人啊!怎麼能承受地住!

  束手無策的悲憤,讓素年經受不住蹲下抱著膝蓋開始哭,小翠和巧兒站在一邊偷偷抹眼淚,她們沒法兒將小姐拉起來,跟她說不合禮數,小姐這段時間一直努力地壓抑著情緒,所有人都能看出來,而現在,終於崩潰了。

  若是丟掉所有禮數就能讓事情有轉機,小翠和巧兒一定會第一個那麼做的。

  素年就在京城的街道旁,抱著膝蓋埋著頭,毫不遮掩地痛哭,她必須將這些情緒釋放出來,否則的話,她會先崩潰掉。

  周圍不少人都對她側目,一個女子當街哭泣,可並不是一道好看的風景線。

  顧斐在離她們一條街的地方站著,他本想走過來,腳步卻在瞧見一個人影之後停住。

  劉炎梓做不到的事,顧斐同樣也做不到,他走過去,也只能沒有意義地安慰兩句,可那人不同。

  他能夠很輕易地將隱藏地很深的東西挖出來,能夠很隨意地將找到的東西丟到自己的面前,如果是這個人,是不是就能夠讓沈姑娘不再哭泣了呢?

  素年哭了一陣子,自己將眼淚擦乾淨,她只是在發洩鬱悶的情緒而已,哭並不能解決問題,她想好了,不管如何,師父也不能被這麼不聲不響地抓住,她要去敲登聞鼓,去告御狀,反正她豁出去了,不管是死是活,她都要試上一試!

  豪情萬丈地站起來,素年腫著兩隻眼睛,卻發現自己面前站了一個人,因為站得很近,兩人身高差距又大,素年必須仰起頭才能看清那人的面容。

  等她看清了,素年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只覺得剛剛被絲帕摁乾的眼眶,又開始有熱意。

  素年閉了閉眼睛,默默往後退了一步,「蕭大人。」

  來人正是蕭戈,有段時間不見,這人是不是又長高了?不僅如此,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凌厲感更加地強烈,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劃傷一樣。

  小翠和巧兒是一早就見到蕭戈的,她們也想提醒一下小姐,小姐蹲著身,埋著頭也看不到,可蕭戈身後的月松偷偷地朝她們兩個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好在素年的哭泣也已經到了尾聲,直接站起來就跟蕭戈打了個照面。

  「走吧。」蕭戈掃了一眼素年狼狽的樣子,轉身示意她跟上去。

  素年沒有動,她還要回去打聽登聞鼓在哪兒呢。

  蕭戈走了兩步轉過頭,「怎麼?不想見你師父了?」

  素年全身一震,疾步跟了上去,「蕭大人能讓我見到師父?那真是太感謝了,小女子無以為報……」

  蕭戈也不知怎麼的,渾身肌肉忽然一僵,又聽到素年接著說:「以後大人要有個頭疼腦熱儘管開口,小女子定當隨傳隨到。」

  肌肉又放鬆下來,蕭戈的臉看似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有跟在他身側的月松注意到了,他抿了抿嘴角,低下頭來,大人也真是的,難不成還真指望沈姑娘會說出「只有以身相許」這種話?別逗了。

  在他們離開後,劉炎梓慢慢地從門口面走出來,他不是沒有聽到素年從心底散發出來求救的聲音,但他沒辦法,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做無意義的安慰,原來還不夠,他還沒有成長到能將這個女子納入羽翼之下……

  蕭戈帶著素年來到一個小衚衕裡,那裡已經有一頂灰撲撲的小轎子在等著。

  「若是想見你的師父,你只有一個人前去,我已經安排了一下,時間不會很長,也會有危險,如何?」

  素年點點頭,轉身對著小翠和巧兒,「你們兩先回去,跟玄毅和魏大哥說一下,若是我跟師父一樣失去了蹤跡,你們也不用找了,直接將家裡的銀子分了,找個人嫁了好好過日子。」

  素年說得太隨意,兩個小丫頭的眼淚瞬間落下來,「小姐你在說什麼呀!」

  「我是說真的。」素年用絲帕輕輕擦拭她們臉上的淚水,「我要真有不測,你們的日子還長著呢,先讓你們心裡有個底。」

  小翠死拽著素年不撒手,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姐怎麼能這樣說?什麼叫她會有不測?這個時候,怎麼能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哎呀,我也就這麼一說,你們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蕭大人啊?蕭大人不是都說了嘛,給安排好了,我就是先做了最壞的打算,也許我一會兒就出來了。」

  素年趕緊挽回一下,然後將巧兒攬到一旁,「小翠這孩子就拜託你了,她比較死腦筋,要是我真的死了,你可千萬看住了她啊,嗯……,大不了以後你生的孩子裡面選一個姓沈,巧兒長得這麼漂亮,我也不虧。」

  「小姐!」小翠大聲吼了出來,她都聽到了好不好!小姐剛剛還在街邊哭得要死要活的,這會兒怎麼又變回這麼邪惡的樣子!

  素年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恢復了平日裡樣子,淡淡的懶散,微微的閒適,「我如果不去,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巧兒和小翠的手慢慢放開,兩個小丫頭強忍著心裡的恐慌,嘴角都憋地變了形,可她們也知道,如果不去的話,就不是小姐了,哪怕知道會有危險,哪怕知道有可能落得跟柳老一樣的下場…

  素年坐上了小轎子,裡面只能看見四四方方一個小小的空間,她的心出奇地平靜,真是太好了,比她自己想的方法要好上一百倍,有危險又怎麼樣,關鍵是能夠見到師父的幾率提升了,這就足夠。

  小翠和巧兒站在原地,目送著小轎子慢慢遠去,小丫頭覺得不能哭,太不吉利了,巧兒想起自己給小姐做的那身用金線細細勾勒出枝蔓的衣裙還沒有完工呢,她要趕緊回去做完了,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穿的。

  還有小翠,小姐前些日子一直念叨著那道做過一次的雙味烤鱖魚卷,因為工序複雜,所以做起來不是很方便,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新鮮的鱖魚賣,對了,還要買火腿、冬筍……,小姐還愛吃芙蓉乾貝,她要做好一桌子菜,等小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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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原委

  「大人,沈姑娘真的會有危險嗎?」月松在小翠和巧兒匆匆離開之後,有些不確定地小聲問到。

  蕭戈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什麼,月松卻不再說話了。

  ************************

  小轎子抬得還算平穩,兩邊的小窗都被封閉起來,素年覺得裡面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但她神奇地竟然沒有立刻就暈。

  手指尖扣著身旁的轎壁,素年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轎子落地了,轎簾被掀開,素年從裡面走了出來。

