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漫]素手醫娘(全文完)

個人言論

第五十章話題

　　等素年結束了針灸，小翠才長噓一口氣，將絲帕遞過去，「小姐，擦擦汗。」

　　哪兒有汗啊？！梁珞都無語了，他本以為這個小丫鬟動作粗魯地將他擠開，舉出一方絲帕擋住了他的視線是有什麼重要的作用呢，擦汗？擦哪門子的汗？

　　梁珞覺得自己都是一頭的汗，那麼長的銀針扎到肉裡，不疼嗎？

　　素年只愣了一下，從善如流地接過小翠手裡的絲帕，裝模作樣地在額頭上按了按，然後坐到一邊，欣賞起風景來了。

　　梁珞很憋屈，他才不相信他們之前治療的時候也這麼沉默，既然沒人想說話，那他就自己找話題。

　　梁珞慢慢地踱到桌邊，在素年的對面坐下：「沈娘子果然名不虛傳，今日一見讓梁某大開眼界。」

　　素年微笑，她不想答話，這個梁珞的說法方式帶著做作的老道，恕她欣賞不來。

　　「是這樣的，本縣的同仁堂裡，也有一位很厲害的大夫，姓謝，最近這位謝大夫正在為本縣衙裡的一名捕頭醫治，可已經有段日子了，仍舊不見起色，不知道這個捕頭有沒有福氣能請到沈娘子……」

　　「癥狀？」

　　梁珞一愣，素年的聲音裡並沒有任何因為讚美而生出的得意之情，也沒有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稚嫩，清清涼涼，如同潺潺的流水一般沁人心脾。

　　「這個，好像是疼痛……」梁珞努力回憶他偶爾聽過的一絲半點情況。

　　這個藉口是他臨時想到的，於是絞盡腦汁開始想，魏捕頭到底是哪裡不舒服來著？似乎是因為疼痛堅持不住的樣子。

　　素年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人也只是知道個大概，或許更少，但如果是疼痛的話，那麼很可能是之前謝大夫提過的風濕性關節炎症，只不過要嚴重許多。

　　謝大夫有幾天沒來了，不知道這個病人的情況怎麼樣了，但中藥的起效原本就慢，幾天其實也看不出什麼。

　　梁珞繼續憋屈，素年只問了一句「癥狀」，然後就開始自顧自地發呆，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一旁劉府的侍女體貼地為梁珞和素年斟上芳香撲鼻的清茶，然後靜靜地退到一邊，房間裡的氣氛過於壓抑，他們這些下人還是沒有存在感的好。

　　很快，素年起身將劉炎梓的銀針起出，「覺得如何？」

　　「甚好。」

　　素年暗囧，「甚好」是有多好？

　　「多虧了沈娘子，我覺得最近看物清晰了不少，並且，按照沈娘子的提點，每半個時辰眺望遠方，眼睛的酸澀感已經很少出現。」

　　素年點點頭，「請劉公子繼續保持這個習慣，遠眺或是閉目養神都可，眼睛對你們讀書人來說非常的寶貴，還請多加珍惜。」

　　「那是自然。」劉炎梓笑著感謝，和樂融融，只除了梁珞兀自憋屈著。

　　但死心從來不是梁珞的作風，他硬是湊了上去：「什麼習慣？我雖然成不了讀書人，但眼睛也是很重要的，沈娘子能否也教我一教？」

　　「其實並不是訣竅，看書的時候每半個時辰向遠處眺望，放鬆一下，梁公子不妨在看書的時候也照做試試，效果很是不錯。」素年很配合地回答。

　　於是梁珞又失語了，看書的時候，他怎麼會有看書的時候？這不是找不自在嘛。

　　劉炎梓嘴邊有一絲可疑的笑意，轉瞬即逝，隨即讓他的小廝竹溪取來一隻小匣子，「勞煩沈娘子了，七天以後，還要再次拜託沈娘子。」

　　巧兒從竹溪手裡將匣子接過來，這次是正常的分量，她恭敬地跟在小姐的身後，慢慢地走出了院子。

　　「哎，沈娘子，那縣衙捕頭的事情……？」梁珞追出去，他怎麼感覺這事兒好像不了了之了呢？

　　素年停下腳步，轉過頭：「同仁堂謝大夫的名聲，饒是小女子也聽說過，醫術醫德都很受推崇，請公子放心，謝大夫必然會將患者治好的，告辭。」素年行了禮，帶著兩個小丫鬟翩翩然轉身離去。

　　這兩人，串好說辭的吧？梁珞不甘心，正打算追上去再說兩句，劉炎梓的清朗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梁公子，複診已經結束了，你之前不是問起中秋祭月會嗎？我們來詳細說說吧……」

　　從劉府出來，素年謝絕了劉府相送，打算帶著小翠和巧兒走一走。

　　這次的診金掂量著就不重，素年心裡微安，再那麼大金額的收下去，她的手會軟的。

　　「小姐，劉公子的小廝，叫竹溪呢。」小翠忽然湊到素年身邊說。

　　「好像……是吧？」

　　素年摸不準小翠的想法，難道說那個小廝有什麼特殊之處？

　　「竹溪……，這名字，好好聽啊…」小翠的語氣裡帶著淡淡的「惆悵」。

　　素年腳下一個踉蹌，對的對的，她都忘了，剛穿越過來的那段時間裡，素年其實在心中吐槽過小翠的名字，還不止一次，因為曾經她看那些個小說，丫鬟的名字要麼就「小翠」，要麼就「阿紅」，要多俗有多俗。

　　但後來她才發現她吐槽錯誤了，因為小翠的名字，是她取的，確切來說，是原來這個沈素年取的。

　　那素年就沒有立場再說什麼啦，不過現在聽起來，貌似小翠也對這個名字有不小的怨念呢……

　　「小翠的名字也很好聽啊，翠，意指翡翠，名貴的珍寶，有詩云：莎草江汀漫晚潮，翠華香撲水光遙，玉樓春暖笙歌夜，妝點花鈿上舞翹。」

　　小翠聽得一愣一愣的，啥也沒聽明白，只知道剛剛小姐念的那首詩裡，自己的名字在裡面，那就是說，「小翠」其實是一個很有來頭的名字？

　　「小姐真厲害……」巧兒低調地發出感概，在她印象裡，「小翠」比起「竹溪」那就根本不在一個層次，可經由小姐這麼一說，小翠的名字彷彿立刻提升上來了。

　　素年滿意地看著小翠喜笑顏開的笑臉，在心裡擦了把汗，可算是忽悠過去了。

個人言論

第五十一章熟人

　　三個小姑娘一路走一路逛，不多時，身後便跟著一輛拉貨的木板車，素年剛剛看到一家鋪子裡有出售棉被的，當即揮揮手，一氣買了好幾床。

　　「小姐，這些現在用不著啊？」

　　「沒事兒，囤著。」素年是受夠了剛到這裡天寒地凍沒有棉被的苦，再說了，不是說反季節買東西便宜嘛。

　　然後，素年的購物興緻就被提上來了，先是逛了兩家成衣店，給小翠和巧兒一人買了兩身衣服，還有玄毅的也沒有忘。

　　小翠和巧兒一開始死都不願意，她們的活已經可以開始縫製衣服了，現在也不缺錢，兩個小丫頭早就商量著要給所有人親手制衣衫。

　　「那是當然的，我可都等著呢，不過嘛，偶爾購置些衣衫也很必要，都挺漂亮的。」素年眼睛來迴轉，在櫃檯和掛著的成衣上掃視著。

　　小姑娘嘛，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看著心裡也舒坦。

　　素年一買起東西來就剎不住了，鑒於小翠和巧兒有這個心要做衣服，她一氣選了不少顏色或鮮亮或素雅的布匹。

　　小翠和巧兒付完了錢，看著這麼一堆東西，幾乎愁死，趕緊去找來了木板車，付了些錢，這才算解決。

　　「小姐，真的夠了。」小翠苦著臉，身後車上的東西都要堆成了小山，一會兒回去可有得整理了。

　　「夠了嗎？」素年回頭，她感覺還沒有買什麼的樣子。

　　「夠了夠了。」小翠和巧兒連連點頭。

　　「那好吧。」

　　小翠和巧兒在素年身後長吁了一口氣，下一次，下一次絕對不要拒絕劉府的好意，必須讓他們派車將她們送回去……

　　一路逛回槐樹衚衕，素年老遠就看到了她們的院子門口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玄毅，一個是謝林。

　　「沈娘子，你可回來了。」謝大夫看到素年，如釋重負。

　　而玄毅則是看著那一車的東西愣神，不是說去複診的嗎？這架勢怎麼看也不像啊？難道說劉府沒有錢付診金用東西抵了？

　　素年跟謝大夫見了禮，請人進去，巧兒則招呼玄毅將車上的東西搬下來。

　　「謝大夫如此急色匆匆，是有什麼急事嗎？」素年請謝大夫坐下，小翠動作迅速地煮水泡茶，端上去之後安靜地退下，跑前院去幫忙收拾東西了。

　　「沈娘子，還是之前那名患者的事情，按照沈娘子的方法，老夫給他換了藥方，雖然暫時看不出好轉，但似乎確實控制住了，想來是沈娘子的藥方起了效用。」

　　「那不應該是好事嗎？」

　　「是的，不瞞小娘子，這次的患者是縣衙裡的一名捕頭，而剛剛，縣衙知縣的二公子不知道為什麼找了過來，說是不再讓老夫診治魏捕頭，老夫本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可二公子說，他找到了一名更加厲害的大夫，是個小醫娘，還治好了劉府公子的眼疾。」

