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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痕]半仙【閱魂錄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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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1 02:23:09
第六章

  再萊回京後不久,京中情勢一片溫亂,風聞西苑國進犯國境,國內百姓惶惶不安,種種版本不同的小道傳聞在京中四處流竄,即使京中有著大公主路霹與仙師坐鎮,依舊安定不下民心。

  當皇帝路翔留下赤水與六支邊界軍,繼續守在邊界與沒退兵的西苑軍對峙,而他與白十一連袂趕回京後,景況依舊沒有好轉。

  直到斐然帶來的皇爺府親衛軍,自邊界退回改而進駐京城,滿城的流言風雨也才消停些,而原本打算出京避禍,或是暫離路國避難的百姓,也決定看看情勢再說。

  一直以來,脾氣就只對再萊一人溫和的仙師大人,在她趴在床上養傷的這幾日,心情也益加陰晴不定。尤其在路翔臉色灰敗地來找他,並告知朝中重量級的大臣們已領頭罷朝三日,威脅皇帝與他們進行一場商議之時。

  顧醒冷冷地對路翔打了個回票。

  「他們是什麽東西?我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一班賣國求榮的臣子,居然還有臉進宮代他國來跟路翔談判?還指名要見他這個仙師?

  路翔爲難地啓口,「但他們——」

  「他們是你的左右丞相。」他恨鐵不成銅地瞥向路翔,語帶嘲諷地道:「自家的丞相,卻是由他國一手所扶持的,你家祖上還真是懂得怎麽給你找麻煩。」

  知道他因再萊受傷的事而心情糟了不只一兩日,更何況再萊還是爲救他而受傷的,因此面對顧醒的譏諷,路翔在無顔見人之余,也只能將頭低得不能再低,連一句反駁也都沒有。

  顧醒將身後再萊寢房的門關上,示意路翔一塊兒到了遠處,這才沒好氣地問。

  「他們想代他們背後的主子與你談什麽?」

  「藥材與煤……」路翔垂頭喪氣地道:「仙師你也知道,路國短時間內,禁不起再一次的他國入侵……」在西苑國堂而皇之的入侵邊界後,路國鄰邊的諸小國也都迫不及待想來分一杯羹了。

  顧醒思索了半晌,心底其實不太想在這節骨眼上頭,讓路翔去與那班亂臣賊子有過多的接觸。

  「那個然公子在不在宮內?」眼下皇宮裏,唯一的相級高手就是那個斐然了,而以往他們倚靠的小菜,這會兒還在房裏趴著不能動。

  「今日他說要在城裏四處轉轉。」

  「那些臣子還占據著朝殿?」再讓那些人如此鬧下去,那朝廷什麽正事也都別做了,早點解決他們也好。

  「他們揚言要堅持到朕出面……」

  「好吧,我陪你去。」顧醒將衣袖一拂,領著他往宮門的方向走,「記得,到時別離開白十一身邊半步。」

  「是。」

  爲免這次面會可能發生什麽意外,顧醒沒在朝殿上接見那些人,而是將地點改在了廣闊的禦花園內。

  在朝中高居左右丞相的兩名老者,此次是分別奉了鄰邊魏國與照國的旨意而來,此二國的君主,在發覺路國在路翔的一連串改革下,恐不日就將走上振興大道。這讓他們很不滿,更是不樂見,因路國一旦強盛起來,他們兩國恐就不能繼續在暗地裏偷盜路國的林木與藥材。

  「咳,不知這位是……」左丞相清清嗓子,一時之間沒認出坐在路翔身邊,還不拿正眼看他們的局外人。

  路翔淡淡介紹,「正是仙師。」

  就那個擁有仙法,一再代皇帝展現無數神迹的仙師?

  「這……」右丞相的臉色當下變得難看無比,「皇上,仙師非我國之臣,實不宜在此商議——」

  顧醒不客氣地截斷他的話,「你們這些他國之臣,不也在這了?」

  「一派胡——」

  「你們背後的主子們,都想瓜分路國這塊餅?」顧醒也不與他們迂回,直截了當的問。

  當下不只是左右丞相,就連他們身後那些以他們爲首的官員,面上皆是五顔六色紛呈,有的甚至還握緊了拳,或面色不善地挽起衣袖。

  「今日我就把話擱在這兒了。」顧醒本就不是來這與他們談判的,「西苑也好鄰邊諸國也罷,最好都給我死了那條心,路國不是任由衆列強拿捏的泥,他們想要什麽,就拿真金白銀來換,別打那些不該有的主意!」

