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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微漫]素手醫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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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6 16:11: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客套

  素年想錯了,蕭戈收下了東西之後,確實打算離開,但他的意思是讓素年和柳老跟他一塊兒走,說是打算將她以柳老傳人的身份介紹給其他人。

  素年驚得不行,讓刺史大人為自己介紹?她可沒有那麼大的架子。

  倒是柳老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一來為素年在青善縣奠定基礎,二來,也可以將他有傳人的消息放出去,以便斷絕一些有心人不軌地企圖。

  既然師父覺得可行,素年便低調地跟在他老人家的身後,隨著蕭戈慢慢離開這個僻靜的小院子。

  蕭大人需要親自招呼的,大都是有頭有臉的青善縣官員,裡面還有從別的縣城趕過來的,當素年隨著師父和蕭大人出現的時候,那些熱鬧的官腔都突然暫停了一下。

  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看上去也並不像侍女的身份,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場合裡?

  有眼色的官員已看出素年的不尋常,單單是跟著蕭戈出現這一點,就足以說明,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氣場不凡的老頭子。

  蕭戈開門見山,先恭敬地將柳老讓到中間:「各位,這位是醫聖柳老,本官多次能逢凶化吉,多是仰仗了柳老的相助。」

  周圍一片嘩然,醫聖啊!他們雖然沒有見過真人,但這個名號絕對是如雷貫耳的,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有他出手,就是斷了氣的人都能給救活過來!

  雖然傳言會有些失真,但柳老的醫術卻是不容置疑的,當自己或家人遭到病痛折磨時。要是能夠得到這麼一位大夫相救,那真是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的。

  於是,在被震驚了一下之後,場面頓時有些失控。各種套近乎的,讚歎的,奉承的話層出不窮,柳老面無表情,完美演繹了高手應有的風範。

  蕭戈讓大家平靜下來,接著介紹了素年:「這位沈娘子。則是柳老的傳人,本官受到柳老的恩情,理應報答,現如今,沈娘子安居在青善縣,本官卻要離開...」

  「蕭大人放心,下官必不負重託!」有人已經開始明志了。

  其實壓根不用說後面的這些,光是醫聖的傳人,就足以讓所有人對素年另眼相看,沒想到柳老已經有傳人了。更沒想到的是,居然就在青善縣。

  此起彼伏拍著胸口承諾的聲音,讓蕭戈心下滿意,就算自己離開了,素年應該也不會受到刁難了。

  素年看著局面有些震驚,剛想繼續接著裝死。卻覺得有人在她的背後推了一下,力度並不大,但也讓她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兩步。

  是柳老,素年都不用回頭就知道,而面前這些官員們,皆因為她的動作而停下了話,都望著她。

  素年很快調整好面部表情,略帶著笑容,柔亮清爽的聲音慢慢開口:「小女子在這裡多謝眾大人們的厚愛。」然後福了福身子,完了。

  柳老看得直搖頭。這丫頭,一點都不會抓住機會。

  ***********************

  這一趟刺史府之行,素年覺得格外地麻煩,總有不認識的人想要來跟她師父搭訕,失敗了之後。都會轉移目標到她這裡。

  素年不擅長這種事情,一度出現手足無措的場面,而柳老,就背著個手,站得遠遠的看著,一點都沒有要替她解圍的意思。

  蕭戈倒是有這個心,無奈他自己也在周旋著,分身乏術,素年只有靠自己,慢慢摸索著怎麼跟這些人相處,哪些話可以說,哪些不可以。

  自己不想回答的時候,乾脆就不說話,大家知道柳老的脾氣,他的徒弟能夠搭理他們,已經是覺得不容易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怨言。

  從刺史府裡出來,素年身心俱疲,來到這個世界,她還從沒有這麼辛苦過,喝薄粥就鹹菜的時候,也沒有。

  柳老一直看著素年的反應,等她稍微緩一些過來,才恨鐵不成鋼地「哼」了一聲。

  素年都無語了,她才想「哼」好不好?作為自己的師父,那種混亂的局面都不來搭救,還很鄙視的樣子?

  「太嫩,你看看你剛剛的表現,以後怎麼在官場裡混?」柳老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我又不做官,幹嘛要應付那些人?」

  「你師父我做官了嗎?」

  「........」

  素年不說話了,柳老處處受人尊敬的表象,經常會讓她忘記醫者的地位。

  即便是柳老,即便很多人都對他客客氣氣尊尊敬敬,可他仍舊會違背自己意願被高官顯貴所制約。

  強制性治病,強制性約束,這些都是醫者無法反抗的,所以柳老無奈,只能利用這樣的關係,讓那些貴人們之間相互牽制,想讓我治病?可以,也是有條件的,幫我限制住其他的官員

  這之間錯綜複雜,素年才聽了個大概,就覺得腦子裡一團亂了。

  「師父.......」

  「真沒用!」柳老看了一眼可憐兮兮的扁著嘴的素年,「你以後可是要繼承我的名號的!」

  素年無所謂地撇撇嘴,到時候再說吧。

  通過這件事,素年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她似乎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曾經的規劃,就是看病接診,逍遙自在,但師父說了:你想得美!

  地位顯貴的人來求醫,作為醫者,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就算那人無惡不作,你再心不甘情不願,也不能違抗。

  這其實是很悲慘的一件事,不過師父也說了,「你可以先不用想那麼多,你跟為師,還是有本質性區別的。」

  素年就開始絞盡腦汁地想,什麼區別?難不成自己的醫術跟他有什麼明顯的差異?

  「你還能再笨一點嗎?我怎麼覺得這個徒弟收得有些虧呢?」

  柳老對著天翻了個白眼:「你是女子啊,以後是要嫁人的!到時候嫁個豪門,哪還用看人臉色?」

  「醫者能嫁入豪門?」素年聽不懂了,到底是誰笨?

  「........」

  **************************

  蕭大人終於還是離開了,沒有了每月定期的診斷,素年的日子卻並沒有清閒下來,除了柳老會跟她研究討論醫術之外,不斷地有人上門來請診。

  都是沖著醫聖的名號找上門來的,柳老煩不勝煩,一個都不想理睬,素年卻擔心是不是真有重病患者等著治療,既然師父不願意,她就每次獨身一人前往。

  能請到醫聖的傳人也不錯,這些大小官員們心中很知足,而且,這位沈娘子看起來很好相處的樣子,比起她的師父,絕對是平易近人。

  每一次出診,素年都會敗興而歸,基本除了躺在床上裝病哼唧,就只剩一些小毛小病,不吃藥過兩天就可以好的,然後自己啥都沒做,人家就一幅感恩戴德的樣子,又是豐厚的診金,又是要宴請答謝,搞得素年疲憊不堪。

  回到家裡,還要面對師父的嫌棄:「怎麼樣?讓你不要去吧?」

  素年躺倒在搖椅上,巧兒輕輕在她身後給她揉捏肩膀,小翠沖向廚房,將一直冰著的剛研究出來的綠茶味布丁端出來,提神醒腦。

  淡淡茶香,又有牛奶的濃郁,讓素年暫時放鬆了神經。

  「可是師父,萬一真有患者誠心來求醫,我卻因為這種原因不去診治,等我知道的話,我會非常非常內疚的。」素年嘴裡咬著小勺子,說得含糊不清。

  柳老看著她,素年臉上的疲色還沒有完全褪去,明明比自己還討厭應付這些人,但她卻仍然忍著,不厭其煩地接受一個又一個看起來就不靠譜的求診。

  曾經自己也有這份仁心,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變得不耐煩了,不願意去跟這些人接觸,寧願四處漂泊躲著,更是不去想是不是有人徘徊在生死邊緣卻遍尋不到自己時的痛苦。

  素年覺得很是神奇,從那天開始,一直事不關己的師父,在有人前來求診的時候,竟然答應了!

  這真是匪夷所思!

  柳老還不讓素年跟著,說是自己很快就會回來的。

  素年在家裡等著,心裡總有些不好的預感,柳老回來得也確實早,從他臉上什麼端倪都看不出來,素年只能耐心等待。

  於是,排著隊來家裡求診的人開始慢慢地減少,素年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柳老但凡去診斷,都無比地嚴肅認真。

  明明只是裝病找個理由,在柳老的診斷下,必然能夠找出一堆不適之處。

  有的,開了藥方,有的,則直接上銀針,還一定會有疼痛感強烈的穴位。

  素年知道,柳老開出的方子和針灸的穴位肯定是有療效的,但卻也不是必然的手法,那些裝病的人叫苦不迭,可又不敢質疑。

  柳老可是醫聖吶,他的話誰敢不信?於是藥汁再苦,針灸再疼,也只能咬著牙受著。

  素年足足笑了有半分鐘,這招太狠了,她就知道,師父出馬,一個頂兩個!

  日子慢慢恢復了平靜,素年發現,柳老教授給她的一些針法,有的她有所耳聞,而有的,她卻是根本沒聽過的。

  這些都是她夢寐以求的失傳古方,素年一頭扎了進去,如同海綿一樣吸收著,讓柳老欣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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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6 16:11: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蟬鳴

  柳老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找來了一個粗糙的人形,跟現代的針灸銅人是不能比的,但素年已經很滿足了,她早就想實踐一下新學到的手法,天天拿著銀針在自己身上比劃,看得小翠和巧兒心驚肉跳。

  這個人形正好解決了眼下的難題,素年每日在人形上練習著,一點一點豐富著自己的知識。

  大概過了有兩月之久,忽然有人找上門來,點名要見柳老。

  那人看到柳老之後,立刻雙膝跪地,重重地磕了個響頭:「神醫啊!求您再發發慈悲,救救我家少奶奶吧!」

  *********************

  來人名叫引泉,是黎州太史渝府上的小廝,他口中的少奶奶,就是嫁入了渝家的清妍姑娘。

  連清妍,連縣丞的嫡長女,出落的空靈毓秀,知書達理,被渝府的長房之子娶了回去,可這位渝少爺,原先房裡就有服侍的人,又是從小一直跟在身邊的大丫鬟抬上來的,情分自然是不差。

  連清妍也不是善妒之人,丈夫有一兩個房中人也是情理之中,她入府之後並沒有行打壓之勢,反而叮囑了幾個妹妹一同照顧少爺。

  純美靈動的容顏,加上善解人意的性子,如何能抓不住丈夫的心?渝少爺頓時心生憐意,主動疏遠了幾個侍妾,跟連清妍一時間倒是和和美美。

  可幾個丫頭不樂意了,她們覺得這連清妍太有手段,這分明是以退為進的把戲。偏偏少爺還就吃這一套,這要是讓她再專寵下去,還有她們什麼事兒啊?於是,連清妍中毒了。

  「為師前些日子就是為這位連姑娘解毒去的。好好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生生被毒藥折磨地不成人形。」柳老嘆了口氣。

  「柳老,多謝您為我家少奶奶解毒,讓少奶奶從昏迷中甦醒過來,也能進食了,可從那之後。少奶奶總說能夠聽到有蟬鳴,大家卻都聽不見。」

  「少爺以為少奶奶只是身體沒有恢復,所以才會有這種感覺,可這都好幾個月了,少奶奶卻一直被所謂的蟬鳴困擾著,這段時間還出現了頭暈頭痛的現象。」

  引泉臉上表情焦急,連清妍早已失了嬌美可人的容貌,渝少爺也覺得她整天一驚一乍的有些煩了,這樣下去,小姐可怎麼辦?!

  素年心裡一沉。之前是因為中毒,現在出現持續的蟬鳴聲,再加上頭暈頭痛,很明顯是神經性耳鳴的癥狀。

  患上這種癥狀的人,往往痛苦不堪,耳鳴會讓人產生焦慮、抑鬱。尤其是連姑娘現在的處境,搞不好,很容易會生出輕生的念頭!

