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漫]素手醫娘(全文完)

個人言論

第三百四十九章四個桶

　　聽到月娘說並沒有讓別的人知曉，素年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實話跟您說了，我們打算立刻離開京城去遼國，月姨您就當不知道，過了今晚就行了，這也是蕭戈的意思，您放心，府裡的人都不會有事的。」

　　「可月娘知道了……」

　　素年扯了扯嘴角，這是怎麼說的，她不是都加了一句是蕭戈的意思了嗎？月娘怎麼好像也不是太好打發的樣子？

　　「月姨，這個，您就當做不知道……」

　　「夫人，您和大人去遼國，小少爺帶不帶？」

　　「自然是要帶的，他如今還太小，還不能離開我的身邊。」

　　「月娘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多一個人幫您照顧小少爺，不是更好嗎？」

　　素年明白了，月娘這是也想跟著一起去，可蕭戈說人越少越好，「月姨，不是還有珊瑚呢嗎，她會幫著我照顧平哥兒的。」

　　「那月娘看到什麼就說什麼了。」月娘低著頭，嘴裡低聲地嘀咕著，估計是對明著威脅這種事情還不太擅長。

　　素年被威脅了卻只覺得好笑，她明白月娘的心情，她是捨不得平哥兒，平哥兒每日跟月娘在一塊兒的時間幾乎跟素年是差不多的，對平哥兒更是挖心掏肺的疼，這要是看不到平哥兒，月娘心裡的感受不會比素年好多少。

　　於是，月娘這會兒心滿意足地出現在這裡了。

　　月娘可能是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一整天都沒跟素年眼神交匯過，但她也不後悔，能看到平哥兒甜甜地喊她，軟軟的身子撲到自己的懷裡撒嬌，月娘那個心喲，就是面對蕭戈都有跟他正面抗衡的勇氣了。

　　「夫人，您不擔心府裡的事情嗎？」珊瑚在一旁心裡卻有些在意。

　　還記得素年將她叫進去，給了她一張單子讓她去熬藥，然後她想辦法加到所有人的食物裡時，珊瑚心裡那個震驚。

　　隨後素年一點沒瞞著她，告訴她他們要偷偷地抗旨逃走，問她願不願意跟自己一塊兒走。

　　珊瑚那時感覺都木了，腦子裡一片空白，還沒有等她理解過來的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就已經點頭了。

　　她相信夫人，這種信任一定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形成的，夫人對她們每一個人都很好，在國公府做下人的日子，竟然比從前更加地舒服自在。

　　珊瑚不是個能言善道的人，也不是乖巧可愛的類型，她很普通，放在院子裡那些侍女中，一眼掃過去都不一定能找出來，她長得不是很漂亮，性子不是很討喜，完全不出眾的自己，認認真真做事的模樣卻看在夫人的眼裡，於是夫人將她提為一等丫頭。

　　自己剛提上來的時候院子裡還有人不服氣，覺得她怎麼能上位的，就算刺萍姐姐不在了，也不該輪到她呀！

　　這些話她們不敢傳到素年的耳朵裡，卻是不怕珊瑚聽見的，也許仗著珊瑚不會說什麼，便說得越發不遮掩了。

　　珊瑚硬撐著，將自己分內的事情做好，至於被排擠疏遠，她咬著牙受著，夫人既然看中她，這種委屈算得了什麼？

　　卻沒想到，夫人連她的委屈，也看到了。

　　素年並沒有為她辯解什麼，只不過開始大肆地獎賞珊瑚起來，之前珊瑚做的事情也已經補了人，一旦她做得沒有珊瑚好，素年也不責備她，只是轉過頭就賞賜珊瑚。

　　一次兩次三次，院子裡的人都知道，素年是在為珊瑚撐腰，並且也不是無憑無據地撐腰，珊瑚之前做事從未讓素年挑剔過，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她成為一等丫頭。

　　珊瑚很感激素年，並且更加認真地做好她的事情，而現在，夫人問她願不願意跟她一起去遼國，還不是正大光明地去，一路上伴隨著無數的危險，珊瑚卻想都沒想就點頭了。

　　熬製了一大鍋湯藥，用自己的身份將人調開，將味道很淡的藥加入飯食中，還不忘盛出一些沒有加料的給夫人和小少爺端過去。

　　可珊瑚還是會擔心啊，國公府這會兒定然亂成一團了吧，她們會很害怕吧？夫人就那麼放心嗎？

　　素年從匣子裡拿出一塊點心，走得太匆忙，這會兒也餓了，她遞給珊瑚一塊，又拿起一塊才慢悠悠地說：「沒事兒，不是還有阿蓮和綠意呢嘛，這兩個小丫頭今後都要嫁人的，墨宋和袁磊的官職不低，也該讓她們鍛煉鍛煉了。」

　　素年相信自己的人，阿蓮雖然平日裡瞧著怯弱，韌勁卻不小，綠荷本就是冷靜的性子，應該出不了大問題，不過自己帶了珊瑚沒有帶她們走，不知道她們會不會有意見吶……

　　素年的馬車這會兒已經出了城了，她是一大清早混在了進城出城的隊伍裡，蕭戈說城門處已經有人打點好，她的馬車確實也沒有受到詳細的盤查，只是大概問了一下就放行了。

　　可素年不知道的是，在她的馬車才剛剛出城後一會兒，城門那裡就來了一隊人馬，兵強馬壯，將城門那裡守著的官兵都給換了，對每一個出入城門的人都進行了詳細的盤查，一些裝東西的大容器裡，甚至會用長刀戳兩下才行。

　　一時間城門口有些騷亂，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有人說是要抓江洋大盜，有人說，是有叛國賊要偷偷跑出城去。

　　素年就不知道這些了，趕車的人是月竹，還有兩個車夫，也都是好手，素年覺得十分安全，並沒有過問他們要去哪裡。

　　讓素年覺得無比神奇的是，她這會兒竟然不會暈車了？！

　　這真是個太讓人欣慰的發現，馬車裡可是整整齊齊地放著四個桶！裡面都鋪了細沙，一看就是蕭戈特意準備著讓素年吐個痛快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了平哥兒身體有些變化了，素年覺得這個變化甚好，還有平哥兒，素年也覺得很欣慰。

　　這小子壓根什麼環境都適應啊！

　　素年本來還擔心平哥兒在馬車裡時間長了會難受，畢竟要考慮到遺傳嘛，要是他們兩人一大一小都吐得死去活來了，素年想死的心都會有的。

　　可平哥兒十分爭氣，在車廂裡玩得不亦樂乎，馬車從外面看模樣並不顯眼，裡面卻是極盡奢華舒適，加厚的廂壁，裡面包著軟邊，車廂裡有不少暗格，都放了實用的東西，馬車的規格也很大，空間舒適，裡面更是貼心地放著不少軟墊軟枕。

　　平哥兒看到這些東西十分感興趣，挨個兒抱一遍，從車廂這頭滾到那頭，反正也不會疼，加上車子顛簸，滾得特別過癮。

　　素年看著依舊精力旺盛的平哥兒感嘆，小孩子的精力真是無窮的，這絕對是真理！

　　一路行了很久，他們走的路似乎都有些偏，並不是官道，但月竹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車廂裡有準備好的乾糧，月娘用糕點泡軟了給平哥兒吃，沒有可口鮮嫩的蛋羹，沒有熬煮得鮮美的肉糜粥，平哥兒竟然也不挑食，給什麼吃什麼。

　　「真是好養……」，素年特別感嘆，「這點不像我真是太好了。」

　　到了晚上，他們竟然也沒有進有人的鎮子，而是繼續趕路，素年看到月竹和另兩位車夫輪替著趕車，並沒有要休息的打算。

　　這麼不眠不休地趕了三天路，馬車終於停下了……

　　素年覺得骨頭都要酥了，見馬車停下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去透透氣，可她還沒來得及出去呢，只見到車簾一掀，一個巨大的影子擋住了外面的光。

　　「爹！」

　　平哥兒口齒清楚，聲音清脆，放開他抱著的軟枕就要撲過去。

　　蕭戈看到素年和平哥兒都平安無事，鬆了一口氣，「路上辛苦了，不過，之後可能會更辛苦。」

　　素年明白，在下車活動了一小會兒以後，又爬了上去。

　　她跟蕭戈會合了，光這一點就夠她興奮的，至少蕭戈現在還平安無事，她幾乎都不相信蕭戈信裡說的那些。

　　他說，他無意傷了皇上，被其他人看到，以為他想要謀害皇上，他只能趕緊逃出來，時間只夠他安排一下素年她們出城。

　　皇上沒有立刻下令將他捉拿，可能是顧念他和蕭戈的情義，可知道這事兒的人是邢韋羅，他跪在皇上面前聲淚俱下，句句都在戳皇上的心窩子，說皇上對蕭戈那麼得好，蕭戈如何能夠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邢韋羅說麗朝眾臣都十分臣服於皇上寬闊胸襟，對蕭戈已經仁至義盡，還給了蕭戈那麼寬厚的承諾，而蕭戈這個小人，得寸進尺，步步為營，想要用皇上對他的忍耐來換取更多的肆無忌憚，著實可惡！

　　邢韋羅還乘此機會給皇上呈了一份蕭戈和遼國的信件，上面「蕭」字印鑒絕無作假，皇上勃然大怒，這才下令將蕭戈捉拿歸案。

　　「我們要去遼國，如今麗朝那裡已經回不去了，邢韋羅在皇上面前煽風點火，不知道會捏造出什麼樣的罪證，他既然無法拉動我去跟他一夥，就必然不能再讓我出現，先去遼國看看吧，到時候再做決定。」

　　蕭戈的臉上有些疲憊，怎麼走到這樣的，他都不知道……

個人言論

第三百五十章疙瘩

　　平定國公府，綠荷無奈地看著桌上的菜：「你又做了這麼多……」   

　　阿蓮似乎也愣了神，半晌才笑了笑：「習慣了，也不知道夫人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下意識就做多了。」     

　　「去將沈薇和沈樂請過來。」     

　　阿蓮吩咐人去了沈薇和沈樂的院子，姐弟倆已經聽聞了平定國公府裡的事情，來到院子的時候，表情竟然十分平靜。   

　　這兩日，國公府裡的人就好像是被篩子篩過了一遍似的，慈安堂裡的下人走得最多，他們早不想待在那裡了，有一些有門路的也都託了人找了關係，表面上國公府裡仍然是正常的，可實際每個人的心裡都在打鼓。   

　　沈薇和沈樂那裡卻什麼反應都沒有，林先生是蕭戈給沈樂請來的，這些風波對他並無影響，沈樂也照常每日跟著先生學習，小試近在眼前，他不可分心。   

　　至於沈薇，她聽說了，大人和夫人如今被皇上追捕著，也失去了行蹤，國公府也只剩下一個殼子，沒了靈魂，可她卻一點都不驚慌。   

　　來到院子裡了以後，阿蓮招呼他們坐下，「菜做多了，以後若是無事，就過來用飯吧，左右離得也不算遠。」   

　　沈薇和沈樂從善如流地坐下，沒有一句疑問，綠荷給桌上拎來了一壺酒，每人都默不作聲地喝了一些。   

　　從前綠荷就聽素年說過，他們院子裡。就數阿蓮的酒量最差，綠荷想著那就只讓阿蓮喝一杯，讓她放鬆下心情就好。   

　　可綠荷沒想到。阿蓮的酒量連一杯都沒有啊！怪不得夫人當初笑得那麼肆無忌憚，這也太差了吧！   

　　「嘖嘖，你們可真夠倒霉的。」阿蓮一杯酒就立刻醉了，她還不像別人醉了以後乖乖睡覺，這丫頭喝醉了就變成了話嘮，這會兒滿是同情地看著沈薇沈樂姐弟倆。   

　　「想好好兒地過日子吧，又遇上了這種事兒。真是命途多舛，來。我敬你們一杯。」阿蓮豪情萬丈地去拿酒杯。

　　綠荷面不改色地拎起旁邊的水壺給她倒上。   

　　「不對呀，這個不是酒壺。」阿蓮竟然還能分得出來。   

　　「這裡面我已經倒了酒，而且可是好酒，來。一口氣都喝了別浪費了。」     

　　阿蓮聞言眨著眼睛，面露小心的表情，顫顫巍巍地抬著手腕跟沈薇舉了舉，當真一口氣喝掉，然後表情誇張，皺著臉好像被辣到了一樣，看得沈薇和沈樂都呆掉了，綠荷繼續面無表情。   