  左丞相不以爲然地哼口氣,「仙師好大的口氣啊……」

  「你的主子許給你什麽好處?」顧醒掃他一眼,直把他心底最深處的欲/望說出口,「就算你推翻了路國皇室取代了路翔,日後,你就打算當個傀儡皇帝?」

  他氣抖地咬著牙,「仙師言重了……」

  「在我面前,睜眼說瞎話有意義?」顧醒揚手一彈指,當下讓所有人隱藏的欲/望都各自浮現在他們的眼前。

  「你們……」路翔震驚地起身往後退了數步。

  偷襲來得很突然,在場的其他官員,與他們帯來的隨待們,已拿出掩藏在袖中或衣內的兵器,疾射而出的數柄飛刀已疾抵路翔的面前。

  早有准備的白十一將路翔往身後一址,揚起宛如巨大羽翅的衣袖,將所有暗器攔下後,抓了路翔就衝到羽林軍們的後頭。

  白十一心急地大喊:「小顧!」

  「帯路翔走!」留在原地的顧醒頭也不回,揚袖卷起數道狂風,將園內的人們紛卷上天。

  「笨龜,你沒殺生過!」他這只在天上只會聽願望的龜,甭說是殺人了,他就連只雞也不知道怎麽宰!

  白十一所喊出的,正是顧醒現下所面臨的難題。他一邊忙著避開朝他而來的武者們,一邊忙阻止他們往路翔那邊衝,眼下他這一雙近千年始終不曾沾染過血腥的手,根本就不知該怎麽殺人,又該怎做,才能在不開殺戒的情況下,讓他自己,也讓路翔他們全身而退。

  感受到宮中出現武者威壓的再萊,在千鈞一發的那刻,已趕到顧醒的身前替他擋下橫砍來的一刀,霎時,刀鋒在劃過她頸頂時的光芒,與驟然噴起的血花,將顧醒的雙眼染成一片血紅。

  再萊忍著痛,赤手握住了刀面將那柄刀移開,舉腳踹開了圍在他們四周的幾名武者,在其他人也跟著撲上來時,她站穩馬步兩腳一沈,將體內的相級威壓毫無保留的全部釋放。

  花園內的百年巨樹,成?成?地攔腰斬斷,恐怖的煞氣伴隨著再萊的出手,將離她最近的武者們絞成數段,一地的斷肢和瞪熱的鮮血,在顧醒的眼中印成難以磨滅的印象。

  彷佛要呼應她的威壓般,自宮外也傳來了道相級的威壓,再萊一手按著不斷冒著血的傷口,勉強認出那是來自于斐然的威壓時,她轉身將顧醒扛在肩上,直往形勢安全的延慶宮那個方向衝。

  「小萊……」當她力竭地跪倒在地時,顧醒這才看清她頸間和掌心的傷況

  「對不起……」自責的再萊邊哭邊拉著他的衣袖,「我沒能保護好你……」

  顧醒心痛難當地將掌心置在她的頸間,死死地按著她的傷口,在仍是止不住血勢時,他的兩手驟然迸發出刺目的金色光芒。

  當察覺不對勁的斐然趕回宮不久後,事情便塵埃落定。

  一夜之間,路翔連下數十道聖旨,砍了數顆與此事相關者的人頭,當黎明來臨時,隨著左右丞相的人頭高懸于南門的牆頭上,由他倆主掌的宗教不但以謀逆遭到剿滅外,連帯的,朝中與他們有關的官員也相繼遭到抄家。

  同樣也在那天,路翔在斐然的建議下,已正式致書于原國皇帝,向原國借兵鞏固路國邊界。

  在延慶宮外找到了神情落?的路翔後,斐然與他一塊兒蹲在門攬上,望著遠處那座院子裏,近來都一直緊閉著的房門。

  「想開點,反正那些人頭早砍晚砍你都是要砍的,是他們提供了你借口。」他以爲路翔介意的是這個。

  「朕不後悔殺了他們。」

  斐然歎了口氣,「放心吧,黃金門的門人,不是可輕易摧折的。」他根本就不敢想象衆國得罪黃金門的下場,那個護短的門派……他都想叫那些小國自求多福了。

  路翔擔憂地看著小院,「但願如此……」

  「我先回國了,詳細的兩國結盟官方文書,原國會派正式使臣帶來。」斐然拍拍他的肩站起身,「在狼宗那批強盜和原國軍隊抵達前,盡量撐著啊。」

  「嗯。」

  受了重傷的再萊幾日後,顧醒終于打開了那扇緊閉的房門,並在路翔的面前翻身躍上天際,不知去向。

  之後數日,路翔斷斷續續地聽聞,國內那些原本由他國扶持的宗教都相繼出了事,宗教領袖不是死于非命就是消失無蹤,到後來,聽說鄰邊諸國的皇室也死了幾個重要人物。

  一直枯等在延慶宮外誰都勸不走的路翔,在某日請晨,終于在彌漫的晨霧中,再次睢見顧醒的身影。

  「……你做了什麽?」路翔幾乎有些不認得眼前衣袖上沾著血迹,還披散著長發的男人。

  顧醒緩緩擡起頭,以往讓人總覺得清亮的眼眸,此時在晨曦下看來,好像被朝陽染上了些許殷紅。

  「其實,殺生也不是挺難的。」

  路翔聽了大驚失色,「你不想回天上成仙了?」

  「不想。」若是人都沒有了,那他還當什麽神仙?她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仙師……」