  在她的面前,並不是她想像中的牢獄大門,而是一處院子,並不大,裡面就光禿禿一間屋子。

  素年心裡有異常強烈的質疑,但她沒有人可以問,抬轎子的人已經消失不見,周圍就剩下素年一個人。

  忽然,從院子裡傳來細微的聲響,素年想都沒想,立刻抬腳往裡走。

  推開屋子的門,裡面光線很暗,門竟然唯一滲入光線的渠道,素年甚至能看到在這道光線中,無數灰塵飄揚其中。

  「誰?」在屋子的最裡面,有人出了聲。

  這個聲音那麼熟悉,又沙啞到陌生。

  「師父……」

  素年輕輕地開口,聲音都不敢用力,她害怕稍微大聲點,就能加重柳老的痛苦一樣。

  「嘩啦嘩啦」一陣響動,素年聽到有鎖鏈的聲音,隨即,一個身影慢慢地從黑暗的角落裡走出來。

  素年的瞳孔放大,無法再忍耐,眼淚瞬間崩潰。

  柳老的腳踝上都被鎖了鎖鏈,已經將皮膚磨破,周圍都是乾涸的血跡,柳老原本的身形就消瘦。但素年眼前的柳老,幾乎瘦脫了形。

  嘴唇乾裂,眼眶凹陷,老態畢露的柳老讓素年一直強忍著的淡定消失。「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柳老倒是還想笑笑,剛牽了牽嘴角,嘴唇又迸裂開一道血口,「我就怕你這樣,你怎麼能進來的?」

  素年用袖子將臉擦乾淨,含著眼淚將柳老扶坐下,「蕭大人幫的忙,師父你別擔心,我去求蕭大人,求他將你救出去。我怎麼這麼笨啊!居然沒想著帶點東西……」素年一邊哭一邊說,眼淚怎麼擦都擦不趕緊。

  「別忙了,能讓你見我一面,蕭大人也算盡心了。」柳老低低的開口,「行了。你走吧,別再來了,我這一輩子,也算夠本了。」

  「我帶你出去。」素年根本不管,站起身就想將柳老往外拖。

  柳老搖搖手,「出不去的。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

  素年看著門口,那裡一個人都沒有,可她相信,一旦她想做些什麼,就會有無數人從各個角落裡跳出來。

  外面陽光明媚,屋子裡卻陰森潮濕。一道門,隔出兩個天地。

  素年的心忽然鎮定下來,師父說,蕭大人能讓她進來已經是盡了心了,她不能傻乎乎地如同韓劇裡的女主角。生生浪費了蕭大人的好意。

  素年轉過身,在柳老面前坐下,強迫自己看著師父憔悴的臉:「師父,你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

  看到素年能夠這麼快平靜下來,柳老在心裡點頭,自己這個徒弟很好,非常好,她或許還有些天真幼稚,但那只是因為經驗不足而已,能那麼快控制住情緒,單單這份心性,以後就算自己不在了,小丫頭也可以勇敢地生活下去,只是可惜……,自己可能看不到了……

  「這個你就別問了。」

  「師父你不說,我也會知道的,只不過是從誰那裡知道的區別罷了。」

  「……」柳老無奈地笑了笑,素年的脾氣他也知道,是真的會說到做到。

  柳老之前秘密進宮,實則是為了一個人治病,這個人,就是現在影響了政局的,蜀王。

  蜀王在京城的呼聲並不比太子殿下低多少,又因為他年長,行事穩重,仁愛慈善,之前立太子的時候,一度引起了不小的波折。

  然而就算現在大局已定,但支持蜀王的力量仍舊沒有消散,而是暗中蟄伏著。

  陛下聖體欠安,一旦駕崩,現在太子的實力還不成熟,蜀王又因為身體不適並未離京,這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未知的變數。

  然而,蜀王的身體不適並不只是幌子,他的身體確確實實地有不妥的地方,這個不妥,很大程度上會影響到支持他的力量。

  所以蜀王的身子必須要治好,而且不能夠洩露出去究竟病成了什麼樣,那麼柳老這個不屬於太醫院的大夫,又是醫術高超的,就是最好的選擇。

  面對蜀王的要求,柳老不能夠說不,這個蜀王表面是和善慈祥的,但實際上會如何,誰都不知道,柳老只知道,在數個有封地的王爺裡面,只有這個蜀王順利地留在了京城,在數個同樣起點的儲君候選裡,只有他的呼聲能跟當朝的太子媲美。

  於是柳老只能以參領大人的名義,偷偷地去蜀王那裡。

  柳老不想讓素年參與其中,所以騙她是進了宮裡,那是他們這些不屬於太醫院的大夫不能踏足的禁地。

  可柳老沒想到,蜀王的病情竟然那麼棘手,他一次又一次地努力,也只能稍微控制住病情。

  就在前段時間,蜀王的病情加重,一怒之下,將他囚禁於此。

  柳老知道,他的命是保不了的,不管有沒有將蜀王醫治好,他都會隨著這個秘密消失。

  不想讓素年知道,可柳老沒想到蕭戈竟然會出現,而且將人送到自己面前,柳老覺得很不安,難道說蕭戈跟蜀王之間有什麼牽連?

  一想到這裡,柳老就下定了決心,用簡潔的話將來龍去脈跟素年解釋清楚,有準備總比沒準備要好,如果素年在蕭戈那裡得到不真實的信息,這丫頭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蜀王的病狀是什麼樣的。」素年聽完了以後,只問了這麼一句。

  「丫頭啊,你別再摻合進來了,事已至此,沒有任何可以迴轉的餘地,我也一把年紀了,有了醫聖的名號,也不虛此生了,但你不一樣,丫頭,你才多大?你還沒有嫁人呢!」

  這可是柳老最糾結的一件事,在他看來,好好兒一個女孩子,不嫁人像什麼樣子。

  素年的笑容比哭還難看,眼睛卻執著地盯著柳老:「蜀王的病狀是什麼樣的。」

  柳老不語,素年慢慢垂下眼,「師父,你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蜀王是什麼樣的人了吧?也知道自己不論有沒有為他治病,都會是一樣的下場,對嗎?」

  「可你還是接診了,就算知道這人事後一定會殺了自己,你也必然是竭盡所能想要將他治好,對嗎?」

  柳老忽然又笑了,嘴唇上的裂縫裡有血珠滲出來。

  誰會拿自己的命不當一回事兒?柳老也是人,在知道自己事後必死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恨過,他還有想要做的事,還想看著素年成親,看著她一步一步接替自己醫聖的稱號。

  看著在自己面前被病痛折磨的蜀王,柳老真想動點手腳跟他同歸於盡算了。

  可是,他總想起那時,在青善縣,一個年紀小小的姑娘站在自己的面前,脆生生地跟他說「醫者,凡有請召,不以晝夜寒暑遠近親疏,富貴貧賤,聞命即赴。視彼之疾,舉切吾身,葯必用真,財無過望,推誠拯救,勿憚其勞,冥冥之中,自有神佑。」

  那清澈的聲音,彷彿刻在他腦子裡一般。

  自己成為了素年的師父,殊不知,在他們剛見面的時候,素年就給他上了一課,讓他想起自己因為醫聖的名頭所漸漸淡忘掉的東西。

  自己現在也能夠算是個合格的大夫了吧?可以讓小丫頭為自己驕傲了吧?