　　「這真是好酒！」阿蓮對這杯白水十分讚賞，將杯子放下。然後繼續同情起來，「若是夫人在的話，遇到這種情況也會將你們叫來的。你們姓沈，跟蕭家沒有什麼關係，府裡的情況你們也都知道了罷，要走的話，最好趁早，否則事態一旦嚴重起來。到時候就是想走，都來不及了。」   

　　阿蓮自己抓過水壺繼續「自斟自飲」。特別得陶醉，綠荷也不去管她，她心裡難受，又一直強撐著，發洩發洩也好。   

　　綠荷看著沈薇和沈樂，「雖然她喝醉了，但說的都是事實，或許離開蕭府日子會難一些，但總比會丟掉性命來得強，你們放心，我們也不會讓你們空這手離開，你們是沈家人，是夫人的娘家人，不管如何，總會安排得妥當的。」   

　　「另外，最好就這幾天，門口守著的人裡有我們暫時能說得上話的，他們會讓你們離開，可若是再往後拖，就不能保證了，這頓飯，就當做是為你們踐行吧。」   

　　綠荷才說完，沈薇就將手裡的筷子丟下來了，可能沒控制好力道，筷子敲在磁盤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院子裡聽著極為刺耳。   

　　阿蓮立刻將手指放在嘴唇上，「噓……，清點，這個時辰可不能吵醒小少爺。」     

　　綠荷伸手摸了摸阿蓮的頭，小丫頭這會兒酒勁上來了，有些支撐不住地將頭枕在手臂上，嘴裡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很快沒了動靜。   

　　「綠荷姐姐，」說話的是沈樂，小小的模樣，口氣卻比他的姐姐要沉穩，「沈樂第一次見到先生的時候，先生問了我一個問題，先生說，明明我們也不是蕭家的人，怎麼願意厚著臉皮寄人籬下呢？」     

　　沈樂還記得當初自己被問得面紅耳赤，林先生說話十分直白，讓他一點準備都沒有，滿心都是升騰起來的燥熱感，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埋起來才好。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綠荷有些好奇。   

　　「我說，蕭夫人對我跟姐姐的恩情，沈樂不敢忘記，沈樂雖然年歲小，但也知道知恩圖報，也許先生會笑話，我一個黃口小兒未免太自不量力了，我能夠給大人和夫人甚麼幫助？可沈樂就是這麼想的。」   

　　「待在蕭府，就能夠遇見先生，有些事情，並非光是努力就能夠做成的，所以沈樂厚著臉面待在這裡，只為了想要讓自己能夠成為一個有用的人，這樣才能有機會償還夫人對我們的恩情。」   

　　綠荷笑了笑，「那現在不是剛好，如果你因為蕭家死了，不是更不值得了？現在離開，好歹能保住一條命，待到以後，說不定也能為蕭家平反一下，也算是報恩了。」   

　　沈樂抬頭，「綠荷姐姐，我只是年紀小，並不是傻，也不是以此為藉口，這頓飯我和姐姐吃了，明日到時候，我們還會來的，阿蓮姐姐做的東西真好吃。」   

　　沈樂說完，站起來看了沈薇一眼，便轉身往外走，沈薇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跟上去，又有些欲言又止，急急忙忙站起來，「我、我跟樂兒是不會離開的。」說完就追著沈樂匆匆離開了。   

　　綠荷坐在那裡，手邊是已經消停下來呼吸均勻的阿蓮，好安靜啊，綠荷托著腦袋，夫人在的時候，院子裡也不是時時都鬧騰，可就算安靜下來，也不會寧靜到這種讓人窒息的地步。   

　　夫人快回來吧，這麼多人都等著您呢，小少爺不知道還好嗎，阿蓮每日下午都會習慣性地蒸一小碗蛋羹，然後盯著一看就看好半天……     

　　*** ****************     

　　「夫人，小少爺都瘦了……」一日，月娘看著仍舊精力旺盛的平哥兒，看著看著眼淚就落下來了，小少爺養得一直都很好，肯吃肯睡，在家的時候阿蓮每日想著法子給他做合適的東西，小臉蛋兒養得圓圓的。   

　　而現在，這才多少日子？每日吃不好睡不好，只在這麼一個小小的車廂裡關著，一路顛簸著，月娘眼睜睜看著平哥兒臉上的肉都掉下去了，顯得眼睛分外得大，看得月娘的心，疼得不行。   

　　素年招手讓平哥兒過來，平哥兒看到娘的召喚，咧著嘴撲過去，小身子砲彈一樣地撞在素年的懷裡，似乎，是沒有之前沉了。   

　　素年摟著平哥兒，在他的頭頂憐愛地親了一下，摸了摸平哥兒的小臉，平哥兒抬起頭，在素年的懷裡蹭著，「娘……」   

　　「平哥兒乖，我的好兒子，委屈你了。” 」   

　　平哥兒哪兒知道是什麼意思，賴在素年的懷裡哼哼唧唧，這個表現通常是煩了，素年便將他抱抱好，開始給他講故事。   

　　平哥兒這會兒特別愛聽故事，雖然平常除了睡覺一刻也閒不住，但若是聽故事的話，他能在素年的懷裡安安靜靜地待上很長時間，特別得專注。   

　　月娘在一旁看著，看著素年低著頭，眼睛跟平哥兒對視，聲音溫軟地給他說那些光怪陸離的事情。   

　　小少爺現在的狀態，要說起心疼，誰能比得了夫人呢？月娘往旁邊靠了靠，繼續給手裡的麵團加入一些水。   

　　麵團是素年讓月娘做的，平哥兒現在的情況確實讓素年焦慮，他雖然不挑食，可他是個還不到兩歲的孩子，正是生長發育最關鍵的時候，攝入不到營養，光將肚子填飽有什麼用？   

　　等素年滿足了平哥兒的故事慾，小傢伙跟充好了電一樣又在車廂裡鬧騰起來，素年便過來跟月娘換手，讓月娘去帶平哥兒玩，別讓他過來搗亂。   

　　前兩日月竹帶著一個人去經過的村莊裡買了些新鮮的蔬菜，他們晚上在野外生火，煮了菜湯，平哥兒一氣喝了兩小碗，看得素年差點哭出來，於是痛定思痛，苦日子她也不是沒有過過，果然由奢入儉難過呆掉了嗎？   

　　這會兒，素年往麵團裡加了一個雞蛋，揉勻了，又加入她之前用藥杵研磨好的菜汁，給麵團上了些鮮豔的色彩，然後揉捏出一個一個之後指甲蓋兒大小的面疙瘩。   

　　到了他們休息的地方，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停住，蕭戈帶著人去旁邊的林子裡，留守的人生起了火，在周圍檢查了一下環境。   

　　很快，蕭戈他們回來了，手上拎著兩隻野雞，已經沒了氣息，這大概就是晚上的食物了，烤野雞配乾糧？   

　　等他們將野雞處理好，素年要了足足一半過去，其他人一點意見都沒有，反正野雞不過只是個配菜而已，乾糧才是重點。

個人言論

第三百五十一章氣氛

　　野生無污染的野雞肉質酥嫩，本身的味道就足夠鮮美，素年還加了一些枸杞、大棗，耐心的用勺子將湯上面的浮沫撇去，很快，噴香的雞湯味道將那些就著烤雞啃饃饃的漢子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燉了好一會兒，素年嘗了嘗，味道十分到位，調料雖然因為平哥兒的關係只敢放一點點，但山珍確是名不虛傳的。

　　這時，素年才將她做好的那些有著漂亮色澤的麵疙瘩下進去，大火煮開之後，將柴火挑走，轉成小火燉了一會兒，滿滿一大鍋野雞湯麵疙瘩就做成了。

　　素年煮的很多，她們這些小姑娘根本吃不完，於是蕭戈帶著他的手下果斷地拋棄了乾糧，每人過來盛了一晚熱乎乎的麵疙瘩喝下去，又將野雞肉給分了，周身的勞頓彷彿被暖呼呼的美味給撫平了一樣。

　　而讓素年最滿足的是，平哥兒也吃得異常開心，又是吃了兩小碗。

　　麵疙瘩蒸騰出來的熱氣讓素年的眼睛有些酸疼，平哥兒雖然才這麼一點點大，卻愣是讓素年感覺到了懂事。

　　她知道那些乾糧就算泡軟了仍然不好吃，白白的沒有什麼滋味，可平哥兒從來也不鬧，給什麼都乖乖地吃掉，遇到好吃的，他就多吃點，怎麼會這麼懂事的！素年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幸運了，能養到這麼一個好兒子。

　　這天晚上，每個人都休息得很好，肚子裡暖洋洋的，幾天緊繃的神經都得到了放鬆。

　　從那以後，素年每日晚上的這頓飯，都會想辦法做些又好吃又有營養的東西，有時候是一大鍋玉米土豆肉湯，配上烤軟了的麵卷；有時候是雞蛋牛肉羹，配上烤肉夾饃，總能讓他們吃得暖呼呼又覺得肚子飽飽的。

　　素年做飯食都是以平哥兒為主，總是有一樣適合他，平哥兒吃得開心，精神頭更甚，整天車裡車外地爬，月娘才終於放了心。

　　然而他們這一路上並不是出來遊山玩水的，他們的身後也許追兵已經緊逼了，所以蕭戈並沒有讓馬車減慢速度，一路往遼國的方向前進。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這一段小路總算是結束了，馬車走上了官道，立刻平穩了許多，素年鬆了口氣，卻隱約地覺得，似乎有許多沉悶的聲音在周圍響起來。

　　馬車陡然停住，因為慣性平哥兒抱著軟枕從後面一路滾到前面，撞到月娘的懷裡才停下來。

　　平哥兒一點兒也沒撞疼，反而一骨碌爬起來，覺得甚有意思，於是樂呵呵地拖著軟枕又走回去，抱著軟枕重新躺下，想要再來一次……

　　真是個傻兒子……，素年看得一頭黑線，她過去來到車廂門那裡，輕輕地掀開一絲縫隙，暗暗抽了一口氣。

　　在他們前面，是齊齊地高頭大馬，上面坐著身穿鎧甲的官兵，可裝束的模樣素年卻瞧著陌生，然而，這些官兵的目光都不在他們的身上，而是越過了他們，往馬車的後面看去。

　　素年立刻轉過身，又來到車廂的後面，將後面的窗簾也掀開一點點，瞇著眼睛往外望。

　　珊瑚都無語了，夫人可真是臨危不懼，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一點危機感都感覺不到呢？

　　平哥兒覺得他娘現在玩的遊戲貌似要比自己的好玩，於是翻坐起來，抱著素年就想往上爬。

　　「乖乖，你不出聲我就抱你看一下。」素年放下簾子，跟平哥兒商量道。

　　平哥兒的眼神格外得真誠，素年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朝著他豎起一根手指，「噓」。

　　平哥兒咧開嘴一笑，也學著素年將拳頭放在嘴邊，「噓」，吹出一團口水……

　　將簾子掀開，素年和平哥兒的眼睛從窗戶那裡往外看，在那裡也有一隊官兵，是素年熟悉的麗朝軍隊的模樣。

　　「平定國公！我等奉命請您回去，還望您別為難我們！」

　　渾厚的聲音從麗朝軍隊前方傳來，一個將領驅馬向前，衝著馬車喊道。

　　「我們是遼國眉家的人，特意奉命來迎接蕭戈少爺回去！」

　　馬車前方的軍隊也對吼起來。

　　素年皺著眉，急忙將平哥兒放下來，又「噓」了一下，這臭小子剛剛差點也想學著吼一下，嚇死她了。

　　蕭戈從前面的馬車上走出來，「奉命請我回去？還是算了吧，蕭戈去遼國探親，探完了就回去領罪！」

　　「笑話，蕭戈少爺何罪之有！蕭戈少爺為了麗朝立下汗馬功勞，怎麼？去看望眉家長輩還要被人追在屁股後面！？也不問問我眉家同不同意！」

　　一句話，讓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在人數上，遼國的兵馬要更多一些，麗朝估摸著是派了不少兵分散著追，這會兒追上的並不多。