  況且,神經性耳鳴在現代都是世界醫學界的難題之一,因為發病機制都不能弄清,針灸倒是可以緩解,可也會反覆。

  柳老聽引泉說完,只思考了一會兒,便打算跟他再去一趟。

  「師父,我也跟您一塊兒去。」

  柳老轉身。看到素年躍躍欲試的表情,臉上的神色有些奇怪,半晌才問,「你記得我之前去的地方是哪裡嗎?」

  「渭城啊。」

  素年記得清楚,隨即搖搖頭:「師父。我是去治病的。」

  好吧,柳老大步走出去,讓素年收拾好以後出來,對嘛,就是去治病而已!

  這次出遠門,魏西提出要一同前去,說是上一次一個人看門太無聊了,玄毅無所謂,既然他想去,那自己就留在這裡看家好了。

  「素年丫頭,既然做了我的徒弟,那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馬車上,柳老說得語重心長。

  「什麼準備?」

  素年緊張起來,怎麼聽起來這麼嚴重的樣子?莫非需要什麼非常規的手段?

  「成名的準備。」

  柳老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為師的傳人,也就只有你一個了,就算你不願意,也會被為師的盛名所累,這是不可避免的。」

  素年頓時就洩了氣,確實,她現在暫時還沒有做好這種準備。

  「你雖然是個女子,可也會慢慢被世人知曉,你要知道,女子行醫,本就比尋常更為不易,所以你要開始習慣,習慣讓所有人都敬畏你。」

  「我盡量吧。」

  「能不能說得稍微讓為師放心一點?」

  「能。」

  「.........」

  渭城,如同蕭戈說過的,是一個更加富饒的地方,城門口居然有重兵把守,顯然是一個很重要的城市。

  素年乘坐的馬車接受了檢查以後順利地進城,然後直直地朝著太守府駛去。

  小廝引泉已經先他們一步回去了,說是要準備準備,其實素年知道,他只是想將這個好消息帶回去,讓連姑娘生出些期待。

  太守府的門口,魏西充當小廝去請求通報,被好生打量了一番,主要是魏西的身材過於魁梧,門房第一遍光顧著看了,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柳老和素年從馬車上下來,靜靜地等著。

  很快,太守府內傳出了騷動,出來的卻並不是引泉,而是一位看上去等級更高的人。

  來人穿著體面的緞面衣袍,頭髮梳的整整齊齊,見到柳老時,臉上的笑容好像見到親人那樣的熱烈。

  「不知醫聖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快,裡面請!」

  柳老只微微點了個頭,表示他聽見了,然後抬腿就往裡面走。

  那人也不惱柳老的敷衍,仍舊笑成了一朵花,隨即便看到了柳老身後的素年。

  素年目不斜視,對那人臉上的疑惑視而不見,跟在師父的後面就往裡面走,她是跟著師父出來的,可不能丟人了。

  那人也不好攔著,聽說柳老收了個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眼前這位,於是忙加深了笑容:「裡面請。」

  柳老是來瞧病的,便直接詢問連清妍現在身在何處,那人似乎知道柳老的脾氣,便在前面引路,將他們直接帶到了連清妍現如今正在養病的院子。

  一般生了重病,特別是家裡有老人和孩子的,就會特別注意不要過了病氣,可素年沒想到,堂堂太守長房的少奶奶,居然被挪到了這麼個冷清的角落裡。

  為什麼?不是已經查清楚連清妍是被下了毒的嗎?不是說那幾個侍妾已經被杖責趕出去了嗎?那為什麼連姑娘還混得這麼慘?

  院子內的藥味經久不散,彰顯著連姑娘這場災難的長久,院子內,看不見幾個服侍的身影,素年卻隱約聽到了有些耳熟的聲音。

  「姑娘,您別這樣,小的已經去請醫聖柳老了,他也答應了,很快會來將姑娘治好的,少爺那裡,您也別在意了,養好了身子是正經。」

  說話的正是引泉,可他的苦口婆心只換來一聲碎瓷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引泉的驚呼:「姑娘!您別做傻事!」

  將素年二人引過來的人快步上前,一把將門推開,只看見一個柔弱的身影倒在地上,手中緊握一片碎瓷,已經將她的指尖割破,看樣子,她還想用瓷片往自己的耳朵方向扎。

  「馬管家,少奶奶不是有心的,是、是小的沒拿穩這隻杯子,少奶奶想幫小的撿,哦不,是.......」

  引泉看到馬管家的身影,立刻語無倫次起來,可這個狀況,壓根不是他能夠解釋得清的。

  馬管家臉色不好,不著痕地瞄了一眼柳老和素年,發現他們並沒有什麼反應,這才鬆了口氣,就要斥責引泉是怎麼做事的。

  「出去。」柳老忽然發話了。

  馬管家一愣,剛想開口讓引泉出去,就發現柳老的眼睛是盯著自己的。

  「是,是是。」馬管家立刻躬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你,也去門口守著。」

  引泉看到柳老這次是朝著他發話,也不敢怠慢,將連清妍扶起來坐回貴妃榻上,然後趕忙也退了出去。

  屋子裡就剩下低著頭的連清妍,和素年幾個人。

  「你去。」柳老忽然變得惜字如金了,看著素年朝連清妍努了努嘴。

  素年走過去,小翠搬了張凳子讓她坐下。

  「連姑娘。」

  連清妍恍若未聞,仍舊低著個頭。

  「你剛剛的那片碎瓷,是對準耳朵的吧。」

  素年的用的是肯定語氣。

  連清妍猛然將頭抬起,素年倒是心裡一陣可惜。

  能看得出來,連清妍原本有多麼清麗柔美,只是此刻的她,皮膚黯淡到沒有一絲色澤,乾枯暗黃,濃重的黑眼圈將她的眼睛突出地有些嚇人,嘴唇竟然泛著淡淡的青色,好似一隻女鬼一般。

  「蟬鳴讓你很難受吧?我聽說,患有這種病的人,寧願自己聽不到,也不想要整日整夜受到這種鳴叫的痛苦。」

  連清妍忽然激動起來,一把抓住素年的雙肩:「你說這是一種病?不是我臆想出來的?」

  素年很確定地點點頭,看到連清妍眼中光芒大盛。

  可很快,她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下來,兩隻手從素年的肩膀上滑落,「可他們不信,誰都不信,說我已經瘋了,說我是不詳之人,會拖累昊天....」

  連清妍好似在喃喃自語:「只有引泉一個人相信,除了他,所有人都覺得是我的問題,處理了幾個侍妾又如何?因為我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他們又給昊天納了一房貴妾,長的又漂亮,性格又溫順,就好像,曾經的我一樣...」

  素年有些不忍再聽下去了,連清妍說到最後如同一縷遊魂,茫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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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手段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現狀,素年閉了閉眼,女子如同浮萍,她們要依靠獲得丈夫的寵愛過活,失了寵,就好像失去了整個世界一樣。

  而身為男子,卻可以找一個又一個能讓他動心的女子,沒有人會指責,樂此不疲。

  所以素年從一開始,就不抱有任何希望,哪兒那麼容易能遇到經得起誘惑的男子?哪兒就那麼幸運能輪到自己?

  素年的沉默讓柳老覺得心驚,他活了一把年紀了,竟然能從這個小丫頭身上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滄桑,這什麼情況,素年丫頭什麼時候有這麼悲觀的情緒了?

  外面院子裡漸漸出現騷動,有人輕輕叩響了房門:「柳神醫?我們家老爺請神醫移步前廳茗茶。」

  柳老壓根當沒聽到,站在那裡動都不動。

  結果叩門聲加重了,可能是覺得剛剛力度小了,柳老沒有聽見。

  「吵什麼吵!老夫是來治病的,不是來喝茶的!」

  柳老的脾氣爆發,直接開口吼了出來,敲門聲戛然而止,裡裡外外一片安靜,接著,有悉悉索索的聲音越行越遠,估計是去報信了。

  「師父……,您嗓門克制著點,徒兒我是習慣了,嚇到連姑娘怎麼辦?」

  素年掏了掏耳朵,她師父的中氣可真足。

  連清妍也是嚇了一跳,她還沒見過有人可以這麼大聲地吼,還是對著老爺身邊的貼身小廝,一時間,她甚至都忘記了一直讓她頭痛欲裂的耳鳴。

  素年趁機拉起連清妍的手。脈象沉細無力,身體消瘦,氣血不足,明顯沒有調養好。臉色慘白,應該還伴有貧血。

  原本身子就因為中毒而虛弱,這下更是消瘦到可怕。

  「連姑娘,你說的那些蟬鳴聲,皆是因為之前的毒藥引起的引起的內耳損傷,所以神經纖維的電生理改變了。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連清妍聽不懂,她只知道眼前這位看上去比自己要小的女子,是醫聖的徒弟,她現在在跟自己解釋她患了一種奇怪的病,所以她聽不懂是正常的。

  素年也沒打算要她聽懂,只是稍微說一下原因,是她的習慣而已。

  「我會給你進行針灸治療,可能有些疼,你願意嗎?」

  「願意!」

  連清妍立刻表態,別說是疼了。要她怎麼樣都行,只要沒有了沒完沒了的聲音,她都是願意的!

  素年明白耳鳴的痛苦,當即就準備給連姑娘施針,可這會兒,院子裡又開始騷亂起來。

  「哈哈哈哈。柳老,老夫知道您愛喝君山銀針,費了牛鼻子的勁才弄來了這麼一點點,你可要賞臉啊。」

  伴隨著洪亮的嗓音,屋子的門被人推開了,一個穿著紫色直裰長袍,腰間繫著同色的金絲蛛紋帶,腳踏雲紋厚底皂靴的中年人,邁著大步走了進來。

  連清妍趕緊站起身,用絲帕將臉上的淚痕擦掉。身形有些不穩地福身:「爹,您來了。」

  來者正是黎州太守渝光耀,他聽聞醫聖柳老入了府,就一直等著人通報,結果吳管家來說。柳老直接去連清妍這裡了。

  渝光耀早知柳老的脾氣,也不計較,反而差了身邊的小廝客客氣氣地去請,卻沒有請得來,反而被爆喝一頓。

  於是,渝光耀只得親自前來。

  柳老扭過頭,「多謝渝大人惦記。」

  「哪裡哪裡,那我們先去前廳吧?我讓人煮了一罐珍藏的竹葉雪水,用來沖泡君山銀針是最好不過。」

  「素年丫頭,你覺得如何?」

  柳老沒有表態,反而問向站在連清妍旁邊發呆的素年。

  「不如何,連小姐的病情,徒兒沒有心情喝茶,若是師父覺得喝茶比病人重要,徒兒也不反對。」

  連清妍的眼珠子開始往外瞪了,這、這、這是什麼口氣?

  平淡到略帶嘲諷,絲毫沒有徒弟應該有的尊重和敬畏,這可是醫聖啊!渝光耀的臉色也開始發青了,他只能瞪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連清妍,彷彿如果柳老會生氣,都是她惹出來的一樣!

  誰知,柳老卻只是挑了挑眉,然後看向渝光耀:「不好意思渝大人,連老夫的徒兒都這麼關心連姑娘,老夫可不能這麼沒有醫德。」

  「呵呵,柳老說笑了。」渝光耀笑容有些尷尬。

  上門來治病的大夫都關心連清妍,作為她公公的自己,要是還執意邀請柳老去喝茶,確實有些不近人情了。

  可柳老上一次來的時候,似乎並不是這種體恤人的性子,是因為他新收的這個傳人嗎?