  「蜀王的病,已是沒有辦法了,起初只是吞咽硬物時有梗咽感,胸骨後有燒灼樣的疼痛,癥狀時輕時重,而後漸漸的,難以下咽食物,甚至連飲水都出現困難,胸背疼痛,固定不移;泛吐粘痰,形體消瘦,肌膚甲錯,舌有瘀斑,脈象細澀。」

  素年心中一驚,這種癥狀,幾乎可以確認為食道癌!

  所以他們才讓不讓師父吃東西嗎?師父的面色明顯是餓出來的!這個蜀王,竟是如此殘暴不仁是非不分的人嗎!?

  「我給他開了化痰軟堅,活血化瘀的方子,也只是能有一陣子好轉而已,蜀王日漸消瘦無力,持續胸痛,有段時間,水腫暫時消退,以為病情好轉,卻沒想到之後更加嚴重。吞咽的時候會劇烈嗆咳,呼吸受阻,並且出現昏迷。」

  蜀王的症狀,已經是晚期的現象了,他很快什麼都不能嚥下,疼痛、噁心、嘔吐、呼吸困難、大小便失禁、脫水、全身衰竭……,這是惡性腫瘤中比較痛苦的一種,但素年居然同情不起來。

  因為自己的痛苦,所以要讓別人跟著一同痛苦,這樣的人,不值得同情。

  但素年慢慢地起身,對著柳老展露出一個自己拿手的笑容,「師父,徒兒先走了,你放心,你要對你的徒弟有信心,我不會做讓你擔心的舉動的。」

  門又關上,柳老看著漸漸消失的光線,心想,她這句話就說得自己很不放心啊…。

  素年沉著地走到院子門口,那裡的小轎子已經不見了,她聽到有人走到自己的身邊,但她並沒有動作,只是低低地說了一句,「我能救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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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末期

  小翠和巧兒在院子裡準備了豐盛的晚飯,都是素年愛吃的工序複雜的東西,小翠從回到家裡開始,就一刻不停地忙活,一秒鐘都不能讓自己停歇下來。

  巧兒也是一樣,針線都沒有離開過手裡。

  兩人的反常讓玄毅和魏西摸不著頭腦,素年呢?她們怎麼自己回來了?素年在哪裡?

  晚上,四人圍著一桌子的菜,靜靜地坐在那裡,巧兒已經將情況說出來,按照素年說的,一個字都不差。

  天色漸黑,桌上的菜一點一點涼透,院子門口那裡但凡有一點聲音,小翠都會飛奔過去,卻又失望地回來。

  沒有人說話,小翠的眼淚滴落在她攥的緊緊的手背上,小姑娘終於忍不住,伏在桌上慟哭。

  小小的院子裡,只剩下小翠的哭聲,四人坐在那裡,誰都沒有動。

  素年說,如果她也跟柳老一樣不回來了,就讓他們分分錢,過自己的小日子去。

  但素年真的沒有回來,卻沒人任何一個人去提這件事。

  小翠和巧兒決計是不會離開這個院子的,小姐只是暫時沒有回來,但她一定會回來的,她不是經常會說,「小丫頭天真成這樣,要是沒有我你們早被人拐走了」,所以小姐不會放著她們不管,一定會回來的。

  魏西的神情倒看不出什麼,兇悍的臉上面無表情,不了解他的人看著一定覺得非常的可怕。

  還有玄毅,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只能從他緊握在膝上的拳頭,能窺探到他內心的情緒。

  忽然,玄毅猛地站起來,臉色堅毅,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轉身往門口走去。

  其他人不知道他要去幹什麼,是想到了什麼方法。還是打算要離去。

  但沒有人去阻止他,他們現在,無論想要做什麼,都沒有人會有意見。

  誰知。玄毅才離開沒多久,又回來了,不止回來了,臉上堅毅的表情有了不小的變化,他手裡攥著一張紙,「啪」地一聲拍到桌上:「小姐有消息了。」

  小翠的眼睛已經腫成了桃子,聽到玄毅的話立刻收了眼淚,奮力地將眼睛睜大,往紙條上看。

  四雙眼睛,齊齊地盯著玄毅放在桌上的紙。上面只有四個字:安好,勿念。

  「是小姐的字!」巧兒立刻喜形於色,她和小翠經常看到小姐寫字,很容易就能辨認地出來,小姐還安好。還能傳消息出來讓他們勿念!小姐沒事!

  院子裡壓抑的氣氛開始消散,小翠呆呆地坐在那裡,半晌豪邁地將眼淚一擦:「吃飯吃飯,都冷了。」

  小姐沒事兒,她還惦記著將平安的消息送回來,自己也不能這麼沒用,他們能夠做的。只是在這個小院子裡等著,等到小姐回來了,他們可以以最好的狀態,來迎接。

  *************************

  素年在說出她能夠救蜀王之後,就被人蒙了眼睛,塞到一個小轎子裡給抬走了。

  前途未卜。素年的心卻異常地冷靜,她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蜀王是什麼樣的人,她也知道師父很不願意自己也攪進來,但素年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為何能夠如此地淡定。

  轎子停了下來。素年從裡面被人拽出來,眼睛上的黑布被拿開,她有些不適應地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又來到了另一個小院子。

  院子門口站著兩名護衛,看著並不壯實,但全身散發著蕭戾的氣息,腰間都帶著劍,素年知道,她只要稍微有什麼不妥的舉動,他們的劍就會閃著寒光送入自己的身體。

  將蒙住自己眼睛的布條拿開的,是一名穿著月牙白色的衣袍的男子,個子很高,人也長得斯文,眼睛一直在笑的樣子,看的素年莫名地緊張。

  「沈娘子,我們王爺的脾氣不太好,特別是不喜歡有人說大話,沈娘子說能夠救王爺,確定是真的吧?」白衣男子眯著眼睛,態度似很溫和。

  素年低頭想了想:「那要不我再考慮考慮,你先送我回去?」

  那男子一愣,似是沒想到素年會這麼說,硬是冷場了好幾秒,素年才重新堆起笑容:「我說笑的,若是沒有把握,小女子也不敢大言不慚。」

  白衣男子閒適的笑容有些僵硬,「既如此,沈娘子裡面請。」

  素年心態十分好,她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好怕的?當即對那人展露出一個甜美無比的笑容,然後慢吞吞地往院子裡走。

  兩人進了院子,在門口守護的護衛隱蔽地對看一眼,能讓簡大人笑容僵硬,這小姑娘不簡單吶……

  院子裡很安靜,飄著淡淡的藥味,門是開著的,素年走進去,在床榻上,看到了蜀王。

  蜀王的年紀並不大,雖然比太子年長,也長不了多少,看著差不多二十多歲快三十的樣子,但卻消瘦地已經沒有了任何王族的貴氣。

  這是蜀王?就是他將自己的師父關在那個小院子中,用微薄的食物吊著命,是想讓師父也嘗到跟他一樣無法下咽東西的飢餓?