  「知道許願是怎麽回事嗎?」顧醒從不曾覺得自己旱如此的清醒,「你渴盼希望,所以得爲希望付出代價。」

  在他還未認識再萊以前,他的生命就像一片荒蕪的沙潢,他對神仙不存冀望,更對凡人感到失望,生命只是一片空虛和饑渴。

  直到看見了再萊,直到他死去又在人間再次遇上了她,他不再覺得時間漫長無邊,看著再萊單純的笑靥,他可以開心上很久很久……

  當再萊的鮮血染濕了他雙手時,他才明白,其實他也和尋常的凡人一樣,也是有著私願的。

  只是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當他凝望著深淵,又怎知,深淵何嘗不正凝視著他?他不能只一心想要達成所願,而不肯去付出什麽。

  許過願的路翔深以爲然,「正因如此,所以朕爲路國付出了合理的代價。」

  「用你的幸福來換?」他當初可沒想到,這小子爲了他的國家,居然不惜重出這種代價。

  路翔一點也不可惜,反倒笑得很開朗。

  「一個人的幸福,與所有人的幸福相比,何者重、何者輕?」早在他登基的那一日起,他就做好了要爲路國百姓奉獻一切的覺悟了。

  因爲性子懶,所以顧醒很懶得告訴他,其實他命好得很,他這看似大無畏的犧牲……其實,根本占不上他命中的福分半點,他有的是本錢。

  「待我實現你的願望後,我只有一個要求。」

  「說。」

  「放我自由。」

  「一言爲定。」

  微冷的晨風中,早起的宮人已在宮內四處走動,袅袅的攸煙扶搖上天,在顧醒欲去看看再萊時,路翔叫住他。

  「仙師,日後小萊該怎麽辦?你知道黃金門是不會讓你帶走她的。」透過這次的事件,路翔算是看清楚再萊在他心中的地位了,也知性子頑固的他,是不可能放棄的。

  「事在人爲。」

  「你是天上的仙龜。」

  顧醒回以一笑,「已經很像個人了。」

  寢房內,傷勢已被治前太半的再萊,因仙術的關系仍沈沈睡著,顧醒在淨過身換過衣裳後來到她的床邊,低首看著她頸間裏著厚厚紗巾。

  半晌,他低下頭在她的唇上印下虔心的一吻。

  「好好睡吧,我的小姑娘……」

  斐然口中可出租的狼宗武士,在斐然的要求下,日夜兼程趕路多日後,終于抵達了路國。

  領隊的木木西帯著阿提拉,派了大半的人手去前線一解赤水的燃眉之魚,而另一栊人,則是帯著文件入京准備與路翔交易。

  特意率官員等在京外迎接他們的路翔,所等到的,是一個個人高馬大的狼宗武士,而其中某個人的牙,還白得特別耀眼。

  阿提拉咧大了笑臉,「聽說你們很會種樹?」

  再萊長長一覺醒來,便發覺身上的傷況已好得差不多了,想不通的她找來宮人一問,這才知道,她這一睡,就足足睡去了半個月,而精通醫術的顧醒早就趁此機會,把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都一並給治妥了。

  後來,她聽到顧醒告訴她,以往只住著他倆的延慶宮,前陣子住進了一大票遠自狼宗而來的武士,目前他們正早出晚歸地在幫赤水訓練新整合的六安皇軍,還撥出了一安士級中高階的武者們在路國邊境巡邏。

  至于與強盜沒什麽兩樣的狼宗,爲何會這麽幫路國?

  答案很簡單。

  「種樹?」再萊覺得這年頭玄幻的事情是愈來愈多了。

  顧醒點點頭,「狼宗的宗主去人育有兩名幼子,因她希望能讓孩子們在森林中玩耍,所以狼宗宗主便成全夫人的願望,派武士支持路國,好換取路國會植樹的衣夫,去連棵樹都種不起來的狼宗種樹。」

  「……種得活嗎?」不是聽人說,北方的狼宗因爲氣候的?故,自古以來就只長得出牧草而已?