  渝光耀將眼神轉到這個脂粉未施卻透著一股子絕色的小姑娘身上,冷靜的神情,榮辱不驚的氣勢,怪不得能讓柳老看上。

  不過,這個小丫頭對自己也一點敬畏之心都沒有,這讓渝光耀心裡有些不舒服。

  「爹?」門外又有人走了進來。

  「昊天……」素年聽到連清妍為不可聞的聲音,眼中的情愫彷彿都要溢出來一樣。

  可素年左看右看,沒覺得這個渝昊天傑出在哪裡,光外貌的話,別說劉炎梓了,就連蕭戈蕭大人都及不上,莫不是內在讓人傾慕?

  素年的想法很簡單,能讓連清妍芳心沉淪地如此徹底,渝昊天怎麼說也得有特別出眾的地方才說得過去,可她忘記了,連清妍已經嫁給了渝昊天,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不管渝昊天是什麼樣,那都已經是她唯一能夠依賴的天,她沒得挑。

  那邊,渝昊天給渝光耀請了安,又跟柳老客套了一番,看柳老不怎麼搭理他,才將目光挪到連清妍的身上。

  只不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素年清麗脫俗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裡,瓷白的臉龐好似會發光一樣,尤其是在連清妍慘白暗沉的臉色襯托下,更顯得瑩瑩生輝。

  「這位,想必就是醫聖柳老的傳人了吧,如此一看,果然不凡。」渝昊天臉上滿是讚歎。

  素年注意到,連清妍臉上一閃而逝的期待,心裡對這為渝大少爺更覺得不耐煩,自己老婆在這兒呢,還生著病,居然第一個注意到自己這個不相干的人,果然不是什麼好男人。

  「渝少爺謬讚了,小女子之前還正想問渝大人您的行蹤呢,畢竟連姑娘的病,還需要渝少爺配合。」

  「哦?是這樣嗎?」

  渝昊天這才看向自己的妻子連清妍,眼中帶著疑惑。

  連清妍同樣是疑惑地望著素年,沒聽說呀,可剛剛素年只是幫她診斷了一下,並沒有進行治療,她這會兒仍然能聽到一陣一陣的蟬鳴聲。

  「柳老,確實是要犬子相助?」渝光耀也有些奇怪,昊天又不是大夫,他能幫上什麼忙?

  柳老不回答,淡定地看著素年。

  「連姑娘說她一直能夠聽到蟬鳴,是因為前些日子中毒所致,毒素讓她的耳朵產生了異常,我聽師父說,渝少爺跟連姑娘的恩愛互敬,是以這事兒,由渝少爺來做最合適不過了。」

  素年笑容恬淡,慢慢地解釋:「我會為連姑娘施針來緩解這種鳴響,渝少爺所要做的,就是為連姑娘的幾處特定的穴位按摩,力度是有講究的,丫鬟們無法達到要求,以渝少爺跟連姑娘的感情,必定不會有問題的。」

  素年話裡話外都點著渝昊天,提醒他跟連清妍曾經也有過甜蜜的時光,再看她現在瘦弱虛脫的樣子,心裡生出了不少憐惜。

  「既如此,就請小娘子費心了。」

  渝昊天應承了下來,連清妍的神色微變,眼睛裡有水光溢出,「多謝夫君。」她聲音裡,竟有激動地顫抖。

  「不是說有君山銀針的嗎?」這時,柳老忽然開口。

  渝太守立刻回了神:「當然,請!」

  柳老離開前,瞥了素年一眼,這丫頭,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那些話?什麼恩愛互敬?他哪兒會在意那些有的沒的,一會兒再找她算賬。

  師父和太守大人離開了院子,只剩下渝昊天,素年請他在屋外稍等片刻,自己先給連清妍施針。

  連姑娘的情緒一直沒有平靜下來,素年儘力想要理解她的思維,發現有些困難。

  「連姑娘,你就不憤怒嗎?」

  連清妍還沒緩過來呢,不能理解素年口中的「憤怒」是什麼意思,她的臉頰上還掛著清淚,有些茫然,對自己的夫君,還能憤怒嗎?

  「你的夫君,在你這麼艱難的時候,不但不體恤你,還納了一房妾,看看你現在住的地方,是少奶奶應該有的待遇嗎?」

  「都怪妾身不爭氣……」

  「跟你有毛關係?!」

  「毛……什麼?」

  素年恨鐵不成鋼,她就覺得不爽,看不見就算了,又不是什麼萬中無一的青年才俊,連清妍也太沒出息了,這麼個人,就能讓她的情緒起這麼大的波動。

  素年也不坐在凳子上了,直接就靠著連清妍坐上了貴妃榻,跟人家很熟似的搭上了她的肩膀。

  小翠恨不得上去將素年的那隻胳膊扯下來,小姐呀,這會兒可不是在自己家裡,沒見連姑娘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嗎?

  素年卻不管,一把將連清妍的頭拉近些,「連姑娘,你這樣可不行,太被動,女人嘛,能用的手段也就那幾樣,你要是不用,就太浪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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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位置

  「你看,我機會都給你爭取過來了,一會兒我會將治療的穴位告訴渝少爺,當然,還會多加幾個,對你的病情雖沒有多大的幫助,但絕對有你意想不到的作用,你呢,每日渝少爺為你按摩穴位的時候,就機靈點,整日這麼黏黏糊糊,沒什麼感情是培養不起來的。」

  小翠往後退了退,往窗戶旁邊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會聽到這番話才放下心裡,她將巧兒拉到一旁:「一會兒出了這門,咱們死都不能承認小姐有說過這話。」

  素年黑線:「翠啊,你聲音太大了,你小姐我都聽到了……」

  連清妍還沒有從深深的震撼中恢復過來,她腦子裡嗡嗡地響著,跟平常的鳴響截然不同,是屬於受了嚴重的刺激以後的反應。

  她聽到了什麼?這位沈娘子是當著太守的面信口雌黃嗎?原來壓根不是特意需要夫君出手的,只不過是沈娘子為了她而想出來的法子?

  這事兒對連清妍絕對是一種震撼,她的世界裡從來沒有計謀的存在,受到現在的待遇,她也只是含淚埋怨自己不爭氣。

  「哭什麼呢,成不成一句話,要是連姑娘沒有這個心思,那我就是再折騰也是白費,不行我就省點力氣。」

  素年看著連清妍不說話光是哭,急了,外面渝昊天還等著呢,她們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剛說完,就覺得自己的手被緊緊地抓住,力道之大。讓素年都皺眉,連清妍不是身體虛弱嗎,哪兒來的力氣?

  「沈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清妍沒齒難忘!」

  連清妍是單純。卻不是真傻,沒人願意再過之前的生活,在受到冷落過後,連清妍怕了,若是以後夫君都不再寵愛自己怎麼辦?若是那個新納的妾完全抓住了夫君的心怎麼辦?自己是不是以後都要在這種偏僻的院子裡待著?或是再被人陷害,無聲無息地消失?

  出嫁從夫。連清妍的娘家又不是什麼顯赫的家族,父親見到太守大人都是誠惶誠恐,更談不上為自己撐腰。

  從小在閨中備受寵愛的連清妍,忽然從心底生出了堅毅,她要靠自己,她不能再那麼糊裡糊塗了,為了以後的日子,她要開始學會為自己打算!

  素年點點頭,從手背上的力道,她完全感受到了連姑娘的決心。可太疼了,素年奮力地一根一根將她的手指掰開,才重重地嘆了口氣,自己白嫩的爪子上已經開始泛出青紫。

  「我要怎麼做?」連清妍眼中滿是鑒定,素年簡直不知道這個剛剛還因為渝少爺的一點關注就淚眼迷濛的姑娘,是怎麼蛻變地如此迅速的。

  「這個。連姑娘自己把握吧,好了,我們開始抓緊時間施針,連姑娘的蟬鳴聲,想必很困擾吧?」

  素年讓連清妍側躺下來,從小翠早已鋪開的針灸包內取針,聽宮穴,翳風穴,中渚穴,頰溪穴。聽宮張口取之,直刺一寸兩分,用捻轉刮針的手法,翳風穴,同樣是刮針的手法。中渚穴,頰溪穴,常規針刺,短促行針。

  連清妍只覺得蟬鳴之音彷彿變弱,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多日不得的清凈,讓她感動得幾乎流淚。

  等素年將銀針起出,連清妍的臉色好了許多,倒不是真就那麼神奇,只是連日困擾她、壓在她的神經上的憂思愁慮,減輕了不少,她想通了,有了明確的目標,心情自然會好上一些。

  小翠開門,請渝少爺進來,她和巧兒卻站了出去,也不走遠,就守在門口。

  渝昊天見連清妍爽利了許多的樣子,心中讚歎,醫聖的傳人,果然名不虛傳,這才多長時間,清妍的臉上就似乎亮堂了不少。

  「渝少爺,現在我就將每日需推拿按摩的穴位告知與你,連姑娘只要不間斷地施針按摩,很快會恢復康健的。」

  幫著連清妍將外衣除去,素年隔著衣衫將幾個穴位一一指給渝昊天看,這些穴位大都在耳朵上,內耳、神門、腎、屏間、枕等。

  不過,素年又加了幾個,「胸口的天池穴,和天溪穴,連姑娘有胸悶氣喘的癥狀,這兩個穴位在這裡……」

  她在連清妍的胸口比劃了一下,還手把手地指導渝昊天如何找準穴位,並且一臉嚴肅地說:「穴位必須找準,否則功效就沒有那麼顯著了,小女子對穴位的位置熟悉,渝少爺則不然,所以,在按摩的時候,需要將衣衫除盡,方能找準位置。」

  連清妍早已紅了臉,慘白的臉色都沒能遮蓋地掉,渝昊天也是滿臉不自在,可無奈素年非常認真,板著臉,說得一本正經,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湧泉穴,在腳底,連姑娘,請將繡鞋暫時除去。」

  湧泉和足三里,也是十分重要的穴位,素年倒是沒有亂加,不過這兩個地方也是敏感部位而已。

  「每日兩次,力度就如我剛才所說的,輕重緩急需要控制住,想來除了連姑娘的夫君,沒有人能夠勝任得了,還望渝少爺慎重。」

  渝昊天連連作揖,表示他一定親力親為,請素年放心。

  渝昊天也覺得有些意思,這還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通常生了病就是吃藥,沒想到連清妍的身體想要恢復,自己也要出力。

  看著連清妍信任的眼神,渝昊天竟然生出了一種責任感。

  素年點點頭,「我會再開一幅養心寧神湯,每日一劑,連服二十八天方可見效,小翠!」

  門被迅速推開,小翠和巧兒快步走了進來,小翠按照素年的吩咐去交代藥方了,巧兒則打算上前幫連清妍整理衣服。

  從素年身邊走過時,巧兒只覺得腳下有東西一絆,差點撲出去,幸好素年眼疾手快將她拉住。

  「你這丫頭,好好的路都走不好,毛手毛腳的。」素年難得地責備她,卻在背對著渝氏夫婦的時候跟巧兒擠眉弄眼。

  巧兒心想果然不是自己看錯,剛剛不著痕伸腳絆自己的,分明就是小姐嘛,她趕忙低頭認錯,然後特別乖巧地往旁邊一站,眼觀鼻鼻觀心,什麼都不做。

  素年當然也不會多事,渝昊天見清妍的動作緩慢,忙伸手幫她將衣服穿好,遠遠看去好似一雙璧人一樣和美。

  「明兒我讓母親送些丫頭過來服侍你,之前那些都打發出去了,早該添置的,是母親疏忽了。」渝昊天自然而然地開始關心清妍。

  清妍自是安慰:「不礙事,左右我這裡也沒太多的事,母親事務繁忙,顧不過來也是有的。」

  ……

  素年帶著巧兒往外走,將這個小院子留給這對小夫妻。

  走到院外,抬頭仰視藍天,素年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無用功,她只是看不過清妍這麼可憐兮兮的樣子,卻也知道,別看這會兒渝昊天稍微有所改變,可男人的本性,是無法改變的。