  素年趕緊閉眼,將上升到胸口的怒氣壓回去,她是醫者,師父親自給她解釋了何為仁心,她不能夠辜負師父的期望。

  不過很可惜,食道癌,還是晚期,又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素年並不是神仙。

  蜀王扭過頭,看到了站在床榻面前的素年,眼睛裡迸發出強烈的情緒,「你能救本王?若是救不好,你師父就是你的榜樣。」

  素年反而笑了笑,她很隨意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蜀王殿下,能見到您,是小女子的榮幸,我的師父柳老,之所以被稱為醫聖,憑藉的只是他那一手精湛的醫術,他都治不好您,您卻對我那麼有信心?」

  「……治不好,殺了你……」蜀王的聲音嘶啞,是癌腫壓迫葫致,但他的目光如炬,素年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頭野獸死死地盯住。

  「蜀王殿下,您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有多少次機會能讓你再也醒不過來嗎?」

  「噌噌噌」,素年的頸子,胸口處,被架上幾把明晃晃的劍,寒光四射,但她眼睛只盯著床榻上虛弱到不停喘息的蜀王,甚至還笑著歪了歪腦袋,鬢旁一縷髮絲碰觸到劍刃,飄散到地上。

  「但是師父沒有,他老人家哪怕是知道自己最後不得善終,也還是盡到了做大夫的職責,我的師父就是那樣的人,所以您可以讓他們將劍收起來,我沈素年,必然不會做出抹黑我師父的事。」

  素年笑得雲淡風輕,在蜀王眼裡,竟然耀眼到不可方物,小小年紀在被劍指著腦袋的情況下,還能如此鎮定自若,這份氣度,就算是他最器重的幕僚簡玨,可能都無法做到。

  揮了揮手,素年身旁的劍被撤掉,護衛們回到了他們原本的位置,素年從頭到尾都不為所動,這時才站起身,緩緩走到蜀王的面前,帶著涼意的手慢慢地在護衛的嚴密監視下,摸上了就能蜀王的咽喉。

  身體高熱,鎖骨上已有增大淋巴結,看樣子已經淋巴擴散了,時日無多。

  素年正想著,手腕忽然被一個火熱的東西抓住,她眼神下移,看到自己手腕上,蜀王乾瘦卻熱度驚人的手。

  「治好我……」

  不論對別人可以多麼輕率的人,對自己的命都是無比珍惜的,素年在他眼睛裡看到了熟悉的情緒,求生的慾望,曾經她也在鏡子裡見到過,非常非常想活下來,多一天也好,多一秒也好。

  素年嘴邊輕笑,慢慢地,讓手腕從蜀王的掌心掙脫開。

  早已有人將針灸包呈上來,那是師父的東西,素年接過來的時候手都在顫抖,但她讓自己鎮靜下來,一定要鎮靜下來。

  蜀王的喉部不斷地有吞咽的動作,偶爾還會反嘔,只是他胃裡什麼都沒有,什麼都吐不出來,徒增劇痛和難受。

  素年取針針內關穴,針尖向上,強烈刺激用瀉法,蜀王開始劇烈咳嗽,疼痛讓他身不如死,卻無法停止劇咳,簡玨在一旁皺著眉頭,手動了幾下,正要上前時,只見蜀王扶著床邊,嘔出了大量的痰液。

  喉嚨似乎舒服了一些,蜀王跌回床上,有侍女輕手輕腳地進來處理,素年卻已經繼續選針了。

  天鼎穴雙側進針,針尖向天突穴斜刺;止嘔穴橫刺,針尖向下透向天突穴,璇璣穴、膻中穴、上脘、中脘,配內關、公孫、足三里、三陰交、中魁,以常規陣法,平補平瀉手法,留針三十到四十分鐘樣子。

  耳朵上的穴位,取咽喉、食道、賁門、胃、胸、膈,配上交感、神門、三焦、內分泌、皮質下、腎上腺、肝、腎,以毫針快速刺入,捻轉得氣后同樣留針,只針一側的耳穴。

  簡玨在一旁看著尊貴的蜀王被紮成一隻刺蝟,觸目驚心,素年收手之後,就站到一邊,雙手交叉相握垂在胸前,眼睛直直地盯著蜀王。

  素年的眼光讓簡玨心驚肉跳,太冰冷了,冰冷地,好似在看一個死人一樣,難道她動了什麼手腳?打算為她的師父報仇將蜀王弄死了?

  簡玨感覺自己的心在狂跳,自從他成為蜀王的幕僚之後,前後經歷了多少事情,他都能面不改色,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因為看不透,所以拿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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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拖延

  留針的時間很快到了,簡玨卻好似經受了長時間的折磨,身心疲憊。

  素年上前將銀針起出,蜀王的面色稍微好了一些。

  「果然名師出高徒……」

  「王爺過獎。」素年微笑著將頭低下來,嘴邊有一絲嘲諷的笑意。

  蜀王看不到,可站在她身後的簡玨,將之完全收入眼底。

  蜀王的情況需要靜養,素年很快被帶出了屋子,帶到了簡玨那裡。

  「說,你有什麼目的?」簡玨乾脆明了的挑明,他慣常用來迷惑人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若是蜀王有什麼不測,他這個親近的幕僚必然沒有好下場。

  素年揉了揉已經被抓出青紫的手腕,走到一邊坐下:「公子如何稱呼?」

  「簡玨。」

  「簡公子,你想知道什麼?我不過一個落在你們手裡毫無反抗可能的弱女子,你覺得我會有什麼目的?」

  「哼」,簡玨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敢將你怎麼樣,看到你師父的樣子了沒有?」

  素年眼神一冷,眼皮微抬看向簡玨:「你試試,我們師徒兩人的命,換一個尊貴的蜀王,值了。」

  簡玨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知道素年心裡是有恃無恐,蜀王的病,除了柳老,也暗中找過不少大夫瞧過,都說沒有好轉的可能,而現在,素年卻說她能救,剛剛更是讓蜀王好受了一些,自己還真沒有辦法動手。

  「不止是我,還有我師父,要是照顧不好,我一個不小心,蜀王就會多遭罪,簡公子,小女子知道您是個聰明人,您應該知道怎麼做才對。」

  素年的表情近乎妖艷。這跟她的容貌氣質完全不符,卻讓簡玨看得心驚。

  這個女子,這個女子!究竟擁有什麼樣的心性,才能在自己面前。在蜀王面前絲毫不怯弱?