　　「老夫一想，那不就是沈娘子嗎，可那二公子看上去……恕老夫直言，似乎並不是誠心為魏材樣子，所以老夫趕緊來告知沈娘子。」

　　知縣二公子？素年的腦海裡浮現出來的是在劉府沒話找話說的小少爺，是他嗎？如果是他的話，素年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他是什麼個意思，不就是因為自己說謝大夫很厲害，她不打算搶人家患者嗎，至於嗎？二公子，她瞧著確實夠二的！

　　「多謝謝大夫，素年心裡有數了，還勞煩您來跑這麼一趟，素年心裡真過意不去。」素年挺感激謝大夫的，這位年長的大夫讓她覺得很親切，更重要的是，謝林身上充滿了正能量。

　　好學、有禮、熱心，素年來這裡也接觸過幾位大夫，只有這一位，符合她心中大夫的形象。

　　將情況轉達到，謝大夫彷彿鬆了口氣，捧了茶杯在手裡，「沈娘子……」

　　「您就直接叫我素年吧。」

　　「那行，素年姑娘，你跟知縣的二公子見過？我看他信誓旦旦能將你請去的樣子。」

　　素年輕笑，舉杯啜了一口清茶，「見過，剛剛才見過，不過，我的出診費，可是很高的呢……」

　　正說著話，小翠跑了過來：「小姐，梁府有人求見。」她神秘兮兮地湊到素年的耳邊：「他們說他們是縣衙裡的人呢。」

　　「動作還挺快的，請吧。」素年笑容不變。

　　「素年姑娘……」

　　「謝大夫放心，不過是縣衙裡的人，總不會將我吃了吧？」

　　梁珞的身影很快出現，素年的院子，前院後院也就那麼幾步路，好走得很。

　　只不過，梁珞在看到謝大夫的時候腳步停了一停，這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小娘子和這個謝大夫之前就認識？

　　「沈娘子有禮了，在下樑珞。」梁珞的禮數很到位。

　　素年側身還禮，「梁公子？說起來，我們在劉府上才剛剛見過呢，不知梁公子這次前來所為何事？」

　　梁珞先瞥了一眼謝林，思維高速運轉。

　　他本來準備好的理由是，同仁堂謝大夫醫術不精，他們縣衙的捕頭到現在都沒有治癒，所以特此前來請沈素年問診。

　　但現在謝大夫就在眼前，梁珞就不好這麼說了，背後說人壞話可以，但當面說的話，他們以後還要不要去同仁堂求醫了？要說謝大夫的醫術還是不錯的，這怎麼好得罪呢？

　　「呵呵，那個，就是在劉府跟沈娘子說的事情，想請沈娘子去瞧一下那個患病的捕頭。」梁珞說得乾巴巴的。

　　「哦？這麼巧？我和謝大夫剛剛還在聊這名患者的事情，不是已經有所好轉了嗎？」

　　「……哦，是嗎？」梁珞的眼光又溜到謝林的身上，這老傢伙，是故意的吧，他前腳才讓他停止治療，後腳就跑到沈娘子這裡來聊天，聊得還正是魏捕頭的事。

　　場面立刻冷了下來，素年和謝大夫不約而同地捧起茶杯，動作一致地好似提前商量過一樣。

　　梁珞的臉都黑了，為毛沒有人給他倒茶？他也好趁機緩一下啊…

個人言論

第五十二章溫針

　　「小翠。」素年還算厚道，畢竟梁珞是知縣公子，她也不能太怠慢。

　　小翠這才恍若剛反應過來一樣，小臉微紅，趕緊斟了一杯水送過去，「梁公子請喝茶。」

　　梁珞在家可不是什麼茶都喝的，非好茶不碰，但現在，就是白水他也樂意，接過來裝模作樣地低頭品茗，院子裡一片寂靜。

　　半晌，梁珞才依依不捨地放下茶碗，「沈娘子，在下也知道有些唐突，可魏捕頭身體不適，也是多年來為了縣衙所累下的，所以在下就算厚著臉皮，也希望小娘子能夠看在醫患病痛難忍，前去診治。」

　　這理由倒是找的不錯，腦筋動地還蠻快的嘛，素年暗自讚歎，可她想不明白，這個梁珞執意要她去看病，圖什麼？

　　「沈娘子，魏捕頭病情雖然已經被控制住，但每日仍舊疼痛難忍，靠著藥物已經無法抑制，若是沈娘子能夠加快魏捕頭病情好轉，還請沈娘子……」謝大夫終究是敵不過身為大夫的職責，即便梁珞蠻不講理地不讓他再診治，他還是希望魏捕頭的病能快點好。

　　這才叫仁心仁術啊，素年嘆氣，轉而看向梁珞，「能有謝大夫給魏捕頭治病，真是他三生有幸，你說呢，梁公子？」

　　「呃，那是，那是。」梁珞含糊不清地應著，想著回頭趕緊再將謝大夫請回來。

　　素年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小翠將才收拾乾淨的銀針又捧出來，巧兒就先留在家裡，之前買的那些東西需要人收拾。

　　謝大夫隨著素年一塊兒前往林縣的縣衙。

　　在縣衙裡任職的捕頭，有提供給他們住宿的地方，一排並不高檔的屋子，素年跟在謝大夫身後，走進了其中一間。

　　屋子裡的設施很簡單，素年不禁想起了她們在牛家村的小院子，床，桌子，凳子，架子，沒了。

　　可能男的對住宿條件的要求本就不講究，屋子硬體方面還是不錯的，採光挺好，屋子也結實不漏風，床上躺著一個人影，應該就是魏捕頭了。

　　濃重的藥香充斥著房間，素年往前走了走，發現這個緊鎖著劍眉的大漢，正是當初帶人來她們院子將混混們抓起來的那位。

　　那個時候瞧著挺精神的呀，這才多長時間，怎麼就這樣了呢？

　　回頭要給玄毅說說，病來如山倒，並不是說著玩的，那孩子，三天兩頭要針灸的時候就起毛，回回讓素年傷透了腦筋。

　　魏捕頭的牙關緊咬，顯然在忍受著疼痛，素年走到床邊，檢查了膝、踝、肩、肘、腕幾個大關節，病變局部已經紅、腫，怪不得會疼痛難忍。

　　謝大夫說，魏捕頭並不止這幾個地方，全身關節都有疼痛，病情已經屬於嚴重。

　　素年沉吟，肢體和軀幹部位的疼痛，很可能會引起內臟和神經系統的病變，那就麻煩了。

　　魏捕頭在素年碰到他身體的時候就睜開了眼，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眼神仍舊銳利。

　　「我是大夫，現在來給你治病。」素年直直地看著魏捕頭的眼睛，從容淡定。

　　或許這個魏捕頭對自己的身份不認可，一個女娃娃，誰會相信她能夠治病？所以素年先說清楚，如果魏捕頭執意不願意，那最好還是按照患者的意願來。

　　「……，有勞小娘子了。」魏捕頭只說了一句話，眼睛再次閉上。

　　果然，真應該讓玄毅來看看，什麼才是成熟的大人。

　　素年接過小翠手裡的針灸包，並在她耳邊囑咐了兩句，小翠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肩肘部，肩俞、肺俞、曲池；腕指部，外關、合谷、中渚；髖膝部，環跳、陽陵泉、膝眼、大腸俞；踝關節，懸鐘、崑崙、解溪。

　　配阿是穴、膈腧、肩、陽池、秩邊、商丘，用捻轉法進針，因魏捕頭病情嚴重，素年採用強刺激洩法，留針。

　　一根根銀針扎在魏捕頭的身上，看在梁珞的眼裡不啻為巨大的刺激，他無端端地打了好幾個冷顫，不著痕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這應該……很疼吧？

　　等待留針的時間裡，小翠回來了，手裡拿著剛從藥鋪裡買回的艾柱。

　　起針之後，素年摸清楚了魏捕頭的膝部，疼痛最為嚴重，便取血海穴、足三里處，加犢鼻穴、陽陵泉進針，得氣後用洩法，再將艾柱弄成兩厘米左右的長短，插在針柄上，在其下方點燃。

　　「素年姑娘，這是灸法？」謝大夫開口問。

　　「溫針而已，其餘肩部、肘部、腕部、踝部，謝大夫可做嘗試。」

　　「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謝大夫對人體的穴位早有清晰的認識，只是不曾熟練地使用而已。」

　　梁珞看著銀針上的艾柱，覺得頭有些疼，他為什麼非要讓沈素年來診治？因為他不相信這個小丫頭真有什麼醫術可言。

　　雖然在劉府親眼看到了她為炎梓兄針灸，梁珞心裡早已震驚，可萬一是蒙的呢？

　　劉炎梓為了這個小醫娘不給自己面子，不給他們家面子，梁珞想著會不會炎梓兄看上了素年，自己見過素年後更加確定，小小年紀已經出落得嬌媚可人，更難得的是那份平靜自若，怪不得會得了炎梓兄的青眼。

　　可梁珞現在不肯定了，小娘子是真有醫術啊，那艾柱是燃著的，不燙嗎？但魏捕頭的眉頭卻神奇地有放鬆的跡象，說明是真的有效。

　　一個好好的小姑娘卻在醫術方面有真造詣，這本身就讓梁珞想不通。

　　士農工商，醫者的地位要更加地低下，梁珞看素年的氣質，也不像是窮苦家的孩子，為什麼能夠這麼泰然地診治病人？她才多大？前途要不要？姻緣要不要？

　　素年跟謝大夫在一旁輕聲說著什麼，可能在討論魏捕頭的病情，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在年過半百的謝大夫面前，絲毫不落下風，反而是謝大夫的表情很虛心，讓梁珞看得恍惚。

