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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星]帝本薄倖(那口子的不良祕辛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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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0 10:59:3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隔天清晨,當東方曜去上朝之後,一個人躺在床上的秦素玨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沒有喚來嬌喜,她自行穿了衣裳後,便走到櫃前,將幾天前封奕還給她的那支玉簫翻了出來。

  大師兄戎馬一生,除了行軍佈陣外,唯一的愛好就是吹簫。

  兩人雖然同為天機老人們下的弟子,可大師兄抱負遠大,目標明確。

  他要徵天下,得天下,想要將天下盡收自己的掌心之中。而她秦素玨卻和師父一樣,不喜過問凡塵俗事,只想過一輩子簡單快樂的日子。

  也正因如此,當年師父才將畢生所學悉數傳授給她,因為早在很久以前,師父就看出大師兄的野心,也算出他的野心定會為他招來殺身之禍。

  師父曾私下勸過大師兄,要他順應天命,莫要強求,如果當年大師兄肯聽師父一言,拒絕永炎帝的條件,或許現在的他,正享受著截然不同的人生。

  過往的一切,並未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抹滅。

  她並不愛大師兄,但卻忘不了當年和大師兄共同學藝時一起經歷的點滴……

  手指在玉簫上來回撫摸,還記得當年,她為了得到這支玉簫,曾費盡心力,萬萬沒想到,這份禮物最終卻成了大師兄命喪黃泉的凶器。

  大概聽到房裡有動靜,嬌喜小心的推門而入,輕聲道:「娘娘,您起床了,怎麼沒招喚奴婢?」

  瞧著她已穿戴整齊,小丫頭自責的上前請罪,「皇上吩咐過奴婢,一定要把娘娘伺候得服服帖帖,若被皇上知道奴婢怠慢了娘娘,奴婢可不好向皇上交代。」

  秦素玨順手將玉簫藏在袖裡,回頭笑道:「皇上是個聖明的君王,不會只因為你沒伺候我穿衣漱洗就治你罪的。還有,我之前不是說過了,這宮裡的規矩不適合我,所以你對我不用如此小心翼翼,你這樣,我反而不自在。」

  嬌喜忙不送的點頭,「娘娘的教誨奴婢記住了。」

  其實在她的心裡,一直很慶幸能跟著這麼一個善良明理的好主子。

  秦素玨交代她,「你不用時刻在我身邊伺候,有什麼需要我會與你說,如果皇上那邊責怪,我自然也會告訴他那是我的意思。」

  嬌喜點點頭,「好的娘娘,奴婢就在門外候著,您有事就招呼我一聲。」說完,她仔細將門掩上。

  思忖良久,秦素玨總覺得十分不安。

  朝廷近來面臨諸多難題,她知道這是因北方再前對北嶽的進犯之舉益發頻繁。

  而始作俑者,正是海王封奕。

  想到此,她緊緊抓著手中的玉簫,尋思一陣,她躍出窗子,飛簷走壁直奔宮外而去。

  還記得上次封奕闖進朝明宮,將玉簫送給她時曾說,只要她吹出他經常吹的那首曲子,就可以讓他現身。如此說來,他藏匿之處離皇宮肯定不遠。

  秦素玨迂迴甩開東方曜安排在她身邊的暗衛,來到皇宮深處一個不常有人出沒的地方。

  見四下無人,她提起玉簫,緩緩吹起。

  這首離魂曲她並不陌生,師父曾經教過她,只是她不喜歡這首曲子的旋律,覺得太過淒涼憂傷,所以學會之後,始終不曾吹過。

  「早就聽我弟弟說,天機老人最得意的關門弟子不但足智多謀,武藝超群,沒想到,就連音律也通曉精湛……」不遠處,傳來封奕的嗓音。

  秦素玨止住簫聲,循聲望過去,就見他神態自若的坐在一棵參天古木上,俊美的臉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居高臨下的瞧著她,笑道:「怎麼停了,繼續啊,我喜歡這首曲子,只可惜我認識的人中,鮮少有人能完整的吹完一曲。」

  她優雅的收起玉簫,仰頭看他,「這首離魂曲,曲調淒楚、憂傷綿長,若是聽久了,自會勾起傷心往事,你又何必與自己過不去,非要找這個不痛快呢?」

  封奕聞言,哈哈大笑,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了下來。

  「人生在世,苦樂相伴,能在開心之餘,偶爾憶起過往所遭遇的磨難,才更能學會珍惜眼前,善待旁人。」

  「既然你懂得這個道理,又為何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那樣的決定?」封奕挑眉,迅雷不及掩耳的湊到她面前,「你所指的事,該不會和玄疆有關吧?」

  秦素玨也不閃躲,傲然的和他相視,「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我相信你很清楚我所指的究竟是何事。你想幫助玄疆,來攻打我北嶽嗎?」

  他負手而立,冷笑一聲,「這個問題是為你自己而間,還是為東方曜而問?」

  「有什麼區別?」

  「區別就在於,如果你是為自己而問,那我會回答你,但如果你是為東方曜而問,我拒絕回答。」

  她看了他一眼,不驚不怒,淡然道:「如果你真不想回答,可以為自己找無數個理由。」

  「你為何會覺得我不想回答?」

  「好,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幫玄疆?是因為大師兄嗎?」

  「你之所以質問我,是因為東方曜嗎?」

  她用力點頭,坦承不諱,「是!」

  她如此乾脆的語氣,令封奕一怔。

  片刻後,他才露出幾分不屑的冷笑,「想當年東方曜為了得到皇位,掃除絆腳石,不惜利用你,這樣的男人究竟有哪裡好,讓你對他死心塌地,傾其所有?」

  「因為他值!」

  「他值?」封奕冷哼一聲,「我不相信你真的不在意,如果不在意,當年東方曜登基之時,你為何會不辭而別,讓他成為這天底下第一個被女人拋棄,並成為笑柄的帝王?」

  「或許在私人感情上,他的確是不擇手段的利用了我,可在天下人眼中,你無法否認他是個好皇帝。」

  「依你之見,我弟弟楚子默不如東方曜適合當一個霸主?」

  「封奕,有些事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又何必執意追求那不可能有答案的問題?或許大師兄執政,能讓北嶽國比今日更加繁榮,但前提是,他必須在當年的那場對決中活下來。」