  就算連清妍重新獲得渝昊天的疼寵,那又怎麼樣?一個單純的女子,在後宅裡因為想要獲得關注而慢慢地將自己原本的天性打磨掉,慢慢變得有心機,變得有手段,這本身就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素年出現的時候,情緒依然低落,柳老見她無精打採的,直接告辭,拒絕了太守大人留宿的提議。

  從府裡出來,柳老也沒開口問,直接讓魏西找一家乾淨上檔次點的客棧,吃飯的時候,才實在憋不住了。

  「丫頭,你要消沉到何時?你拿師父做藉口的時候可是乾脆利落地很吶。」

  「是嗎?我就隨便說說而已。」

  「不要咬筷子!什麼叫隨便說說,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連姑娘跟她夫君恩愛互敬?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素年將筷子放下來:「對不起師父,下次我會先問清楚再說的。」

  柳老氣結,他壓根不是在意這個「我說,你從太守府出來開始就一直苦著個臉,怎麼?那個渝少爺給你氣受了?這還得了,為師找他算賬去!」

  說完,柳老一拍桌子,震驚四座,站起來就打算往外面走。

  素年扯住他的袖子:「師父,別丟人了,這麼多人看著呢。」

  將柳老按在椅子上坐好,素年才別彆扭扭地將她的感受說出來,完了還向柳老詢問:「師父,你說這女子怎麼就這麼可悲呢?」

  半天不見有人回答,素年抬起頭,看到柳老一幅呆滯的表情。

  「師父?」

  「咳,丫頭啊,要不咱們換個問題吧,討論一下今天你針灸的穴位如何?」

  「師父!」

  柳老沖著素年擺擺手:「別喊別喊,你說了別丟人的,這麼多人看著呢。」

  素年鼓著個臉,圓溜溜地好似一隻胖河豚,她也知道這事兒跟師父說也沒用,自己也決定了今生不涉足感情,可她心裡憋屈啊,替全天下的女子憋屈,鹹吃蘿蔔淡操心!

  「丫頭啊,你這樣想就不對了。」柳老摸了摸鬍子:「你也是要嫁人的,先別把事情想那麼糟糕……」

  「我不嫁人。」素年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桌上其餘四人齊刷刷地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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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甜鴨

  「小姐!你說什麼呢!」小翠最激動,她面前的碗都差點翻掉。

  「我說我不嫁人。」

  「你還重複一遍!?」

  小翠是真的出離憤怒了,壓根顧不得禮儀,聲音大地將周圍的視線又吸引過來。

  但小翠煩不了了,她恨不得能讓素年將這句話給吃回去。

  「先坐下。」

  巧兒拉著小翠坐坐好,她自己也是驚訝到不行,但小姐的話她還是要聽的。

  「我之前好像並沒有提過,主要是我年歲小,說了你們也不會當回事兒,現在正好,特別是見了連姑娘以後,我是不會嫁人的。」

  素年的語氣平淡,跟她平常說話的時候並無區別,但正因為太平常了,就連魏西都給震住了。

  這是一個半大的姑娘會說的話嗎?

  「徒兒啊,你不能因為連姑娘的事就心灰意冷,你才多大?」

  「我想得很清楚,師父,魏大哥,還有小翠和巧兒,我是將你們當做我的家人才這麼說的,也許你們會覺得我離經叛道,不合規矩,我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我真實的想法。」

  「小翠最知道的,我們兩人可以說相依為命,相互支撐著度過最艱難的日子,可我並不覺得那很辛苦,雖然要吃沒吃要喝沒喝,我還差點一命嗚呼。」

  「小姐……」小翠有些哽咽,那些日子她一天都沒有忘記過。

  「我們能夠活到今天,可以不用靠任何人過活,我覺得很開心。可連姑娘的處境你們也看到了,她曾經也是錦衣玉食地被養大,現在卻被丟在小院子裡受盡冷落,因為她嫁人了。上面多了公公婆婆的壓制,身邊,少了夫君的寵愛,這種日子,我一點都不想要嘗試。」

  「可這並不是所有的情況啊。」

  「但也已經是大多數了。」

  素年堅定自己的想法,沒有那麼多驚世駭俗有勇有謀的小姑娘。這裡,一般女子十五六歲就開始定親成親,想想前世這個年紀她們在幹嗎?上學!

  差不多正是初中升高中的年紀,除了暗自在學習上較勁,就是一些拿不上檯面的你跟我好,我不跟你好的鬥爭,本身還是個孩子,卻已經開始要學習持家,學習宅鬥了,也只有那些小說中的女主。才能那麼地早熟聰慧。

  而事實上,一般做人媳婦,那就是要吃苦受氣的,多年媳婦熬成婆,怎麼會這麼簡單?

  所以素年沒有任何僥倖,她不屑經歷這些。她好不容易被幸運女神眷顧得來的第二世生命,不能夠浪費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上。

  「總之,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一下我的決定而已,我不成親。」

  素年做了最後的總結陳詞,伸手將筷子抓住,滿臉輕鬆地繼續開吃。

  可有人輕鬆不起來了,小翠那臉,嘖嘖,綠得跟菜一樣。

  她和巧兒還偷偷展望過未來,小姐能遇到一個疼愛她的夫君。快快樂樂地嫁人,她們兩就要一直陪在小姐身邊,到時候做管事嬤嬤,將小姐伺候地舒舒服服,再也不要有擔心的事情。

  可這事兒居然直接就破滅了。小姐說她不嫁人了!這怎麼成?她怎麼跟逝去的老爺夫人交代?

  柳老的表情比小翠也好不了多少,無比精彩。

  當初自己興師旦旦跟蕭戈侃侃而談,說是讓他不要再影響到素年了,不然素年以後怎麼說婆家?素年倒好,直接不說了……

  「趕緊吃啊,這道脆皮甜鴨做得不錯,涼了就不好吃了。」

  素年盯著一個大盤子吃了不少,才發現怎麼就她一個人動筷子呢,趕忙招呼其他人。

  怎麼吃得下去啊…,小翠覺得天都要塌了,成親生子是多麼正常的流程,怎麼到小姐這裡就出問題了呢?

  這頓飯,素年吃得無比得撐,主要因為其他人幾乎都沒怎麼吃,除了魏西還勉強正常些,自己的兩個小丫鬟就保持著呆滯的表情一直到最後。

  素年是個好姑娘,她反對浪費,於是只能自己不停地塞,塞到胃實在裝不下了才停手。

  「嘔。」素年覺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了,胃裡已經傳來的信號,趕忙扶著牆緩和一下。

  柳老這才回神,看到素年毫無形象地扶著牆順著胸口,這還是因為吃撐了,他就覺得怎麼這麼荒謬呢?

  「等著,小翠,去後面借廚房煮一點消食的湯來,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就算不想成親也不用這樣吧。」

  素年冤枉,她才不是有心的,誰會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純粹是因為浪費太多了她有罪惡感,可持續發展方針政策她一直記在心裡呢。

  回到房裡,小翠很快端了消食湯來,素年的胃已經裝不下什麼了,硬著頭皮將湯喝掉,保持著一個姿勢動都不敢動,害怕立刻吐出來。

  小翠收了碗,卻沒有離開,巧兒有眼色地將碗接過去,出了房間將門掩上,她知道小翠有話要跟小姐說。

  「先說好啊,要是你搞長跪不起那一套,別怪小姐我沒提醒過你。」

  素年姿勢僵硬地挺著肚子靠在那兒,胃裡真難受啊。

  小翠撇撇嘴,那還是算了,她扯了了一張凳子坐在素年的旁邊,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用事實來感化小姐的決心。

  「我覺得也不用了,你什麼時候說得過我?」素年好心的提醒。

  小翠剛打算開口,聽到這話閉嘴了,小姐說得對,她什麼時候也沒有能夠說過她,往往沒說幾句,自己就被小姐牽著鼻子走了。

  「那怎麼辦?」小翠呆呆地反問。

  素年很想翻白眼,她怎麼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什麼也別做,乖乖地接受她的決定就好。

  「小姐,你不覺得可惜嗎?」

  「恩?」

  「緣分天註定,小姐的緣分早已是註定好的,你卻決定不成親,那小姐的相公豈不是很可憐?」

  喲?長本事了嘛,竟然會鬼扯了?

  素年艱難地掙紮起來,一臉誇獎,「這話誰說的?」

  小翠一愣,半天才嘟嘟囔囔:「聽隔壁王家阿婆說的。」

  「她是做冰人的,當然會這麼說,你小姐我的緣分就是一個人清清靜靜的,要真是勉強找人成親,搶了別家姑娘的緣分不是會遭天譴的?」

  好吧,小翠寬淚,她就不應該孤軍奮戰,怎麼著也該拉著巧兒作伴才好,她認命地站起來,轉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扭過頭:「反正,反正我是不贊同的!」

  素年竟然點點頭:「放心,小姐我必然給小翠找一戶好人家,這個你就別擔心了。」

  「哐!」素年看著被重重關上的門,心想長本事了啊,敢給自己臉色看了,不過,她是不是調戲地太嚴重了,怎麼說小翠也是個小姑娘,嘖嘖,該檢討啊。

  第二日,幾人再次前往太守府,來到連清妍的院子時卻撲了個空,連清妍已經從這個院子搬走了。

  帶他們過來的小廝沒弄清情況,忙跪下請罪。

  「去問搬到哪兒了。」

  柳老開口,小廝立刻爬起來去打聽,柳老的眼光落在素年的身上:「你看,連姑娘都沒有悲觀,你卻先害怕了。」

  「師父,咱能不說這事兒嗎?再說了,連姑娘能鼓起勇氣,那都是在徒兒的鼓勵下,你以為隨隨便便就能振作起來?」

  「這不正說明了你適合成親嘛。」

  素年不想說話了,泥馬成親這事兒還有適合不適合的,她覺得在這件事情上,自己跟師父確實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

  連清妍現在住的院子叫做青荷苑,環境素雅幽靜,看得出來很用心布置了一番,素年進屋的時候,渝昊天也在。

  素年眼尖地捕捉到了連清妍和渝昊天之間的眼神交流,特別是連姑娘,含羞帶怯的小眼神,真是能讓人看得心都醉了。

  這才短短一天,他們就合好了?素年覺得甚是不可思議。

  「請渝少爺先迴避,小女子要給連姑娘施針。」

  渝昊天有些不捨地從連清妍的身邊走開,跟柳老一起去到院子裡等候。

  門關上以後,素年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才一天怎麼就這麼黏糊了,她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著,那溫婉的貴妾一點都沒能讓渝少爺分心?

  面對素年,連清妍真是什麼都肯說。

  「相公他說,還是我最懂他的心……」,連清妍的臉紅得都要滴血了,可表情卻是十分地幸福。

  素年無語凝噎,這種爛大街的話連姑娘也能堅信不疑,她的後宅經驗還需要鍛煉啊…

  跟昨天一樣施了一遍針,穴位稍作調整,素年一邊讓連清妍放鬆,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她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好多了。」連清妍毫不猶豫地肯定素年的醫術,末了還思考片刻,又加上一句:「按摩也很有效用。」

  素年的手一抖,差點扎歪,她很想刨根問底,究竟是那些對症的穴位有效用,還是她多加的那幾個有效用?