個人言論

第五十三章扭捏

　　艾柱燃盡，素年將銀針起出，魏捕頭睜開了眼睛，「多謝小娘子，我覺得好多了。」

　　「你的病情很嚴重，必然是長時間累積下來的，或久居濕寒之地，過度勞累，或受寒後過度飲酒，使皮膚和血管擴張，受風濕寒邪侵入……」

　　「小娘子真是奇了，魏捕頭原先並不是林縣人，他曾經跟我們說過雪原高山，烈酒入喉的暢快，跟小娘子說的一般無二。」一旁魏捕頭的同僚忍不住插嘴。

　　雖然「皮膚和血管擴張」這些梁珞有些聽不懂，但不妨礙他驚嘆素年的專業。

　　他能夠在劉府迅速以魏捕頭的病情為切入點搭訕，還是得益於他對魏捕頭若有若無的關心，在縣衙裡，魏捕頭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

　　平常不顯山不露水，甚至有些刻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但他往那裡一站，身上隱藏不住的蕭殺氣息，令人生畏。

　　所以，但凡魏捕頭出面，一般很少有辦不好的事情。

　　梁珞曾暗自猜測魏捕頭的來歷，沒有長時間在殺戮中浸淫，不可能有這種狠戾的氣質。

　　可魏捕頭藏得很嚴實，可謂滴水不漏，不管任何人旁敲側擊，魏捕頭一絲口風都沒有漏過，只在偶爾喝過酒之後，惆悵著跟同僚描述一下遙遠地方的風景。

　　梁珞的耳朵豎得高高的，素年既然提起了，為了尋找病因應該會繼續問的。

　　誰知素年只是點到為止，在聽到魏捕頭並不是林縣人以後，果斷收了話頭，轉而開始擬藥方。

　　「防風三錢，制附片、地龍、當歸各兩錢，秦艽四錢，蒼朮、紅花、防己、徐長卿各兩錢，甘草一錢。每日一劑，分兩次煎服。」

　　素年轉身看著梁珞：「梁公子，您對魏捕頭的關心讓小女子心生敬佩，一而再再而三地希望小女子來診治，用心良苦，素年受教了。」

　　梁珞有些不適應，這個沈娘子對他不一直是一副懶得搭理的架勢嗎？怎麼忽然客氣起來了？

　　周圍的人聽了素年的話，無一不以閃亮的眼光崇拜著梁珞，梁珞有些不自然地笑笑：「這是應該的，應該的。」

　　「那麼，魏捕頭的病需要長時間的養治，他關節處紅腫的炎症沒有控制住之前，需要臥床休息，另外，要注意天氣變化，避免受風受潮，過度勞累，另外，宜進一些高蛋白，高熱量，易消化的食物，例如豆腐、雞蛋、肉類、酥酪等……」

　　梁珞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應過來，素年這是在跟他交代？交代如何照顧魏捕頭？開玩笑的吧？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好嗎？再說了，他哪兒有那些時間？

　　「沈娘子……」

　　梁珞剛想開口就被素年打斷，「對了還有，不能夠吃辛辣刺激的東西，不能夠飲酒，這些，還請梁公子多加註意，梁公子那麼體恤下屬的人，想必魏捕頭的癥狀很快就會好的。」素年的臉上閃著期待的光輝。

　　梁珞明白了，怪不得，這小娘子身邊的丫鬟一個個都擅長裝傻充愣扮豬吃老虎，源頭原來在這裡呢！

　　他能說不嗎！人話都說明了！自己死皮賴臉將她請過來，還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會兒要是說了甩手不管，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臉啊！

　　梁珞別的無所謂，這面子，是死也不願意扔掉的。

　　「……小娘子放心，梁某一定、好好照顧魏捕頭。」梁珞覺得自己嘴裡的字都是蹦出來的，偏偏素年完全沒有意識到，依舊笑靨如花。

　　***************

　　從縣衙裡回來，素年將另外幾個大關節需要針灸的穴位都跟謝大夫討論了一遍，魏捕頭之後的針灸，就由謝大夫著手進行。

　　謝林跟著素年回到了她的院子，當著眾人的面給素年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大夫使不得，您這是幹嘛？」素年趕緊將謝大夫扶起。

　　「素年姑娘，從今天起，你就是老夫的師父。」謝大夫表情鄭重，執意要再給素年鞠兩個躬。

　　「謝大夫，您這是要折煞我呢。」素年招呼小翠和巧兒將謝大夫拉住，「什麼師父不師父的，在醫術上，我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呢。」

　　「那也是我的師父。」謝大夫心意已決，雖然素年年紀小，但她的這一手針灸之術，絲毫不私藏的醫德，都足夠做自己的師父。

　　古代的大夫之間並不像現代，現代時不時開個研討大會，開個專項學術會議，更別說定時的學習、進修，古代不這樣，有一點別人不知道的東西都趕緊藏起來，即便是普通的藥方，也不會隨意告訴別的大夫知曉。

　　但素年不一樣，不僅不私藏，只要是她會的，謝大夫無論問什麼她都會如實地回答，剛剛更是詳細跟他講解了一番治療風濕之症的關鍵穴位和方法。

　　小翠和巧兒有些拉不住了，這不是力氣的原因，而是決心，素年無奈，只好讓兩個小姑娘鬆手，接受謝大夫剩餘的兩個鞠躬。

　　***************

　　謝大夫走了以後，小翠和巧兒眼睛裡的崇拜無以復加，特別是巧兒，那是誰呀？那可是林縣有名的同仁堂裡有名的謝大夫！

　　居然拜了小姐為師父，這真是……太刺激了。

　　更神奇的是，小姐一點反應都沒有，完全沒有異常，還嚷著要讓玄毅將新衣服換來瞧瞧，果然，自己跟著小姐是跟對了，巧兒在心裡暗暗地慶幸。

　　「一個大男孩扭捏什麼？讓你穿就穿，快點，穿好了讓小翠看看需不需要修改的。」素年看到玄毅身上還是那套灰不拉幾的衣服，忍不了了。

　　玄毅著臉，他又不需要新衣服，有什麼好試的？

　　「行吧，可能你自己不會穿，小翠，你去幫玄毅穿好了，一定要認、認、真、真地幫他穿好，知道嗎？」素年撇撇嘴。

　　「是！」小翠答得正氣凜然，邁開腳步就打算跟玄毅去前院。

　　「我、我自己換！」玄毅往後退了兩步，著的嘴終於鬆口了。

　　平常逼著他脫衣服針灸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要幫自己換衣服！？她們主僕到底有沒有廉恥之心啊啊啊！

　　看著玄毅掉頭就跑，小翠茫然地轉頭問素年：「那小姐，還要不要追出去？」

　　巧兒笑得渾身亂顫，半晌才停歇下來，「小姐，先吃飯吧，今天小翠姐姐不在，您嘗嘗我的手藝。」

個人言論

第五十四章酥糖

　　從那天以後，謝大夫每日都會來素年這裡一趟，有時候基本沒啥事，素年有些不解，謝大夫卻義正言辭：「這是徒弟的本分。」

　　素年無比地囧，可她也沒辦法改變謝大夫的觀念，只好自己找事情。

　　「除了溫針，冷炙治療這種風濕之症也很有效，雄黃、斑蝥各六錢，細細地研成粉，用蜂蜜拌成糊狀，再入麝香兩錢，拌勻，裝入小瓶子裡。」

　　「每次在患者身上，選取局部穴和疼痛點，大概四到八處為宜，若是像魏捕頭這種嚴重到全身疼痛的，可酌情增加，但不宜超過二十處。」

　　「取一寸見方的布，正中置米粒大小的藥糊，不可放多，不然會起泡過大，將布貼於穴點，一到兩個時辰後，患者會覺得有熱和刺痛感，四到六個時辰之後，會起泡，若起的泡過大，可用乾淨的銀針挑破放水，塗上消除炎症的藥膏。」