　　可是既然已經追上了，就不能這麼容易地將蕭戈放走，皇上的命令，是用盡一切辦法將蕭戈帶回去。

　　「將軍，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將您帶回去，若是您不配合，我們也只能用強硬的辦法了。」

　　「那你們就試試！我遼人也不是吃素的，人都到面前還讓你們帶回去，麗朝這是欺負我們遼國沒人呢？！」

　　素年覺得甚是神奇，這真是遼國眉家的？脾氣有些不太好啊，才說了幾句話，句句把氣氛往死路上逼，可素年卻聽著有些解氣，她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遼國人也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他們將領的話音剛落，那些兵馬立刻上前，將馬車團團圍住，斷絕了麗朝想要將蕭戈帶走的念頭。

　　蕭戈站在馬車上，隔著遼國的兵馬放聲道：「我蕭戈行得正站得直，今日你們也大可不必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回去如實跟皇上稟明，待我從遼國回來之後，自會回京。」

　　馬車又開始移動了，往遼國的方向行進，車的左右都有遼國的人守著，月娘的面色卻有些不好，這些人真的是眉家的人嗎？會不會是冒充的呢？他們現在就好像落入了遼國人的手裡一樣，會不會有危險呢？

　　往前走了一段，車外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素年的心這才放下來，是眉向仲，這些果然是眉家的人。

　　可是素年仍然覺得奇怪，眉向仲說，他的父親在眉家遭到變故之後，一力將眉家重振起來，走得卻是商路，在遼國也算是富甲一方了，那這些身強力壯的兵又是幾個意思？難不成遼國富商都是這種模樣？

　　眉向仲跟蕭戈算是差不多時間離開麗朝，但他走的是官道，又快馬加鞭往回送了消息，這才能趕得上，他拍了拍蕭戈的肩膀，「難為你了。」

　　「向仲哥說的是什麼話，能去看看舅舅，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眉向仲的心很細，隨著隊伍過來還帶著不少食物和必須要用到的東西，素年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地了，抱著平哥兒在車廂內打滾，他們暫時算安全了吧？

　　平哥兒十分喜歡這種遊戲，咯咯咯笑個不停，清脆的聲音讓車外的蕭戈和眉向仲側目，兩人臉上也是會心的笑容。

　　從這裡又走了數天，月竹才說，快要到遼國了。

　　「終於要到了，我覺得我快要不會走路了……」素年有些抱怨，整天這麼顛來顛去，骨頭都要散架了。

　　傍晚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入了遼國邊界的一個小鎮子，鎮子外面是長勢正好的莊稼，樸實的遼國百姓過著安穩的日子，瞧著這些軍隊，眼裡有著敬畏的神色。

　　「到眉家在的宛城還有一段時間，今日就在鎮子裡歇息吧。」眉向仲知道蕭戈他們一路走來十分辛苦，於是安排得也妥帖，素年終於睡到了久違的床榻，進了客棧撲在床上不肯起來。

　　「娘、娘！」平哥兒也開心地撲過去，然後小小的身子開始奮力地往上爬，卻總因為小腿鈎不到而滑下來。

　　素年這才起身，一把將平哥兒抱上來，給他把鞋子脫了在床上玩一會兒。

　　月娘一安頓下來就去客棧的後廚那裡，給平哥兒燉了一碗嫩嫩的蛋羹，她總覺得平哥兒受委屈了，恨不得一下子都能補回來才好。

　　這個晚上素年睡得很沉，雖然床榻並沒有蕭府裡的柔軟舒服，夜裡也一樣要醒幾次給平哥兒喝水把尿，但這好歹是床，人還是要睡在床上才踏實。

　　後面的日子，眉向仲幾乎都會安排好路程，素年便很少會睡在馬車裡了，加上吃的也得到了大幅度改善，遼國也不乏壯麗秀美的山水，素年居然找到了旅遊的感覺。

　　如此一來，覺得路上也不是那麼需要忍耐了，時間過得快了起來，到達宛城的時候，素年竟然有些意猶未盡。

　　「我竟然坐車不暈了，這真是個好兆頭，以後想去哪兒都不怕了。」素年十分得意，從馬車上跳下來，看到了眉府的宅子。

　　從外觀上，素年就能發現這絕對是個土豪級別的，門口那兩尊看著就威武雄壯的鎮宅石獸霸氣十足，宅子邊延伸出去的牆完全都看不到終點，這一條街都是眉府吧……？

個人言論

第三百五十二章叫人

　　眉府門口早有人等候多時，見到了眉向仲，老管家立刻躬身迎過來，「向仲少爺，您回來了。」   

　　旁邊的小廝訓練有素地過來將馬車停好，在車邊放好小杌子，另外有人過來等著搬東西，眉向仲不能在宛城停留，他要去遼王那裡。   

　　「蕭戈兄弟，你就在這裡安心住下，我爹說了，這就是你的家，你不需拘束。」     

　　蕭戈點頭應下，讓眉向仲放心。   

　　素年帶著平哥兒從車上下來，平哥兒眼尖地看到那兩尊鎮宅的石獸，砲彈一樣衝過去，勾著手好奇地摸。   

　　老管家笑瞇瞇地說：「小少爺可真有眼光，眉家的這兩座石獸，那可是開過光的，在遼國也算是小有名氣，經常有人會過來摸一摸，沾沾仙氣呢。」   

　　素年過去將平哥兒帶過來，老管家說，眉老爺子早就等著了，知道蕭戈少爺要來的消息，身子骨眼瞧著就好了不少呢。   

　　老管家帶著他們走進眉府，繞過影壁，有軟轎已經候著了，素年和平哥兒坐馬車坐到想吐，這會兒特別特別客氣地表示想要走一走，老管家也不多說，笑瞇瞇的讓軟轎也在後面跟著，「若是夫人和小少爺走累了，再坐也不遲。」     

　　眉府相當得大，一個個院子疊加著，有假山池塘，亭台水榭，梅園竹苑，走不遠就會有一個小亭子供人休息，也是一處景，平哥兒在曲橋上十分興奮。素年在他身後護著，免得他勾著去看小魚兒將自己餵進去。   

　　因為有平哥兒，他們一行人走得速度十分慢。可老管家一絲不耐都沒有，還邊走邊跟他們聊起遼國的一些風趣的事兒，和眉家的情況。   

　　有老管家的故事串聯著，這一路走來竟然都沒覺得累，不知不覺就到了眉老爺子的院子。   

　　「蕭戈少爺您請稍等，容我進去通報一聲。」老管家行了禮，隻身一人進了院子。片刻之後，老管家出來了。「老爺子請您進去呢。」   

　　素年牽著平哥兒跟在後面，平哥兒走的路挺多的了，這會兒有些累了，月娘想將他抱起來。素年搖了搖頭，蹲下身子：「我們平哥兒再堅持一小會兒好嗎？一會兒要見長輩了，被人抱在懷裡不禮貌的，一會兒就可以了，行嗎？」   

　　隨後素年牽著他往裡走，平哥兒就真的不再焦躁了。   

　　院子裡飄著淡淡的藥味，主屋裡也有輕微的人聲，有婢女將簾子打起來，蕭戈率先走了進去。   

　　素年跟在後面。屋裡有不少人在，男子女子都有，都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他們。平哥兒覺得有些難受，抱著素年的腿不肯出來。   

　　「這是，蕭戈小子和你媳婦吧？快，老爺子可等著呢。」一個容貌貴氣的女子上前，顫抖著聲音詢問之後，就將他們往裡屋引。   

　　蕭戈一點不自然都沒有。跟著管家走進去，素年卻是要在外面等一陣的。   

　　「哎呀蕭戈的媳婦長得可真俊。麗朝的姑娘莫不是都這麼水靈的？」那個女子又來到素年的面前，臉上是和煦的笑容，「怪道是一家人就是親呢，我瞧著就喜歡。」   

　　「我就叫你一聲弟妹了，我的夫君是眉向仲的哥哥，眉向華，我叫林雁安，你叫我安嫂子就行了。」   

　　素年柔順地叫了一聲「安嫂子」，聲音輕微乖順，很好地表現出不諳世事的深宅婦人的形象。   

　　「喲，弟妹這性子我也喜歡，我是你沛嫂子，我家眉向梓應該也是哥哥才是。」   

　　一旁又走過來一位女子，顴骨有些高，瞧著有點不太好相處，她的聲音有些尖細，晃著滿頭金釵走到素年跟前，臉上也帶著笑容。   

　　「沛嫂子。」     

　　「瞧瞧，麗朝來的女子就是跟我們不一樣，說話都輕聲細語的，這是你的孩子？嘖嘖，長得可真好。」趙宛沛的視線轉到了躲在素年身後的平哥兒身上，彎下腰來看。   

　　平哥兒眨巴著眼睛，手抓得越發緊了，「娘……」   

　　「平哥兒來，跟娘喊，這是沛舅母。」   

　　平哥兒跟著素年喊了，聲音輕弱，可吐字卻十分清晰，讓宛沛挑了挑眉，「喲，話說得很好呢，這個是舅母送你的。」說著，她從身後小丫頭的手裡接過一個紅色繡五彩錦鯉的小荷包，遞到平哥兒的面前。   

　　「拿著吧。」     

　　素年開口了以後，平哥兒才伸手拿過去，「謝謝。」   

　　宛沛更驚奇了，「這才多大的孩子，他懂什麼叫謝謝？可真是稀奇。」   

　　月娘在素年身後站著，她之前有些不理解，素年在蕭府的時候，平哥兒那會兒還不會說話呢，只會跟素年玩，會拿起自己面前的東西遞過去，素年就每接過一個，都會跟他說謝謝。   

　　那個場面很讓人費解，可素年堅持，等平哥兒會說話了，不論是阿蓮給他做了好吃的，還是刺萍將他感興趣的東西遞過去的時候，素年都會要求平哥兒說謝謝。   

　　刺萍和阿蓮哪兒敢啊！慌慌張張說不用，可素年仍然堅持。   

　　月娘這會兒卻有些明白，平哥兒已經習慣性會在接受別人東西的時候說謝謝，也許他現在還不是太懂，夫人這是想要教會平哥兒一種感恩，誰都不能平白地接受別人的好意。   

　　雁安也蹲下身，「我是你雁安舅母，」她拿出一個銀綠色繡了白荷的小荷包，「你叫我一聲我就給你好不好？」   

　　平哥兒抬起頭看著素年。   

　　「叫安舅母。」   

　　「安舅母。」   

　　「誒！這孩子，可真招人疼。」雁安將小荷包遞過去，忍不住摸了一把平哥兒的小臉蛋兒，平哥兒縮了縮身子，又藏起來了。   

　　雁安直起身：「弟妹，眉家就是你們的家，我聽夫君說了一些你們的境況，放心，有眉家在，包管你們平安無事。」     

　　「那是，安嫂嫂如今都能代表眉家了，自然她說無事就一定會無事的。」宛沛在一旁涼涼地補充，素年覺得，這兩個妯娌之間似乎有些不太和睦啊……     

　　這時，老管家出來，「蕭夫人，老爺子請您和小少爺進去呢。」   

　　素年樂得不攙和她們，於是笑著行了禮，帶著平哥兒進去裡屋了。   

　　屋子裡光線還可以，繞過一座插屏，素年看到蕭戈的身影站在那裡，筆直地那麼讓人心安。   

　　在蕭戈的身邊，還站著兩個男子，素年心想是不是這兩人就是外面那兩個嫂嫂的夫君，蕭戈的哥哥？   

　　在他們面前的床榻上，靠坐著一個有些年紀的男子，臉上有幾道很深的皺紋，有些微微浮腫，應該是長期咳嗽導致的，可他的眼睛十分有神，透亮透亮的，裡面彷彿凝聚著無數的睿智。   

　　蕭戈看到素年之後，走過去將她來到自己的身邊，「舅舅，這是我的妻子沈素年，她略懂些醫術，讓她看看您的身子吧。」     

　　「舅舅。」素年跟著蕭戈喊，一改剛剛在嫂子面前的乖順，十分落落大方。   

　　「好，好！」眉若青連連笑著，從床裡面拿出一隻紅漆的木盒子，「我早就等著呢，這個是若南當初從我娘那裡拿到的，她還笑著說，以後若是沒有女兒，就給媳婦留著呢……，拿著吧，這是你婆婆的心意。」   