  「你肯定覺得我這個幫兇有何資格這麼說,事實上在兩年前,我也很糾結於大師兄被曜設計害死的這件事。師兄對我一片真心,最後卻死在對我的信任之下,獨自在外流浪兩年,就是想贖罪……」

  「你一句贖罪,就想洗清罪孽?」

  她搖頭,「我並沒有這麼天真,如果可以讓大師兄活過來,我願意接受上天的責罰,但這一切與天下百姓無關,與江山社稷無關。如果你想為大師兄報仇,可以衝著我來,沒必要將那些無辜百姓也牽連進來。」

  「好!說得好!」封奕嘲弄的拍手讚好,「果然大仁大義、敢做敢當,比起尋常女子胸襟不知開闊多少。不過我好奇的是,如果當年死掉的是東方曜,你會不會也像現在這般神色自若,口沫橫飛的講這番大道理給東方曜的兩個弟弟聽?」

  聞言,秦素玨微怔,腦海中浮現東方曜死於劇毒的情景。

  是啊,如果當年死掉的那個人是曜,她還能不能如此鎮定,她能不能為了國家大義而不去為愛人報仇?

  思來想去,答案是否定的。

  她愛曜,就像曜愛她一樣,很深很深。

  所以當年大師兄死時,她雖然心痛,可為了曜的大業,她卻保持了沉默。

  如此說來,她也是自私的,會為了自己真正在意的那個人,不計一切後果,就算與天下人為敵也在所不情。

  見她沉默,封奕愴然一笑,「這就是人性,不管多麼理智聰明,當面對感情的時候,也會變得自私自利。東方曜的確是個有福氣的男人,可惜了我弟弟……」話音微頓,彷彿被勾動什麼往事。 「你知道嗎?子默和我雖然是異父兄弟,可從小到大,對我最好的就是他。」

  「還記得那年我才兩歲,父親病逝,母親帶著我改嫁。像我母親這種嫁過人的女子,想再找一個好婆家是不可能的,楚老將軍當年之所以娶她進門,不過是因為我母親的生辰八字剛好旺他。」

  「可惜,楚老將軍能接受我母親,卻接受不了我這個拖油瓶,在楚府,我的地位甚至不如一個奴才,我母親膽小,不敢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在府裡過下人的生活。」

  「就這麼懵懵懂懂的過了五、六年,突然有一天,一個小男孩走到我面前,向府裡的奴才問我是誰?那奴才不知道如何介紹我,支支吾吾的,倒是府裡的一個丫頭膽子大些,直接告訴他,我是他同母兄弟……」

  說到這裡,封奕頓住,目光直直看向秦素玨,「從那一天起,我的生活,因為那個小男孩,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開始被當個人看待,子默要上學堂時,甚至主動向他父親央求讓我也一起去學習,楚老將軍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或者是想若能培養起來當兒子將來的親信也是不錯吧,總之他同意了。」

  「子默是楚老將軍的獨子,將來勢必要成為大人物的,在家學的熏陶下,他小小年紀就立定志向。某天子默問我,長大有什麼願望?那個時候我說我不知道,子默卻說,男子漢大丈夫,要行俠仗義、志在四方。」

  「為了這句話,我十二歲便出府闖蕩,就是想做出一番成就,只可惜……」他苦笑一聲,「我擁有今天的一切,還來不及和弟弟分享,他就已經被人害死。」

  聽到這裡,秦素玨感慨萬分。她怎麼也沒想到,大師兄和封奕之間,還有這樣一段過去。

  「我弟弟就這麼死了,做為他的哥哥,難道我不應該為他報仇雪恨,手刃仇人嗎?」

  封奕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她一跳,秦素玨本能抬眼,看到他眼底一閃即逝的恨意。

  她心底一酸,只能柔聲勸道:「既然大師兄希望你行俠仗義、志在四方,你如今作為豈不是背離他的期待?封奕,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好人,否則當初在永寧鎮,你不會出手救我,還有那次在皇家獵場,你也不會專程送解藥給我。」

  他冷哼一聲,「這世上的人,是不能只用好與壞來區分的,這麼簡單的道理,別告訴我你不懂。」

  「好,就算你心裡有恨,你直接找我算帳便是,何必將無辜百姓也扯進來?」

  「只有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人們才會對朝廷心生不滿,對統治者產生恨意。」封奕邪笑道:「如果發動戰爭,可以讓東方曜成為世人心中的罪人,有這麼好的機會,我為什麼不加以利用?」

  秦素玨大怒,「就因為你的私怨,便不顧及別人的死活?」

  「有仇不報非君子,我相信子默在天之靈也是這麼希望的。」

  江山被奪、女人被搶,子默他一定死不瞋目。

  「所以這場戰爭,你是誓在必行了?」

  封奕冷笑,不點頭也不搖頭。

  她放軟語氣,無比真切的看著他,「如果我求你呢?」

  他微微動容,側頭看了她一眼。

  沒等他回答,兩人同時聽到不遠處有騷動傳來。

  是東方曜。

  秦素玨在朝明宮中不見,暗衛跟丟了人,這種情況下有兩種可能,一個是她再次離宮出走,二則是有什麼事,讓她必須親自去處理。

  以東方曜對她的瞭解,能讓她刻意甩開暗衛獨自行動的人,只有海王封奕。

  沒等他過來,封奕撂下話道:「五天后,一個人來北海水寨見我。或許你用自己的性命來求我,我會改變心意,如你所願呢。」說完,他快速躍上樹枝,腳下輕點起落之間,人已經遠去。