  顧醒自信滿滿地表示,「有我的法力加持,哪有種不活的道理?」

  偏偏再萊卻一點面子也不給,黑白分明的大眼依舊寫滿質疑。

  「好吧……要是到時還是種不起來,我再叫白十一去種。」他毫不猶豫點名在來到人間後,都已快被他钏練出十八般武藝的五寸丁。

  「大叔能行?」

  「應該行吧,他在十二童天當了數百年的藥園童子,也沒聽他種死什麽過。」

  近來被顧醒派去當熬藥童子,專門負責再萊一人湯藥的白其人,在將湯藥端進來時正好聽見了最後幾句,他當下將托盤往花桌上一放,邁著小短腿衝過來大聲抗議。

  「小顧,你欺負人!」

  顧醒涼涼剌他一句,「你是人?」

  無言地看著白十一又再次沮喪地垂著肩頭離開,再萊怎麽也想不通,白大叔幹嘛經常就跑來這讓顧醒用言語蹂躏個一回?好像幾天不剌澈他一下,他就覺得人生特別不痛快似的。

  「別以爲他可憐就同情他,他最愛做的事就是湊熱鬧,其實他樂意得很。」顧醒摟過她,不等她逃跑就將大碗的湯藥挪至她的面前。

  視喝藥爲畏途的再萊白著一張臉,結結巴巴地道。

  「我、我已經好了……」

  「好不好由我說了算。」他猶在記恨她一聲不響就溜去邊界的事。

  「不喝不喝了啦」

  「喝不喝也是由我說了算。」顧腦星直接舀起一匙餵至她嘴邊,「聽話。」看她下回還敢不敢不說一聲就跑?

  一句聽話,砸得好孩子再萊什麽抗議也吐不出口,只能含著眼淚,在他的監督下,把那一太碗苦死人的湯藥喝個精光。

  顧醒再多照顧她幾日後,就被忙得分不開身的路翔給拖去議事了,接手照顧她的太公主路露,很快即明白了,爲何事前顧醒會說她只能由他一人來照顧的原因。

  淬月宮近來總是熱鬧非凡,尤其是到了再萊喝藥的時辰。

  再次追人追得氣喘籲籲的路露,兩手叉著腰,站在樹下氣呼呼地對上面嚷著。

  「你跑,你再跑……下來!別以爲爬得高我就逮不著你了!」

  「小萊!你是猴子嗎?不許在樹上跳來跳去,你的傷還沒好當心摔下來!」

  「再小萊!這都一下午了,你當你是鳥兒在上面塔窩築巢啊?你下來,我保證這回我絕對不罵你!」

  再萊撥開已被秋色染紅的樹稍,探出一張無辜的小臉往下看。

  「你騙人。」這種謊話連小孩子都不會信。

  路露氣岔地挽起衣袖,「我就不信我收擡不了你這只皮猴子……」

  「公王,您冷靜點!」大批參與圍堵工程的宮女,紛紛阻止路露也要跟著爬樹的舉動。

  就在路露氣得想派羽林軍將她逮捕下樹時,收到消息的顧醒,站在她們身後輕輕說了一句

  「下來。」

  原本還賴在樹稍上的某只齊天大聖,聞言馬上乖乖爬下樹,路露見機不可失,立即把還在小爐上溫著的湯藥奉上,再萊皺著眉,扭過頭在顧醒的身後躲著不肯喝,可轉眼顧醒就以一句話擺平她。

  「別浪費了,藥涼了還得再煎一副,聽話。」

  路露恨恨地瞪著仰首亳邁灌藥的再萊,仙師的一句話比她說破了嘴皮子都還管用……能不能別這麽刺激人?

  一把藥喝完,再萊就苦得兩手捂著嘴直在原地團團亂轉,顧醒將准備好的糖粒塞進她的嘴裏,把這只又皮了一整日的小猴子給接回延慶宮去。

  「成天蹦來蹦去,傷口都不想好了?」他邊幫她挑去掌心上的木刺,邊給她掌心的傷口重新抹藥。

  「待在屋子裏很悶……」這點傷對她來說又沒什麽大不了的,就他們大驚小怪。

  顧醒簡直重這個好動分子沒轍,「你現下是傷員,本就不該出去見風,更別說你還竄上跳下的,這幾日先安分點吧。」

  再萊不語地轉頭看向躲在窗外的那抹纖影,而那道影子的主人,在確定她已經上過藥後就悄悄走了。

  「因爲赤水的事,路露很感撤你,她是關心你所以才會凶你。」他也沒想到,再萊居然能將一向強勢高貴的路露給氣成那副德行,什麽公主的儀態統統都甩一邊去了。

  「我知道。」

  他在她額上彈了一記,「知道下回就主動把藥喝了,省得她一天到晚來找我搬救兵。」

  「喔……」她敷衍地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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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1 02:23:28
  顧醒光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也知道她八成又是左耳進右耳出。近來這小妮子爲逃避喝藥是愈來愈陽泰陰違了,偏偏她只要擺出一副無辜樣,他又會心軟得一塌胡塗,就連半分掙紮的余地也沒地揺揺頭,她之所以會日漸無法無天,好像,就是被他給慣出來的。