　　謝大夫聽得很認真，斑蝥有大毒，可用於發皰治病，但尋常幾乎不用，只有治療鼻痣的時候偶爾會使用。

　　素年和謝大夫相聊甚歡，巧兒輕手輕腳地為他們換上溫熱的茶水，並端上點心。

　　謝大夫走後，小翠走到素年的身後，輕輕在她的肩上捏了捏，謝大夫每天會過來，小翠其實挺開心的。

　　因為她發現，小姐的臉在說起她聽不懂的醫術時，是會發光的，熠熠生輝，特別好看。

　　「小姐你嘗嘗，這是我買回來的酥糖。」小翠熱心地推銷，她們現在日子好了，日日都會有點心酥酪等輪著吃，有時候是素年心血來潮指導小翠做，有時候乾脆上街買。

　　「酥糖啊…」素年看著精緻的小碟子上精緻的點心，鼻尖彷彿又有丹桂冷香。

　　「小翠，你知道在哪裡能採到桂花嗎？」

　　小翠點點頭。

　　「那讓玄毅跟你一塊兒，去採些來吧，快中秋了，做點桂花酥糖來應應景。」

　　素年本打算做桂花月餅的，可無奈條件有限，沒有烤箱等高級的工具，就算小翠天賦驚人，那也沒有做出無米之炊的本事。

　　小翠脆聲應了下來，轉身就往前院跑。

　　素年忽又想起，玄毅有段日子沒在後院露面了，除了吃飯。

　　這少年……，是真的皮薄啊。

　　那天，素年主僕三人只不過將裙子撩到膝蓋針灸而已，膝蓋啊…，又不是大腿或是比基尼，不巧讓玄毅進來的時候瞧見了。

　　就那麼一眼，素年自己都沒有看清楚玄毅的表情，他就已經避開了，但從那天開始，這廝堅決不踏入後院一步，就算是吃飯，那也會高聲在外面為自己傳報。

　　素年是覺得沒什麼，不就是小腿嘛，誰還沒露過小腿？巧兒和小翠倒是也立刻紅了臉，甚至不顧仍舊扎在足三里上的銀針就要將裙擺放下來。

　　素年這才覺得不妥，入鄉隨俗，就算她的靈魂再覺得無所謂，那也不能表現出來。

　　所以，對於玄毅這種彆扭的狀態，她也就不多加糾正了。

　　玄毅和小翠很快弄來了一籃子桂花，相當的不容易，其實做桂花酥糖應該最好提前採摘，不過素年也只是臨時起的意，所以沒辦法。

　　將桂花用清水浸泡透後撈乾榨乾，瀝出桂花中的苦味，這樣處理後的桂花做出來的酥糖，吃起來具有濃郁的香味。

　　選取上好的麵粉，上好的白糖，上好的黑芝麻，和上好的飴糖。

　　炒熟、碾細、熬糖、拉糖、壓糖，最後切成二指寬的條狀用油紙包好。

　　「茶罷一塊糖，咽而即消爽，細嚼丹桂美，甜酥留麻香。」素年捻起一塊酥糖慢悠悠地放進嘴裡，搖頭晃腦地細細品味著。

　　小翠雖不大能領會到素年的感嘆，但她知道這是讚美的意思，當即笑彎了眼睛。

　　「翠啊，多做些用油紙包了，讓巧兒帶回她家裡一份，還有謝大夫那裡也不要忘了。」素年對小翠的手藝相當地滿意。

　　清甜馨爽，香氣馥郁，桂花和芝麻的香味交錯融合，回味悠長。

　　「梁府二公子求見。」院門外，玄毅的聲音傳來，素年循聲望去，壓根沒瞅見玄毅的影子，行吧，素年理解他，「那就請進來吧。」

　　梁珞一邊走一邊嘀咕，還求見？他什麼身份？見一個小醫娘卻被斷然拒絕在門外，非要等待通報。

　　「喲，什麼味兒啊，這麼香？」梁珞鼻尖聞到了甜香。

　　「梁公子。」素年見禮：「我們剛試著做了桂花酥糖，不嫌棄的話，嘗一塊兒？」

　　梁珞立刻來了精神：「桂花酥糖？沒想到小娘子的除了會扎針，也會別的事情嗎。」

　　素年有翻白眼的衝動，會不會說話這人？看著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說話這麼不討人喜歡呢？

　　當即，素年的態度就懶散下來：「承蒙公子誇獎，也是，梁公子的身份，什麼好東西吃不到啊，是小女子唐突了。」

　　梁珞一愣，他怎麼聽著這話有些不是味呢？

　　素年覺得跟梁珞無法溝通，就乾脆不說話，捧著一杯清茶喝得愜意，小翠之前打算給梁珞上茶，但一聽小姐的話，立刻就改成別的事情了，小院子裡悄無聲息。

　　「咳，沈娘子，梁某這次來，為的是魏捕頭的事情。」梁珞清了清嗓子開口。

　　「魏捕頭如何了？謝大夫說，魏捕頭的情況正在好轉。」

　　「是的，沈娘子醫術了得。」

　　「不敢當，後來每日去給魏捕頭的診治的是謝大夫，說起來，謝大夫居功至偉。」

　　素年跟梁珞打太極，不驕不躁，卻有些想不通梁珞的意圖，他不可能只是刻意上門讚美她的吧？那也太閒了……

　　「魏捕頭病雖然轉好，可是沈娘子有所不知，他卻執意要離開縣衙，你說，這事兒弄得。」梁珞的表情忽然一轉，無限憂愁起來。

　　「哦？是嗎？」

　　素年淺啜了一口清茶，神情淡然。

　　「可不是嘛，沈娘子為了他好讓他臥病在床，可這個魏捕頭不領情，非說自己如何能夠光拿月錢不做事兒？最後在大家的勸阻下，雖然答應了要好生休養，卻是也不願在留在縣衙了。」

個人言論

第五十五章討要

　　素年看著梁珞想要表現出遺憾，卻因為不夠老練而流露出來的破綻，帶著淡淡地窘迫，心裡估摸著應該不是他說的那麼回事。

　　梁珞如何能不窘迫？他壓根不知道！是他的父親，說是縣衙不養閒人，風濕之症稀鬆平常，怎麼到魏捕頭這裡就不能忍了？還臥床休養，這不是帶壞風氣嘛。

　　做捕頭多多少少會有些傷痛，這簡直太正常了，所以知縣大人覺得不能姑息，養病可以，縣衙也認了，總不能被人指著說風涼話，可是，既然身體如此不適，那麼捕頭一職，想必也是不能勝任的。

　　梁珞整日在外「流竄」，等他知道消息的時候，魏捕頭早搬出了縣衙，他腦子立刻嗡嗡起來，傻了眼，他爹怎麼老是拖他後腿呢？

　　才跟炎梓兄約好了中秋祭月的事情，這是打算讓自己再被爽約的意思啊。

　　跟父親一陣猛鬧，梁知縣頭疼不已，甚至派人打算將魏捕頭再接回來，但魏捕頭可是一個很有骨氣的人，說不回來就不回來，這不，梁珞只好將主意打到素年的身上。

　　如果說成是魏捕頭自己要走的，應該能敷衍得過去吧？應該不會去炎梓兄那裡告狀吧？

　　梁珞很忐忑，再一次痛恨素年的小丫頭沒有眼色，怎麼不給自己上茶呢，他現在很需要啊！

　　茶盞跟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素年輕輕地笑著：「是這樣啊，謝大夫沒有跟我說呢，這魏捕頭也真是的，梁公子既然是這麼深明大義的人，那麼梁知縣想來也必然是個體恤下屬的好知縣，如何會跟他計較？梁公子說是吧？」

　　梁珞頭皮一麻，這個小娘子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怎麼好像瞬間就從他的話中判斷出緣由？這怎麼可能？

　　「那是、那是自然。」梁珞牽強地笑起來，心知多說無益，估計素年差不多已經全猜到了，他這趟是白來了。

　　「對了沈娘子，幾日之後的中秋祭月你參加嗎？」梁珞訕訕地轉移話題。

　　「那是什麼？」

　　「是林縣在中秋夜舉辦的祭拜月神娘娘的活動，以比賽的形式，獲勝者可以獲得祭拜的資格，我和炎梓兄已經約好了一同參加，沈娘子如果感興趣亦可前來。」

　　「多謝梁公子。」素年也不說去還是不去，梁珞也無所謂，他只是這麼一說，中秋祭月本就是男女分開競賽，素年就是去了也跟他們碰不到。

　　素年覺得好笑，這梁珞似乎對劉炎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也決然不是前世流行的耽美的風格，似乎就只是單純的崇拜，這種情緒在知縣二公子身上，可真是難得。

　　梁珞離開的時候，素年還是讓小翠給他帶了一小包桂花酥糖走，不管他吃不吃，好歹自己送了。

　　然後等到謝大夫來的時候，素年直接將梁珞說的情況開口問了，果然跟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

　　「魏捕頭二話沒說就搬了，也是個暴烈的性子。」

　　「恩，看得出來。」素年點點頭，眼睛裡若有所思。

　　謝大夫對於小翠做的桂花酥糖讚不絕口，說是比自己吃過的所有酥糖都要爽口，讓小翠心花怒放，強調了一下關鍵是小姐指導得好，就捧著裝糖的小碟子去取得玄毅的認可了。

　　可憐的玄毅真心不愛吃甜的東西，神經被小翠折磨地半死，還是素年讓他去跑一趟腿才將他拯救出來。

　　素年讓玄毅給劉府送一份桂花酥糖。

　　本來素年壓根不會這麼想，又不是什麼多熟悉的關係，又不是什麼多好的東西，可誰想劉炎梓派了小廝竹溪前來，說是從梁珞梁公子那裡偶然嘗到了桂花酥糖，一吃之下甚覺可口，得知是出自沈娘子之手，特此前來求取。

　　素年就納悶了，劉府這個有錢的大戶人家，什麼酥糖點心買不到？就算她們做出來的好吃吧，能好吃頂了天？還特意差人來要？

　　還有梁珞，該不會特意讓劉炎梓吃到的吧？給他帶走的那一小包，實際上並沒有多少，一是覺得他壓根就不會吃，而是覺得就算吃也吃不了多少，玄毅要死要活抗拒甜食已經讓素年形成男子都不愛甜食的觀念了。

　　所以，那一小包酥糖怎麼也不能剩到劉炎梓那裡，除非是梁珞直接帶過去的。

　　素年想的也沒錯，這梁珞得了酥糖，發了愁，他雖然不忌口，但甜食，還是糖，那就是小女生吃的東西啊。

　　可他又不好處理掉，要是一個點背處理不好被看見了，他在沈娘子心中的形象就更差了，雖然現在也沒好到哪裡去。

　　梁珞的腦袋瓜動得快，轉瞬就想到了一個美好的主意，於是立刻轉頭顛顛兒地去了劉府，狀似不經意地貢獻出來。

　　這炎梓兄不是對沈娘子另眼相看嗎，他這種討好的舉動，會讓炎梓兄對自己大加改觀吧？

　　劉炎梓確實改觀了，梁珞這廝心機不小啊，找個莫須有的藉口去見沈娘子還不算，得了酥糖居然還要瑟到他眼前，是炫耀的意思？

　　劉炎梓面上不顯，轉頭就派小廝厚著臉皮去要糖，也不管這個舉動合不合適宜。

　　小翠之前做的糖早就分光了，劉府這一來要，小翠就得要重新做，幸好桂花還剩一些，做好了之後，就讓玄毅給劉府送去了。

　　「巧兒，中秋祭月是個什麼樣的活動？」素年忽然很有興趣。

　　巧兒將手裡的線咬斷，把衣服拎起來左右看了看：「巧兒不太清楚呢，那都是公子小姐們參加的，巧兒只知道好像要作詩作畫，哎呀反正琴棋書畫都有吧。」

　　素年抬頭，秋高氣爽的天藍盈盈的十分好看，琴棋書畫呀，她靠著作弊倒是不難，但，這個時空的月神娘娘到底靈不靈呢？

　　「小姐，你要去參加嗎？」巧兒拎著衣服走到素年的旁邊，素年順從地站起身，平舉著雙臂，任由巧兒在她身邊比著衣服。

　　「不知道，還在考慮，也不知好不好玩。」

　　「有什麼好玩的，小翠覺得，小姐就是不去參加也比那些人厲害。」小翠斬釘截鐵地下結論，理所當然的語氣讓素年汗顏。

　　「確實沒什麼好玩的，」巧兒接過話頭，坐回去繼續開始活，這件中衣是給素年縫製的，每一寸的針線她都用心來，「不過，聽之前的人說，獲得勝利的人除了有參拜月神娘娘的資格以外，還有不少銀子可以拿。」