  當東方曜趕到時,正好看到封奕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他喚來暗衛,讓他們去追人,卻被秦素玨阻止。

  「沒用的,封奕武功上乘,甚至在你我二人之上,這些暗衛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東方曜瞇了瞇眼,望著封奕消失的方向沉思良久,才轉過頭問:「他又私闖禁宮來惹你?」

  「不,這回是我主動找他的。」

  秦素玨將剛剛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他,當她說到封奕讓她五天后去水寨用命求他時,東方曜冷笑一聲,「他在作夢!」

  吼完,就見她靜靜的站在那裡,彷彿在沉思什麼事。

  他心底一慌,急忙抓住她的肩膀,「素玨,我不准你去,甚至連那個想法都不准有,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就算必鬚麵對千難萬難,我也不會讓你去涉險犯難!」

  ***

  她發現自己被監視了!

  自從起床之後,秦素玨就發覺自己無論走到哪裡,身後都有一群宮娥太監寸步不離的尾隨。

  看著那群緊跟其後的宮人,她落定腳步,無奈道:「你們難道就沒有別的事好做了,還是我背後長花了,才讓你們這般緊緊跟隨?」

  幾個太監聞言,都不敢吭聲,站在原地,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秦素玨嘆氣,「你們不必近前伺候了,有什麼需要我會開口叫你們的。」

  眾人不走,仍舊站在那裡。

  她臉色微冷,皺眉,「莫非這是皇上的意思?」

  聽到這裡,眾人紛紛跪倒,其中為首的嬌喜道:「皇上說了,若娘娘有個三長兩短,或是突然間不見了蹤影,他便要奴婢等人提頭去見,還望娘娘體恤,切莫為難我們才是。」

  秦素玨揮揮手,輕聲說:「如果這是皇上的命令,你們想跟就跟吧。」

  她太瞭解那個男人的脾氣,他執意去做的事,誰也勸不動。她知道他這是在關心她、擔憂她,可有些事,並不是他囚著她,就能徹底解決的。

  不想為難這些聽從皇命的宮人,所以就算她心裡不自在,也沒給半點臉色看。

  倒是嬌喜看出她的不悅,小聲道:「娘娘您也別惱皇上,不瞞娘娘說,自奴婢進宮到現在,還是頭一次看到皇上對個人緊張成這樣。雖然咱們這些做奴才的沒資格在娘娘面前說這些,可奴婢是真的不希望娘娘因為這件事而生皇上的氣。」

  秦素玨聽在耳裡,沒有回應。她又何嘗不知嬌喜話中的道理。

  可是知道歸知道,曜派這麼一群人明裡隨侍、暗裡監視,這讓她感到很鬱悶。

  「娘娘請恕奴婢多嘴,但這皇宮上下,唯一能讓皇上真正開心起來的人,就是娘娘您了。如果皇上開心,這皇宮上下就跟著一起開心,如果皇上不開心,這皇宮上下也要陪著一起不開心。」

  「娘娘,您就行行好,看在這宮裡這麼多奴才的分上,盡量順著皇上一點,這樣咱們當奴才的,日子也會好過一點。」

  聽小丫頭劈哩啪啦說了半晌,秦素玨忍不住在心底嘆氣。

  嬌喜這招還真是讓她左右為難,這丫頭和那男人一樣,都吃定她不忍心因為她連累旁人的心理。

  不再理會嬌喜的咕噥,她繼續向前走,但實在對身後那群綁肉粽似的宮人感到頭疼,遂回頭問道:「我去解手,你們難道也要跟著我一起去嗎? 」

  嬌喜等人頓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出聲,「這種事就不用這麼多人跟著了,你們都退下吧。」

  來的人正是下了朝的東方曜。

  打發了那群奴才,他笑著上前,「素玨,你想解手,我陪你去。」

  她瞪他一眼,「你還能更無賴一點嗎?」

  東方曜厚顏回道:「只要能確保你時刻不離我的視線,就算被你罵無賴,我也無所謂。」

  「可是曜,你派了一群人跟著我,並不能解決問題,你心裡很清楚,如果我想走,別說一群宮娥太監,就算你派出大內高手圍在我身邊,也阻止不了我。」

  聽到這裡,他臉色大變。 「如此說來,你是執意去北海水寨赴封奕的約了?」

  她沉吟良久,再抬頭時,眼底已染滿堅定的神色,「是。」

  「為什麼你一定要這麼固執?」

  「我這並非固執,而是不想因我一人害得天下百姓流離失所。戰爭和災難,只會帶給人民永無止境的惡夢,曜,難道你忘了先皇在位的時候,天下百姓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嗎?」

  東方曜用力搖搖頭,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但我也不願意拿你來換這江山的平安。素玨,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在這世上,我真正在乎的也只有你一個,如果成為明君的代價是失去你,那我發動戰爭也要保下你,就算背負千古罵名,我也在所不惜。」

  「曜,你瘋了?」

  「對,我是瘋了,我愛你愛得早就發瘋了,我不管封奕究竟打著什麼主意,我也不管他究竟想要多少人的性命來祭奠楚子默的亡魂,只要他敢對你不利,對我北嶽不利,我傾其所有也要和他抗爭到底。」

  看著他幾近瘋狂的樣子,她不由得嘆氣道:「曜,你要知道,欠了人家的,終究要還回去,如果不還,這輩子又怎能安心度日?」

  「就算要還,也該是我而不是你……」

  「不,你沒有錯,你只是選了一條將傷亡降到最低的捷徑而已。如果換作我是你,也許我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但這件事總該有人負青片,所以我必須去做我該做的事。」

  「你所謂的該做的事,就是去送死?」

  秦素玨不語。

  東方曜卻氣得大吼,「不!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秦素玨,你給我聽好了,我不准你離開皇宮半步!」頓了頓,他慢慢恢復時靜。