　　素年趕緊上前，雙手鄭重地接過來，盒子比她想像中要沉許多，素年差點沒拿住了。   

　　「至於瞧病，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的，沒用了，別多那個事了，能在我歸天之前見到若南的兒子和孫子，我已死而無憾。」     

　　眉若青搖了搖頭，然後低下頭，笑著看向平哥兒，「你叫什麼呀？」   

　　平哥兒從素年的腿後面探出頭，「乖寶寶。」     

　　素年扶額，完了，都是她平日裡亂叫的下場，什麼「乖寶寶」，「小乖乖」，「萌萌乖」亂喊，平哥兒也喜歡學，這不，他下意識就隨便挑了一個說。   

　　「咳，舅舅，這孩子名叫蕭安平，小名平哥兒。」蕭戈看到素年無奈的表情，幫著她解釋。   

　　「平哥兒，真是個好名字。」     

　　「乖寶寶。」平哥兒執意又重複了一遍，他可能喜歡這個名字吧。   

　　「呵呵呵，這孩子養的好。」眉若青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加深了。   

　　素年黑線，平哥兒這會兒表現出來的哪點兒能讓人覺得養得好了？   

　　忽然， ​​眉若青開始劇烈咳嗽起來，一旁的侍女立刻碰上水杯和痰盂，可老爺子咳得太劇烈了，喘不過氣的樣子，臉都已經憋紅。   

　　素年走上前，讓蕭戈幫忙將眉若青扶著坐好，身子微微向前傾，然後取出隨身帶著的銀針，找到定喘、風門、肺俞穴，隔著衣物進針。   

　　宣肺降逆、止咳平喘，銀針進入小提插片刻，眉若青的咳喘才漸緩下來，仍舊由蕭戈扶著，喘著粗氣。   

　　片刻後，素年將銀針收起來，眉若青靠在軟枕上，接過侍女手裡的水喝了幾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素年趁機給眉若青檢查，身子有低熱，咳嗽，痰血，她輕輕按壓了眉若青的胸部，老爺子皺著眉，臉上有痛楚的表情。   

　　素年又看了眉若青的手部指關節，末端膨大，她心裡有些沉，這是癌症常見的症狀，內分泌激素運轉作用於骨關節部位，老爺子其他的骨關節應當也有脹痛吧……

個人言論

第三百五十三章歪路

　　「好孩子，你瞧出什麼了沒有？」眉若青靠在那裡，慈眉善目的望著素年，語氣和緩。

　　素年抬起頭，看向這個老人，臉龐有些浮腫，身上卻那麼消瘦，她收回搭在眉若青手腕上的手指，微微笑了笑，「舅舅的身子確有不適，然而也未到不可救治的地步，素年隨著夫君來到這裡，為的，就是舅舅的身子。」

　　「噢？弟妹難道不是因為在麗朝待不下去了嗎？」一旁的一個男子開口說道。

　　素年轉過頭，這人也不知道是眉家哪位少爺，似乎對他們的到來不是太歡迎嘛。

　　「向梓，休得胡說。」另一位男子立刻出聲呵斥，然後面向素年：「弟妹請勿見怪，我這個弟弟向來口無遮攔慣了，這麼說，我爹的身子真的還有救？」

　　「大哥你想什麼呢，咱們遼國那麼多名醫都過來瞧了都搖頭你又不是沒見到，怎麼，麗朝的醫術是比我們遼國高明還是怎麼的？再說了，你相信一個女子會行醫？」

　　眉向梓壓根兒就不相信，開玩笑呢？都有孩子了就好好地在家帶娃娃，拋頭露面還行醫？成何體統！要在他們眉家，早就被休了！

　　眉向華瞪了眉向梓一眼，「既然弟妹說可以治，那就必然可以一試，哪怕就算爹的身子沒有起色，那也是弟妹的一份孝心！」

　　素年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說到底也是不相信自己，就是態度好了一些罷了。

　　「娘……」，平哥兒沒精神了，從月娘那裡掙脫開跑過去抱住素年的腿，有些哼哼唧唧。

　　「行了，我的病也拖了很久，不在這一時，小傢伙累了，你們的院子早就備好了，向華，你帶他們先去歇著吧。」眉若青笑著看向平哥兒，「晚上準備了為你們接風洗塵的晚宴，到時候呀，舅爺爺可給你準備了好東西。」

　　平哥兒眨著眼睛，歪著頭看著眉若青，忽然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繼續抱著素年的腿不放。

　　眉若青一愣，臉上也笑開了。

　　出了眉若青的屋子，平哥兒是真的走不動了，素年蹲下身才將他抱起來，蕭戈就一把接過去，平哥兒小小的身子在他身上顯得更小了。

　　眉向華的眼神有些驚異，遼國做父親的一般都不會去主動抱孩子，沒得慣壞了他們，可看蕭戈的姿勢很熟練的模樣，莫非麗朝個這裡的習俗相差甚遠？

　　其實麗朝也是這樣，做父親的都要嚴厲些，別說是抱孩子了，通常是連個笑臉都沒有一個的，抱孫不抱子，這才是麗朝的習俗。

　　只是在蕭戈這裡似乎有些變化，素年覺得平哥兒的五官越來越長得像自己，就開始發愁，心想要是再不跟父親多接觸接觸，那以後會走歪路的！

　　當然這個歪路素年不打算跟蕭戈多解釋，否則他非吃了她，所以素年便委婉地提出，男孩子嘛，自然要跟父親多在一起，才能感染到父親的陽剛之氣，素年覺得這個說法很到位，還暗暗地拍了蕭戈的馬屁。

　　結果蕭戈確實十分受用，陽剛之氣畢露，素年又睡了一個大大的懶覺。

　　蕭戈並不介意其他人的眼光，既然素年覺得有必要，那他就照做，卻發現平哥兒這個小小的娃娃，著實聰明。

　　雖然年歲尚小，卻已經顯露出不俗，就比如書房裡牆上一溜排掛的古畫，蕭戈曾經抱著平哥兒都看過一遍，還細細地跟平哥兒解說，也不管人聽不聽得懂。

　　後來，蕭戈發現，他再提起古畫的時候，提起哪一幅，平哥兒都能準確地抬頭去看哪一幅，這讓他極為驚奇，甚至還跟素年炫耀過，素年沒好意思打擊他，自家的孩子自家都認為是天下第一聰明，誰知道這小子是不是蒙的。

　　不過蕭戈堅持平哥兒天資不錯，也願意帶著他，抱著他在院子、書房、屋子、街上走，素年瞧著十分妥當，假裝看不到蕭戈跟平哥兒說那些晦澀的學問時，平哥兒眼裡的茫然和傻乎乎的笑。

　　眉若青讓人給蕭戈他們收拾的院子離他的院子並不遠，大概是想著能多跟蕭戈親近親近，院子很大，瞧著不像是用來接待客人的，倒像是主人住的地方。

　　「你們就住在這裡，院子裡的人都是眉家用慣了的，十分可靠，弟妹，若是有什麼需要的你儘管跟你安嫂子說，爹吩咐了，定然要讓你們將眉家當做自己的家才行，不然他老人家可是會拿我問罪的。」

　　素年道了謝，帶著平哥兒先離開一步，留下蕭戈和眉向華兩人單獨說話，平哥兒已經堅持不住了，眼睛都沒了神采，幾乎要伏在素年的肩上睡著。

　　進了屋，素年將平哥兒抱到床上，索性陪著他睡個痛快。

　　一覺醒來，素年扭了扭脖子，發現自己落在蕭戈的懷裡，她沒有動，自己的懷裡是個平哥兒軟乎乎的小身子，身後是蕭戈寬厚溫暖的胸膛，素年深吸了一口氣，心裡無比滿足，就算身在他國異鄉，也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

　　「醒了？」蕭戈壓低了聲音，胸口卻在振動，素年感覺到蕭戈起了身，她也小心地坐起來，從床上下來，「見到了舅舅，你覺得如何？」

　　蕭戈苦笑一下，「舅舅說他有許多話要跟我說，可惜，力不從心。」

　　「放心，我會儘力的，舅舅的情況還需要觀察一陣子才能下結論，等他身子養好了，你們想說多久的話都行。」素年睡了一會兒覺得口渴，便從桌上倒出一杯水喝下，轉過身卻發現蕭戈貼著自己站在那裡，臉跟她差點碰上。

　　素年下意識想往後退，卻碰上了桌子，手撐在上面，「你……」

　　素年剛喝完水，嘴唇上一層水光，亮閃閃的鮮潤甜美，她才開口說了一個字，就看到蕭戈的臉壓了過來，含住了自己的嘴。

　　蕭戈的力度很溫柔，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他再一次感謝今生能夠遇見沈素年，能娶她為妻，而不是任何一個看上去秀外慧中，中規中矩的姑娘。

　　否則，他根本想像不到這會兒自己又是什麼模樣。

　　「娘……」，平哥兒軟軟的聲音讓素年瞬間從沉醉中清醒，趕緊掙脫蕭戈的懷抱來到床邊，「寶貝醒了？睡得好不好，娘抱抱。」

　　蕭戈轉過頭看到素年將平哥兒抱住，臭小子的頭擱在素年的肩上，抬起來看到自己，樂呵呵地笑著。

　　給平哥兒收拾好，月娘從院子裡的小廚房端出一小碗溫度剛剛好的蛋羹，餵平哥兒吃了一些，素年便決定帶著平哥兒去眉若青那裡。

　　「治病講究快，既然已經休息好了，自然不能耽誤一點時間，這會兒我們也已經換洗過，塵土都清理乾淨，也不會影響到舅舅。」

　　蕭戈點了點頭，他明白素年的意思，便帶著她和平哥兒往眉若青的院子裡走。

　　進去的時候，素年在院子裡就聽到了眉若青的咳嗽聲，她趕緊將平哥兒往蕭戈懷裡一送，快步走了進去。

　　屋子門口有人站著，見到素年的身影還想攔上一攔，沒通報就將人放進去，老爺會責罰他們的。

　　結果素年壓根兒不管，他們又不敢當真下重手攔，於是就讓素年成功突破防線進去了。

　　繞過插屏，眉若青趴在床沿正聲嘶力竭地咳著，面前擺著一隻痰盂。

　　素年快步走過去，正看到從眉若青的嘴裡吐出一口痰，裡面夾雜著鮮紅色的血絲。

　　素年讓眉若青保持這個姿勢，用銀針給他止住咳嗽，等緩了一會兒才將他扶回床上靠著。

　　「蕭戈媳婦兒，你怎麼來了？」眉若青有些虛脫，劇烈的咳嗽讓他消耗了太多力氣，這會兒連說話都有些無精打采的，「讓你看笑話了。」

　　「舅舅您說什麼呢。」素年將眉若青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素年這次就是為了您的病來的，向仲大哥在麗朝的時候就很擔心，歸心似箭，我可是跟向仲大哥誇了口，若是做不到，就太丟人了。」

　　素年笑吟吟的做到床邊，伸手將痰盂拿起來，皺著眉觀察。

　　「蕭戈媳婦你做什麼？！趕緊放下來！來人，還不塊清理掉。」眉若青見到素年的動作嚇壞了，趕忙連聲讓她放下來。

　　素年就跟沒聽見一樣，仔細觀察了以後，才將痰盂還給一旁焦急想拿過去的侍女，「舅舅，你的喉嚨裡有血管破裂所致，但不嚴重，能否將之前大夫開的方子拿與我看一看？」

　　眉若青轉頭讓一旁的侍女照做，然後看向素年，「蕭戈媳婦，你才剛來遼國，這些不忙，我的身子已經拖了多時，也不差這一兩日。」

　　「這些若是不忙，那還有什麼別的需要忙嗎？」素年低著頭，這些方子幾乎都是以陽氣虛為病理，用的都是溫陽扶正的方法，但素年聽眉向仲所說，眉若青的身子用這些藥調理一陣子之後好轉，但停一段時間之後又基本恢復，再用又會有些改善，這麼反反覆復地，眉老爺子愈發不耐煩。