  但這是人家的私事,加上連清妍又是深閨之中矜持的女子,能說到這個程度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自己做人還是厚道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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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騷動

  院子外面,渝昊天恭謙地跟柳老作揖,感謝他的出手相助,清妍能夠恢復,全是柳老的功勞。

  柳老只淡淡瞥他一眼:「你瞎呀?從頭到尾都是我徒兒在忙活,你跟我道什麼謝?」

  渝昊天無比尷尬,只得訕訕地說一句「都是師父教得好」這種廢話來做善後,父親早叮囑他柳老的脾氣古怪,說話不留情面,沒想到不留情面到這個地步。

  柳老對渝昊天的態度是帶有個人情緒來裡面的,自己好好一個徒弟,就因為渝昊天這種薄情寡義的例子,萌生出不嫁人的念頭,自己沒有噴死他已經是口下積德了。

  「柳老,渭城的永和堂今早有人來府裡,說是聽聞柳老的行蹤,特意來取經的,我聽說柳老從前治病並不避諱這個,所以他們問起的時候我就隨便答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渝昊天忽然想起了這茬,但他其實也沒有說什麼,就挑了不重要的按摩穴位敷衍了那些大夫,應該……不礙事吧?

  柳老還是無所謂的樣子,他並沒有世俗大夫那些抱著所謂地秘方密不外傳的想法,素年這丫頭比他還放得開,之前那三年裡,林縣同仁堂的謝大夫不時會來青善縣,對他提出的問題,素年從不遮遮掩掩。

  渝昊天心裡鬆了口氣,柳老不介意當然是最好的,他看永和堂那些大夫陰陽怪氣的樣子,似乎對柳老很是不滿意。

  這是自然的,醫者能做到柳老這樣名聲在外極少極少。做不到的那些,一半對柳老欽佩不已。而另一半,則是心中不服氣。覺得都是世人以訛傳訛出來誇大其詞的名氣。

  典型的酸葡萄心理,他們當然也想能有柳老的地位,若是將他的秘方學會,或是能將他從醫聖的雲端拉下來,也是極好的。

  屋內素年和連清妍還沒有動靜,院子外面卻先一步有了聲響。

  柳老的眉頭皺了起來,怎麼回事?怎麼每次治個病都不得安生?亂糟糟得成何體統?!

  渝昊天第一時間發現了柳老的不快,立刻對身邊的小廝示意:「快,去看看!少奶奶這裡正治病呢!」

  小廝動作迅速地跑出去。然後片刻又跑了回來:「少爺,不好了,是永和堂的人,還有千植堂和百草堂,他們說柳老的醫術有疑點,這會兒,正在外面鬧著呢。」

  柳老也聽見了小廝的話,很感興趣地挑了挑眉,順帶掃了一眼渝昊天的臉色。

  黑油油的……

  渝昊天剛剛還提了這茬呢。果然自己是不應該搭理永和堂的人嗎?可他們在渭城的這些醫館裡,實力最甚,府裡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請永和堂的大夫來瞧病。若是自己真的將他們看做地位卑微的人不理不睬,也確實不好。

  可誰會想到永和堂的心氣這麼高?直接就瞄上了醫聖!還聯合了另外兩家醫館,這、這……

  渝昊天還沒能想出個解決的法子。騷亂就已經波及到院子裡來了。

  一群人從院門口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位貴婦人。

  穿著桃紅緞裙水紋千枝花,外罩一件棗紅鑲金邊錦衣。腕上佩著一對白玉八仙紋手鐲,耳邊金累絲嵌寶石葉形耳墜隨著她的走動輕微地晃動,面如銀盤,保養地極好,臉上帶著端莊的微笑。

  在她的身旁,是一名青春年少的女子,從髮型能看得出來已經許了人家,粉色繡花羅衫,珍珠白湖縐裙,嫩白如玉的瓜子臉上,抹著淡淡的胭脂,好似一朵剛開放的瓊花。

  這兩名女子身後跟著的,就是一群半老的大夫了,他們的眼睛早就盯住了柳老,雖然大都沒見過,但渝少爺他們熟啊,能讓渝少爺這麼恭敬對待的,除了醫聖不作他想。

  這群人來到了柳老的面前,柳老臉眼神都沒有挪一下。

  「母親。」渝昊天向那名上了年紀的貴婦請安。

  渝夫人淡淡地笑著,將頭轉向柳老:「想必,這位就是醫聖了吧,恕妾身失禮,昨日知道柳老大駕光臨的時候,您已經出府了,所以沒能見禮,請醫聖莫怪。」

  「無需多禮。」柳老反正是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

  渝夫人繼續和氣地笑著:「清妍能夠兩次得醫聖救治,是她的造化,妾身感激不盡,」接著,她話頭一轉:「今日妾身身體也有些不爽利,請了永和堂的趙大夫來瞧瞧,在府中正好巧遇昊天,便想請教一下醫聖的醫術,不過,他們似乎有些地方弄不明白,這不,就打算過來一問究竟,畢竟是妾身的兒媳,妾身心裡,擔心地緊。」

  渝夫人這番話,看起來十分真誠,如果柳老沒見過昨日連清妍的處境,說不定他就信了,可現在,他理都不想理,高門大院中果然是非多,素年丫頭的擔憂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見柳老一句話都不說,渝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好,她還從沒有被這樣忽略過,不過是個大夫,就算是有些名氣好了,那也是醫者!居然對她不理不睬的,誰給他了這個膽子?

  眼瞅著母親的臉色有變,渝昊天趕忙站出來:「娘,柳老的醫術您還不放心?兒子一直陪著呢,清妍已經覺得好多了。」

  這話渝夫人就不愛聽了,「昊天呀,娘也是擔心你媳婦不是?如果真有不對可如何是好?」

  渝夫人就是典型的古代婆婆,連清妍是她選中的,當初就是看她性格溫婉才娶進門,後來也確實沒鬧出什麼妖蛾子,渝夫人一度覺得自己很明智。

  可自從她中毒以後,一會兒又是遍尋名醫,一會兒又是莫名其妙的蟬鳴,讓渝夫人覺得有些煩,特別是蟬鳴,她可什麼都沒有聽到,連清妍卻堅持一直有,讓她心裡感覺毛毛的,覺得這個女人有些不詳。

  天底下好姑娘多得是,以他們家的家世,隨隨便便就能又給她兒子納一名溫順的小妾,但沒想到,原本那個柔弱的連清妍,竟然讓她的小廝又去將醫聖給請來了,堅持她只是生病了而已。

  這種反抗,讓渝夫人覺得威信受到了挑戰,這才一天而已,兒子的心就又回到了連清妍的身上,自己精心給他挑選的小妾,一眼都不看了。

  渝夫人之前對連清妍的一些好感煙消雲散,什麼不善妒,看看現在,可不就露出狐狸尾巴來了。

  「正是如此,夫人,老夫只是想瞻仰一下醫聖的醫術,才問了問渝少爺柳老的醫治方式,按摩穴位沒什麼問題,可裡面有幾個穴位,根本就是不對症的,誰知道會出現什麼後果?」

  人群中,那位趙大夫站出來了,痛心地指責著醫聖的疏忽。

  「可清妍說她好了許多,說明是沒有問題的。」渝昊天急了,這些人怎麼回事兒?他們有什麼資格來指責?還有娘,她到底知不知道後果是什麼,怎麼也跟著瞎摻和呢?

  「相公,」那名嬌美如花的女子輕聲開口,「娘也是擔心清妍姐姐的身體,覺得還是慎重一點為好。」

  「你懂什麼!」

  渝昊天不耐煩地吼她,這就是他剛納進門沒多久的妾室香寒。

  「昊天!香寒哪裡說錯了你要這樣對她?」

  渝夫人怒了,怎麼說這也是自己挑出來的,昊天怎麼能這麼不當回事?一定是連清妍那個虛偽的女人教唆的,她的兒子原來多麼的聽話孝順。

  柳老看著眼前的鬧劇,覺得頭都疼,還是自己的徒弟看得開,要讓素年在這種家裡過活,柳老想想都心疼。

  不過,是不是能給她找一個家庭簡單的好人呢?不用受惡婆婆的氣,這樣她就應該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吧……

  一旁的騷亂柳老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走神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

  「柳老,希望你能解釋一下,雖然您是醫聖,但醫術多有相通,我們這些大夫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那幾個穴位對連姑娘的病情有什麼幫助。」

  永和堂裡有人點名了,他們看出了柳老的心不在焉,氣得腦袋都要冒青煙了,他們列舉了數個有理有據的例子出來,結果人家根本就沒在聽!

  柳老自己也說不出來,昨個兒光顧著被素年震驚四座的決心震撼了,還真沒來得及問她這些細節,至於永和堂說的這些穴位,大部分是沒有問題的,可有幾個,還真沒什麼道理。

  但這些柳老怎麼可能會承認,他就打算用「這些很深奧,你們不是醫聖都不懂」這種拿名頭壓人的方法糊弄過去。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巧兒從裡面走出來,跟在她後面的,是素年的身影。

  渝昊天覺得,每一次看到素年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地平靜下來,就像現在,明明剛剛還焦心著,看到素年淡然自若的表情,他居然鎮定了下來。

  「渝少爺,小女子已施針完畢,堅持服用湯藥和按摩即可。」

  外面這些人素年早看到了,小翠更是趴在窗戶邊上跟還在施針的素年進行了實況轉播,那形象,讓連清妍又一次大開眼界,偏偏素年還縱容得很,讓自己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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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靜謐

  這是沖著師父來的,素年對這些不將時間用在提高自己鑽研醫術上,卻想著法兒見不得別人好的人從心底討厭。

  素年的話也讓這些臉紅脖子粗的大夫們震驚,這個小丫頭剛剛說了什麼?施針?怎麼是她在施針?不是說好了柳老的嗎?

  「昊天,這是怎麼回事兒?」

  渝夫人也大為疑惑,香寒跟自己說的可是連清妍居然繞過了自己請來了柳老,眼中根本沒有自己的存在,加上老爺對柳老也是莫名地推崇,要是讓她搭上線,那她豈不更是目中無人?

  可為什麼又換成一個小丫頭在治療?這其中的差別就有些大了。

  有消息靈通的人已經聽聞柳老有了傳人的說法,畢竟這事兒傳出來也沒多長時間,所以大部分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如此說來,現在是柳老的傳人在為連少奶奶治病?」

  心裡這麼猜想的人趕緊引導眾人的注意力,他們是想給柳老的醫術抹黑,要是搞了半天只讓一個小姑娘背黑鍋,他們這麼興師動眾的,不就白忙活了?

  「原來是柳老的傳人呀,失敬失敬,想必連少奶奶的醫治方式,也是得到了柳老的認同罷。」

  「那是自然的,怎麼說也是唯一的傳人呢。」

  素年不知為什麼有些想笑,還真是不遺餘力地打算拖師父的後腿,這些人真是無聊之極。

  可這麼沉默著也不是辦法,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的,光前面將那幾個穴位透徹地分析。就足以說明做過了不少功課。

  素年也懶得敷衍,直接了當地開口:「不知各位對小女子的醫術有什麼疑問?」

  「小娘子,怎麼能全怪你呢?」有人的口氣開始悲憫了,「小娘子還未及笄。對醫術不算精通這很正常,但柳老可是醫聖,他沒有指點出來,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您是在諷刺我學藝不精嗎?」

  素年一點都不覺得這人是在為自己找理由。完全不領情。

  老大夫皺了皺眉,這小姑娘怎麼那麼不識抬舉呢?

  「連姑娘的病從頭到尾都是我一人看的,你們現在是打算將這份功勞算到我師父的身上嗎?雖然你們的心情我能夠理解,見到醫聖難免會起巴結之心,不過很抱歉,我師父高風亮節,一定是不會跟我搶功勞的,是吧,師父?」

  詭異的靜謐。青蓮苑裡只能聽到不時的蟲鳴。怎麼忽然就奇怪起來了呢?前面還說得好好的。這個小娘子怎麼突然就語出驚人呢?