  他定定的看著她,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殘侵。

  「就算必須用鏈子把你鎖起來才能留住你,我也一定會這麼做的。」說完,他吩咐左右,「給朕看好皇后,如果娘娘有半分差池,朕就將你們這些御前侍衛,全部抓起來,立即處死。」

  一口氣吼完,他餘怒未消的走了,留下秦素玨留在原地,默默無語。

  心情極度不好,又找不到地方發洩的東方曜,派人將正在安樂王府中調戲娘子的麼弟東方珞給召進宮。

  一路上,他氣得臉色鐵青,在心裡將自家皇兄一遍又一遍罵了個狗血淋頭。

  最近朝廷事多,他幾乎每天都忙到很晚才能回府。

  好不容易今天忙裡偷閒回府逗逗小滿,結果兩人興致正濃時,祥貴來了,還一本正經的宣旨,說什麼皇上召見,必須在半個時辰內趕去皇宮,若遲到半刻,就抄了他的安樂王府。

  他頓時被這道聖旨氣得火冒三丈,可就算心裡再不滿,他也沒膽子真的抗旨不遵,畢竟他現在可是有家累的人,萬一皇兄一個不痛快,拿他家小滿開刀,那該怎麼辦?

  匆匆忙忙來到皇宮,進了御書房,就見桌上布了酒菜,還沒跪下行禮,就被他皇兄招了過去。 「陪朕喝兩杯。」

  東方珞滿臉不解,上前道:「皇兄,是不是玄疆那邊出了什麼大事,你才急著派人把我召來?」

  東方曜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難道不是國家大事,朕就不能召見你了嗎?」

  沒國家大事,那你沒事召見我幹麼?我和你又沒什麼好說的。東方珞心裡不痛快,可到底是忍住了。

  他上前幾步,在皇兄對面落坐,看了看酒菜,雖然簡單,卻都是皇兄小時候喜歡吃的。

  「皇兄,發生了何事,你怎麼滿面愁容的?就算玄疆真的想進犯我北嶽,你也沒必要露出這副天要塌下來的臉吧?」

  已經喝得微醺的東方曜映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喝。

  這下,東方珞總算嗅到幾分不尋常,眼底綻放著八卦的光芒。

  「我說皇兄,你心情之所以如此沮喪,該不會和皇嫂有關吧?」

  他的心情是真的不好。

  若是平時,他一定能理智而準確的判斷利害關係,可是一旦牽扯到素玨,他便無法控制內心深處的焦躁。

  他急切的想找一個出口。

  可放眼望去,天大地大,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聽他的心裡話。

  唯一親近的,只有珞這個麼弟。

  雖然他真的不想找這個沒大沒小的傢伙談心事,可是他亟需有個人來幫他出主意,他該怎麼做?怎麼做,才能真正做到不負天下不負卿?

  酒醉三分,他的話也多了起來,便把近日來所發生的一切都告訴麼弟。

  東方略聽了不由得陷入深思。

  思索間,他覷了幾眼對面的人,發現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滿腹計謀、一肚子壞水的皇兄,居然也會露出這樣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一邊幸災樂禍,一邊又忍不住同情自家皇兄。

  恩來想去,便勸道:「皇兄,你囚得住她的人,未必囚得住她的心,皇嫂的性格脾氣我多少也瞭解,如果她真執意想做某件事,就算你真的拿鏈子綁,恐怕只是將她推得更遠,難道你想讓皇嫂像上回那樣一走了之嗎?」

  想到那樣的場景,東方曜的心立刻絞痛起來。

  「皇嫂有一句話說得極對,欠了別人的,始終都要還,上天是公平的,就算你是皇上,也擺脫不了這樣的命運。」

  他拒絕聽這樣的話,「朕說過,朕不情背負罵名也要守住她。」

  東方瑤無奈搖頭,「皇兄你難道不知道皇嫂不惜犧牲生命也要守護的,就是你的性命、你的英名、你的千秋大業甘當年你除掉楚於默,不只因為他是你登基之路上最大的絆腳石,更因為你嫉妒他與皇嫂之間的羈絆,結果你用計殺掉他後,換來了什麼,是皇嫂不諒解和心寒,如今如果你又不顧慮她的心情,為她而發動戰爭,皇兄你以為皇嫂還有何顏面面對世人,她會被說成禍水的。」

  這麼簡單的道理,東方瑤懂,東方曜自然也懂。

  「皇兄,其實在你心裡早已有了答案,你只是不敢面對,你怕面對了,所得到的,會是最糟的結果。可是有些事不是你逃避就能解決得了的,你是皇上,是我北嶽國的皇帝,是天下百姓的信仰,在這個時候,你必須做出正確的決定,才對得起天下人。」

  東方瑤苦口婆心又道:「有些事,我也只能點到為止,你比我聰明,看得比我遠,自然也比我清楚該怎麼做。另外,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相信皇嫂也不想看到你宿醉才是。」

  「與其借酒澆愁,不如和皇嫂好好談談,言盡於此,我要回府了,小滿還在府裡等我。」說完,他匆匆起身。

  東方曜被麼弟氣得咬牙。他怎麼就狠不下心,其把老三的王府給抄了呢?