個人言論

第五十六章燈謎

　　素年的耳朵一動，銀子？好東西啊，不是她市儈，是她沒辦法不市儈。

　　素年早早的就為自己打算過了，她也知道，在這個時代，她就算以後成為個神醫，那又如何？古代醫生的地位低那是公認的。

　　在平民的眼中，好歹還稍微能夠獲得些尊重，但在高官大人的眼裡，那就什麼都不是。

　　梁珞以為他每次看自己不解的那些眼神掩飾地很好，其實素年都看著呢，就是懶得理會而已。

　　她不需要什麼地位，不需要什麼身份，只要一個能夠養活自己的手藝即可，多賺些錢，比嫁個好人靠譜多了。

　　再說了，這是古代哎！普通人都能納個妾來玩玩，素年是有潔癖的，這種事情，她就不考慮了。

　　「有銀子嗎？多嗎？」素年的興趣前所未有地高漲起來，這個祭月活動似乎還挺不錯的。

　　巧兒手裡的針線停下來，看著素年異常明亮的眼睛，再看對面小翠若無其事地飛針走線，心裡暗暗嘆息，自己的修為還不夠啊。

　　「聽說挺豐厚的，不過那倒是其次，參加活動的大家閨秀誰會將那些賞金看在眼裡？所以到沒有聽說有多少，不過，這種活動，定然是不會少的。」

　　巧兒趕緊將自己知道的情況詳細地說出來，然後小心地問：「小姐，你真要參加啊？」

　　「要，當然要參加，這種盛會錯過了那多可惜？再說了，那些銀子在等著我呢，我要是不去的話，它們多可憐啊。」

　　「噗嗤。」小翠嘴角沒憋住，趕緊用手摸了摸臉，一本正經地繼續低著頭飛針走線。

　　好吧，巧兒覺得小姐說的沒錯，雖然那些銀子暫時還不屬於小姐的，但巧兒對素年可是很有信心的，小姐要是去參加的話，那必然是要拔得頭籌的。

　　素年雖然嘴上說的豪邁，可她心裡也有點打鼓，琴棋書畫，棋、書、畫她從前倒是玩過，至於琴……，她還真沒學過，身體條件不允許啊，這要是不巧正好有這項，她可就要露餡了。

　　中秋祭月活動如期而至，那一天在林縣最大的一條街道上，兩旁邊早已懸掛了紅彤彤的燈籠，周圍店鋪熱鬧非凡，紅紅火火的樣子。

　　素年帶著小翠和巧兒早早的出門，本想將玄毅也叫上，可這傢伙非要留守，說是這種時候才會更不安全。

　　素年想著也對，就單方面答應他會給他帶禮物，也不管玄毅想不想要。

　　「林縣原來有這麼多人啊…」素年發出了沒見過世面的感概。

　　不僅人多，而且許多都是有小廝婢女跟著的公子小姐們，有的在臉上覆了面紗，有的帶了帷帽，公子們個個打扮得器宇不凡，就是裝，也裝的異常有氣質。

　　素年穿著素凈的月白色錦衣，只在衣擺和袖口用青翠的絲線著竹葉的紋路，青色銀色桃枝紋路的腰封，外面罩著一件同樣是白色的紗裙，袖口用銀線勾出幾片祥雲，簡單雅緻。

　　頭上是小翠給梳的簡單隨意髮式，並沒有什麼裝飾，只壓著一朵新鮮的芙蓉，卻讓素年整個人靈動水嫩。

　　素年光顧著看那些燈籠，卻不知道她微抬著頭，雪白精巧的下巴在勾勒出光滑的線條，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想要參加祭月活動的人，可以在街頭舉辦活動的那些人那裡取一塊牌子，上面有標註好的號碼。

　　第一輪活動，就是這些紅彤彤的燈籠，每一隻燈籠下面都掛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燈謎。

　　是的，猜燈謎，素年簡直不知道這是中秋活動啊還是元宵活動，後來得知每一年的形式都不一樣這才釋然。

　　如果猜出了這些燈謎，就從燈籠下面的框裡取一枚小牌子，然後將所有猜出的牌子帶著，去街尾那裡將答案寫出來即可，猜出來的數量越多，名次就越靠前。

　　「二形二體，四支八頭，四八一八，飛泉仰流……，小姐，這是什麼呀？」巧兒不解地問，素年已經讓小翠去取牌子了。

　　巧兒的聲音一落，周圍的目光「刷刷刷」地飛射了過來，猜燈謎啊姐姐，就是知道了謎底也是不能說出來的。

　　素年抿嘴一笑，將巧兒的手拉出來，在她手裡慢慢地寫了一個「井」。

　　巧兒恍然大悟，也察覺到的自己剛剛的話有些不妥，吐了吐石頭伸手捂住了嘴，素年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笑容溫暖得體。

　　「小姐，拿回來了。」小翠將這個燈籠的牌子收好，眼睛滴溜溜地亂轉，希望素年繼續給她指示。

　　素年也不含糊，輕輕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句，小翠一溜煙又鑽進了人群中。

　　猜謎啊，素年這個擅長，曾經沒東西打發時間的時候，她就捧著一本有十厘米厚的燈謎大全挑戰自己的智商，那當然是大半都猜不出來的。

　　不過，有百度啊，猜不出來，素年就去搜索答案，她記憶力又好，那一本燈謎大全後來就沒有他想不出來的。

　　素年這會兒無比慶幸自己還是有點頭腦，當初沒去看什麼腦筋急轉彎大全什麼的，不然可就悲劇了。

　　「沈娘子。」

　　素年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轉頭看去，就瞧見梁珞咋咋呼呼的樣子，穿的倒是一如既往的富貴逼人，就是那氣質，嘖嘖，真心紈絝。

　　在梁珞的身後，劉炎梓慢慢地也朝著素年這邊走，衣著素雅，全身只在腰間綴著一塊羊脂玉佩，並無其餘點綴，可人那氣場在那兒呢，儒雅清俊。

　　「沈娘子，你還真來了啊。」梁珞來到素年的面前，語氣有些驚喜。

　　素年聽到梁珞說話就有些無語，就算知道梁珞是無心的，她也不想搭理他，說的好像自己不應該來才對。

　　「沈娘子。」劉炎梓輕輕跟素年點頭示意，素年還禮，劉炎梓身後的小廝手中，那個放燈謎牌子的小布包似乎鼓鼓的樣子。

　　「素年才來到林縣不久，這種盛會自然不想錯過，讓公子見笑了。」素年笑得謙虛，在秀才公子面前她可不敢託大。

　　結果小翠捧著一堆牌子擠了回來，「小姐你看，我一次沒拿完，一會兒再去。」

　　素年的眼角跳了跳，艱難地點了點頭。

　　小翠這會兒可忙碌了，忙到根本沒有注意到梁珞和劉炎梓的存在，將牌子交到巧兒的手中，頭也不回地又鑽回了人群中。

　　「沈娘子……，這個，中秋祭月活動，不是比賽看誰拿的多……」梁珞怕素年沒搞懂狀況，要是沒猜出來就將牌子拿回來，那一會兒還是要丟人的。

　　「哦？不是嗎？我以為是拿的越多越好呢。」素年面對梁珞始終淡定略帶嘲諷。

　　「只要沈娘子猜得出來，那必然拿的越多越好。」劉炎梓臉上露出了笑容，「沒想到沈娘子還有大才學，看來這次中秋祭月一定很有趣呢。」

　　「不敢當不敢當。」素年真心羞愧，百度來的如何比得上劉炎梓的真學問？

　　劉炎梓和素年寒暄了幾句，他們畢竟不是來觀光的，素年更是目標明確，便也就打算各玩各的。

　　有禮地道了聲再見，劉炎梓就選擇了另一邊慢慢走過去，而梁珞則落後一步，悄悄地問素年：「沈娘子，這些……，你真的都猜出來了？」

　　素年但笑不語，光盯著他臉看。

　　梁珞心想不能啊，他可是都看了幾遍了，也就是看著兩個瞅著眼熟的，為了小廝才去取了牌子，這個小丫頭片子怎麼可能猜得出來？

　　「沈娘子，沒看出來啊，要是你真的時來運轉贏得祭拜資格，可是要讓梁某佔個喜氣。」梁珞讓素年笑得心裡發毛，趕緊說了句客套話跟在劉炎梓身後離開。

　　跟這人真沒辦法聊天了，什麼叫時來運轉？自己一向很好運的好嘛。

　　素年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轉過頭繼續一路看去。

　　大部分的燈謎素年看一眼就能說住謎底，有字謎，有打物的，還有只掛著一張無字白紙，打的是中藥名「白芷」，素年一邊猜一邊走，慢慢覺出興味來。

　　只是苦了小翠，在人群裡竄進竄出，靠著平常刻意練出的一身力氣，再加上良好的伙食和針灸養生，生生將那些丫鬟小廝們給擠開，結果，有人不開心了。

　　「你是誰家的丫鬟，怎麼這麼沒規矩？」一個被小翠擠開的身穿鵝黃色束腰長裙的婢女叉著腰指著小翠。

　　小翠莫名其妙，她怎麼沒規矩了？她都等了一會兒了，可這個婢女壓根就不拿牌子，站在燈籠面前也不知道幹什麼，小翠這才抓緊時間擠進去拿一個，她的任務艱巨著呢，可容不得在這裡磨蹭。