  真是自作孽。

  之後再萊又被路露派人給拎過去淬月宮,將她餵飽還把她洗刷了個幹淨後,這才把她送回來給等著她回巢的仙師大人。

  而顧醒在她回來後,隨即將洗得香噴噴的她摟進懷裏,替她揉著吃得過飽的小肚子,再萊享受地眯著眼,此時賣乖的模樣,讓人根本想不起,她就是讓路露和一大票宮女最近常累趴的主因。

  他的指尖撫過她剛拆了紗巾的頸間,紅腫的傷疱依舊顯眼刺目,看得他好生不舍,一想到那日她是多麽不要命的替他擋刀,他便有些恨起她固執的性子。

  這個小呆瓜,說過要保護他,還真是保護得連把命豁出去也都可以,全然不懂得審時度勢,更不管他是否能夠自保,就只因爲,她說到,就要做到。

  他歎口氣,「早點把傷養好來吧,你這樣,我看著心疼。」

  「……心疼?」她眨眨眼,仰起小臉看著他。

  顧醒流連的目光巡曳過她美好的眉眼、粉色的面頰,還有水潤的嫣唇,他執起她還裹著紗巾的右手,仔細地親吻著她的每根指尖。

  「路翔的心裝著他的國家,我的心,只裝著我的小姑娘。」

  再萊聞言,愣愣地看著他好久好久,直到她終于想明白他說了些什麽時,這才紅了臉。

  他卻拿出勻魂攝魄的笑容一徑地勻引她,直到她的臉紅得不能再紅,他才慢條斯理地拉過她,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腦中亂哄哄的再萊,不知該怎麽去形容落在她額上的吻觸,只覺得它像叢小火苗,一路自她的額際滑至她的眉心,再跳躍似地點點她的鼻梢,不多作停留地繼續往下滑,在被此交融的氣息中,緩緩停留在她的唇上。

  原本入秋就該凋謝的蘭花,在這一夜,似要展現最後一番妍麗的風姿,在寢房的一角招展怒放,再萊在一片昏沈之際,只記得,唇上的溫度很暖,而花兒,則開得特別香。

  第二日清早,當顧醒把再萊送去淬月宮之後,路露便杵坐在再萊的面前,以指輕戬著她的面頰,看她持續著魂遊天外天的狀態。

  「小萊?」明明咋晚送回去前還好端端的呀,一晚不見而已,他們家的仙師是把這孩子怎麽了?

  ─大早就被某仙龜親醒的再萊,緊攢著兩眉拉著她的衣袖,遲疑地啓口。「露姊姊……」

  「嗯?」

  再萊也不知該問些什麽,滿腹紊亂心思的她,視線恰巧地落在路露手邊還沒繡完的嫁衣上。

  「你爲什麽要嫁人?」

  「當然是爲了要和赤水永遠在一起。」還用問?

  再萊有些迷惑,「一定要嫁人才能在一起?」

  「成親只是一種手段,但它也是人生由的一個曆程。」路露拈起繡針,邊繡邊對她解釋,「對我來說,唯有把兩人確實綁在一塊兒了,我才能安心。」

  綁在一塊兒?

  「小萊?」路露推推坐在椅上,兩手抱著膝蓋,又一副心神不知飛哪兒去的她。

  她鄭重宣布,「我今天要發呆。」

  「呆吧。」只要她別又去爬樹找所有人的麻煩,做什麽都行。

  當再萊再次回過神來時,顧醒正抱著心神顯然不在軀殼裏的她往延慶宮走,一整日都把所有精神放在發呆上頭的她,自然不知,路露趁著她發呆那當頭,替從來不重視儀表的她上了點妝、梳了個時下正時興的發型,還把她一身方便行動的短打衣衫,給換成了輕飄又柔媚的紗裳。

  傍晚時分的西風不再是有些涼而已,一身美觀卻不保暧的紗裳,讓她打了個寒顫。

  「怎了?」

  「有點冷……」她兩手環住他的頸頂,往他的懷裏縮了縮。

  「也是,這身衣裳美雖美矣,卻不怎麽保暧……明兒個我叫路露替你准備些暧和的棉裳,順便再制些皮手過冬時好穿。」難得見她如此豔光四射,顧醒打心底覺得,把她托給同是女人的路霹真是再正確不過。

  「不必那麽痳煩。」衣裳能穿就行,她不講究。

  回到宮內的院子裏後,他將她置在和暧的屋內,再三瞧了她嬌俏的模樣,舍不得地將這景象牢記在腦海後,去替她取來較厚實的棉衫。

  「這不是什麽痳煩,是我喜歡。」她不懂得悅己,那悅他總成吧?

  「你喜歡?」

  「本來就很喜歡。」他有所指地看著她,眼中的火熱,令她覺得她的面頰都快要燒起來。「從頭到腳,由裏到外,都喜歡。」

  次日請早,路露收到了個臉蛋紅紅還呆楞楞的小孩,慌得她趕緊找來太醫替再萊瞧瞧,太醫卻說她什麽毛病都沒有,而那天的再萊,居然變得特別乖特別聽話,連喝藥時也都不爬樹攀牆了。

  當顧醒來領人回家時,路露瞠大了杏眸,看著仙師大人毫無罪惡感地在再萊的厝上用力啄了一口,成功讓再萊臉紅成一只紅燒蝦,她這才總算明白那孩子是怎麽了。

  要不要這麽無恥啊……

  居然連心思單純的孩子都下得了手去拐?