  簡玨無話可說,在蜀王沒有好轉之前,他不能夠拿素年怎麼樣,還有柳老……,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斷斷不可放棄。

  房門被用力摔上,素年一個人留在了屋裡,她坐在那裡,慢慢地,將膝蓋蜷起。用力抱住,將頭,深深地埋在腿間。

  蜀王的情況,頂多堅持三個月,而自己給他施針治療。最多能將時間延長一倍,六個半月,這已經是極限了,之後,蜀王必死。

  素年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辦法,她毫無頭緒,這在前世都無法控制得住的病。她怎麼可能能救活?

  時間越拖,蜀王的狀況就會越糟糕,中間還有可能出現致命性出血……,素年的腦袋很亂,先這樣吧,走一步算一步吧。就算她是穿越來的,她也沒那麼神奇的頭腦破開僵局,她所仰仗的,只是個大夫而已……

  ********************************

  柳老的待遇得到了改善,這個老人家立刻就想到了素年。一定是她做了什麼,柳老的經歷讓他迅速得出蜀王情況好轉的結論,他很誠懇地看著自己面前簡玨。

  「大人,可否讓老夫見見素年丫頭?您放心,我們怎麼樣也逃不了的,老夫好歹也是醫聖,兩個人商量商量,蜀王的病說不定會好得更快而已。」

  柳老的請求對簡玨來說完全沒有影響,更何況他說的也對,只要能夠讓蜀王的病好得更快,讓他們見面也無所謂。

  素年看見柳老出現的時候,又是好一頓哭,她覺得自己將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眼淚都流乾了,哭完之後,素年便開始繼續做她的藥餅。

  素年打算儘可能的延長蜀王的生命,只要他還活著,自己和師父也能活著,她不知道自己能夠等什麼轉機,但除了等,她別無他法。

  專註地將白附子、沒藥、丁香、細辛、小茴香、蒼朮、川鳥、草鳥各等分,共研成細粉,加蜂蜜、蔥水調和捏成藥餅,比銅錢小幾圈,二分厚,中間穿成數個小孔,這些藥餅用來給蜀王進行藥餅炙法。

  另外,素年還制了許多純艾柱,只有麥粒大小,用來做化膿炙法。

  但凡素年能夠想起來的方法,她都開始著手行動,只要能跟死神搶時間,多微小的可能她都要試一試。

  素年的舉動讓簡玨放心了不少,她看樣子當真是儘力在救治蜀王的樣子,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只要能將蜀王救回來,簡玨都沒有意見。

  等簡玨離開之後,柳老才不可思議地問道:「丫頭,你真能將蜀王治好?」

  素年手下一頓,然後繼續忙活:「師父,你徒弟是人,不是神,沒有回天的本事。」

  「那他們……」

  「他們自己理解錯了而已。」

  素年說得毫不在乎,「我會拖著蜀王的命,不管他有多痛苦,我都會拖著,我不想死,也不想師父你死,憑什麼?」

  一滴眼淚滴在素年手裡正在搓著的艾柱上,她隨手將其丟棄,抬起袖子將眼淚拭掉,「這不公平,就算要我們為他陪葬,我也要他經受所有的痛苦,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還想著要將小翠和巧兒嫁人,給玄毅和魏大哥娶媳婦,還想著給師父找個師娘……,憑什麼因為他一個人,我們統統都要……死?」

  柳老吸了一口氣,伸手將淚流滿面的素年攬在懷裡,太殘忍了,對於一個才剛剛及笄不久,還擁有無限可能的小女孩來說,真的太殘忍了,所以他才不願意牽扯到素年。

  對於素年的想法,柳老不置可否,讓病人活著,這本來就是身為醫者的義務,儘管有時候,活著比死了還要來得痛苦。

  素年在哭過這一次之後,情緒變得十分積極,見到蜀王的時候,臉上都是甜蜜的笑容,說話溫言軟語,態度和藹可親。

  「王爺您放心,不會痛的。」素年笑瞇瞇地將穴位上塗上蒜汁,將麥粒大小的艾柱黏上去,施灸。

  艾灸的疼痛讓蜀王的脾氣開始暴躁,素年始終笑瞇瞇地在一旁安撫,直到接連灸完九次,她才用調製好的鹽水將灰燼擦凈,並貼上藥膏,使其化膿。

  然後在其他的穴位繼續施針,中等幅度提插約三十次,直接起針。

  這樣治療了一段時間,蜀王竟然可以吃一些半流質的食物了,素年知道,這是因為癌細胞暫時脫落,但病區並無縮小,但這一改變,讓蜀王,和簡玨信心大增。

  「沈娘子,王爺之後也拜託你了。」簡玨的臉上恢復了笑容,蜀王是他選擇的未來,他會站在蜀王的身邊,輔佐他一步一步登上最高的位置。

  素年低調地點點頭,她要求的獎賞,依然是給那個小院子裡帶一封口訊,「安好,勿念!」

  素年甚至不知道那個院子裡還有沒有人,但萬一有人呢?她只希望這四個字,能夠安撫可能會等著自己的人。

  *****************************

  小翠打開門,門縫裡飄落下一張紙條,她眼睛猛然睜大,將紙條拿起來細看,果然是小姐的口訊。

  小翠死咬著下嘴唇,用力地看著這四個字,然後才拿著它跑回了院子裡。

  巧兒,玄毅,魏西,和小翠,他們四個一個人都沒有離開,就好像素年還在的時候,每天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但巧兒知道,支撐他們四個到現在的力量,就是這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的紙條。

  讓他們知道,小姐還在,還在擔心他們是不是安好,還在怕他們有沒有依靠。

  安好,勿念!