　　「沒看見我站在這兒啊？擠什麼擠？沒教養。」那丫鬟看小翠不說話，又長得呆裡呆氣的，氣焰立時更加囂張起來。

　　「看見了啊，可你又不取牌子，那還不讓別人取了？」小翠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這不浪費人的時間嘛。

　　「誰說我不取的？我不是還沒來得及嗎，你急什麼急？你家小姐到底猜出來了沒有？可別是為了面子隨便拿！」

個人言論

第五十七章氣焰

　　小翠本覺得無所謂，但一聽這話，怒了。

　　說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說她家小姐！

　　「沒來得及？我看不盡然吧！你就是慢慢挑也能挑出一個看順眼的，猜不出來就猜不出來，還非要做樣子站在這裡，你知道這叫什麼舉動嗎？叫佔著茅坑不拉屎！」

　　小翠怎麼說也是歷練過的，存心想要諷刺人的話，那是張口就來，更何況這個小丫鬟明眼一看就知道在拿自己出氣，她可一點都嘴軟。

　　小丫鬟的臉立刻就漲得通紅，嘴裡「你」了好幾聲，小翠下巴一揚：「我怎麼了？我家小姐就是厲害，還有不少牌子我沒來得及拿呢，我可不像你這麼閒。」

　　小翠說完轉身就想走，小姐說了，輸人不輸陣，她們已經沒有顯赫的家世，也不靠著別人生活，所以要活得更加有骨氣！

　　小翠在聽到素年說這番話的時候，心裡還有些難受，可素年的眼睛裡一絲傷感的情緒都沒有，反而是神采奕奕的憧憬，小翠才知道，小姐並沒有感懷曾經，只是在告訴她和巧兒，不管面對什麼人，她們都不需要放下自尊，她們是素年的丫鬟，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夠欺負的。

　　一個人影攔到了小翠的面前，「想走？你知道你剛剛得罪的是哪家嗎？那是楊府台的親眷。」

　　小翠臉色一白，府台大人？不過是個林縣的活動，為什麼會出現府台的親眷？

　　擋住小翠離開的小廝，看見小翠的表情之後有些得意，牙尖嘴利的丫鬟，當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剛剛被小翠一頓說得面紅耳赤的丫鬟反應了過來，趾高氣揚地走到小翠的面前，眼睛微瞇，「你剛剛說什麼？你家小姐很厲害？笑死人了！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野丫頭也能稱為小姐？有你這樣粗魯的丫鬟也能稱為小姐？」

　　「你！」小翠很想反擊回去，可是府台……，那是個很大的官，她不想為小姐招惹這種麻煩。

　　「你什麼你？嘖嘖，看你這種模樣打扮就知道，你家小姐定然也是個不入流的，還敢稱很厲害？我看在丟人方面確實很厲害！」

　　周圍有人發出並不善意的嗤笑，大家都聽到了剛剛小廝的話，楊府台的親眷，就算瞧著小翠現在很委屈，也是不會有人願意伸出援手的。

　　「是嗎？那麼多謝誇獎，我家丫鬟能夠隨我，我可是相當滿意的。」

　　乾淨清亮的聲音突兀地從人群後傳來，小翠的眼眶一熱，剛剛被這個丫鬟說倒不覺得有什麼，可一聽到小姐的聲音，她就忍不住了。

　　人群分開，素年帶著巧兒出現在那裡，明明身材嬌小的一個人，卻讓小翠覺得無比地安心可靠。

　　「能放我家丫鬟過來了嗎？她還有重要的事情呢，比不得諸位，那麼清閒。」素年的口氣跟小翠如出一轍，只不過態度更加淡然，令人更加生氣。

　　正主出現，饒是小丫鬟再仗著府台大人的背景，也不好將剛剛「不入流」「野丫頭」這種話再說一遍。

　　小翠用力揮開小廝擋在自己身前的手，大步地走回素年的身後，用蚊子哼的聲音說：「小姐，他們是楊府台家裡的……」

　　素年神色不變，只是看著對方的小丫鬟，忽然抿唇一笑，帶著小翠和巧兒轉身就走。

　　「她、她什麼意思？」小丫鬟被素年「不懷好意」的笑容給弄懵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哪家的丫鬟？這真是……，氣死人了！

　　「小姐對不起，小翠給你惹麻煩了。」素年的身後，小翠低著頭，語氣低落。

　　素年漫不經心地看著那些燈籠，一一示意巧兒去拿牌子，「嗯，確實麻煩了些。」

　　小翠聞言頭垂地更低，恨不得埋進胸口。

　　「說明我教育地還是不夠到位，不過是府台而已，就讓你失了氣焰？」

　　嗯？小翠抬起頭，眼中茫然，小姐的意思是，她後來懼於對方的地位忍氣吞聲讓小姐覺得麻煩？好像，有些說不通的樣子。

　　「小翠，府台就能夠保證別人不生病了嗎？就能夠影響我們的財路嗎？就可以全方位封殺我們嗎？」

　　「風……傻？」小翠一頭霧水。

　　「不會的，他們或許會有這個閒情逸緻，但我們不靠他們的施捨才能過日子，除了小姐我會醫術，咱們還可以賣繡品，還可以捯飭別的東西賺錢，林縣待不下去，咱們還可以去別的縣城，甚至京城，沒什麼可以影響到我們的。」

　　素年是真的不在乎，再惡劣，能夠有她剛穿過來的時候惡劣？沒吃沒喝，連個禦寒的被子都沒有，燒個柴還要自己去撿。

　　而現在，小翠會一直陪在她身邊，還有巧兒，還有玄毅，素年很知足，所以她不想讓這些願意陪著她的人受委屈，她沒什麼階級意識，只知道，這些人她都是當做家人來看待的。

　　小翠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她突然發現自己好沒用，明明自以為是最懂小姐的，可到頭來還是膽怯了，要讓小姐來為自己解圍。

　　素年看到小翠失落的神情，也不說話，這丫頭自我修復功能很強大，很快會自己振作回來的。

　　果然，巧兒從人群裡艱難地鑽回來，她的力氣不如小翠，花得時間長了些，將牌子放好，巧兒打算再去的時候被小翠拉住，「小姐，還是我去。」

　　素年點點頭，小翠已經沒有自責和軟弱的情緒，小胸脯挺起，意氣風發，她不怕了，什麼府台，什麼高官，她家小姐果然才是最厲害的。

　　猜燈謎的活動只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就不再接受答案了，素年的時間完全夠，只不過小翠和巧兒手裡的牌子都快裝不下了。

　　在街尾的案桌那裡，小翠和巧兒將牌子倒出來，驚起周圍一片詫異。

　　可是數量並不是勝出的關鍵，要看是不是都猜對了。

　　有人將素年引到一張案桌的後面，鋪了雪白的宣紙，將這些牌子對應的燈謎給她讓她寫出答案。

　　素年雪白纖細的手輕握筆桿，筆尖吸足了濃墨，慢慢地下筆。

　　彩筆生芳，墨香含素，字跡清秀靈動，又不失大氣，素年站在桌案後面奮筆疾書，臉上專註的神情引得不少人駐足。

　　一旁有專人統計她的答案是否正確，正確地會放入一個小籃子裡計數。

　　素年的小牌子一個接一個地有效，圍觀的人臉上皆是驚訝，都是正確的？

　　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站在這裡不肯離去，他們倒想看看，這個小娘子究竟猜對了多少。

　　「炎梓兄，那是，沈娘子？」梁珞和劉炎梓也看到了街尾了盛況，他們也是來交答案的，卻發現有許多人都在圍觀，走近了一看，居然是沈素年。

　　梁珞倒抽一口冷氣，素年桌案上的那些牌子，數量驚人啊…，饒是劉炎梓猜對的也沒有她的多。

　　這怎麼可能？梁珞仍舊覺得不可能，甚至將劉炎梓都給忘了，也定定地站在那裡盯著看。

　　劉炎梓看著素年，眼睛裡有亮亮的光閃現，然後慢慢地走到另一張案桌後面，也開始寫他的答案。

　　素年擱下筆，寫了太多的字，手有些酸疼，小翠自然而然地走過去，輕輕地給她揉捏起來。

　　「一百四十六枚。」負責記錄的人將素年猜對的數量報了出來。

　　嘩然一片，一百四十六枚，這條街上兩邊的燈籠數總共才一百五十個！

　　有人直接將一塊玉色的牌子交到素年的手中，通常程序是要等猜謎結束了以後根據名次來發放玉牌的，但這次乾脆就直接發了吧。

　　「不會是徇私舞弊吧？」人群中有小人之心者產生質疑。

　　「本次祭月大會所有的活動並不存在任何營私舞弊的成分！雖然只是一個民間活動，但林縣的祭月大會可是相當有口碑的，由楊府台大人親臨林縣封存題目，若是有疑問，大可找楊府台要個公道！」

　　負責核對答案的人耳朵很尖，人家質疑的聲音並不大，他卻已經聽到了，當即擲地有聲地反駁。

　　於是那個不和諧的聲音消失了，會來參加祭月活動的公子小姐們，怎麼說家裡也是條件比較好的，渾水摸魚可以，要是讓人逮出來具體是誰家這麼酸葡萄的心態，那也不太好看。

　　「七十八枚。」旁邊又傳來一聲報數的聲音，又是一片嘩然，只不過聲音小了一些。

　　若是沒有素年，這個數字必然能讓人驚嘆，素年轉頭看去，看到劉炎梓投過來帶著笑意的眼神。

　　這傢伙行啊，那些燈謎如果自己沒有曾經看到過，是堅決不可能猜出來的，什麼「白蛇過江，頭頂一輪紅日」，自己這個偽古代人怎麼可能想到是油燈？

　　所以，她的這些答案是有水分的，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記憶力，而劉炎梓則是實實在在破解了七十八道燈謎，這才叫真厲害。