  望著麼弟遠去的背影,又忍不住回想他剛剛所說的那番話。

  雖然刺耳,卻句句在理。

  回到朝明宮的時候,已是深夜。

  秦素玨還沒睡,一個人坐在窗前,彷彿有什麼心事,面色凝重。

  東方曜站在門口,遠遠看著她。

  與此同時,她也察覺到他注視,望了過來。

  霎時兩人四目相對。

  當她望進他的雙眼時,心頭驀地一痛。

  那雙眼,好似深潭,痛苦、悲傷、懊惱,諸多情緒在其中翻滾,直到最後,化為一絲無奈,強行壓抑下來。

  他向她走來,雙手一攬將她擁進懷裡,輕聲道:「這一生,我對誰都可以心狠薄情,唯獨對你,我狠不下心。素玨,如果你真的想去赴約,就去吧,我知道,就算我攔著你,也改變不了什麼。」

  聽到這裡,秦素廷的眼淚頓時滑落下來。

  她緊緊回抱住眼前的男人,雙臂顫抖,晶瑩的淚,透過他的衣襟,濡濕他的胸口。

  東方曜感受著那股溫熱,千言萬語全都化成一聲嘆息。

  「曜,如果我沒命回來,答應我,一定要做個好皇帝!」

  他沒有回答,只是更緊的抱住她,久久沒有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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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翌日清晨,秦素玨帶了簡單的細軟,在東方曜複雜難捨的注視下躍上馬背,直奔北海水寨而去。

  說起北海這個橫亙在玄疆和北嶽之間的海域,其實原本並不歸任何一方所有。

  但二十幾年前,北嶽大將軍賀子昂帶兵征戰玄疆時,非常霸道的將北海劃分到北嶽境內,並派兵駐守。

  那時的玄疆,由於懼怕賀大將軍的威名,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

  直到十幾年前,封奕崛起,賀子昂留下的勢力也慢慢被其併吞。

  久而久之,北海便成了他的私人領地。

  據傳聞,封奕的勢力早已遍佈大江南北,各地都有他水寨的分號,分別經營著錢莊、賭場、海產雜貨等生意。

  秦素玨連夜趕路,終於抵達北海境內,只覺飢餓、疲憊不堪,便找了一家麵館歇息、用餐。

  店小二見有客上門,便笑著迎了過來,「姑娘好,想吃什麼?」

  「你推薦什麼?」

  「姑娘你是外鄉人吧?一般來北海的客人,多半都是要到玄疆那邊做生意的,姑娘也是生意人?」

  她笑了笑,沒回答他的問題。

  那店小二見她不理會自己,也識相的沒再詢問下去。 「我們這麵館最有名的就是海鮮面,姑娘要不要嚐嚐?」

  「那就來一碗海鮮面吧。」

  不多時,店小二將湯麵送上,秦素玨悶頭吃著。

  咻!

  一道疾物破空的聲響在她耳邊響起,她反應敏捷的抬手,兩指之間頓時夾住一張被折得工工整整的紙條。

  四下望瞭望,只見一道黑影在麵館內候地消失。

  她沒有急著追出去,而是慢慢展開紙條,上面洋洋灑灑寫了幾個大字--

  半個時辰後,水寨見!奕

  秦素玨笑了笑,將紙條重新折好,繼續吃麵。

  ***

  水寨位於海邊,佔地十分廣闊,海面上用竹子搭著一條長長的廊道,另一端,停靠著各種各式的船隻。

  當秦素玨來到水寨門口時,有人趨前盤查她的身分。

  她並未多言,將之前在麵館收到的那張紙條拿出來給對方一瞧,那人立刻點點頭,還不由自主的抬頭多看了她一眼。

  這時,有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上下掃了她一眼,「這位可是秦姑娘?」見她輕輕點頭,他立刻笑道:「姑娘請隨我來。」

  說完,便命人將她的馬匹掛好,引領著她,進入水寨。

  比起外面,水寨裡可說是別有洞天,擺設非常奢華高雅。

  「姑娘一路風塵僕僕,想必累了,這裡有茶水點心,姑娘若是不嫌棄,便在這裡稍稍歇息片刻,待我稟告寨主一聲,您已經來了。」他將一旁早已備好的茶點奉上。

  秦素玨微微抱拳,道了一聲,「有勞!」

  直到那中年男子走遠,她才打量起這屋子的擺設,四周擺滿各種骨董及書籍,牆上還掛著字畫,寫著幾個洋洋灑灑的大字,和她收到的紙條字跡一樣,落款處也是一個「奕」字。

  沒想到封奕這人不但武功過人,連文采也如此出色。

  她尋了張椅子坐下,端起桌邊的茶水,慢條斯理的喝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地,門口出現一隻小貂,大小跟隻貓兒似的,身上的灰色皮毛柔軟綻亮。

  那小貂朝她吱吱叫了幾聲,烏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瞅著她。

  秦素玨覺得它生得特別可愛,便起身想要追過去。

  那小貂見她起身,三步一回頭的往前走,彷彿在為她帶路。

  她笑了,沒想到這小貂還挺有靈性的。

  跟在小貂身後隨它上了竹製長廊,她左拐右轉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見長廊盡頭,是一艘豪華壯觀的大船。

  在長廊和大船之間,搭放著一條簡易便橋,小貂吱吱叫了幾聲,躍著毛絨絨的身子,跳上橋,直奔大船跑去。

  船上沒有人把守,秦素玨也跟著上了船,追著小貂一直向船裡走。

  一道白影出現,小貂似乎尋到自己的主人,身子一撲,跳進那人的懷抱。

  秦素玨隨即跟了過去,一抬頭,就看到幾日不見的封奕,修長的大手輕輕覆在小貂的頭上,撫摸著它身上柔軟的皮毛。

  小貂似乎被摸得十分舒服,在他懷裡瞇眼叫了兩聲,享受得不得了。

  封奕笑著捏捏小貂的脖子,輕聲道:「一邊玩去吧。」說罷,他將小貂放下,小傢伙又吱吱叫了幾聲,便轉身跑得不見蹤影。

  「那是你養的寵物?叫什麼名字?」

  他笑看了她一眼,「那隻小貂名叫小玨,雙玉合併的玨!」

  聞言,秦素玨並不惱怒,反而微微一笑,「這名字取得不錯,雙玉相合為玨,象徵著不離不棄,永遠相伴之意。」

  「那麼你又想和誰不離不棄,永遠相伴呢?」

  「如果有可能,自然是與最愛的那個人。」

  封奕冷冷一笑,「死到臨頭了,你居然還想著和心愛之人永遠在一起,難道你就沒想過,此番前來已是沒命再回京城去見東方曜了嗎?」

  她不驚不懼,淺淺笑道:「既然我敢隻身前來,就不怕後果如何。只要你肯遵守諾言,將海路封死,別讓玄疆奸計得逞,我的命,你儘管拿去。」

  「噢?你究竟是哪來的信念,覺得我會在殺了你之後,立即封死海路?當初我只說,只要你敢用性命來相求,或許我會如你所願,可沒承諾一定會如你所願。」

  秦素玨也不惱,「因為我相信你封奕並不是個出爾反爾之人,既然你今天叫我來這裡,我們之間的恩怨……不,更準確的來說,我當年欠大師兄的那條命,便要在此時此地做個了結的!」她笑著往前走了幾步,「你看,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若能用我這條命來換天下太平,能化解當年的恩怨,我死而無憾。」