  巧兒將這張紙,如同珍寶一樣地收在一方匣子裡,鄭重其事地用一把小銅鎖鎖好。

  *****************************

  蜀王想要獲得一些支持,就必須要遊走在一些場合裡,而他的身子開始出現問題的時候,簡玨就已經做好了對策。

  開始是對外稱病,以此留在京城中,身體有恙的蜀王理所當然地需要靜養,可這段時間裡,簡玨正在訓練一名足以代替蜀王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傀儡。

  素年第一次在蜀王的屋子裡見到的時候,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迴光返照了。

  結果去裡間一看,蜀王還好好的坐在床上呢。

  「莫非……是雙胞胎?」素年大著膽子猜測,被柳老瞪了一下。

  冒牌蜀王跪倒在真身面前,剛剛臉上酷似蜀王的表情已經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畏懼。

  「沈娘子,覺得,如何?」

  這是蜀王的聲音,嘶啞,刺耳。

  這段時間素年的努力沒有白費,她每一個無害的笑容,每一句安撫的語言,讓蜀王對她竟然產生了信任感,

  這種感覺素年自己就有過,在她前世被判定為絕症的時候,只要有人告訴她她還有得救,她就無條件地相信,不管有沒有科學依據。

  那個時候,醫生成了她精神世界裡的救世主,被她信任,被她依賴,成了除了她父母以外的另一個依靠。

  現在的蜀王就好像那個時候的自己一樣,被所有的大夫都判了死刑,而她卻說可以救,並且也確實讓他似乎好了一些。

  蜀王在徵求素年的意見,素年走過去,圍著冒牌蜀王轉了兩圈,然後將人拉起來,帶到一邊。

  在眾人不明所以的眼光下,素年用她手邊熟悉的材料,做一些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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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迷茫

  這個冒牌的蜀王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發現的,跟蜀王竟然有八九分相像,髮型什麼的已經調整到最好了,素年用艾灸完畢的灰燼,給他打了一點點鼻側影和兩頜處的暗影。

  等冒牌的轉過身時,竟然更像蜀王了,簡玨驚嘆地拍拍手,「沈娘子好本事。」

  「過獎過獎。」素年笑得謙虛,這人能更像一點最好,越是沒有人發覺蜀王的情況,他們才越安全。

  回頭想想,素年來到這裡已經快兩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每天她都在絞盡腦汁想著怎麼控制蜀王的病情,每天都在祈禱他不要更加的嚴重,每一天,都心驚膽戰。

  然而她什麼都沒有等到,沒有人能夠來救他們,沒有人能帶給她一點點,哪怕一點點希望,素年整晚整晚睡不著覺,盯著漆黑的屋頂,在心底給自己催眠,要堅持下去,只要堅持,才有可能出現變數。

  然而首先出現問題的,還是蜀王。

  食道癌晚期的痛苦,是無法想像到的巨大,情況反反覆覆,如今連水都喝不進去,劇烈地疼痛讓蜀王一次次昏厥,素年額上冒著汗,開始用針灸,給他止痛。

  止痛四穴法,是素年掌握地很好的一套針灸止痛法,在已經無力回天的時候,至少可以讓人不用忍受痛苦的煎熬。

  三間、后溪、太白、束骨,共八穴,直刺,針入一寸深,傍骨緣下方進針,以雀啄刺與上下提插相交替,留針半個時辰,每一刻鐘提插雀啄一小會兒。

  蜀王面色舒緩下來,饒是錚錚硬漢,持續的疼痛也會將人折磨地不成人形。

  素年繼續按照原先的步驟給蜀王針灸,等食管再次細胞脫落,蜀王的狀況才稍有好轉。

  「這是怎麼回事?」簡玨闖進素年的屋子,臉上充滿了憤怒,不是已經好轉了嗎?不是慢慢就要沒事了嗎?為什麼蜀王還會出現那樣子的反應?

  揮手讓師父不要開口,素年毫不怯弱地站在簡玨的面前,「簡公子,這是正常現象。」

  「正常現象?!王爺痛苦不堪成那樣也能叫做正常?」

  「簡公子不是大夫,自然不能理解,」素年無所謂地笑笑:「若是簡公子不相信小女子,大可以換你信任的大夫來醫治,小女子毫無怨言。」

  「你…好,若是王爺有個不測,我必定會將你大卸八塊千刀萬剮!」

  「呵呵,拭目以待。」

  簡玨甩袖子離去,素年嘖了一下嘴,「真不知道這麼容易暴躁的人,怎麼能做人家幕僚的。」

  柳老的臉上是一副不贊同的表情,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素年就搶在他之前說:「師父,你什麼都別說,已經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左右我們都逃不過給王爺陪葬的命運,那幹嘛還要委屈自己?」

  說著,素年將桌上放著的三醉雞食盒打開,跟師父一人一隻,開始吃了起來,這是望仙樓最有名的招牌菜,她才不要可憐兮兮地求饒,就算死,她也得要珍惜暫時活著的每一天。

  ***************************

  「沈娘子,唱歌吧,重重的殼的那個……」蜀王躺在床上,身上留著不少針,他看著頭頂的床幔,輕聲的要求。

  唱歌,是素年剛提供出來的福利,可以讓蜀王分散注意力,稍微緩解疼痛。

  該不該擱下重重的殼

  尋找到底哪裡有藍天

  隨著輕輕的風輕輕地飄

  經歷的傷都不覺得疼……

  素年的聲音輕柔飄渺,帶著蜀王的心,隨著蝸牛慢慢一步一步往上爬,身體感覺變輕,似乎傷痛都隨之飄散了一樣。

  任風吹乾流過的淚和汗

  總有一天,我有屬於我的天……

  蜀王從第一次聽開始,就非常喜歡這首歌,有一種蛻變的激蕩,讓他對自己,都有了期待。

  「等本王好了以後,一定重重獎賞沈娘子,等本王凌駕於萬人之上的時候,一定不會忘記沈娘子的救命之恩。」

  蜀王對素年的態度,已經改變了很多很多,不再是一開始剛見面時「治不好就殺了你」那種高高在上的命令,而是真的將她當成自己的最依賴的人。

  在他夜裡被疼痛折磨地無法入眠時,第一個想到的,仍舊是素年。

  於是素年便在他屋內的外間,放了一張榻,自己就睡那兒,以便蜀王召喚的時候,能夠更快地出現。

  柳老不止一次看到素年待在屋子裡,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兩隻手,一看,就是好久。

  小丫頭心裡開始出現迷茫了,她明明說過要讓蜀王飽嘗痛苦離世,這樣他們隨後被殺的話,心裡也會好受一些。

  可每當蜀王痛苦地在床上呻吟的時候,素年都會不假思索地想盡辦法為他止疼,為他療傷,之後就開始發呆。

  這個小丫頭,果然還是當年那個漲紅著臉,站在自己面前斥責他為什麼見死不救的女孩,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改變過,哪怕是下了決心想要讓蜀王生不如死,卻終究做不到袖手旁觀。

  這就是自己的徒弟,一個純粹的、真正擁有憐憫之心的醫者!