  路露兩指擰著眉心,「仙師,你事前真的想清楚了嗎?」這後果很嚴重的。

  正打算帶人走的顧醒挑高朗眉。

  「黃金門的人不會放過你的……」她無力地歎口氣,怎麽也沒想到,天底下頭一個敢拈黃金門虎須的奇葩,就是眼前這名她老弟許出來的魂役。

  「我等著他們。」他不以爲然地應著,俯身又再偷親再萊一口,直把她親得拔腿就跑。

  自那日起,每謹再萊喝藥的時間,淬月宮裏頭的宮人們,都不再上天下地的抓她了,倒是每到顧醒來接人的時候,再萊躲貓貓似的躲得比什麽都要勤快,然後被那名她永玩也飛不過的半仙,扛戰利品似地給扛回延慶宮去。

  挂在顧醒身上的再萊,在他前進的步伐中,偏著頭看著夕照下搖搖晃晃的風景。

  她頭一回覺得,晚霄是如此美麗如此令人心醉,秋楓自樹稍上落下來的姿態也是那麽好看,好像只要在顧醒的身邊,整個世界看起來就是那麽不同。

  「小萊。」快抵達宮門前,顧醒將她摟回懷裏,定立在原地不動。

  「嗯?」

  「別躲了,再怎麽躲你也跑不了的。」

  再萊埋首在他的懷中,嗅著他一身淡雅的蘭花香氣,原本胸瞠裏那顆跳得疾快的心,不知怎地,也慢慢地配合著他穩定的心跳和緩了下來。她悶不吭聲地摟緊他,感覺他的下巴又在她的頭頂上摩挲著,滿足的歎息也再次自他的嘴邊逸出。

  每一張關心她的臉龐滑過她的腦海,雖然他們都很重要,對她來說也無比珍貴,可是在這一刻,她卻只憶得起眼前這個小心眼的男人而已。

  「喔。」

  未至秋末,位處于高山中的路國已覆上了薄薄的秋霜,顧醒將打點好的行李放在身後的小型馬車上,然後招來大清早就在院子裏玩霜花玩得兩頰紅紅的再萊,將她裏上一襲保暧的皮襲後,便在路露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將她拎進馬車策馬離開皇宮。

  數日前,原國正使斐思年已祇達路國,准備替原小學皇帝斐藍洽談路國藥材貿易衆事頂,同時他還帶來了兩國結盟條約,允諾兩國的通商利益往來,將建立在原國保護路國這基礎上。

  至于路國在藥材上該給原國多少折扣,斐思年表示,小皇帝說一切好商量,只要路國願把誠意擺出來。

  原國雖是一大國,地豐物饒,衣業林業礦業發展皆遠優于路國,偏偏原國就是不産藥材。其實不只是原國,各列國也都沒那地理條件能像路國種出諸多藥材,于是小皇帝決定,一塊大餅與其它衆國搶食,還不如由他們原國一口給吞了。

  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得頭昏眼花的路翔,在仙師大人點頭後,二話不說便簽下了兩國互惠協議,冀望日後能靠著原國的聲威,嚇阻鄰邊老對路國蠢蠢欲動的衆小國。

  至于滯留路國已有一段時日的狼宗衆武士,在赤水已練兵練得差不多後,留下泰半事前說好要租給路國的人手,派駐于路國邊境不讓西苑國再越雷池一步,另一祓小隊,則于日前已帶著路國的

  種植能手,和由仙師法力加特過的各種花草樹苗,開拔返回狼宗去給宗主夫人植樹了。

  因國內軍權重新集中到皇帝路翔的手中,加上背後又有著狼宗和原國的勢力扶持,這個秋季,路翔在仙師的建議下展現了鐵血的一面,那些曾和他國勾結的宗教領袖,都被以勾結外敵或叛國大罪給抄家充盈國庫,菜市口每日都有人頭可撿,以往朝中那些囂張的臣子,近來也都夾著尾巴做人,巴不得路翔能不注意到他們。

  路翔坐在龍椅上,低首看著下頭前來早朝的文武百官,一廢以往的稀稀落落,將整個朝殿擠得水泄不通,不知不覺中,路翔的眼中有著淚光。

  他以袖抹了抹臉,深吸了口早晨的新鮮空氣,從不曾覺得,未來是如此充滿了新生的希望。

  早就放手朝政的顧醒,也沒管路翔接下來想怎麽做,又一次帶著再萊出宮的他,這回所給的理由是,他得去丈量路國幾百年來都沒丈量過的土地,和去勘査那些可能早就被鄰邊諸國並吞的邊界馬車剛抵路國北邊一處偏擗的山林,一直坐在車轅處陪著顧醒趕車的再萊就顯得很焦躁,問了幾回她也都不說,直到顧醒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時,再萊卻跳下了馬車,一鼓作氣跑至一棵樹齡約莫有百年的老松面前。