  柳老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其他的表情,不動聲色地偷偷將臉轉向沒人的地方,自己好歹是名人。笑也要笑得有風度。

  小翠和巧兒站在素年身後面不改色,她們已經鍛鍊出來了。不會因為這種小場面破功的!

  「小娘子……,我們是覺得,連姑娘的治療方法有疑點!」

  這個「疑點」兩個字上,說話的人刻意加重了幾分,深怕素年繼續誤會。

  「哦?是什麼?」

  看到素年的神情仍舊沒有太大的變動,大夫們覺得如果不說明白,這個小娘子可能是不會理解的。

  「渝少爺說,連少奶奶的病情需要以針灸配上按摩,我說的可對。」

  「不錯。」

  「渝少爺又說,這按摩的穴位是小娘子你親自示範的,不錯吧?」

  「確實。」

  「渝少爺還說……」

  「怎麼都是渝少爺說的?難不成是渝少爺覺得有不妥的地方?渝少爺,你說呢?」

  素年聽得不耐煩了,乾脆轉過頭直接去問渝昊天了。

  渝昊天連忙搖搖頭:「沈娘子好醫術,渝某佩服。」

  這讓剛剛說話的大夫面色十分地精彩,像是挨了一巴掌一樣。

  素年轉回來的眼光讓他無比難受,強忍著才繼續往下說:「雖然,雖然渝少爺覺得連少奶奶開始轉好,但他畢竟不是大夫,不說別的,小娘子讓渝少爺每日按摩的天池穴和天溪穴,老夫等人怎麼也想不明白對連少奶奶的病情有任何的幫助。」

  「所以,我才能夠成為醫聖的傳人,而不是大夫您。」

  素年回答得特別迅速,語氣特別誠懇,成功讓大夫的臉再次精彩絕倫起來。

  柳老撐不住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先行離場,本來覺得自己蠻不講理的糊弄過去會不會不太好,現在看來,絕對是非常靠譜的。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自己這徒弟收得簡直太合心意了!

  又是一片靜謐,大夫們心中都納了悶了,應該不是這樣的呀,他們是來戳穿醫聖的名號華而不實的,應該讓柳老無地自容才對,怎麼到頭來,被一個小丫頭兩句話就說蒙了呢?

  「強詞奪理!就算是醫聖的傳人,也不能拿人的身體不當一回事!小丫頭不要這麼猖狂,我們這裡這麼多大夫,如果你不能給出一個明確的說法,我們這些致力於救助人性命的大夫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從人群中走出一個中年男子,頭髮有些灰白,顯然沒被素年的話蒙蔽過去。

  「對,對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眾人大聲附和起來,說得太好了,完全說中了他們的內心所想。

  素年嘆了口氣:「那行,不過,如果我解釋出來了,你們聽不懂,到時候不承認可如何是好?先說清楚,讓聽不懂的人聽懂,這我可做不到。」

  一時間抽氣聲四起,眾人沒想到,這個長得水靈靈的小姑娘竟然這麼刁鑽,什麼叫他們並不懂?他們怎麼可能聽不懂?!

  「呵呵呵,還是原來那個脾氣。」

  忽然有笑聲從院門口傳來,眾人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了渝老爺的身影。

  「老爺?」渝夫人快步走過去,渝光耀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你這是在幹什麼?!」渝光耀臉上不好看。

  「妾身……,妾身只是……」

  「一段時間不見,一點改變都沒有啊。」渝光耀身邊站著一個人,英氣十足的面龐,讓素年眼角跳了好幾下,這人的消息,未免也太靈通了點。

  「蕭大人,這位沈娘子……,您認識?」渝光耀沒有理睬渝夫人,而是帶著謙遜的笑容問道。

  「本官在青善縣的時候,就多蒙沈娘子照顧,沈娘子的醫術可是相當了得。」蕭戈回答渝光耀的話,眼睛卻一直看著素年。

  這人是要成精啊…,素年在心中驚嘆,卻也不好表露地太明顯,謙遜地笑著。

  「那是,那是!聽昊天說,清妍已經好了許多,不愧是醫聖的傳人。」

  渝光耀哈哈地笑著,好一通讚歎,然後眼睛在院子裡一掃,「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多人?清妍這丫頭還需要靜養,弄這麼多人來幹嘛?」

  然後對著站在身後的渝夫人吩咐道:「還不將人都帶出去?!不知道兒媳正生著病呢?看看這院子裡,也沒幾個服侍的人,連個端茶送水的都沒有?」

  「老爺,妾身已經安排了,撥了幾個丫頭過來,可唯恐她們不懂規矩,正調教著呢,明日一早就讓她們過來,老爺請放心。」渝夫人在這麼多人面前被說,面子下不來,只得咬著牙硬撐著答話。

  那些氣勢剛剛高漲起來的大夫們,之前能那麼囂張地進到這裡來,全是因為說動了渝夫人,可這會兒,明顯渝大人對他們的舉動不支持,一下子都蔫了。

  「各位大夫們都請回吧。」渝大人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然後對著蕭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蕭大人,我們前廳說話?」

  蕭戈沒動,渝光耀順著他的視線,哎喲,還在沈娘子身上呢,「柳老、沈娘子也請,本官要好好感謝一下兩位。」

  素年本不打算去,她覺得師父不是那種喜歡應酬的人,正想搭個順風車以師父的名義拒絕呢,卻沒想到師父的腳竟然動了……

  素年的臉抽動了兩下,只得跟在師父的身後也慢慢地挪動起來。

  青蓮苑瞬間恢復了平靜,那些大夫雖然還沒有離開,但誰也不再開口了,這是太守府,剛剛讓他們趕緊離開的人是太守大人,他們這些醫者,無法違抗太守的命令……

  前廳裡,素年看著端上來的茶盞,湯黃澄高,芽壯多毫,條真勻齊,白毫如羽,一看就是上好的君山銀針,是師父的最愛,貴死個人,偏偏師父嘴又刁,日常的吃食倒還好,就是這茶,不是君山銀針他就喝得不情不願的。

  在青善縣的時候,自己家裡沒少存著,都是蕭戈差人送來的,說是給柳老準備的。

  抬眼一看,師父喝得一臉愜意,說明這茶確實是上品,真是難為太守大人了。

  素年假裝自己是裝飾品,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地捧著個茶盞一小口一小口地輕啜。

  「蕭大人,今日大人賞臉來下官府中,真是蓬蓽生輝啊哈哈哈哈。」

  「哪裡,只是本官聽聞柳老和沈娘子在太守府中,才特意前來拜見。」蕭戈一改在青善縣的沉默寡言,架子放得很低。

  柳老一句謙虛的話都沒有,好像是應該的一樣,端著個茶盞,一副高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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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怒火

  渝光耀知道,這是蕭戈在為柳老撐腰,他是什麼身份?州牧!比自己要高一個品級呢,他說柳老妙手回春,自己能說出個反對的話來?

  於是渝光耀順著蕭戈的話不停地擺事實講道理,用各種方法讚歎柳老以及他的傳人沈素年。

  渝光耀也是個人精,早就看出蕭戈對沈素年不尋常的關注,這個時候不抓緊機會,他自己都會鄙視自己的。

  素年的頭越垂越低,心生佩服,不愧是做官的人,壓根沒有聽說過自己,還能不帶重複地讚美,渝大人是怎麼做到的?這也是一種才能!

  「渭城的這三家醫館,對柳老的醫術有質疑,渝大人,你怎麼看?」

  蕭戈的態度依舊和煦,只是渝光耀卻一下子有些心虛。

  他怎麼看?他怎麼知道怎麼看?醫者之間的競爭多稀鬆平常啊?任何一個行當之間都會有競爭,這沒什麼想不到的,但問題是,將這三家醫館的人帶到柳老面前的,居然是自己的妻子,蕭大人不會以為是在自己的默許下進行的把……

  這真是無妄之災!誰知道那娘們心裡怎麼想的?渝光耀一時間心裡恨極,若是因為這件事讓蕭大人對自己有不好的印象,他可是自己的上級啊,隨便為難一下都夠自己受的!

  「這……,蕭大人,不瞞您說,下官對柳老的醫術那是打心底裡佩服,清妍丫頭之前中毒也多虧了柳老,下官感激不荊今日的事情……,哎。都是下官的愚妻被人蒙蔽所致,下官……。深感慚愧。」

  渝光耀直接承認錯誤,他這種身份的人,能做到這個地步,對於柳老來說絕對是不容易的,柳老見好就收,「渝大人言重了,不過是不了解我徒兒的醫術而已,會產生質疑,也是有的。」

  「說到這個。沈娘子,本官真是感激不盡,清妍丫頭那裡,昊天說已經好了大半,之前也不是沒有找醫館的大夫來瞧過,喝了不少湯藥,卻總不見有起色,沈娘子這一來,立刻就見了成效。不愧是醫聖的傳人吶。」

  素年笑得淡然,這是肯定的,連清妍除了被耳鳴困擾以外,還有個巨大的心結。再多的藥也不能讓她心裡的鬱結消失,有時候心裡的病才是最嚴重的。

  在渝府裡多待了一會兒,柳老就起身告辭。素年比誰都快地站起來,恨不得能飛出去才好。

  「柳老。府裡已經給您準備了院子,您莫非是還介意今日的事情所以不肯賞臉?」渝光耀提了幾次此事都被柳老回絕。能求得醫聖來治病,卻讓醫聖住在外面,這說出去,人家不得以為他們太守府就這種待客之道?

  這時,蕭戈也站了起來:「渝大人,柳老到渭城來,自然是要住在本官那裡的,你就別跟我搶了。」

  聽到這話,渝光耀閉嘴了,也是,有蕭大人在這裡,能輪得到自己?

  柳老也沒反駁,跟渝光耀告辭之後,隨同蕭戈一起離開了太守府。

  魏西早已等候多時,看到柳老和素年出來以後,就將馬車牽到門口,可隨即,他又看到了兩人身旁的蕭戈。

  「蕭大人留步,今日之事老夫很是感謝,告辭。」

  走到門口,柳老對著蕭戈作揖,然後打算帶著素年上車。

  「柳老,我已收拾好了院子,從青善縣來這裡,柳老竟然都不來找我,蕭某真是覺得傷心。」蕭戈似真似假地將柳老攔住,面上還帶著笑容。

  「蕭大人事務繁忙,又是剛赴任不久,老夫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柳老客氣了,就是再忙,招待故人的時間也還是有的,如何,不知柳老是否賞臉?」

  這話就嚴重了,饒是柳老也不好拒絕,他們在渭城還要逗留一段時間,每日在客棧和太守府之間來往也不太好,可他是堅決不想住在太守府,現在看來,蕭戈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既然如此,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衡量了一下,柳老同意了蕭戈的建議。

  素年的表情毫不掩飾地吃驚,師父就這麼妥協了?不能啊,他可是有原則的醫聖啊,就算對方是州牧大人,這幾乎就沒有掙扎啊…

  「沈娘子是覺得有不妥的地方嗎?」

  素年微張著嘴巴的樣子讓蕭戈覺得有意思,這個姑娘,有時候覺得她心思深沉,完全不似她這個年歲的孩子,有時候又覺得,可能是自己高估她了,讓人捉摸不透。

  素年本能地就想說不妥,但既然師父都同意了,她就是再不妥,也沒有辦法,於是,素年緩慢憂鬱地搖了搖頭,不情願的意思溢於言表。

  「那麼,就請上車吧。」

  蕭戈乾脆當沒看見,讓素年又是好一通惆悵,不是在問她意見的嗎?她雖然表達的委婉,但也表示出來了啊,怎麼能視而不見呢?