  素年如同柳老想的那樣在迷茫著,她一邊痛恨蜀王的殘暴自私、草菅人命,一邊又無法看著他瘦成一把骨頭的身子因為疼痛劇烈顫抖,而什麼都不做,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怎麼樣。

  不是說好了要報復他折磨師父的仇嗎?不是寧願自己也跳進來,只為了讓他嘗受到什麼才叫極致的痛苦嗎?可為什麼,自己的身子卻自動地動起來,第一時間為他止疼,第一時間為他舒緩癥狀,她究竟打算做什麼!?

  可是,看到躺在床上的蜀王,用充滿信任的眼神看著自己施針,素年的手幾乎都想要發抖,曾幾何時,這種眼光也出現在自己的眼裡,出現在每一個深受病痛折磨,卻無比渴望想要活下去的人眼裡。

  素年穩住發抖的手,堅定地將針紮下去,去緩解他的痛苦,緩解這個,一定會讓他們師徒喪命的人的痛苦。

  以後會有誰來救他們,素年完全想不到,誰有那麼大的本事?劉炎梓?顧斐?蕭戈?素年對官場上的權利,從一開始就不明了,那不是她的強項,就是耳提面命告訴她一遍誰的官職比誰大,她很快就會忘記。

  素年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稱職的穿越者,不是應該所有關係無師自通,人情世故信手拈來,策略計謀無人能敵的嗎?

  她終究最拿手的,也不過是治病救人而已,僅此而已。

  素年在茫然了一段時間以後,忽然想通了,她會的只有治病,儘管她無力回天,儘管她和師父也許都要陪葬,她也不能辜負了自己掌握的這一手醫術。

  就算是要殺了自己的蜀王好了,現在,也只是一個被病痛折磨的可憐病人。

  「王爺,吃點東西吧,我知道很疼很難受,但只有吃東西,您的身子才能好起來。」素年端著一個小碗,裡面是半流質的食物,是她精心搭配的,可以最大限度從中攝取營養的食譜。

  有素年在一旁針灸輔助,蜀王能夠將食物吃下去,這是延長他壽命最好的方法,但能吃,並不意味著吃得舒服。

  之前蜀王因為難受,脾氣又暴躁起來,接連將兩碗食物打翻,潑得素年一裙子的,素年只是下去換了衣服,又端上來了一碗。

  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也不是懼怕被懲罰的討好奉承,蜀王看著素年臉上的笑容,就好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耐心,容忍。

  蜀王終於張開了嘴,他每吞咽一口,食管裡都劇烈地疼痛,有梗阻的時候,素年需要以銀針刺激,將食物和痰液引導出來。

  一頓飯吃得無比艱難,素年卻始終耐著性子在一旁鼓勵。

  「不錯不錯,再吃一口。」

  「也沒有那麼難對不對?反正對王爺來說是沒有問題的。」

  「沒事兒了,吐出來就好了,我們再吃幾口吧……」

  素年笑著將碗裡的東西都讓王爺吃下去,除了吐出去的小半碗,這頓飯還算成功。

  簡玨在一旁站著,因為蜀王倒下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他這個得力助手去做,所以他在這裡的時間並不多。

  原本簡玨並不放心素年,第一次跟王爺見面時,素年掩藏起來的嘲諷笑容,他到現在都記得。

  所以他安排了不少人盯著,自己也時不時敲打著,就算她有什麼想法,自己也能讓她沒有機會。

  可眾人的彙報,越來越讓簡玨疑惑,這沈素年,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蜀王進食困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但現在,也只有沈素年,才能讓他吃下東西,就這樣素年還覺得不滿意,聲音輕柔地皺著眉頭,在蜀王身邊說著什麼,遠遠能夠聽到幾個辭彙,「乖乖地」,「真棒」……

  簡玨簡直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再看蜀王,竟然沒有任何發怒的跡象,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安靜地躺在那裡,表情平和。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蜀王嗎?還是那個一直隱忍著,暗中將競爭者一一擊潰的蜀王?還是那個不惜任何手段,想要達到目的的王爺?

  簡玨不知道,他直覺素年是個威脅,但現在,這個威脅卻不能剷除,這讓他十分地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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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6 19:39: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焦躁

  安撫好蜀王,素年將空碗放到一旁,起身往外走,看到簡玨之後低身行禮,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簡玨放著蜀王不管,竟然追了出去。

  「站住。」

  素年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簡玨。

  「我不知道你心裡有什麼主意,但我勸你最好放聰明點,事到如今,你只能期望王爺的身體好起來,這樣你和你的師父才能安然無恙。」

  素年笑笑,這種話她聽得太多了,簡玨沒事兒就會這樣提點他們,深怕自己不盡心救治蜀王,但若真是蜀王的病好了,他們就真的可以脫身了?

  「多謝簡大人提點,小女子記下了。」

  素年如平常一樣感謝,如平常一樣離開,讓簡玨只覺得心中的焦躁絲毫沒有緩解,反而更加的嚴重起來。

  但簡玨也沒有辦法,他立刻轉身回去蜀王身邊,現在外面的情況有些棘手,已經不是他能夠處理的範圍了。

  讓簡玨稍稍安心的是,蜀王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仍舊是從前自己熟悉的那個人,眼神銳利而隱忍,神色清明。

  「你是說,太子那裡開始有動作了?」

  簡玨點點頭,將最近的太子手裡力量的動向彙報出來。

  「不應該啊,太子此人,比我們看到的要更加深沉,否則,我也不會棋差一招,讓他成為了太子,現在行動很明顯準備不充足,他應該不會犯這種錯誤。」

  「王爺,太子會不會就是知道我們的想法,才會兵行險招?」

  蜀王略略思考,「不是不可能,但風險太大,他不會賭這種極為不確定的事情,一定有什麼原因,讓他急不可耐地提前出手。呵呵呵,這麼想要瓦解掉我的勢力,沒那麼容易啊…」

  ***************************

  「師父,你看看這個方子。可能用?」

  素年將手裡新寫的藥方送到柳老的手裡,「丹砂,硝石,明礬……,這都是有毒的東西。」

  素年點點頭,她要用這些東西提煉出粉末,也就是氧化汞、硝酸汞、硫酸鉀、硫酸鋁及硫酸汞等,有一定的毒性,但對於現在的蜀王來說,正適用。

  「控制好用量就行。有提毒、化腐、生新的功效。」

  素年已經將她需要的東西都讓蜀王的人著手去辦,然後又低下頭,開始考慮其他的方法。

  什麼「敵癌丸」,「勝利丹」……,但凡她腦子裡有印象的藥劑丹藥方子。素年都打算嘗試一下。

  日常的料理,素年甚至寫了長長地一張單子,上面有如何護理蜀王的方法,食物的搭配,溫度和細軟度,如何料理蜀王的個人衛生,如何清潔口腔。擦拭身子,如何做穴位按摩,處理化膿灸法之後的傷口……

  林林總總,素年寫了許多,但到最後她發現,怎麼這些事都落到自己的身上了呢?