  顧醒抓著被她甩下的大氅,踩過一地的細雪,將它覆上她略顯單?的肩頭上,卻發現她望著老松的目光一瞬也不瞬。

  「怎麽了?」

  「這棵樹很眼熟。」

  他正想問她是否曾來過此地時,她已面無表情地啓口。

  「聽二師兄說,我原是路國人。」

  顧醒一征,以往在天上時,他從沒注意過她的出身,當他知曉她的存在,已是她五歲之時,至今他也仍舊不知,當年她是怎會被黃金門給收爲徒兒的。

  「我記得,我爹娘把我扔了,就扔在下雪的林子裏。」再萊語調清晰地道,「後來撿到我的人牙子,以一袋金子把我賣給了我師父。」怪不得這一路走來,她老覺得這地方好眼熟,搞半天,這兒竟是她最初被丟棄的地方。

  顧西沈默了半晌,忽然覺得,其實記性太好也是種受罪,而再萊或許沒什麽值得外道的優點,就唯獨記性這一點,好得可怕。

  然而此時,他卻情願她連這點小優點也都沒有。

  「其實我不值一袋金子的。」她淡淡說著,這麽多年來,她始終都覺得,她家善心過多的師父做了一筆虧本的買賣。

  「小萊……」

  她拉著他的手,「我帶你去村子裏走走?」

  「好。」無法拒絕那一雙懇求的眼眸,顧醒將她冰涼的小手握緊了些。

  駕著馬車抵達深山裏,那座已被初雪覆蓋的小村莊,再萊將馬車停在早就破落的山神廟後,即帶著顧醒,一步步參觀起這處一直都印在她心上的故鄉。

  「這家的大頭曾拿石子扔過我。」她沿著村裏唯一的一條黃土路邊走邊說,「這家的狗蛋,常常和他的哥哥們一起罵我是個傻子……」

  天生步伐就緩慢的顧醒,兩腳踩在又是混著泥又是混著積雪的小路上,每聽她說一句,腳下的步子就愈走愈快,像是想快些離開這個讓她記得太清楚的地方。

  「每回我被人打了罵了,只要哭著跑回家,就會被喝醉嫌我太吵的爹爹再打一頓……」

  顧醒極力隱忍著,「你娘呢?」

  「她總是站在門外,用一種像看髒東西的眼神看著我。」她偏著頭,不需仔細回想,也依舊能記得娘親當時臉上的表情。

  她也不知自己爲什麽能將一切都記得請請楚楚的,哪怕那時她還小,哪怕那時她根本就還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她就是一字不漏全都記下了。

  那時候,她曾不只一次聽到爹娘在爭吵時,說像她這麽笨的孩子不是他們生出來的,他們甚至還推卸責任,互相指責是對方的血脈中帶了傻病,所以才會生出她來……

  佛騰的怒火在顧醒的胸臆間燃燒,被迷蒙雪色覆羔住的小山村,在他的眼中看來更是無一處順眼。他拉著再萊的手想轉身回山神廟取車離開,可她在快走到某間以芽草羔蓋的房子前時,停下了腳又小又破舊的三合院內,一對約莫五十來歲的夫婦正站在泥濘的院子裏吵得面紅耳赤,在他們身後,一名年輕男子坐在門坎上喝著酒,而在院子的另一邊,一名面黃饑瘦的小婦人抱著個哭鬧的孩子,低垂著頭無聲掉淚。

  顧醒冷眼看著他們,掐指一算,便將這一家人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那對夫婦,此刻除了彼此抱怨著生活中的大小事外,更是相互指責著對方,沒將身後那個光是會賭什麽事都不做的兒子教好,害得他們臨老都還得養著他這只不務正業的米蟲。

  罵完了兒子後,他們又指著只會哭的兒媳婦繼續罵下去,怪罪她竟然生了一個與再萊情況相似,反應其慢又不聰敏的孩子,還成天就只會哭哭啼啼……

  再萊靜靜地看著他們,總覺得那些或怨怼或憤怒的面孔,與她記憶中的旱那麽的相似。

  沒過多久,顧醒拉走了她,在走回山神廟的路上,她一直都很沈默,被他提著的那只小手很冰涼,就像她那顆早在多年前就已被凍傷的心般。

  「想知道他們這些年來過得如何嗎?」方才的那幕也不知她有沒有看懂,既然始終都擱在心上無法忘懷,那麽,也許她會想知道。

  出乎意料的,她卻揺首,「不想。」

  顧醒不知一向都把情緒寫在臉上的她,此時在想些什麽。她面無表情地進了山神廟,四下整理打掃了一番,再勤快地跑去馬車上把過夜要用的東西都搬下來,接著便一聲不響地出門去找些能生火的幹柴了。