  太守府中,渝大人在蕭戈離開之後,怒火衝天地來到內宅,渝夫人正在讓小丫頭給自己整理妝容,換了一支碧玉銜珠鳳釵,正左右瞧著呢,就見房門被一腳踹開。

  「怎麼了這是?」渝夫人揮手讓小丫鬟下去,自己走到渝大人身邊:「誰讓老爺這麼生氣?」

  「你個愚婦!」

  渝夫人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而後才覺得荒唐:「我怎麼了我?」

  「誰讓你讓那些大夫進府的?誰讓你帶他們去青蓮苑的?我也不指望你安寧後宅,你卻還在這裡給我添亂!」

  渝夫人被罵得懵了神,半晌才漲紅了臉:「老爺怎麼能這麼說我?我只是覺得有些不適,才請了永和堂的大夫來瞧瞧,這也不成嗎?至於去青蓮苑,我也是擔心清妍的身子,加上那些大夫說得頭頭是道,我這不是怕萬一有什麼問題嗎?」

  「會有什麼問題!那可是醫聖柳老!我還想著能不能套套關係呢,你倒好,帶了人去質疑柳老的醫術,你有沒有腦子!」

  渝夫人的眼眶立刻就紅了,她跟渝光耀雖談不上如膠似漆,但也還是有點感情的,渝光耀從來沒有語氣這麼重地罵過自己,渝夫人覺得委屈了。

  「不就是個大夫嘛!至於讓老爺發這麼大的火?!以老爺的身份,還要去結交這種低賤的醫者?老爺!您可是太守呀,犯得著為了一個大夫跟我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愚蠢的婦人,真是愚不可及!」

  渝夫人的話讓渝光耀徹底沒詞了,這些女人怎麼能頭腦如此的簡單?

  「州牧大人尚且對柳老尊敬有加,知道他來到渭城,第二日就上門來給柳老撐腰,你以為蕭大人是吃飽了撐的?他可是我的上級!想要刁難我真是易如反掌,我的前途,說不定就毀在你這個賤人的手裡了!」

  渝光耀咬牙切齒,口不擇言,對他來說,前程遠比一個蠢笨的婦人來得重要得多。

  渝夫人一下子哭了出來:「渝光耀!你竟然罵我是賤人!我知道,不就因為我沒讓你那個相好的進門嗎?那可是個煙花女子!我是死也不可能讓她進門的!」

  渝大人覺得甚是神奇,他們現在在說的事情,跟煙花女子怎麼能岔到一塊兒去的?

  「你不可理喻!」

  渝光耀憤憤地喘了好幾口粗氣,才略略平靜下來:「也罷,清妍丫頭的身子已經開始慢慢好轉了,你手上的中饋事宜就交個她來主持吧!」

  渝夫人癱坐在那裡,她不相信渝光耀說的是真的,當初迎娶連清妍,不是沒有看她軟弱不會搶自己權利的成分在裡面,可現在,渝光耀竟然要她將權利都交出去?就因為她得罪了一個醫者?

  這不可能!渝夫人眼中迸出激動的火花,她才是太守府後宅的主人,誰也別想壓在她的頭上!

  渝光耀坐在那裡,看著渝夫人淡淡地說:「既然有了媳婦,理應要讓她來主持中饋,你一直握在手裡,是何用意?你也該享享福了,這些操心的事,就交個清妍吧。」

  激動的火花瞬間熄滅,渝夫人明白渝光耀的意思,她是太守夫人,做的事就必須要體面合理,之前是因為連清妍不在意,大家相安無事,渝光耀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現在,是他提出要剝奪自己管家的權利,如果自己還死霸著,後果……

  渝夫人此刻心裡悔得恨不得時光能倒流,為什麼自己要去蹚這趟渾水?是了,是香寒,這個女人不停地在自己耳邊攛掇著,讓她害怕連清妍可能會對自己造成的威脅,所以她才想著將醫聖趕走,讓她繼續這麼病著該多好。

  是香寒,是這個小賤人!

  太守府裡的事情,素年自然是猜不到的,就算猜到,她也沒心情去管,因為她現在自己就挺糟心的。

  蕭戈的州牧府,要比太守府更豪華,這是必然的,月松今日沒有出現在蕭戈身邊,素年還覺得奇怪呢,結果一到府裡,月松就守在門口,見到素年以後特別開心地蹦出來:「沈娘子,您的院子我給收拾好了,保準你滿意,嘻嘻嘻。」

  嘻嘻嘻你妹啊!素年低著頭,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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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鹽焗

  在青善縣的時候,每次來請素年去蕭府,月松都會主動過來,一來他是蕭戈身前第一重用的小廝,他來表示對素年的尊重;二來,月松自己也樂得跑這一趟。

  在月松的認知裡,小翠和巧兒那也叫做人丫鬟的?就沒見過她們那麼隨性的,當著素年的面是什麼話都敢說,什麼想法都敢表露,百無禁忌。

  所以月松在素年那裡,都會感覺到無比放鬆,不管他做什麼事,素年都會笑瞇瞇地,更別提每次都有好吃的東西,他去請素年回府的時候,時間花得相當得多。

  蕭戈可能也知道,但他從來不說什麼,自己的小廝覺得素年那裡的氣氛自在,也沒什麼不好的。

  今兒一早的時候,蕭戈就吩咐月松去收拾兩個院子出來,月松不明所以,只是聽命令行事,等無意間得知是給柳老和素年收拾地方的時候,他的勁頭就十足起來。

  怖置地那叫一個用心,蕭戈都看得無語,對自己這個主子,月松怕也就只是如此吧。

  面對月松的笑臉,素年也不好繼續僵著個死人臉,扯出了習慣性的笑容,月松立刻受到了鼓舞,主動將她們隨行帶著的行李包袱接過來,然後二話不說往府裡拎。

  蕭戈滿意地暗自點頭,不愧是跟著自己這麼長時間的小廝,就算沒來得及領會自己的想法,他做的事情也是合自己心意的。

  小翠和巧兒兩手空空地站在素年身後,素年一看,這也沒什麼變數了。只得跟在師父身後踏入了蕭戈在渭城的州牧府。

  「柳老,這趟準備在渭城待多久?」

  「要看素年丫頭什麼時候能將那個小姑娘治好。」

  蕭戈的眼神移到素年的身上,素年裝死,像被周圍的景緻吸引住。絲毫沒辦法分心一樣。

  「這樣啊,我聽渝大人說,連姑娘的病情反覆,看來不是太容易治好呢。」

  你又不是大夫。瞎說個什麼勁,素年在心底正吐著槽,忽然怔住,自己這是怎麼了?

  素年停住了腳步,臉上出現她都無法理解的茫然,在青善縣的時候,她對蕭戈雖說不上畢恭畢敬,但也進退得體,可是為什麼在渭城遇到以後。自己的心情有了些許的改變呢?

  對呀。這可是州牧大人!她憑什麼之前對人家愛理不理的?自己仰仗了什麼?是醫聖柳老的徒弟?還是蕭戈對自己洩露出來的一絲情愫?

  柳老和蕭戈兩人。在素年停下來以後也很奇怪地收住了腳步,看著她臉上表情幾變,然後突兀地抬起雙手「啪啪」在自己臉上打了兩下。

  那聲音清脆得。柳老都肉痛,這小丫頭又怎麼了?
  
  白皙的雙頰很快染上了緋紅。一向維護素年的小翠和巧兒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反應,她們倆之前也見過素年這種舉動,她說是在做反省,能讓自己更加清醒的方法。

  但小翠和巧兒想要模仿的時候,卻又被素年叫停了:「這是你們小姐我專用的,你們就是照做了,也不一定能收到效果。」

  所以,現在小姐一定是在反省什麼,小翠和巧兒雖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只要是小姐覺得必要的,那肯定是正確的。

  「我說丫頭,你幹嘛呢?」柳老忍不住開口詢問,嘖嘖,這力道絕對不輕,臉都紅成什麼樣了?

  素年慢慢抬起頭,那一瞬間,蕭戈覺得全身汗毛孔都豎了起來,素年雙頰泛紅,眼睛裡卻是不相稱的清明,冷靜的明眸恍若燦星,冷冽而閃亮,讓人完全挪不開眼睛。

  看到蕭戈臉上擔憂的神情,素年緩緩地說:「小女子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蕭大人不必掛心。」

  同樣的嗓音,卻讓蕭戈聽出了不同的情緒,如果說之前在太守府裡,素年還是別彆扭扭的小姑娘,這會兒,她卻已經完全將情緒控制住了,帶著尊敬的疏離,讓蕭戈覺得,她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卻彷彿離他很遠很遠....

  究竟是哪裡出問題了呢?蕭戈不知道,他也沒有辦法,沒有立場問什麼,只能帶著他們,慢慢地走到為他們準備的院子裡。

  很舒適,這是素年的第一個印象,屋子裡怖置得雅緻清淡,是素年喜歡的風格,小小的院子裡什麼都不缺,一個單獨的小廚房,裡面已經放了不少早上才添置的各種工具和新鮮的食材。

  素年恭敬地跟蕭戈道謝,感謝她準備地這麼周到,蕭戈默默地接受,臉上的表情卻開始越來越凝重。

  又回到了青善縣的樣子,那時候的素年,因為被自己強行留下來,雖然不敢反抗,心中總是不舒服的,所以她在面對蕭戈的時候,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淡漠的笑容,客氣的話語,只有偶爾不經意才會露出一絲她原本的性子。

  在渝府,在那個院子門口,蕭戈才發現,原來素年竟是這樣一個充滿著活力的女子,為了保護她師父的名聲,敢站出來跟那麼多人嗆聲,臉上高傲帶著蔑視的神情,讓蕭戈的心臟被刺了一下。

  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啊,蕭戈心想,而後,素年又出現了小女孩一般的扭捏,裝作喝茶死不抬頭,不願意住到這裡來而磨磨唧唧,這些讓蕭戈覺得很有意思,都是他不曾見過的樣子。

  但才這麼一會兒,她就恢復了,蕭戈一邊扼腕,一邊在回憶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安頓好以後,蕭戈說是已經準備了晚宴,要給柳老接風,這種形式柳老自然是熟悉得很,素年卻是當著蕭戈的面跟師父撒嬌,說是她今天給連清妍施針,有些疲了。反正院子裡也有小廚房,她就不去了。

  柳老自然是心疼自己徒弟的,於是想都不想就點頭,「那行吧。小翠、巧兒,你們好好照顧素年丫頭吧。」

  小翠和巧兒連聲應下,表示一定不負重託。

  人都這樣說了,蕭戈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也關心了兩句,便被柳老給拖到了前面去。

  巧兒將院門關上,跑回來時的腳步都輕巧起來:「小姐,走了。」

  「小姐,我剛剛看廚房裡有剛宰殺的雞,上次那道鹽焗雞小姐不是誇我做得好嗎?咱們晚上再做一次?」

  素年幽幽地長舒一口氣:「知我心者,還是小翠和巧兒啊!」

  兩個小丫頭捂著嘴「咯咯咯」地笑,什麼有些疲了想要休息,小姐只是不耐煩應付而已。

  要說蕭戈確實挺有心的。小院子裡什麼都不缺。巧兒泡來一壺茶。素年剛坐下,就聽到院子門口有人叫門。

  巧兒將門打開一看,是魏西大哥。

  「就知道你肯定窩在院子裡。」魏西大步走進來。不避嫌地在素年對面坐下,「挺不錯的嘛。」

  魏西和柳老住的院子離這裡不遠。看來這接風晚宴是沒魏西的份了,不過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失落:「小翠姑娘晚上做什麼呀?我可是等不及了呢。」