個人言論

第三百五十四章珠子

　　「娘……」蕭戈抱著平哥兒從外面進來，平哥兒見到了素年，在蕭戈的胳膊上掙扎著要下來，落地之後直接撲了過去，看到了眉若青之後，立刻叫了一聲「舅爺！」

　　平哥兒響亮的聲音讓素年都嚇了一跳，這孩子這會兒正處於說話敏感期，開心的時候見誰都要撩撥一下，他才見過眉若青一面就已經記住這個是舅爺了？

　　眉若青那個高興的，眼睛都瞇了起來，「誒，真是個好娃娃，舅爺給你準備了禮物，本打算在晚宴上給你的，這會兒就先拿出來吧。」

　　說著，眉若青接過一旁管家遞過去的盒子，當著他們的面打開，裡面是五顆平哥兒拳頭般大小的珠子，瑩潤光滑，在絲絨的墊布上熠熠生輝。

　　平哥兒看得心裡喜歡，可他卻沒有伸手拿，而是轉過頭去看素年。

　　「舅舅，雖然素年對這些不太懂，但也能看出這些東西價值不菲，給他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太貴重了，真不是素年跟您客氣，而是素年覺得不太合適。」

　　眉若青一聽，居然笑起來，「你這丫頭說話我愛聽，是不用客氣，可是有什麼不合適的？我看合適的很，平哥兒那麼聰明，一看就跟我投緣，有什麼不能收的？來，拿著。」

　　平哥兒看著盒子往自己跟前又送了一點兒，乾脆從床邊上站直了，仍舊去看素年，素年蹲下身，跟平哥兒平視：「你想要嗎？」

　　平哥兒點點頭，亮亮的珠子誰不喜歡？特別是男孩子，從小就對球啊，刀啊什麼的感興趣。

　　「這是舅爺送你的，因為他喜歡你，如果你想要的話，應該說什麼？」

　　平哥兒想了想，抬起頭，露出雪白的小牙齒，「謝謝，舅爺，平哥兒喜歡。」

　　「哈哈哈哈哈，這孩子太可愛了！」眉若青大笑起來，將那五顆珠子放到平哥兒的面前，平哥兒從裡面拿出一顆在手裡玩，剩下的蕭戈給他收收好。

　　「舅舅，您以後盡量不要這樣笑，很容易引起咳嗽，意思意思就行了。」素年無奈地看著又開始咳嗽的眉若青，止了咳以後又是一陣虛脫。

　　眉若青靠在那兒，「若是連笑都無法盡興，活著還有什麼樂趣？」

　　「嗯，說的也是。」素年居然附和，眉若青的表情十分驚異，半晌才對蕭戈說：「你這小子很會挑媳婦嘛，眼光不錯。」

　　素年給眉若青的方子做了一些修改，改成溫陽益氣的法子，又因眉若青胸痛氣短，心煩失眠，舌質紅，苔花剝，脈細數，便又添了白花蛇舌草、桑白皮、生地、夏枯草等，益氣養陰、溫陽清肺。

　　隨後素年又給開了一副桃紅四物湯，通絡活血、行氣止痛。

　　「舅舅，素年聽向仲大哥說，您不愛喝藥，這可真不是個好習慣，良藥苦口，連平哥兒都知道，您可不許不喝了。」

　　平哥兒聽到了他的名字，也不知道素年說的是啥，一邊玩著珠子一邊無意識的點點頭，看著倒像是附和素年說的話一樣，看得眉若青莞爾。

　　「成，不就是喝藥嗎，我還能不如平哥兒不成？」

　　「如此便好了。」素年笑彎了眼睛，「過兩日，素年會開始給您施針，不會太疼，舅舅不需要擔心。」

　　「……，老夫不擔心。」

　　素年見差不多了，也親自看著眉若青喝掉一碗藥，這才放心，帶著平哥兒先退出去了，臨走前還囑咐蕭戈別讓眉若青的情緒太激動。

　　「你這個媳婦啊，找得真是相當好，舅舅可是過來人，這點眼力還是有的，若南地下有知，定然也安心了。」眉若青很是感慨。

　　蕭戈也不客氣地點點頭，「是挺不錯的，我一直都很慶幸。」

　　「這些年……，一個人辛苦吧，我看了向仲寄回來的信，都知道了。」

　　……

　　素年帶著平哥兒慢慢地往他們的院子裡走，天色已經不早了，眉若青說晚上給他們設了宴，素年雖然不愛攀比，但也不好給蕭戈丟了面子，回去之後便開始將折騰起來。

　　由於走得匆忙，東西帶的少，衣服也只帶了一小部分，不過素年特意留了一套全新的，她就想著什麼時候會需要，素年暗自讚了一下，自己果然料事如神。

　　然後就是平哥兒，他的衣服素年帶得不少，也給挑出一套紅色銀絲小衫，穿上亮麗討喜，陪著平哥兒時不時露出的小白牙，活脫脫一個座前童子的模樣。

　　平哥兒還太小，素年怕那些項圈脖掛會對他的頸椎造成壓迫，就什麼都沒給他戴，只在腰間掛了一個紅瑪瑙的墜子，配了裴翠的鑲嵌，低調又不失貴氣。

　　她則是一身端莊的五色盤錦金彩綾裙，頭上是鏤空飛鳳嵌明珠簪，高貴卻不過於奢華，腕上是一對簡單的碧玉鐲子，透明水潤，碧綠嬌艷，一般她都是不戴的，尤其有了平哥兒之後，那每天的運動量，素年怕一個不經意碰碎了。

　　準備妥當之後，果然院子裡來人請了，說是眉夫人請她去後院。

　　眉夫人？眉若青的妻子？素年到眉府的時候壓根兒沒有見到什麼眉夫人，眉向仲在麗朝的時候也沒有提起過，素年以為眉夫人已經不在了！

　　將驚訝藏在心裡，素年帶著平哥兒去赴宴，來到後院裡，屋中已經坐著不少人了，眉向華、眉向梓的妻子都在，還有幾名小輩，轉著眼睛盯著素年他們看，除此之外，正中間主座那裡坐了一位面容嚴肅的婦人，保養得倒是不錯，可卻依然能夠看出她的年歲已經不小了。

　　在她的身後站著兩位女子，同樣有些年歲，低眉順眼地站得筆直，素年估摸著是眉若青的妾室？

　　「娘，這就是蕭戈兄弟的妻子，名喚沈素年。」林雁安給那位婦人介紹素年，素年低頭，輕輕喚了一聲「舅母」，在摸不清情況的時候，裝柔弱總是沒錯的。

　　那位婦人「嗯」了一聲，「既然來了我眉家，就是客人，坐吧，沒得說我們眉家怠慢了。」

　　素年並未坐下，而是將平哥兒拉到身前，教他叫了「舅奶奶」，行了禮以後才坐下。

　　「行了，都認認吧，你雁安嫂子和宛沛嫂子都見過了，那幾個小的是她們的孩子，都比你兒子要大上一些，都熟悉熟悉，免得在府裡遇見叫不出名字。」

　　素年不知道眉夫人是原本性格如此，還是只是針對自己，她的每一句話都說得不那麼中聽，隱隱帶著刺，素年的面色便不如剛剛那麼溫順了。

　　林雁安膝下有兩個姑娘，一個七八歲的模樣，一個五六歲；趙宛沛卻是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年歲跟林雁安的相差無幾，這個時間段的男孩子，正是調皮的時候，兩個小子看素年的眼光都帶著探尋。

　　素年之前就準備好了小荷包，裡面裝著幾個金裸子，上面有富貴吉祥的圖樣，給了每個小輩一個，眉夫人也賞了平哥兒一個赤金的瓔珞圈，只是這個規格……，素年想著平哥兒是決計戴不了的。

　　「哎，弟妹，你今兒怎麼不戴姑姑留給你的那些首飾？我聽說爹可是已經給你了，戴出來也好讓我們幾個瞧瞧，是多貴重的東西，連娘都沒有見過呢。」

　　趙宛沛瞧見素年頭上的鏤空飛鳳嵌明珠簪，語氣有些陰陽怪氣，言語間還將眉夫人拽下水，素年打起了精神，這個眉夫人，跟眉若青之間什麼情況，怎麼有些不對勁呢？

　　「噢？老爺是已經將眉若南留下的東西給你了？那是應該戴出來看看，也讓我開開眼，是什麼金貴的玩意碰都不讓我碰一下，為著那些死物還跟我置氣。」眉夫人竟然也順著趙宛沛的話往下說，著實讓素年不太明白，遼國的女子之間，都是這麼溝通的？

　　「娘，素年才剛到眉府，許多事情並不明白，若南姑姑留下的東西自然也不能隨便拿出來的。」

　　「喲，嫂子，娘說什麼了你這麼著急要給弟妹解圍？不就是些首飾嘛，怎麼，娘是不能看？爹這麼偏心也就算了，嫂子，您可不能這樣啊。」趙宛沛接在林雁安之後開口，那語氣，也太明目張膽了。

　　「行了，都閉嘴！不過是套首飾，至於這麼惦記？我們眉家還缺那點東西？」眉老夫人發火了。

　　趙宛沛卻有些不肯罷休：「娘，那怎麼能一樣呢，您當初……」

　　「讓你閉嘴！」

　　眉老夫人的性子是真的不好，兩句話不到就扔過去一隻杯子，雖然沒有砸中趙宛沛，可在這麼多人，尤其是自己子女的面前被這麼對待，趙宛沛的臉色發青。

　　「娘，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怎麼得了。」林雁安起身走過去，親自給眉老夫人順順氣。

　　眉老夫人情緒穩定下來之後，才繼續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今日是我禮佛的日子，家裡來了客人我也見過了，晚上的晚宴就不參加了，去跟老爺說了，雁安，就由你替我主持吧。」

　　「是，我知道了娘。」林雁安乖巧地應下，眾人起身，恭送眉老夫人出去了。

　　這可真是……看不懂！素年雲裡霧裡的，這一家人到底是個什麼關係？不過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老太太在這麼多小輩面前這樣真的好嗎？這些孩子的模仿力可都是很強的，幾句話說不攏就砸杯子，以後他們再有學有樣，眉家的家業是不想持續下去了？

個人言論

第三百五十五章晚宴

　　「弟妹，娘就是這個脾氣，她老人家吃齋念佛許多年了，喜好清靜，就連爹那裡的事情娘都不大愛管，並不是想怠慢了你。」林雁安在眉老夫人離開之後，溫言跟素年解釋，「不過娘自然是歡迎你們的，晚上的宴會特意囑咐我費心點呢。」

　　素年可不覺得眉老夫人會說這樣的話，不過她也不會傻到說出來，便點了點頭，含蓄地表示了一下感謝。

　　趙宛沛的面色到現在才算不那麼青了，可是眼神盯著林雁安的後背，幾乎要將她灼穿。

　　「大嫂好本事，娘現在什麼事情都交給你管，你可別顧不到我們房裡啊。」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娘是不耐煩管這些雜事罷了，我也只能叫多操些心，至於你們房裡的事，我向來是一視同仁的，從沒有區別對待過，眉家上上下下可是都看在眼裡的。」林雁安也不示弱，回了話以後就沒再搭理她。

　　「弟妹，我們走吧，前邊兒宴會也差不多準備好了，我們慢慢兒地逛過去，時間剛剛好。」林雁安攜著素年走出屋子，趙宛沛在她們身後咬牙切齒，素年讓月娘帶著平哥兒走在前邊，免得看到了趙宛沛的表情晚上會害怕。

　　「弟妹，平哥兒才這麼點大，你就讓他自己走路？」

　　林雁安在後面看著平哥兒從月娘的身上下來，到處亂跑，不禁有些擔心，「小孩子，身子骨還不硬實，最好還是讓人抱著。」

　　「多謝安嫂子提點，只是平哥兒現在正是好動的時候，給他走走也無妨。」素年笑著回答，卻也讓珊瑚和月娘看實了，眉府裡的景很講究，小池塘如繁星一般到處有分佈，雖說真的很好看，對一個到處亂跑還不太明白危險是什麼的小孩子來說，還是很有威脅的。