　　素年是沖著最後的賞金來的，所以她知道就算自己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於是也不矯情，大大方方地在小翠和巧兒的攙扶下走到一旁，等待燈謎活動最後的結果。

個人言論

第五十八章萌動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有個小姑娘猜對了一百四十六道燈謎，那些純粹只是來湊熱鬧的人們都擁擠到街尾想去一睹這位才女的芳容。

　　楊鈺婉臉色鐵青，她周圍的幾位小姐都緘默不語。

　　楊鈺婉是楊府台的千金，在家裡排行第三，不是長女，也不是幼女，卻是最得楊府台的歡喜。

　　這全因楊鈺婉從小就知書達理，別的姑娘心思都用在女紅或是管家方面，可她偏不，就對那些詩詞歌賦感興趣。

　　這女兒家學這些其實本沒有什麼大作用，以後相夫教子賢惠持家，只要讀懂女戒和三從四德即可。

　　然而楊府台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自己這個女兒不錯，在黎州，誰人不知道他們楊家有一位出了名有學問的才女？

　　那些同僚沒少以這點來恭維自己，說得楊府台是全身舒爽，更是對楊鈺婉疼愛有加。

　　而這次，一個林縣的中秋祭月活動，楊府台為了體現自己勤於體察民眾，便特意主動親臨林縣主持，林縣的知縣得知以後心潮澎湃，感激涕零。

　　楊鈺婉則是聽說林縣的祭月活動很有意思，勝出的人不僅可以獲得祭拜月神娘娘的資格，更是會額外在林縣的人心裡博得才子才女的頭銜。

　　楊鈺婉對林縣的才女雖不稀罕，但自己多一個成就讓父親高興高興也是不錯的。

　　所以楊鈺婉也來了，只是她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區區一個小縣城，搞出來的燈謎居然如此的難？還是說，林縣的這些讀書人的學問要比其他地方的好？

　　楊鈺婉看著那一隻隻紅彤彤的燈籠發愁，她能猜出來的也不過十之一二，而她的身邊，早已圍了一群仰慕楊家門第和她在外名聲的閨秀們。

　　其實楊鈺婉誤會了，她不知道這些看似普通的燈謎花了大家多少的心思，那是搜羅徵集出大量的謎題，然後慢慢篩選出來的一百五十道。

　　普通人能猜出個十題不得了了，而有些學問的，也就二三十題，像楊鈺婉差不多能猜出快四十題的樣子，足以說明她的學問還是很不錯的。

　　可她不滿足，尤其是聽到了消息，有人猜出了一百四十六道燈謎，那種打擊如同晴天霹靂。

　　她是誰？她是府台大人的千金，是黎州有名的才女，卻在林縣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地方落後人家這麼多，這怎麼可以？！

　　楊鈺婉身邊的小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的心已經飛去了街尾，很想親自看一眼究竟是哪家小姐居然如此的能耐，她們平常並沒有聽說過風聲，莫非是劉家的姑娘？

　　可楊鈺婉這裡也不好離開，這可是府台大人的家的小姐，能夠巴結上她，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楊鈺婉心裡何嘗不是煎熬？她再次掃視了一遍兩排通紅的燈籠，知道這已是極限，便狀似從容地往街尾邁步。

　　「聽說了沒有，劉公子猜出了七十八道燈謎呢！」丫鬟們為林縣的小姐們帶來了最新的消息，讓這些待嫁的小姑娘們的心一下子鮮活起來。

　　婚假在古代是很莊重的一件事，就好像是找工作一樣，是小姑娘們為了自己以後的生活找的一份固定的工作，不能夠跳槽。

　　所以在她們的心裡，關注那些青年才俊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要說在林縣有哪家公子能讓小姑娘們提起名字就臉紅心跳的話，那必然是劉炎梓。

　　「劉公子好厲害……」

　　「就是就是，太厲害了……」

　　閨秀們完全忘記了素年的一百四十六的數字，滿心歡喜地為劉炎梓的七十八震驚崇拜著。

　　走在前面的楊鈺婉心裡也震驚了一把，這林縣……果然藏龍臥虎！

　　街道兩旁還在猜燈謎的人少了許多，都積壓到街尾，楊府的小廝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為楊鈺婉開闢出了一條道路。

　　四十一枚，這是楊鈺婉最後猜出的數量，她暗咬著下嘴唇，在丫鬟的引路下往案桌處走。

　　然而走了兩步，楊鈺婉停住了，在她的左手不遠處站著三個人，兩男一女，女的清麗脫俗玉雪婉然，安靜地站在那裡，兩個男的一個衣著光鮮，嘴巴開開合合，一直在說著什麼，而另一個……

　　星眸好似琉璃玉，溫潤的氣質如三月的春水般，讓人的眼睛挪不開，面冠如玉溫文爾雅，單單是站在那裡，就能夠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那是誰？林縣……，有這麼出色的男兒？

　　楊鈺婉忽地紅了臉，頭微微低下，快步地走到案桌後面，之前的不甘心似乎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腦海裡只有那文雅男子抿唇一笑的模樣。

　　這三人正是沈素年、劉炎梓和梁珞。

　　梁珞這個高興啊，跟炎梓兄站在一塊兒，那是到哪裡都能夠受到萬眾矚目的關注，他很滿意，很開心，果然有學問的人就是不一樣。

　　「沈娘子，你真的猜出了一百四十六道燈謎？」

　　梁珞第一百八十次不敢相信地問，這不可能啊，炎梓兄才不過七十八道，這沈娘子難道是比炎梓兄更才華出眾驚才絕艷？

　　素年含笑不語，她不好昧著良心說「是的，是我猜出來的」，這是對百度的不尊重，素年只好裝傻。

　　劉炎梓的話也很少，可素年覺得，劉少爺的心情不錯，雖然他平常就是溫潤的樣子，嘴角時常含笑，可今天他嘴角的弧度明顯比平常的要大一些。

　　楊鈺婉的答案寫完了，四十一枚全部有效，負責的人大聲報出了數目，那些大家小姐們捧場地發出驚呼。

　　含羞帶怯地抬起頭，楊鈺婉的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掃過劉炎梓站的地方，卻發現這人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這裡，而是仍然含笑著聽梁珞說話。

　　一個男的說話有什麼好聽的？楊鈺婉抿了抿嘴，再看一旁的素年，不得不說，素年的容貌確實美好，可楊鈺婉怎麼看怎麼覺得她礙眼，這個女的又是誰？

　　燈謎時間結束，這些燈籠並不會撤走，而是要在這裡展出三天，供林縣所有人賞玩，而這次的猜燈謎活動，最後有資格爭奪祭月的，共有十名青年才俊，五男五女。

　　楊鈺婉這時才知道，那位強烈吸引住自己目光的少年，就是那些女子口中熱烈討論著的劉炎梓。
　
　　楊鈺婉的心臟受到了猛烈地衝擊，在黎州不乏有青年才俊對她青睞有加，可楊鈺婉向來是自恃清高，那些人統統沒有放在眼裡過，即便對方家世再顯赫，家底再豐厚。

　　而劉炎梓，楊鈺婉不著痕地打聽了一下，不過才只是個秀才而已，可她能夠看出劉炎梓所蘊含的潛力，此人絕不會是拘泥於一個小縣城的人，只要有一絲機會，他必然會風舉雲搖。

　　相對劉炎梓讓楊鈺婉心頭小鹿亂撞，素年的存在就是另一種心靈激蕩了。

　　就是這個女的猜出了一百四十六道燈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麼她能跟劉公子站得這麼近！？

　　十位公子小姐們被請入了不遠處另一條街上的一座院子裡，這是由林縣做珠寶頭面生意的點翠樓錢老闆提供的場所。

　　一走進去，饒是楊鈺婉也心生讚歎，亭台樓榭、奇石曲橋，各色芬芳的鮮花點綴，小橋流水，荷塘蟬鳴，無一不彰顯出這家主人的財大氣粗。

　　就算是小地方，也是有富豪的，楊鈺婉心生不屑，不過是用銀子堆出來的罷，俗氣得很。

　　林縣的大家小姐們，壓根沒有聽說過素年，不過，她們打聽事情的能力倒是不錯，很快就知道了這是一位才剛剛搬到林縣的小人物，而且，據說會醫術，劉公子之前的眼疾就是她給治好的。

　　女孩子們眼中開始出現嫌棄，什麼人家的閨女才會去學醫術？還是以這個為生？還以這個藉口接近劉公子？！

　　不知道哪一個事實更讓她們不爽，總之，女生們的眼神充滿了不和諧，鄉下來的小姑娘，居然也來參加祭月活動，之前燈謎一定是碰巧的，或者是劉公子好心指點，讓她取了巧。

　　小姐們也不管她們的猜測合不合理，私下裡唾棄地不亦樂乎，同仇敵愾，無形中將素年主僕給孤立起來。

　　而在她們眼裡從鄉下來的素年主僕，倒是異常鎮定。

　　小翠現在是知道小姐的意思了，她和巧兒兩人安靜乖巧地跟在素年的身後，對周圍的視線環境沒有過多的情緒。

　　素年則是發自內心的淡定，再精巧的園林她也曾見識過，當然不會被眼前的景物震驚，至於那幾個小姑娘們的仇視……，跟小女孩兒有什麼可計較的？

　　院子的中央有一塊平整的平台，周圍貼心地用雕花香木隔斷隔成一間間私密地空間，前面用輕薄的紗簾擋住，既通風透氣，又可以阻隔別人的目光。

　　這些隔斷分在平台的兩側，公子和小姐們各取一邊，平台中間放有掛著巨大畫布的畫架，鋪著宣紙的案桌等，看樣子這裡就是接下來祭月活動的現場了。

個人言論

第五十九章芙蓉

　　素年帶著小翠和巧兒轉身走入了一間隔間，裡面空間還不小，一張圓桌子，幾把雞翅木高背椅，靠近後面有一個架子，上面放置著一個冰盆，架子下面有一個蓮花型銅質小香爐，正幽幽地噴吐著淡淡地煙氣。