  「為了東方曜,你連命都可以不要?」

  「以私情來講,東方曜是我秦素玨的夫君,以大局來講,他是北嶽的皇帝,於公於私,為他去死,我心甘情願。」

  封奕似乎被她的話激怒了,他瞇起雙眼,冷冷看著她,「我最恨你們這種假仁假義之人,打著為民為天下的名義,卻幹盡些傷天害理之事……」

  「何謂傷天害理?」秦素玨振振有詞的說:「真正傷天害理的,是當年被奪了政權的永炎帝,他殺忠臣、害百姓,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肯放過。想當年才十歲的北嶽二皇子東方赫,僅因為不小心打碎一隻聖水瓶,就被永炎帝下令推出午門斬首示眾。而曜更是自幼忍辱負重,為了活下去,他承受了多少波折痛楚?」

  「你只看到他狠戾無情的一面,為什麼不想想,是什麼樣的環境,才造就出這樣的他來?」她聲聲激昂,鏗鏘有力。 「封奕,我並非貪生怕死之輩,如果殺了我可以解你心頭之恨,我如你所願。但你不能否定曜的政績,他的確為這天下帶來不少福祉。」

  「東方曜或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但身為一個皇帝,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既然你這麼肯定他、袒護他,當年又為什麼會離他而去?」

  聞言,秦素玨心頭一痛。她慢慢垂下頭,輕聲道:「當年,我以為只要我離開他,就能化解內心深處的結,可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是錯的,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會陪他一起登基,做他的皇后,在他面臨朝中反對改革的聲浪時在背後支持他。」

  封奕突然笑了。

  他走到她面前,一把勾起她的下巴。 「從你的眼底,我看到你對東方曜深濃的情感,以我對東方曜的瞭解,他必然也是愛你至深。那麼……」

  他語調微頓,眼中笑意加深,只是那笑意卻散發著令人心寒的光芒。

  「如果我將你的頭顱砍下,將你的屍體掛在我水寨門口,你猜東方曜知道後,會不會氣到發狂,讓天下人為你陪葬?」

  「他答應過我,就算我沒命回去,也會為了我,做一個好皇帝。」

  「東方曜如此愛你,你若死了,他必會喪失理智,徹底崩潰。」封奕冷笑道:「你知道我為了布這個局,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嗎?」

  「沒錯,當初其實是我主動找上野心勃勃的查哈克,答應他,只要他想進軍北嶽,就會為他打開海路,因為從子默的描述中,我知道你秦素玨一向悲天憫人,只要涉及戰爭,你必會為了百姓的安危而心軟,一旦你乖乖就範,我就能利用你的仁慈達到刺激東方曜的目的。」

  他的手指,放肆的在秦素玨的下巴來回游移。 「素玨,想要一個人痛苦,殺死對方並不是最好的方法。我若要東方曜的命,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他死了,就感受不到痛苦了,而我很意外的發現,唯一能讓他痛苦的弱點,就是你!」

  聽到這裡,秦素耳終於明白事情的始末。

  她冷冷一笑,躲開他的大手。 「你為了走這步棋,還真是煞費苦心啊,這就是你當初為何會在永寧鎮幫我解圍,為何得知我中了劇毒後,親自送解藥給我的最終目的吧?」

  「是啊,因為在我沒允許你死之前,你不能死,若你死得太早,這遊戲就沒法玩下去了。」

  「那麼封奕,你又為何如此自信,在這場遊戲中,你會是最後的贏家呢?」

  「因為東方曜愛你,他為了你,如痴如狂。」

  「他既然可以為了我如痴如狂,為什麼不能為了我,去做一個好皇帝呢?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不知道是你高估了自己的判斷,還是低估了東方曜的能耐。」

  封奕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半晌後,他突然大笑。 「秦素玨啊秦素玨,我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怎麼辦?我已經捨不得就這麼把你弄死了……」

  就在這時,有下人來報,「寨主,距離我們不遠處發現官船,上面掛著皇族的旗幟,正迅速接近中!」

  聞言,封奕和秦素玨對視一眼,都沒吭聲,而是不約而同的直奔船艙外而去。

  當兩人步出船艙時,就看到不遠處的確駛來一艘龐大的官船。

  封奕拿過望遠鏡看了看,只見那船雖然大,可船上除了為首那個身姿傲然的男人以及幾個貼身侍衛外,倒是沒有埋伏任何官兵。

  他放下望遠鏡,冷笑一聲,「這東方曜的膽子可真大,居然不帶一兵一卒私闖我北海禁地,他就不怕自己命喪於此嗎?」

  秦素玨此時的心也亂作一團,一把將他手中的望遠鏡搶了過來,向遠處眺望。

  果然,曜只帶了幾個貼身侍衛,他站在官船的甲板上,也拿著望遠鏡向她這邊遙望。

  她神色複雜的將望遠鏡放下,心中暗惱,這男人到底在搞什麼?明明已經答應讓她自己來解決這事的,可她前腳才剛踏上北海,他居然後腳就跟了過來。

  跟就跟,居然連兵卒也不帶。

  到了北海,就是封奕的天下。封奕恨他們恨到骨髓裡,如果真想趁機對兩人不利,他們將一起葬身於此的。

  隨著官船駛近,東方曜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

  他負手而立,風姿卓越,海風吹起他的衣擺,吹亂他的髮絲,可他依然以睥睨天下之姿,從容不迫的靠近封奕的船邊。

  直到兩艘大船相臨並靠,官船才停了下來。

  封奕旗下的部屬,看到官船到來,全都進入警覺的狀態,只見海面上一艘艘大船全都靠攏過來,將官船團團包圍。

  東方曜並不在意,仍舊倨傲的站在甲板上,笑看著封奕,「北海的防禦果然比朕想像中的更加堅不可摧,難怪人人都說:「海王封奕,天下無敵。」今日一見,的確令朕大開眼界。 」