　　林雁安聽素年這麼說，便也不再說什麼，而是轉身對她身後的兩個小姑娘說，「你們也去前面玩吧，仔細地看著點弟弟，他還小，別讓他摔著了。」

　　兩個小姑娘低低地應了一聲，就走到前面去了，只剩下林雁安和素年單獨在後面慢慢地走。

　　素年看著前邊兒瘋跑著，看什麼都好奇想要摸一摸的平哥兒，一句話也不說，她估計林雁安有話要跟自己說，便安靜的等著。

　　果然，林雁安慢慢地打開了話匣子，開始跟素年聊了起來。

　　原來林雁安的丈夫眉向華是眉老夫人親生的，而眉向梓和眉向仲都不是，所以眉老夫人雖然不大管事，但怎麼說都是偏向自己兒子的。

　　可眉向華沒有兒子，只有林雁安所出的兩個閨女，趙宛沛卻育有一子，另有一子一女為妾出，於是趙宛沛就心裡不平衡了，眉向仲還未成親，膝下無子無女，他們眉家可不就是自己的兒子以後可以繼承家業了？

　　但貌似整個眉家就只有趙宛沛有這種想法，也並沒有對她另眼相看，於是趙宛沛的性子一日比一日難相處起來。

　　「弟妹你說說看，你沛嫂子每次見了我都這種陰陽怪氣的，這些事兒我是接手也是錯，不接手吧，娘又交代了，不做也是錯，眉家家大業大的，我整日跟一隻陀螺一般不停地轉，到頭來還不落好。」

　　林雁安苦笑著，眉宇間有些膩煩，「當初我嫁到眉家，本就沒想著要獨攬大權，吃力不討好，我以為眉家有三個兄弟，好歹會有三個妯娌分攤著一些，可等到嫁進來了才發現，裡面有這麼些彎彎繞。」

　　「說句大逆不道的，娘和爹的感情淡薄，這麼些年了，兩人見了面兩句話說不到就是吵，娘也心灰意冷了，家裡什麼都不管，卻也從沒有想過要讓宛沛管一些，也難免宛沛會有想法，可我能怎麼辦？我也不能忤逆娘的意思，真是兩面不是人。」

　　素年有些詫異為什麼林雁安會跟她抱怨這種事情，剛想問，就聽林雁安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弟妹我就是覺得，你是個難得的明白人，看你和蕭戈兄弟的做派，也是不會留在遼國的，我說的對嗎？」

　　面對林雁安的詢問，素年笑了笑，「我只是個婦道人家，到哪裡，都聽夫君的意思，所以嫂嫂你也別問我了，這又如何是我能做決定的？」

　　「也是呢，是嫂嫂問得不妥了，可我總有那麼個感覺，你們定然不會留在遼國，不去面對麗朝的皇上，所以我才會不知不覺跟你說這些，也是實在找不到人傾訴了，在孩子面前我從來都不會說，怕影響到她們。」

　　「可是她們現在已經不小了，有些事情就是嫂嫂不說，也是慢慢會懂的。」

　　林雁安抬頭看著前方，兩個小姑娘結伴走在平哥兒的身後，這麼看著身形也並不高，還只是個孩童的模樣，是啊，女孩子懂事本就要早一些，就算自己不說，她們也能看在眼裡的……

　　晚宴設在芙蓉花廳，朝著大門放著兩張八仙桌，上面已經擺滿了菜肴，鮮紅嫩綠，雪白金燦，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廳裡已經有好些人在了，見到林雁安和素年出現，都恭敬地站在一旁。

　　林雁安拉著素年過去，「今兒都不是外人，也就不分席了，我們先在旁邊坐坐，一會們都來了再入席吧。」

　　素年沒有意見，將平哥兒招到自己的身邊，讓月娘取出隨身帶著的小水壺餵了他一些水。

　　「弟妹，平哥兒的身子還弱著，你就給他喝涼水？」林雁安見狀驚呼起來，他們眉家的孩子可是很精貴的，有兩個奶娘貼身看顧著不說，這些日常的照料也都十分精細。

　　趙宛沛所出的那個兒子就不說了，就算是妾生的孩子，也是不會給他們喝涼水的，這要喝壞了肚子可怎麼辦？

　　素年聞言摸了摸水壺，也不是太冷啊，不過就是涼水平哥兒也喝過，在來遼國的路上，哪兒有那麼講究的條件，而且老人不是說了嘛，三分飢和寒，換得小兒安，養得太嬌貴了才容易生病呢。

　　「嫂嫂放心，這水不涼，平哥兒已經習慣了，不會有事的。」

　　平哥兒許是剛剛跑渴了，一氣喝了許多，然後靠在素年身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素年將他抱到膝上，在臉頰上親了一口，「可不許鬧啊，一會兒爹爹也會來的。」

　　平哥兒笑起來，下巴一個小梨渦，顯得特別的乖巧可愛。

　　林雁安在一旁看得有些眼紅，她雖然對趙宛沛多有意見，可她也是非常羨慕的，為什麼她就沒有個兒子呢？可是若是讓那幾個小妾誕下兒子，她又心有不甘，現在看到平哥兒如此乖巧聽話，一點兒都不鬧騰，心裡止不住冒出艷羨的小泡泡。

　　「弟妹可真會養孩子，瞧瞧平哥兒的小模樣，讓人一見就心裡喜歡。」林雁安忍不住伸手在平哥兒的臉蛋兒上摸了一把，看到平哥兒甜甜的笑容，恨不得摟在懷裡抱一抱。

　　芙蓉花廳裡來了不少人，有兩個姿色平平的女子來了之後就站到林雁安的身後，低低地喚了一聲夫人，然後便垂著頭站在那裡不動了。

　　這大概是眉向華的妾室吧，素年心想，而後又走進來三名女子，容色艷麗明媚，頭上釵環珠翠，臉上塗脂抹粉，鶯鶯燕燕笑語嫣然的就進來了。

　　「那是宛沛房裡的妾室，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將這些妖妖嬈嬈的東西放在身邊，也不覺得膩味。」

　　林雁安尤其看不慣這幾個人，呵斥了一聲，讓她們安靜些，這種地方還敢放肆，簡直不知所謂！

　　那裡面有個是眉向梓兒子的母親，自持身份跟人不同，雖然也收斂了，只是面上的神色並不太好，有些不忿。

　　這時，蕭戈和眉若青進來了，素年趕忙起身過去，「舅舅，您的身子可能撐得住？那是需要靜休養的！」

　　眉若青揮了揮手，「不礙事兒，這點兒我還是能行的，這是為了你和蕭戈的洗塵宴，說什麼我也得來啊。」

　　素年莫名就想到將晚宴都甩給林雁安的眉老夫人，這兩人果然想法有些詫異，說不到一塊兒去也是正常的。

　　素年扶著眉若青坐下來，她的病人，她定然會小心地對待，這大概是每一位大夫的心理了，都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眉若青自然而然地拉著素年在身邊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就坐舅舅身邊吧。」

　　素年看了看蕭戈，這……應該不太合適吧。

　　蕭戈倒是沒有什麼想法，管他合不合適呢，反正他也真的沒打算長待，這會兒能在舅舅身邊多親近親近也好。

　　看懂了蕭戈的神情，素年也就不推辭了，順著眉若青的意思坐下來，而且在眉若青身邊也好，可以就近照顧著，免得眉若青吃一些不合適的東西。

　　林雁安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其他女眷跟眉若青請安，她覺得爹真是老糊塗了，眉家的禮數是一點都不顧忌了，讓女眷坐在他的身邊？幸好娘沒有來，若是來了，非又鬧上天才是。

個人言論

第三百五十六章鬧騰

　　「向梓，你們在那兒說什麼呢？」眉若青皺著眉，看著眉向梓，和他身邊滿臉委屈的女子，這種時候嘀嘀咕咕的成何體統？

　　「爹，沒什麼，夢瑤不過受了些委屈，不當事的。」眉向梓將他身邊的女子往身後拉了拉，臉上帶著笑意，那夢瑤也十分配合，站到眉向梓的身後，只是皺著眉，滿臉的可憐。

　　這種時候露出這種情緒，眉若青的眼睛如利劍一般，「嫁到我眉家覺得委屈了？也是，來眉家做個妾室，確實不如別人家正頭夫人，是委屈了。」

　　「老爺，夢瑤不是這個意思，夢瑤能嫁到眉家，是夢瑤的福氣，能為向梓少爺生下兒子，那是夢瑤修來的福分。」

　　「那你還委屈了？」

　　「爹，夢瑤今日知道能參加為蕭戈洗塵的宴會，十分高興，特意打扮得隆重些，結果大嫂剛剛訓斥了她，說她妖妖嬈嬈的，一點兒眉家人的氣度都沒有，還不許夢瑤多說話，夢瑤這才覺得委屈，不過兒子已經說過她了，今兒是什麼日子，再委屈也得受著，沒得還表現出來，擾了大家的興緻。」

　　眉向梓幫著自己的小妾解釋，可素年越聽越不是味道，這事兒若是從夢瑤的嘴裡說出來，頂多就是個女眷之間不睦，可眉向梓真是好興緻，由他來說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既然眉向梓已經開口了，眉若青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林雁安，「向華媳婦，可是如此？」

　　林雁安看了素年一眼，素年沒有逃避，而是也直直得望著她，不由的心裡一震，隨後緩緩開口，「爹，媳婦確實那麼說了，今兒的宴會孩子們都在，夢瑤想穿得隆重些是好意，可是許是二房裡月例分配得不太妥當，夢瑤她們的服飾有些不太合乎我們眉家一向低調的規矩。」

　　林雁安還留了些空隙給他們觀察一下，才接著說，「所以媳婦才好心提醒了一下，至於讓她不要說話，爹，今兒是什麼日子，如此笑鬧多不莊重，孩子們都看在眼裡，莫不是讓這些孩子都學了去？薇姐兒和靈姐兒已經大了，總不能以後讓人說眉家的姑娘沒有規矩吧。」

　　夢瑤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低著頭默不作聲，她沒想到林雁安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二房留下，這不對啊，若是平日，林雁安是不會做得這麼絕的，今日是怎麼了？

　　「向梓，你房裡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說，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應該知道該如何做才是，這衣服……，確實不大好看。」眉若青低下頭，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剛剛放的還是茶來著……，素年直接就給換了。

　　眉向梓面色有些難看，轉頭瞪了夢瑤一眼，「看看你做的事兒！還敢跟我抱怨？還不站到一邊去！」

　　素年皺了皺眉，真是夠了，還是說越是豪門大家，這種場面就越是司空見慣？還是蕭家好，清清爽爽簡簡單單，要讓她成日的陷害我一下，我告發你一場，素年覺得她早不幹了。

　　「向梓，你媳婦呢？」眉若青發現二房的女主人壓根不在，眉頭皺得更緊了。

　　「爹，媳婦來遲了。」正說著，趙宛沛帶著二子一女笑吟吟地走了進來，接上了眉若青的話，盈盈地拜下去給眉若青行禮。

　　「宛沛剛剛從娘那兒過來的時候，憶起給弟妹準備的禮物落在院子裡了，這才會來遲，還望爹爹原諒。」

　　眉若青自然不會說什麼，之前的事兒也就不提了，眉家的宴席，兩個兒子帶著媳婦跟眉若青坐一桌，剩下的妾室及子女坐另一桌，趙宛沛瞧見素年坐在眉若青的身旁，眼睛裡閃了閃，沒說話。

　　眉家的席面沒有話說，請的都是遼國有名的廚子，觥籌交錯、酒酣耳熱，彷彿大家之間的關係更加親密了，眉向梓和眉向華跟蕭戈多次碰杯，好像真的成為了一家人一樣，素年卻知道，這裡面誰都沒有當真。

　　「舅舅……」，素年無奈了，第N次以不贊同的目光讓眉若青將酒杯放下來，「您不能飲酒。」

　　眉若青撇撇嘴，「就一點都不行？」

　　「不行。」素年這裡一點餘地都沒有，她繼續將水杯推過去，「您別嫌我多事，我想要讓您的身子恢復。」

　　「可是連酒都不能喝，那還有什麼意思？」

　　「可有意思了！至少向仲大哥不會難過，您還能給他娶一門媳婦，看著孫子孫女漸漸多起來，您說有沒有意思？」

　　眉若青不說話了，伸了筷子去夾紅燒肉。

　　「舅舅……」

　　眉若青差點哭出來，「這也不行？」

　　素年搖了搖頭，「趕明兒我給您列個食單，保準您喜歡吃。」

　　林雁安一直都在默默觀察素年和眉若青之間的互動，她訝異不已，眉若青在眉家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沒有一個人跟敢去挑戰，就是婆婆都只能跟自己生悶氣，有誰敢去跟公公唱反調？