  她寫出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能夠讓其他人正確地護理嗎?

  那些訓練有素的侍女們,接二連三地從蜀王的屋子裡跑出來,有的被罰杖責,有的直接被趕了出去。

  從來都很有素質的侍女們,以哀求的眼神看著素年。素年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親力親為了。

  「王爺,今日感覺如何?這是我剛剛在來的路上摘得,很漂亮吧?」素年抱著一捧鮮嫩的花走進屋子,笑語嫣然地找了一隻梅瓶插上,放在蜀王視線能夠看到的地方。

  有侍女輕手輕腳地端上水盆,裡面是溫度適宜的清水,素年凈了手,投了柔軟的帕子,開始給蜀王清理。

  動作輕柔緩慢,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認真地好似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蜀王的面容,已經被折磨地相當難看,但素年並不覺得,擦完了臉和身子,還點了點頭:「似乎……,有肉了一些。」

  蜀王牽起笑容,有肉了?他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哪裡還能看出來有肉?

  小廝心驚肉跳地站在一旁,深怕蜀王忽然暴躁起來責罰沈娘子,但沒有,他只是動了動嘴笑了一下而已。

  讓小廝將蜀王的下半身也清理好,素年便開始餵他吃東西。

  這是一項大工程,如今除了素年,誰也不能勝任,所以有人心裡甚至覺得,只有沈娘子在,王爺才能活下去的樣子。

  簡玨出現的時間開始增多,一般若是素年在王爺的身側,他都會耐心地等待,等她下去以後,自己才會彙報那些機密的消息。

  但漸漸的,素年在王爺身邊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事態緊急,容不得半點耽誤,於是他只能開口讓素年離開。

  「無妨,你直接說吧。」

  素年很識相地打算退出去,卻聽見蜀王的聲音沙啞地響起。

  簡玨一驚,王爺已經信任沈素年如斯了嗎?

  素年比較自覺,她覺得自己還是不在的好,只是她打算走到旁邊的時候,發現王爺的手,抓著她的裙角不鬆開。

  骨節突出,指節修長,原本應該是一雙很漂亮寬厚的手掌,卻只剩下皮包骨頭一樣的乾枯模樣。

  素年試著拽了拽,發現蜀王並沒有鬆手的意思,面對這樣的一隻手,她也真沒辦法掰開,只能對著簡玨「呵呵呵」地裝傻,然後當做自己不存在……

  簡玨自然也看到了,他心底無奈,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如實地稟報。

  太子殿下的力量,行動地十分讓人看不懂,處處在針對蜀王,明明不是發力的時機,卻不管不顧地動作,讓聖上都有些詫異。

  太子待人寬厚,雍容大度,忽然間處處針對身子尚沒有恢復康泰的蜀王,哪怕他們之間有什麼,兩人也是兄弟,如此一來,反倒落了把柄。

  這對蜀王來說是件可以利用的事情,但太子並不是無的放矢,抓住的都是他的痛腳,都是事實,儘管太子會得到一些質疑,但受到更多質疑的,還是蜀王。

  「不能讓太子繼續挖下去,你帶人應付一下,必要的時候,將手裡的東西拿出來。」

  蜀王簡潔明了的下達指示,細緻地部署情況。

  素年拍了拍蜀王的手,對著他笑了笑,蜀王的手自然地鬆開了。

  等屋內的話談完了,素年剛好端著一隻小碗進來,裡面是她用五種榨出來的菜汁,混合後燒開,放入了一點小米麵煮成的薄粥,蜀王喜鹹,裡面放了淡淡的鹽和香油,可養陰生津,又有清熱利尿降壓的作用,好消化又利於吸收。

  粥的溫度剛剛好,蜀王說了一會兒子的話,嘴裡確實有些乾渴。

  一勺一勺地將粥餵過去,素年順便問了晚上有什麼想吃的東西。

  簡玨就站在一旁,目光在素年身上打轉,他總覺得有哪裡出了問題,沈素年怎麼可能會這麼盡心盡力地照顧蜀王?

  這個問題,素年在蜀王的屋外想都沒有想就做了回答,「你不是說,如果我不盡心,你就要殺了我和師父嗎?」

  簡玨的眉頭依然沒有放下來,不對,還是不對,這話是自己說的沒錯,可……

  最近的一切都讓簡玨覺得偏離了軌道,沈素年也好,蜀王也好,太子也好,統統都出現了偏差,簡玨最討厭事情超出他掌控的範圍,這讓他覺得無比的焦躁。

  這樣子的日子,又持續了好長時間。

  蜀王的身子如同預想的一樣,一天一天地衰弱下去,他已經很努力了,每頓,也只能吃得下小半碗稀薄的食物,這是極限了。

  但相反的,他暴躁的次數反而減少了許多,讓在這裡服侍的侍女們,都鬆了一口氣。

  簡玨彷彿吸收了蜀王的暴躁情緒一樣,從前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已經很久沒有浮現了。

  素年每日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蜀王身邊,離開一小會兒,侍女們都會在蜀王的示意下到處找她。

  「丫頭……」柳老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蜀王的狀況所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到那個時候,素年怎麼辦?

  素年放下手中的艾柱,抬頭看屋頂,能怎麼辦?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師父,我盡力了,這種明明用盡全力,卻依然留不住人生命的感覺,真的一點都不好。」

  素年閉了閉眼睛,是不甘心罷,跟自己前世的感覺並不一樣,是一種,極度無力的不甘心,她明明那麼受病人的依賴,卻什麼都做不了……

  「傻丫頭。」柳老摸了摸素年的腦袋,盡人事,聽天命吧……

  「沈娘子,沈娘子在嗎?王爺找您。」

  素年放下手裡的東西,「師父我先去了,就算……到那個時候,我至少問心無愧。」

  ……

  「去哪兒了?」現在的蜀王,能不說話就盡量不說話,說了,也有些含混不清。

  「去給您做艾柱了,明日又到了艾灸的日子。」

  素年輕快地走過去,臉上笑容明媚。

  「不做了罷。」

  「這可不行,對您的身子有幫助呢,沒事兒的,不會疼的。」

  蜀王嘆了口氣,「做了,也好不了……」

  素年心裡「咯噔」一下,她慢慢地轉過頭,盯著躺在床上的蜀王看。

  不管他的面容憔悴消瘦成什麼樣,那雙眼睛,始終都透著清明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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