  封奕以同樣傲人的姿態回視,「皇上好魄力,居然敢隻身闖我北海境內,你就不怕我這三十萬海兵讓皇上來得去不得嗎?」

  滿不在乎的笑了笑,「既然朕敢隻身前來,就已將生死置於度外,不過……」

  他先是看了眼秦素玨,又將目光移到封奕的臉上。 「朕倒是聽人說過,你母親這些年來始終病疾纏身,尋了不少大夫前來救治,始終沒有好轉的跡象。」

  「朕知道楚子默一向對母親孝順有加,身為楚子默兄長的你,當年能在楚家落難之時,拚死將你們的母親帶走,想必也和他一樣,是個孝心為上之人。」

  封奕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東方曜不疾不徐的伸出手,很快的,身後便有侍衛將一隻黑木盒子遞到他的手中。當著封奕的面打開盒蓋,讓他過目一下當中一味用紅綢包裹著的藥材,旋即又將盒蓋合上。

  「海王雄霸四方,必然不會是孤陋寡聞之人,這黑豹膽,乃是從黑山守護神獸雪山黑豹身上所取下來的,傳聞,就算只剩一口氣,服用黑豹膽後,那人必能起死回生,回復健康。」

  「封奕,不如咱們做個交易如何?」他舉起黑木盒子,「朕給你黑豹膽救你母親,你將從前的恩怨一筆勾銷。」

  封奕聽後,不禁哈哈大笑。 「東方曜,你以為一顆什麼見鬼的黑豹膽,就能讓我一泯恩仇,還你安寧?你真是太天真了!」

  他也不惱怒,「封奕,其實你自己心裡也明白,如果真的挑起戰爭,就算你聯合玄疆周圍所有的部族,也不見得會是北嶽的對手。別忘了,朕的北嶽,養了四百萬兵將,況且南凌皇朝的駙馬傅東離可是我的親弟弟,南方物產豐饒,可不是北方那些貧瘠之地可比的,如果打長久戰,北嶽戰勝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

  說著,他看了看旁邊的秦素玨,她也在看他,彷彿在責怪他的衝動行事,眼底全是不讚同。

  東方曜卻暗暗向她搖搖頭,用眼神告訴她,他自然有他的想法。

  兩人暗中交換過眼神之後,他又繼續對封奕道:「朕這回之所以會受你威脅,做事綁手綁腳,那是因為朕不想素玨傷心。她憐惜百姓,顧及天下安危,朕尊重她。但你記住,這並不代表朕怕你。」

  「朕今日前來,是很有誠意和你談條件,朕用你母親的性命來換取天下太平。之後,你繼續在北海做你的海王,朕也會帶著素玨回北嶽做朕的天子,更甚者,只要你能放下過往,朕願意交你這個朋友,視你為兄弟。」

  封奕冷笑道:「兄弟?你配嗎?」

  東方曜滿不在乎的笑了笑,「你不願意,朕自然不會勉強,但這黑豹膽,你究竟想不想要呢?」

  說著,他將黑木盒子舉到半空中。

  「封奕,你要仔細想清楚,逝者已矣,只有活著的人,你才能真正為對方做些什麼。你母親當年因為生辰八字很旺楚老將軍,而改嫁進將軍府,然而在楚府的日子,她不但沒享過一天福,還處處受到楚太君的刁難。」

  「就算後來生下楚子默,可她之前所受的苦,卻讓她落下一身病。身為兒子,你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母親在暮年之際,繼續承受病痛之苦嗎?」

  這番話不輕不重,卻剛好踩中封奕的命門。

  母親多年臥床不起,每天都靠喝各種湯藥維持生命,做為兒子,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可卻對此無能為力。

  天下名醫他皆已找過,可所有的人都只回他一句話,「除非有奇蹟出現,否則只能靜靜等死。」

  他不甘心,千方百計的尋找良醫名藥。

  黑豹膽他的確是聽說過的。

  據說此藥材世間難求,乃是神物,他也曾派人四下尋找,終無所獲。

  沒想到東方曜居然用黑豹膽來同他談條件,這讓他心裡極是不滿,偏偏又說不出半句拒絕之言。

  見他眼底流露出猶豫之色,東方曜打鐵趁熱道:「如今唯一能救你母親擺脫病痛的,唯有黑豹膽這味良藥。封奕,朕相信你是個聰明人,也知道怎樣選擇對你來說才是最有利的。」

  封奕見他穩操勝算的模樣,心裡十分有氣。

  這該死的東方曜,難怪當初子默不是他的對手,他實在是太狡猾,太會給自己創造契機了。

  可是,就這麼答應,他又心有不甘。

  左思右想一番,他突然將一旁的秦素玨抓到身前,附耳過去,故意擺出親暱的姿態,這讓原本還沉著冷靜的東方曜眼裡噴火。

  「封奕,黑豹膽朕給你扔過去了,你要是不接,落進海裡,朕可再也找不到第二顆了……」

  說著,那黑木盒子被他拋向半空。

  就在落海之前,封奕飛身一撲,長臂一伸,將那差點掉進海裡的黑木盒子抄在手中。

  東方曜理都不理他,縱身一躍,跳到他船上,一把將呆怔中的女人抱進懷裡,上上下下檢查一遍,證明她無事,一顆心才總算放了下來。

  而封奕此時的形象則有些狼狽,海水浸濕他的全身,雖然不冷,但當著這麼多下屬的面變成落湯雞,還是讓他惱羞成怒。

  他恨恨瞪著甲板上相擁在一起的兩人,大吼道:「東方曜!你就不怕我食言,救回我娘,繼續挑撥玄疆進攻你北嶽?」

  「如果你真的食言,朕會率北嶽百萬大軍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不過……」他一揮手,指向眾人,「你的下屬可都是咱們的見證人,萬一你食言,那海王封奕的名號,可就要變成天下間最大的笑柄了。」