　　這個沈素年就敢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之前小叔子眉向仲也擔心公公的身子，可公公壓根兒不在乎，想幹什麼都照做，沒想到沈素年居然勸得下來？

　　一頓飯也算得上賓主盡歡，至少面子上和和睦睦的，林雁安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忽然，另一桌上傳出了騷動，接著是孩子的哭聲，素年趕緊轉過身去看，看到並不是平哥兒在哭，才放了心。

　　哭的是個男孩子，素年發現趙宛沛神情緊張地趕緊離席去查看，大概那個張著嘴嚎的男孩子是她的兒子吧。

　　「元哥兒怎麼了？你們是怎麼看顧的！」趙宛沛朝著周圍的奴僕發火，將男孩子摟在懷裡安慰。

　　「娘……，娘我要珠子，你說爺爺說都會給我的。」元哥兒哭得形象全無，拉著趙宛沛指著對面繼續嚎。

　　元哥兒的對面坐著的是墊著軟墊的平哥兒，小傢伙睜著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元哥兒看，覺得他怎麼哭了呢？素年注意到，平哥兒的手裡拿的正是從眉若青那裡得到的珠子，瑩亮亮的十分顯眼。

　　趙宛沛也看到了，眼睛裡又是閃了閃，「好了好了，元哥兒不哭，那是弟弟的，你不是也有一個嗎。」

　　「不嘛不嘛，我都要，那都是我的，娘你說了那些都會給我的！我要我要！」元哥兒一點兒都不聽，明明已經五六歲了，卻好似三歲的孩童一般胡攪蠻纏。

　　素年見牽扯到平哥兒，也起身準備過去，卻被眉若青攔住，「向梓媳婦兒，元哥兒在哭什麼？好好的宴會哭成這樣，莫非你平日裡都是這麼教孩子的？」

　　趙宛沛有些尷尬，一邊低聲安撫元哥兒，一邊抽空回答，「爹，沒事兒沒事兒，小孩子鬧著玩呢。」

　　誰知道元哥兒哭得更大聲了，平日里只要自己哭一哭，娘什麼都會給他的，他喜歡這些珠子，娘也說了這些是很貴重的，以後定然會留給他，為什麼爺爺會給了別人家的孩子？他才是眉家的孫子！

　　「好了好了，元哥兒乖，娘回去給你一個更好的。」宛沛一頭汗，有些埋怨平哥兒怎麼這會兒將珠子拿出來。

　　「我不，我就要那個，娘你給我拿過來。」平哥兒說起來也只是孩子，嬌生慣養到現在，哪兒懂適可而止。

　　眉若青這桌的人都聽見了原委，也都注意到平哥兒手裡的珠子，小傢伙肉肉的小手捧在手裡，臉上滿是困惑。

　　「向梓媳婦，把元哥兒帶過來。」眉若青發話了，趙宛沛只得將元哥兒牽過去，臉上儘是擔憂。

　　「元哥兒，告訴爺爺，你為什麼哭？」面對孫子，眉若青倒是沒有一開始就疾言厲色。

　　元哥兒臉上眼淚鼻涕一把，小孩子哭起來哪兒還顧得上形象？見眉若青問了，抽抽噎噎地說：「娘說，爺爺那裡的珠子都是留給我的，為什麼在他的手裡？」

　　這個「他」指的是平哥兒，素年讓月娘將平哥兒帶過來，抱在懷裡，摸了摸他的頭，她怕平哥兒見到這種場面會害怕。

　　「可爺爺已經給了平哥兒，他是弟弟，你讓著他好不好？」

　　眉若青耐著性子跟元哥兒解釋，他雖然覺得趙宛沛跟元哥兒說的話不對，但也沒立刻發作。

　　結果元哥兒一點都沒有感受到他爹娘的眼色，聽到眉若青說他給了平哥兒，才剛剛停歇下來的哭聲又再次爆發出來，「不要，爺爺，我才是你的孫子，元哥兒喜歡，你怎麼給了別人哇哇哇哇。」

　　眉若青的臉色黑了，剛想拍桌子，面前多了一杯水，他轉臉看去，就看到素年甜甜的笑容，「舅舅，平常心平常心，你若是生氣發火，今兒又要多喝一碗藥了。」

　　「藥苦，不好喝。」平哥兒也不知道怎麼接上的，低著頭繼續玩他的珠子，抬都沒抬，十分專心的樣子。

　　眉若青剛升騰起來的怒氣就這麼莫名消散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向梓媳婦，這幾顆夜明珠，是遼王賞賜給我的，我給了元哥兒和寒哥兒各一顆，剩下的，我都給了平哥兒，平哥兒年歲小，又是剛到眉府，我多疼一些也是有的。」

　　「是，是，是媳婦沒有教好。」趙宛沛應承道，只不過她眼裡有些不甘，那一匣子夜明珠價值連城，作為他們眉家的傳家之寶都不為過，老爺子說給人就給人了？那是他們眉家的財產呀！

個人言論

第三百五十七章神龍…

　　眉若青垂著眼，繼續說到，「雖然這幾顆珠子我給了元哥兒和寒哥兒各一顆，卻聽說，寒哥兒的那顆珠子也在元哥兒那裡？這些我也不想管，畢竟是你們房裡的事情，可沒想到你們還惦記上了剩下的，向梓呀，為父是病了，可還沒有死啊！」

　　這句話就重了，眉向梓和趙宛沛臉色煞白，立刻起身跪下，「爹，您這麼說要讓兒子以後如何做人！兒子何曾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眉家是爹您一手撐起來的，兒子能惦記什麼？」

　　說完，眉向梓對著一旁的趙宛沛怒目而視，奮起一個耳光扇過去，「你個無知的婦人，我是瞎了眼了才會娶你，看看你都如何教的兒子！」

　　趙宛沛被一巴掌打懵了，她嫁到眉家來，為眉向梓生了個兒子，又由著他的性子給他納了美妾，眉向梓向來什麼事都很順著她，趙宛沛的娘家雖然地位不高，但也能做得上助力，眉向梓平日裡連句狠話都沒跟她說過，現在居然打她？

　　素年將平哥兒朝裡抱著，心裡有些後悔，剛剛就不該將平哥兒抱過來的，這場面，太會教壞小孩子了，趙宛沛的兒子女兒們都在往這邊看，剛剛還哭得撕心裂肺的元哥兒都傻掉了。

　　泥馬大家族不是說很在意對後輩的教育嗎？還是說遼國的風俗果然不一樣？

　　「向梓，你這是做什麼？這是什麼場合？或者你對為父有所不滿？」

　　眉向梓汗涔涔的，他是個庶子，本就沒有眉向華在家裡的地位高，可他不甘心，哪兒哪兒都暗暗跟眉向華比，下面還有一個地位低賤卻受父親寵愛的弟弟眉向仲，眉向梓知道，他在眉家的地位還是要靠父親的提攜。

　　這兩年才稍微好一些，父親也撥了一部分產業給他來打理著，這種時候，可一點兒差錯都不能出的！

　　「爹，是兒子的不是，您快別生氣了，沒得氣壞了身子，向梓就是萬死也不足以彌補。」眉向梓低著頭伏著身子，聲音裡是十足孝子的真誠。

　　芙蓉花廳裡一片寂靜，素年這會兒才發現，原來眉若青也並不只是個和善的老人，他在眉家，就好似一個皇帝，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平哥兒對手裡瑩亮亮的珠子玩入了神，周圍的情緒壓根兒沒有影響到他，素年正尋思著要不要勸老爺子兩句，畢竟這事兒吧，跟自己的寶貝兒子有關，還沒來得及開口，懷裡的臭小子也不知道被搭上了哪根笑筋，竟然「咯咯咯」突兀地笑起來。

　　素年滿頭黑線，低頭看著笑得直抖的平哥兒，怎麼了這是？他這是神遊到哪個時空去了？

　　周圍鴉雀無聲，平哥兒稚嫩的笑聲顯得尤其得明顯，笑到中間還抽了抽，素年臉也跟著抽抽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這裡，平哥兒還尤不自知，兀自笑得歡快。

　　笑了一陣子，平哥兒才好像從他的世界回過神來一樣，捧著珠子抬起頭，四處望了望，看到了坐在他旁邊的眉若青，小嘴一咧，小白牙一露，「謝謝舅爺。」

　　這孩子！素年只能裝淡定，平哥兒這段日子喜歡反反覆復地記起一件事兒，估計這會兒又想起來珠子是眉若青送的了，於是趕忙又道謝一次。

　　眉若青冷著的臉立馬緩下來，任誰面對一個奶聲奶氣又笑容可掬的小娃娃都沒辦法板著臉，「平哥兒為什麼要謝謝舅爺？」

　　「珠子。」平哥兒舉起手裡亮瑩瑩的夜明珠，大大的眼睛彎著，十分討喜的模樣。

　　「嗯，既然平哥兒這麼喜歡，舅爺乾脆給你湊成完整的一匣子吧。」眉若青也笑了起來，眼神卻瞥向仍舊跪在地上的眉向梓夫婦倆。

　　眉向梓的頭已經抬起來了，見狀立刻讓人現在就回去，將元哥兒房裡的另外兩顆珠子拿過來，至於元哥兒願不願意，這孩子已經嚇懵了，依偎在奶娘的懷裡不敢吱聲。

　　「舅舅，您不能這樣的，慣壞了平哥兒可怎麼辦。」

　　眉向梓一驚，看向一旁張口就拒絕的沈素年，這婆娘有病嗎？父親的賞賜接著就好，還敢得了便宜還賣乖！父親可是從來都非常不喜這種做派的。

　　素年卻是真的有意見，平哥兒才這麼點大，這一匣子夜明珠多貴啊，他一個小娃娃，哪兒能承受得住？再說了，還給兩顆？是集齊七顆可以召喚神龍的意思？

　　「長輩賜不敢辭，這是我給平哥兒的，怎麼，你有意見？」眉若青皺起了眉，面容有些微怒，一旁的眉向華擔憂地看向蕭戈，心想蕭戈怎麼也不出聲緩和一下。

　　「意見自然還是有一些的，舅舅您可別趁機想喝酒，侄媳婦可是很嚴格的。」素年也一本正經地回答，她是不會因為平哥兒受了這麼大的禮就不好意思阻止了，她很好意思的！

　　眉若青一愣，隨即「哈哈哈」笑起來，素年趕忙出聲提醒：「舅舅，不好這麼笑的，您悠著點！」

　　結果眉若青笑得更歡快起來，沒一會兒就又開始咳嗽。

　　素年都無奈了，將平哥兒交個月娘，站起身走到眉若青的身後換了穴位給他止咳。

　　「咳咳，咳，哎，舅舅的身子不中用咯。」眉若青緩下來，無比惆悵的說，言語間又恢復成了一個慈祥和藹的老頭子。

　　眉向華和林雁安聞言也跪到他的面前，「爹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您定然會長命百歲的。」

　　這種話真的好假啊…，素年默默吐槽，可也不能說穿呀，只能含蓄地跟著點頭，「是呀舅舅，只要您平日裡多注意些，吃些清淡的，什麼油膩的、炸的、辛辣的都少碰，一定能長命百歲。」

　　眉若青的臉垮下來了，沒精打采地讓他們都起來，「行了行了，好好的宴會，真是的。」

　　蕭戈這時起身，以茶代酒敬眉若青，將氣氛重新拉回來，大家非常默契地就跟剛剛的事情不存在一樣。

　　趙宛沛讓人將元哥兒送回去了，那兩顆夜明珠也送到了平哥兒的手裡，眉若青壓根兒不容拒絕，素年也只好作罷。

　　席間趙宛沛沒事兒人一樣的跟素年敬酒，素年見了大為讚歎，久居後宅的女子，心理素質太強悍了。

　　宴會還未結束呢，眉若青就先行離開了，他的身子還是不妥，坐了一會兒就顯露出疲態，素年想要跟著他回去瞧瞧，眉若青卻不許，說今日蕭戈和素年才是主角兒，他們若是都離開了，那這還有什麼意思？