  「魏大哥真有口福。」素年由衷地感嘆,「不過你可有的等了,今晚吃鹽焗雞,要耗些功夫。」

  魏西一聽,口水不自覺地分泌出來,鹽焗雞他嘗過,上次小翠做過一次,那個滋味配上美酒,簡直是太美妙了,只不過上次小翠只是嘗試一下,只做了一隻,真真不夠吃的。

  「小翠姑娘,反正不著急,多做幾隻吧!」

  小翠在小廚房裡忙活,巧兒在給魏西倒了茶水之後也進去幫忙了,院子裡,素年和魏西一人捧著一隻光潔的茶杯,悠閒地度過這美妙的下午。

  「素年姑娘,你別怪我多嘴啊,這蕭大人,究竟心裡是怎麼個打算,你最好有個數。」

  魏西醞釀了半天,終於打破了平靜。

  素年抬眼,魏西眼中只有關心,她心裡感激:「多謝魏大哥提點,只是,這蕭大人怎麼想的,我也猜不到,就算真猜到了,憑我現在只是一個小醫娘,就算是醫聖的傳人,又能如何?」

  魏西何嘗不知道?他也是經歷過腥風血雨的,蕭戈對素年那點念想,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但就如同素年說的,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魏大哥你放心,素年知道怎麼做,雖然我現在沒什麼地位,但至少,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既然如此,魏西也就不多言了,而且他看得出來,這個比自己小上不少的姑娘,心性有可能比自己更要堅定。

  **************************

  晚餐的香味開始在院子裡飄蕩,鹽焗雞咸鮮的香氣刺激著所有人的味蕾,魏西頻頻地往小廚房裡張望,看樣子是真饞了。

  「魏大哥,你知道這鹽焗雞是如何做出來的嗎?」素年忽然很有聊性。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我來告訴你啊,先用米酒在雞身內外搓揉去除異味,然後將調料抹勻,肚子裡塞入蔥、薑、八角,再用棉線縫好,醃制差不多一個時辰,拿出來晾一下,用紙將雞包好,放入炒至乾爽滾燙的海鹽中開始焗,然後才能出鍋。」

  「這麼麻煩?」魏西從中間開始就走神了,沒想到這一道菜就有如此繁瑣的步驟,真是太不容易了!

  忽然,魏西想起來,「那我之前還讓小翠姑娘多做幾個?是不是太為難了?」

  素年笑了笑:「那倒不會,可以同時進行的,焗一隻是焗,焗幾隻也是焗。」

  古代女子在後宅並不容易,操持著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但凡稍微有些偏失,都會落人話柄,憑什麼?她們也很不容易的,也許大戶人家不需要親自下廚,但小門小戶卻是難免的,一道菜就要花費如此心血,怎麼能讓人不帶著感恩的心情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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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轉變

  晚餐是鹽焗雞,和一盤赤紅的辣炒雞丁,看得魏西眼睛都放光了,這也是他的最愛!

  麗朝的辣椒平日裡只是用來做點綴的,素年直接讓小翠當成食材,第一次弄的時候那叫一個慘烈,小翠無意間弄到了眼睛裡,雙眼通紅的直嚎,做出來的菜也是一口都不碰。

  誰想,除了素年比較享受以外,更是合魏西的口味,那吃得叫一個歡暢,然後半夜胃疼……

  這道辣炒雞丁尤其受魏西的青睞,只不過小翠不愛做,通常都是需要看她的心情,加上刻意的奉承小翠才會偶爾做一次。

  「小翠姑娘……真是……太貼心了……」魏西都要無語凝噎了,看得素年望天,魏大哥鐵錚錚的硬漢子一條,為了一道菜柔情似水,讓素年不忍直視。

  巧兒去找了蕭府的下人,要了兩壺酒來,這不是素年吩咐的,可當素年看到時,也是同樣一副無語凝噎的模樣,太貼心了,這兩個丫頭,要是沒有她們自己可怎麼辦吶!

  麗朝的酒就跟水一樣,寡淡清薄,只有些酒味,素年是不放在眼裡的,魏西更是無酒不歡,無奈素年盯得緊,他的關節疼痛忌口的東西裡,酒名列前茅,所以只有偷偷背著喝一點,或是在節日的時候開放禁忌。

  魏西看到巧兒拎來了酒壺,眼中幾乎閃出水花。

  小翠將菜端到了院中的石桌上,一盤是她切好的鹽焗雞,還有一盤裡躺著一隻整雞送到了魏西的面前:「這回不會說我小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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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老到院子裡來的時候。滿院子裡都飄著酒菜香氣,加上素年喝了些酒,情緒有些放開,唱著小曲說著笑話。逗得小翠和巧兒笑聲不斷,魏西攬著一壺酒自飲自酌,偶爾夾一口菜放進嘴裡,整個一幅和諧地畫卷。

  「小丫頭。你倒是悠閒自得得很,把師父一個人撇到旁邊了?」

  素年看是柳老回來了,讓小翠再加一個凳子,「師父說笑呢,那可是蕭大人為您辦的接風宴,怎麼著也比我們這些要豐盛數倍呢,師父,不興你這麼埋汰人的。」

  柳老也喝了些酒,這會兒他完全忘了剛剛是蕭戈將他送回來的。哪兒還記得蕭戈現在還在院子門口呢。

  蕭戈站在那裡。身子隱藏在陰影中。他看著素年巧笑倩兮地圍在柳老身邊說話,不時回頭逗一下丫鬟們,看著她朝氣活潑的笑臉。染了紅暈好似一隻粉嘟嘟的蘋果,這才是平常的她嗎?原來自己真的一直都不曾見到真正的沈素年?

  那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讓她放下心中的防備。才能讓她也這樣跟自己笑呢?蕭戈覺得他可能喝多了,頭有些疼。

  州牧府裡的床都是舒適的,比起客棧,那是壓根都不用做比較的,素年甜香地睡了個好覺。

  剛用完早飯,有人來通報說渝府已經派人來了,現在在前廳等著呢。

  素年嚇了一跳,這才什麼時辰?之前她覺得渝府的人對連清妍的病挺不上心的,怎麼忽然這麼急切了?

  前廳裡,來的是渝府的馬管家,師父還沒有到,蕭戈也不在,素年只得自己一個人應付。

  「沈娘子。」馬管家從一開始對素年的態度就很恭敬,這會兒更恭敬了。

  「可是連姑娘那裡有什麼不妥?」

  「不是不是,沈娘子無需擔心,少奶奶一切安好,是老爺讓小的來接沈娘子和柳老而已。」

  「師父他老人家這會兒……」

  「不礙事不礙事,小的並不急。」

  這樣啊,既然人家不急,那素年就更無所謂了。

  柳老也不是個喜歡端架子的人,很快也出現在前廳,「行了,走吧。」

  再次見到連清妍,素年覺得這姑娘從頭到尾似乎都有些變了,那種灰暗的頹廢的神情已經消失一空,雖然素年知道,這耳鳴並沒有完全消失,連清妍必然還是能夠聽見的,可她的表情卻明亮得驚人。

  「這是怎麼了?連姑娘是人逢喜事不成?」

  素年跟連清妍沒什麼不能說的,當然也就不避諱,連清妍像是一直在等她一樣,讓屋裡服侍的小丫頭統統出去,將門關好,才走過來拉住素年的手:「沈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清妍沒齒難忘。」

  眼看著連清妍有往地上跪的趨勢,素年頭皮發麻,趕忙招呼小翠和巧兒將人給拉住。

  「連姑娘,你這是幹嘛?」

  連清妍在椅子上坐下,面對素年眼睛裡雖是點點淚花,表情卻依然明艷:「相公說,那個香寒已經趕出府去了,是太太動的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只是這樣嗎?素年覺得不對,若是單單因為這事,連清妍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

  「不止如此,爹說,以後府中的大小事宜都由我做主,就算是……,就算是太太,也不能插手,沈姑娘,你可能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我嫁進渝家,就好像只是個擺設一樣。」

  「太太說憐惜我身子弱,不想讓我操心家事,讓我成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家裡那些下人更是拿我不當回事,虧得相公對我還算好,才免去我被下人糟踐的下場。」

  「可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太太因為覺得我不詳,平日裡做的樣子都不屑再做了,沈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之前過得是什麼日子!我也是我爹娘疼寵長大的,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現在好了,爹說家裡一切由我做主,你沒瞧見,爹說完以後,那些管事們臉上巴結的笑容,他們從來也沒對我這麼正眼相看過,這一切,都是沈姑娘給我帶來的,我連清妍必將感恩圖報,報答您這份恩情!」

  素年靜靜地聽著,她看到連清妍臉上控制不住激動的表情,她曾經受到的那些對待,不是不在意,是沒有資格和地位去在意,而現在,她終於可以不用再委曲求全地做人了,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只要她不做錯事,那麼她的地位就不可動搖。

  或許很難,渝夫人那麼多年主持中饋下來,肯定積攢下不少人脈,如何將這些人收為己用,或是乾脆除掉,這些並不簡單,但顯然連清妍不怕,她豪情萬丈,她熱情飛揚,她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而不是在這個後宅裡被渝夫人打壓消磨著。

  素年不禁想,當初她見到的那個因為渝昊天的出現就感動得垂下清淚的連清妍,和眼前這個神采飛揚毫不掩飾自己情緒的女子,究竟哪一個,才是連清妍真正的模樣?

  「完了?」柳老看見素年推門走出來,懶懶地問了一句。

  素年點點頭,她不太想說話。

  柳老察覺了素年情緒有些低落,但也不多問,直接帶著她回到了蕭府。

  「說吧,這一臉喪氣樣又是因為什麼?」

  素年想了想,正打算開口,又停住了,她覺得吧,自己這種小女生的風花雪月多愁善感,跟眼前這個老頭子說了他也未必明白,還會白白被他嘲笑。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素年將嘴給閉上了。

  「嘿,怎麼了這是?難道懷疑為師沒辦法解決?」

  「算了,師父,說了你也聽不懂。」

  柳老固執起來也是很可怕的,當初為了收素年為徒,愣是在青善縣糾纏了三年,其固執可見一斑,這會兒素年的話她就不愛聽了,什麼叫他聽不懂?他吃的藥別素年吃的鹽都多,如何能聽不懂?

  「說,我就不信了,還有我聽不懂的!」

  素年一見柳老的面色就知道,師父較真了,於是乾脆原原本本地將連清妍的事情說出來,「師父,你說這人,怎麼就這麼奇怪呢?」

  柳老從聽到素年說話開始,就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這會兒眼珠子已經不會轉了,聽到素年問他,他「啊」了幾下才磕磕巴巴地說:「這人……可不就這麼奇怪?」

  素年鄙視的眼神立刻掃了過去:「就說了你聽不懂,非要逞能,你看看,徒兒的困惑越來越大了!」

  「小丫頭懂不懂尊師重道?就這麼跟你師父說話呢?」柳老吹鬍子瞪眼睛,被小徒弟指著鼻子說逞能,他一顆鮮紅的師尊之心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切。」素年壓根不睬他,這一招用一次兩次她還稍微有些罪惡感,但架不住師父三天兩頭地受到深深的傷害,她已經學會無視了。

  「那我問你,要是連清妍還像原來那樣,被婆婆打壓,被丈夫無視,被下人怠慢,你是不是就覺得好受點了?」

  「當然不會。」

  「這不就結了,是人都不願意過那種生活,連姑娘想要改變自己的狀況怎麼了,我覺得合情合理,沒什麼值得你大驚小怪的,你自己還不是,因為不想過複雜的生活而逼我們接受你不嫁的想法?」

  「這能一樣嗎?」

  「是不能一樣。」

  最後這句話,卻不是柳老的聲音,素年和柳老一同望去,看到蕭戈正站在院門那裡,筆直的身影,陽光從他背面照過來,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人,站在那裡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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