  東方曜得意一笑,又說:「你不介意做天下間的笑柄,就儘管來犯我北嶽。不過,如果你想通一切,朕可以多開放幾個港口方便你底下人進行貿易,另外北海水寨在北嶽的商號稅金調降三成。」他抱著秦素玨跳回官船上,對封奕續道:「人我帶走了,至於那黑豹膽待朕回到皇宮後,自然會派人將熬制的秘方送過來,今日一別,後會有期。」

  說罷,命人開船,轟轟烈烈的離開北海。

  封奕氣得咬牙切齒。

  該死的東方曜,你儘管放心,我一定不會跟你客氣,賺得你北嶽上下窮得一貧如洗,看你還如何民富兵強!

  ***

  當官船緩緩往北嶽方向行駛時,已入船艙的東方曜,一改剛剛的神色自若,緊張兮兮的說:「素玨,那該死的封奕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沒有。」

  「那他剛剛突然靠你那麼近,究竟做了些什麼?」

  這才是他心底最在乎的事。

  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眼看自己心愛的女人落入別人的懷抱。

  見他又在她面前露出孩子氣的一面,秦素玨忍不住笑道:「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他說,他之前的確有殺我之心,可他知道殺了我,九泉之下的大師兄一定不會原諒他,而他之所以故意接近我,最終目的就是想引起你的憤怒。」說到這裡,她露齒一笑,「他還說,如果這回你不主動前來北海奪人,就把我留在這裡,做他的押寨夫人……」

  話音剛落,就見東方曜氣得臉都黑了。

  「你是我的,這天底下有哪個不要命的敢與我奪你,我就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

  聞言,秦素玨輕輕捶了他一記。 「你還敢說?當初是誰答應過我,這事由我親自解決的?你身為北嶽皇帝,一個人不帶的就跑來北海,若真有什麼意外……」

  「誰說我一個人都沒帶的?我帶了四個侍衛!」

  她狠狠瞪他一眼,「你還狡辯?」

  做為皇帝,四個侍衛和一個人都沒帶,有什麼區別?如果封奕真想對他不利,下場可是非常嚴重的。

  東方曜繼續狡辯,「你自己也說了,如果這回我沒能來搶你,那該死的封奕就要把你搶去做他的押寨夫人了,況且……」他得意一笑,「我說過,我這個人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如果沒拿到有力的籌碼,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說起這個……」她滿臉不解,「黑豹膽的傳說,我以前也略有耳聞,的確是神物,世間難求,你又是如何得到手的?」

  「呃……」東方曜被問得一陣語塞。

  這要他怎麼說?

  那黑豹膽其實是老三費盡千辛萬苦才得來的寶貝,因為老三的妻子容小滿對煉藥十分熱中,心心唸唸就是有朝一日能得到黑豹膽,煉出天下奇藥。

  結果老三剛將黑豹膽得手,正準備拿回去討妻子歡心,就被他一道聖旨逼著,不得不貢獻出來,老三氣得七竅生煙。

  所以這趟回宮,他還得想些辦法安撫盛怒中的麼弟才行。

  當東方曜帶著秦素玨回到北嶽皇宮不久,就接到玄疆大王派人送來的求和書。

  內容大意是,七王子查哈克好大喜功、剛慢自用,為了力求表現才私下做出許多糊塗事來。

  玄疆並不想與北嶽為敵,這回給北嶽帶來的種種麻煩,玄疆深感歉意,為了表達誠意,還提出不少賠償的物品。

  其實玄疆之所以會放低姿態,一方面是封奕拒絕為玄疆開通海路,另一方面,玄疆之前在北嶽做生意的商人,因為這次事件的影響,蒙受巨大損失。

  玄疆是個無法自給自足的國家,人民的生活所需幾乎全仰賴貿易,沒有商人居中互通有無,讓人民苦不堪言。

  玄疆內部對此事怨聲載道,王室自然受到巨大的波及。

  為了安撫民心,也為了不惹怒北嶽,玄疆只能主動求和。

  而七王子查哈克則被貶為庶民,發配到陰寒之地,從此與王族再沒牽扯。

  一場浩劫就此平定。

  在北嶽百姓的心裡,這次的浩劫似乎並未給他們帶來任何影響。

  可東方曜卻知道,如今天下能維持安寧,全是妻子用她那條命換來的。

  ***

  德禎帝,在位一共五十九載,此生從未背棄當年登基時所立下的誓言,僅娶秦素玨一人為後,真正創下北嶽歷史上的奇蹟。

  他與皇后,一共生有四子三女,待百年之後,傳位次子東方政,也就是北嶽歷史上素有情癡之稱的永盛帝。

  東方曜在位期間,曾多次帶皇后到民間微服私訪,為北嶽百姓辦了不少事。

  沒過幾年,一帝一後為民除害的美名便傳遍天下,令百姓拍手稱讚。

  而北海水寨的封奕,在聽到這樣的傳聞後十分不滿,所以隔三差五便溜到北嶽皇宮給小倆口找麻煩。

  直到後來,他終於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這場災難才算徹底解除……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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