　　素年本來就覺得沒意思，可眉若青都這麼說了，她和蕭戈只能在宴會一直待到最後，到後來完全就笑麻木了，也不知道在笑什麼，等到晚上回院子了之後，素年覺得奇累無比，整個人都要癱了。

　　這才是到了眉家的頭一天，素年都覺得有些支持不住了。

　　「後面會好點的，我們這次來只是為了舅舅的身子。」蕭戈知道素年累了，將她摟在懷裡安慰。

　　「那地圖和腰牌呢？」

　　蕭戈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摸著素年的背，「舅舅沒有跟我提，這兩樣東西本就是眉家的，若是舅舅問我要了，我想，我應該會交給他的。」

　　素年低下頭，可是那樣的話，他們就真的脫不了關係了，皇上那裡也忌諱著這兩樣東西，還有蕭戈的存在原本就是個威脅，若是讓別人知道他們身上有這些，就是在遼國也是不得安寧的。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素年覺得無比茫然，她十分不喜歡這種境況，前方朦朧成一片，沒有明確的途徑和目標，這種迷茫感讓她無端端會煩躁，真的一點都不喜歡。

　　在眉家就這麼住下來了，蕭戈他們的院子離眉若青的主院異常近，所以壓根沒人敢來打擾，眉老夫人也不需要他們去請安，素年和蕭戈清凈得很。

　　好在蕭戈跟眉向華挺有話題的，每日去眉向華的書房，或是跟平哥兒在院子裡玩，素年便專註於眉若青的病。

　　眉若青現在的情況，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酒等辛辣的更是需要忌口，素年也不跟他客氣，她是大夫，就沒把自己當成是個小輩，該強勢的時候十分強勢，眉若青去看蕭戈，蕭戈也只能對他聳聳肩，愛莫能助。

　　當然，素年也不會讓眉若青變成素食主義者，她制了份食單，上面的菜都是經過她斟酌的，合理飲食能夠增強抵抗力，改善身體狀況，而且，素年自詡十分貼心的列出來的都是有肉的。

　　蓮子雞，補肺、益氣、生津；五味子燉肉，補肺益腎、止咳平喘；銀杏蒸鴨，補虛平喘、利水退腫；薑汁牛肉飯，補中益氣、強筋健骨，還有百合薏仁蓮子湯，有益於脾虛咳喘；白芷燉燕窩，補肺養陰，止咳止血。

　　前邊的還好些，雖然味道有些寡淡，素年不讓多放調料，但好歹是肉，眉若青勉強能接受，只是後面的蓮子湯，燉燕窩……，他就有些敬謝不敏了，甜不拉及的。

個人言論

第三百五十八章眼光好

　　對於老爺子不喜喝甜湯，素年也不說別的，就讓平哥兒蹲那兒看了，小傢伙瞪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直到看著眉若青都喝下去，平哥兒才像完成了多麼大的差事一樣跑去跟素年邀功，其間無論眉若青怎麼想要收買都不成。

　　眉若青喝了口水將嘴裡的甜膩感壓下去，看著跟一隻小猴子一樣抱著素年的腿奮力往上爬的平哥兒，「侄媳啊，平哥兒這孩子可真不錯，立場堅定，嗯，不錯不錯。」

　　素年彎下腰將平哥兒抱起來，總覺得眉若青說的這話裡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覺，她也就笑笑，「舅舅，您何必呢，不過一盅甜湯，潤肺止咳的，對您身子又好處的，您眼睛一閉不就喝下去了，日日都要平哥兒瞧著，這孩子現在每日都惦記著呢。」

　　「哈哈哈，惦記著好啊，我就不耐煩甜膩的東西，你看看那些苦藥，我哪次皺了一下眉頭了？」

　　「是，是，舅舅自然是不怕的，好了，月娘你帶平哥兒出去玩一會兒，我要給舅舅針灸了。」

　　「侄媳啊，麗朝莫非都是這麼養孩子的？」眉若青有些玩味地看著月娘牽著平哥兒走出去，十分好奇。

　　他們眉家的子孫也不少，男孩子女孩子都有，可也沒見過誰養得這麼靈動過，素年對平哥兒可謂是放養，除了原則性的事情以外，素年對他的約束並不多。

　　有哪家孩子可以跟娘親這麼互動，娘親都不訓斥的？素年就不會，反而很樂在其中的樣子，也不介意別人是怎麼看的。

　　素年從珊瑚手裡拿過針灸包，示意眉若青身邊的婢女幫著將眉若青扶著坐好，將袖子捲了上去，「舅舅，平哥兒是素年的第一個孩子，到底怎麼樣心裡也沒個數，所以也許有些偏差，不過，素年是不太會在意旁人的眼光而怠慢平哥兒的，因為那都不重要。」

　　說著，素年的手已經找上了穴位。

　　孔最穴，當尺澤與太淵連線上，手腕橫紋上七寸，屬手太陰肺經，素年手持銀針，針尖迎著經脈循行的方向，快速強刺激，隨後留針兩刻鐘。

　　足三里、合谷、內關、曲池，毫針得氣後提插捻轉，留針兩刻鐘，對胸痛劇烈、發熱都有很好的效果。

　　「難為你了，這麼費心老夫的身子。」

　　留針期間，素年就坐在旁邊陪眉若青聊天，免得老爺子覺得無聊。

　　「舅舅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對了，再過幾日向仲大哥也差不多要回來了吧？向仲大哥人很好，穩重、紮實，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可是在提到舅舅您的身子時，向仲大哥都禁不住紅了眼眶，素年看得十分欷歔。」

　　「所以舅舅，您的身子不單單是您自己一個人的，他是整個眉家的，舅舅你可得加油了，聽說向仲大哥還未娶妻？您這麼喜歡平哥兒，到時候向仲大哥也給您生個小胖孫子，您保準喜歡得不行。」

　　眉若青聽到眉向仲的名字嘆了口氣，「向仲這孩子……，是我虧欠他的呀……」

　　素年一聽有八卦，立刻坐坐正，她也沒啥其他愛好了，聽聽八卦勉強能算一個。

　　眉向仲的娘親已經不在了，是眉若青的另一個小妾所出，聽眉若青的口氣，他對這個小妾甚是懷念，想必當日也是十分寵愛的。

　　只可惜，在生眉向仲的時候因為血崩而亡，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她的孩子，眼睛就再也沒有睜開。

　　眉向仲的性子和眉眼大半隨了他的娘親，眉若青每每瞧見他，總會覺得心裡難受，一來二去，便不大願意見到眉向仲。

　　眉家雖然沒有苛待庶子庶女的惡習，卻也不會精心到什麼程度，尤其是一個沒了娘的孩子，在眉若青這裡也不得寵，還有誰會願意去對他多照料照料？

　　等眉若青察覺的時候，眉向仲已經偷偷長大了，眉若青還記得眉向仲站到自己的面前，稚嫩的臉龐上半點微笑都無。

　　那雙跟他娘像了十成十的眼睛裡，滿是陌生和防備，深深刺著眉若青的心。

　　從那時候開始，眉若青才記起自己還有一個兒子，他已經年邁了，心境自然不比從前，眉向仲的疏遠讓他覺得難受，便想要彌補父子之情。

　　可眉向仲不願意，變成是他躲著眉若青，等他再大一些，便從了軍，常年不在家裡，就算眉若青想要挽回，也是徒勞。

　　「向仲說他不願娶妻，他這個隨時隨地可能沒命的人，別是耽誤了人家的閨女，我知道，他是在怪我，怪我沒有好好照顧他娘，可他總不能就這麼過一輩子吧！」

　　眉若青說著說著激動起來，看向一旁，卻看到素年亮晶晶的眼睛，「丫頭……，你想什麼呢？」

　　素年心裡滿是親切，多好呀多好呀，看看，真想將小翠和巧兒拉過來瞅瞅，並不是她一個人想著不嫁吧？也是有人不想娶的！說明這種想法是很正常的嘛。

　　「舅舅，您別擔心，這種事情講究緣分，那是向仲大哥的緣分還沒有到，等他那天看中了哪個姑娘，那是您攔都攔不住的。」

　　「真的？」

　　「比什麼都真！您看看蕭戈，從前也是那樣想的，這會兒平哥兒都這麼大了不是？」

　　眉若青鬆了口氣，「那是因為蕭戈小子遇到了你這麼個特別的丫頭。」

　　素年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不不，都是夫君眼光好……」

　　「……」

　　將銀針取出，素年讓眉若青好好地休息休息，她則出去找平哥兒回去了。

　　月娘和平哥兒並不在院子裡，眉若青的院子收拾得太過於簡單，平哥兒不感興趣也是正常的，素年便帶著珊瑚往外面走。

　　出了院子，就有小丫頭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見到自己趕忙報信兒，說是平哥兒出事了。

　　素年的腦袋「轟」的一下子懵了，後背頓生一層汗，可她不能倒下去，她的平哥兒，她的平哥兒怎麼了？

　　抓著小丫頭讓她帶路，素年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很快，就聽到了平哥兒的哭聲，他還從沒有這麼哭過！

　　素年緊繃著心，快步走過去，就見到平哥兒今天穿的月白色衣服上有暗紅色的血跡，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撲過去又不敢動，生怕碰疼了平哥兒的傷口。

　　「寶貝，哪兒疼？你告訴娘？」素年的聲音都在顫抖，整個人處在慌亂的狀態中。

　　結果平哥兒一下子撲到素年的懷裡，「月娘，月娘疼。」

　　平哥兒的力氣不小，加上素年這會兒正嚇到虛脫，身子一點兒勁都沒有，居然被平哥兒撲得差點摔倒在地上，還是珊瑚從後面扶住了才勉強蹲穩。

　　還這麼有勁兒，那就是平哥兒沒受傷？素年轉身去看月娘，只見月娘的一條手臂掛著，不斷有血從手上滴落下來，臉都疼得變形了，卻一直忍著沒吭聲。

　　「月姨，怎麼傷的？」

　　「我沒事兒，小少爺差點從上面摔下來，我拉的時候在蹭在假山上了。」月娘虛弱地笑了笑，只是也沒能堅持住幾秒。

　　素年將平哥兒交給珊瑚抱著，檢查了一下月娘的手臂，沒有傷到骨頭，可是蹭得太嚴重了，若不及時處理，會感染的。

　　素年抬頭看了旁邊的假山，是一個小的假山群，小孩子看了會想要去爬一爬也正常，可月娘不可能讓平哥兒一個人去爬的，她必然會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所以平哥兒怎麼會要從上面摔下來？

　　這些先不想，素年讓人將月娘扶回去，讓珊瑚打來乾淨的水和剪子，給月娘清理傷口。

　　月娘也只是個女人，對疼痛的耐性不高，饒是她咬著牙忍，也是很疼的，平哥兒就趴在一旁淚眼汪汪地看，月娘不想讓平哥兒看到這麼多血，可素年卻沒讓他出去。

　　「月姨是為了他才會受這些罪的，要讓他知道了才行。」

　　月娘心疼啊，看到平哥兒眼裡亮晶晶的淚珠在打滾，她奇般地表情軟和了，「小少爺，沒事兒，月娘不疼，不怕啊。」

　　這句話讓平哥兒憋了半天的眼淚順著臉頰就滑下來了，小小的嘴扁著，彷彿無限委屈一樣，看得月娘心都碎了。

　　狠著心給月娘都清理乾淨了，素年取來治療外傷的藥膏摸了，包紮好之後才問，「月姨，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月娘可能自己都沒有理清楚，只說是她帶著平哥兒出去逛逛，平哥兒瞧見了這處假山特別高興，直接就想往上面攀，她自然要跟在後面的。

　　可是這時來了個丫頭從她身邊走過蹭了一下，衣裙跟她的絞在了一起，怎麼樣也解不開，月娘急得一頭汗，覺得平哥兒也不可能爬高，便專心將絞著的地方解出來了，可轉頭就看到平哥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了一座假山的頂上，顫顫巍巍的站著，沒將她的心嚇得跳出來！

　　月娘不敢出聲嚇到平哥兒，卻也慌忙地跑過去想將他抱下來，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平哥兒的身子沒有站穩，腳下一歪就要往下掉。

　　月娘估計這輩子也就這麼一次能爆發出這種速度了，愣是抓到了平哥兒的胳膊將他護住，她自己的手臂卻在凸出來嶙峋的山石上磨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