　　清爽的荷香讓素年覺得神清氣爽，似乎夏日的暑氣都消散了一樣，素年由衷地覺得，她們還需繼續努力啊。

　　這裡沒有空調，沒有電扇，還不能穿短袖，她們家也還沒有富裕到可以買冰塊來消暑的地步，素年忽然又有了動力。

　　在這裡坐著的，算是林縣比較出色的少男少女了，素年再次感嘆殷朝民風開放，這麼正式的活動，為毛她能夠往聯誼上聯想？

　　梁知縣首先站出來，意思意思地開了個場，然後就退居一旁讓開地方，一個穿著紅色官服的胖子站了出來。

　　這位，就是楊鈺婉的父親，楊府台。

　　看見自己的女兒在這個隊伍中，楊府台很是欣慰，象徵性地鼓勵了兩句，就落坐在一旁早已準備好的椅子上。

　　身後有美婢打著扇子，楊府台心滿意足，來林縣一趟，是名聲也賺到了，銀子也賺到了，等自己的女兒再給他賺一個才女的名號，那可就圓滿了。

　　楊鈺婉自然是看到了她爹的眼神，她柔婉地低下頭，心裡卻有些沒底。

　　不管她心裡將素年猜測地再怎麼投機取巧，可她仍舊擔心，不過，楊鈺婉環顧了一下，正好見到劉炎梓帶著小廝走進隔間的背影。

　　楊鈺婉忽然就昂首挺胸起來，她從小就對詩詞歌賦有天分，加上自己又感興趣，在書本裡浸陰的時間並不遜於那些書生，她怎麼會輸給那種不知道來路的野丫頭？還是在劉公子的面前？

　　祭月活動第二場，比才情，有人介紹了一下規則，素年聽著覺得挺有趣兒的。

　　說是年年都要比以月亮、中秋為題的詩詞歌賦，今天就別出心裁一下，沒有固定的題目，公子和小姐們當然是分開的，由各自的對手出題。

　　這完全是pk賽制啊，公子和小姐們雖說是分開，但他們的表現所有人都是能看到的，況且究竟誰更有才情，是要另一邊的來做決定。

　　也就是說，這幾位閨秀之間，互相出題，完了由那幾個圍觀的公子來判定她們誰更出色。

　　素年覺得很有意思，她從前太小看古人了，都是那些小說惹得，讓她以為在古代就沒有聰明的人了，可聽聽這規則，弄得很不錯呀。

　　其實大家也都知道，這幾位千金小姐，只是個陪襯，女子再有才，能有才到走科舉出仕？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才女這個名號，只不過是稍微比普通無才便是德的閨秀們好上那麼一點，這些公子才是重頭戲。

　　所以，當然要從他們開始了。

　　素年安靜地作一個合格的觀眾，對面那些公子哥兒嫌氣悶，再加上他們又不是女子，早已將紗簾掀起，玩得不亦樂乎。

　　有很沒創新精神繼續出題詠月的，有另闢蹊徑要求對方以詩作畫的，有乾脆自己顯擺一番，埋頭揮毫出一幅畫作，要求對方題詞的，不一而足。

　　素年安靜地看，小翠和巧兒早已在她的要求下坐到了她的身邊，反正又沒有人看得見，不會被人說壞了規矩。

　　錢老闆招待地很周到，有侍女不時地送來茶水、點心和冰碗，架子上的冰盆也時常更換，隔間裡的溫度一直保持地很適宜。

　　「小姐，這錢老闆……可真有錢。」

　　小翠是見過世面的，當初沈府沒有出事的之前，也是過過奢華的日子，而巧兒則是由衷地驚嘆。

　　「所以人家姓『錢』嘛。」素年笑笑。

　　旁邊的左右的隔間裡，經常會傳來壓抑不住的驚呼，有的是發自內心對對面情況的讚歎，有的純粹是湊熱鬧。

　　細細碎碎地聲音飄進素年的耳朵裡，裡面包含的名字也就那麼一個，劉炎梓。

　　好吧，素年也不得不承認，劉炎梓跟他的對手們，似乎確實不在一個層次上。

　　劉炎梓得到的題目，是讓他題詞，就是那位顯擺自己畫技的，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繪製了一幅水墨青山脂染芙蓉圖，嬌艷欲滴的芙蓉花背後，襯著濃淡適宜的山水，更有兩隻蜻蜓在花旁活靈活現，確實不錯。

　　看到水墨芙蓉圖，劉炎梓似乎愣了一愣，素年有種錯覺，她覺得劉炎梓的餘光剛剛掃過自己的隔間。

　　這是錯覺吧，應該是的，離得那麼遠，別人餘光什麼的，哪兒就那麼容易捕捉得到？

　　素年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水，上好的雨前龍井，色澤翠綠，甘醇爽口，正要喝，素年的動作卻又停住。

　　茶盞裡碧色的茶湯中，自己髮髻上的那朵芙蓉若隱若現……

　　素年將茶盞放下，忽然又沒有喝茶的興緻了，世上那麼多花，為毛單單挑芙蓉？桂花才更應景一點呀。

　　芙蓉就芙蓉吧，為毛還要不著痕地看自己這裡一眼？看就看吧，還正好給她發現了……

　　素年覺得一會兒這些閨秀們的比賽會更加地跌宕起伏奪人眼球，這都要歸功於劉炎梓公子為自己拉的仇恨。

　　果然，剛剛還悉悉索索地隔間裡，這會兒一片安靜，這些小姑娘們的眼睛又不瞎，不止不瞎，那要比素年精銳得多。

　　劉炎梓之前那隱約的一瞥，自動在姑娘們的眼裡無限被放大，各種情緒不要錢一樣地往裡面加，然後身體裡發酵出各種負面的情緒。

　　素年感覺自己的小隔間都要被眼神給射穿了，她是想著不用低調沒錯，但沒打算跟劉炎梓扯在一起。

　　劉公子在林縣的名聲，就好像她第一次去劉府的路上巧兒說的那樣，那是但凡是個待嫁閨女都會悄悄地在心裡描繪過的。

　　無妄之災……，素年撇撇嘴。

　　那邊，劉炎梓已經開始著手題詞了。

　　題詞這種事情，事實上是給劉炎梓出了兩道題，首先，你的字不能醜，不然就是毀了別人的一幅畫，也不能一般般，這樣會完全不出彩。

　　其次，字好看了，內容也不能平淡，必須要符合意境。

　　素年看過劉炎梓寫字的樣子，也看過他的字，筆鋒強勁，行雲流水，自有一番飄逸大氣之味。

　　劉炎梓那架勢一擺出來，素年身邊又是幾聲抽氣，至於嗎？雖然好看的人做什麼事都好看，但也用不著這麼誇張吧，沒瞧見劉炎梓身側的那幾位少爺都滿臉的妒忌？

　　不過有一位特殊，梁珞，他倒是一絲妒忌都沒有，這人自己也覺得炎梓兄不一般，所以完全沒有這種情緒，這會兒，這位知縣公子正殷勤地給劉炎梓磨墨呢。

　　略一思索，劉炎梓手中的筆落下，一首詩流暢地書寫了出來：

　　水邊無數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濃。正似美人初醉著，強抬青鏡欲妝慵。

　　素年心裡咯噔一下，這詩確實很好，將芙蓉花描繪得好似嬌美的美人剛剛微醉，處處透著自在與慵懶，渾然天成。

　　分明是極好的詩，加上劉炎梓的字，那位出題者捧著自己的畫作十分滿意，臉上已然是佩服的神情。

　　而之前因為閨秀中不加掩飾的讚歎心生不滿的其餘公子，在看到劉炎梓提的詩以後，神奇地化解了，改為莫名地理解。

　　可小姑娘們這裡的氣氛，則更加地壓抑起來。

　　芙蓉花？美人初醉？小女孩們的想像力是驚人的，更何況，她們還敏銳地發現了一些端倪，立時素年就感覺自己的隔間又要被眼光給戳穿了。

　　劉炎梓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走回了自己的隔間裡坐下，表情正派的不行，素年想生氣吧，又覺得會不會是冤枉了人家，人詩做得不錯嘛，用用比喻的手法怎麼了？

　　公子們的才情對決，由這些閨秀們來給出決定，毫無疑問，劉炎梓勝出，獲得了祭拜月神娘娘的一個名額。

　　小姐們之間的才藝，向來是很休閒的，或是古琴，或是書法，整天在家裡對著女紅賬本的，能有什麼才情？也就意思意思走個過場而已。

　　但素年敏感地察覺到空氣中異樣的氣味，尤其在詢問到第一位姑娘，想要給誰出題的時候，人家的視線都不帶轉彎的，直直地盯著自己的隔間。

　　「小女子聽聞沈姑娘猜中了一百四十六道燈謎，心中佩服不已，想必沈姑娘一定是有大才學的，燈謎，不足以讓姑娘展示出全部的才情，剛剛李公子的那副水墨芙蓉圖，小女子覺得甚好，剛好沈姑娘的鬢髮上也有一朵水靈靈的芙蓉花，真是巧了呢……」

　　小姑娘越說越跑題了，更是「不小心」發現了那幅畫和素年的關係點，隔間裡陸續傳來壓抑地嬌笑聲。

　　素年的隔間裡一絲聲響都沒有，這是事實啊。

　　「劉公子的這首詩做得極好，小女子從字間彷彿嗅到了芙蓉花的香氣，傾慕不已，沈姑娘，可否請你也為芙蓉水墨圖題詞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