  山上的天色黑得很快,停了一陣的雪勢在天黑時盛大地落下,再萊想辦法將廟裏會溥進冷風的破舊窗扁都堵了起來,在廳堂處生了一蓬火供他倆暧身,然後不聲不響地蹲坐在火誰前,啃著路霹給她准備的各式幹糧。

  顧醒在吃了一朵蘭花後就沒什麽胃口了,他走至她的身邊挨著正在發呆的她坐下。

  「在想什麽?」

  再萊凝視著跳躍的火苗,再不能阻止累積在她心上,滿得都快湧溢出來的疑惑與不甘。

  「他們沒有趕大哥走,也沒有丟掉大哥,明明他就不好也不乖。」她側過首,明媚的太眼中有著難過,「因爲我笨,所以我就可以抛棄?」

  顧醒不知該怎麽向她解?,人間重男輕女的這陋習,更加不想讓她知道,她的父母一直以來就當她是個賠錢的累熬,舍了她不但不會心疼,反倒是因少了她後,可以節省下一口米糧而感到慶幸他只能這樣說,「人心左、是偏的。」

  「所以他們就選了大哥不選我?」

  「大多數的凡人,都很愚眛。」顧醒榄著她的肩頭讓她靠著他,「他們不知道,他們曽經擁有的有多珍貴。」

  他們不知所丟棄的,是黃金門裏人見人愛的乖妹子,是他這天上仙心底最柔軟的一處,是這世間難得的美好。

  但在爲再萊感到難過時,他也不由得慶幸,幸好他們有眼不識明珠,幸好她因此而進了黃金門,也幸好她一直都不怎麽聰明,不懂得心懷怨恨或自暴自棄那類的東西,她只知道誰對她好,她就要對誰更好。

  她悶悶地道:「我一直都希望他們過得很好,也一直都想知道,他們有沒有想過我。」

  「你有這個心就夠了,你不欠他們什麽。」顧醒用力將她摟了摟,語氣中帶著堅定,「他人怎麽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關心你的人一直都在你身邊,你不可以本末倒置忘記這一點。」

  「我知道,師父他生前很疼我的……」她的聲音裏帶上了明顯的哽咽,「師兄姊弟姊們也都對我很好,所以我不是不知足。」

  「我知道你乖。」

  「我只是不懂……他們怎麽狠得下心?」她閉上眼,將身子偎進他的懷中,眼淚也滴進他的衣領裏頭。

  這些年來,她不知道她的爹娘在把她棄在村外的那處林子裏後,有沒有後悔過?

  有沒有後悔把她丟在那兒,而不是親手把她賣給她師父?她值一袋金子呢,她家的笨師父,每次買徒弟時,總是出手大方得跟待宰的肥羊沒兩樣。

  顧醒由著她哭,由著這個小時候只會躲在床底下捂著嘴哭的孩子,現在半趴在他的胸口前太聲哭泣,哪怕吵到什麽人也都沒關系。

  待到她心緒漸緩,眼淚再擠不出來了,他才拿著帕巾擦著她的花貓臉,並拿過水壺,看她一鼓作氣灌掉大半壺水。

  他笑笑地問:「痛快些了?」

  「一點點……」她抽抽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能哭出來就好,總壓著它,又不能生利息是不?」他拉過她的兩手,慎重地告訴她,「小菜,你一直都不是一個人的,你要記得,你不只身後有著師門,你還有我。」

  再萊不語地看著他反射著躍動火光的雙眼,哪怕經過前陣子他的表白,和這陣子來的暧眛相處,以及路露不斷向她灌輸男女情愛的觀念,她仍是有些不敢確信。

  「我有什麽好?」就連她的爹娘都不要了。

  「在我眼裏就是什麽都好。」

  「我和普通人有點不一樣。」

  「那我豈不是更不一樣?天上來的半仙呢。」

  「我不聰明。」

  「剛巧,我聰明又小氣,你我雙劍合璧後,相信總能補得上的。」

  再萊愈聽愈覺得懷疑,這般的好運氣,怎會落到她的頭上?他可是從天上來的神仙呢,怎麽誰都不瞧就是看上了她?可他誠摯的目光、笃定的語句,又讓人不由得想要相信他,尤其他還是除了師門的人外,頭一個自始至終都對她溫柔又疼她的人。

  「不會像他們那樣不要我?」她猶疑不定的眼眸寫滿了惶惑。

  「不會。」

  「不會因爲我笨,所以覺得擡不起頭來?」她小心翚翚地問。

  「我有那般朕淺?」

  看她想了老半天還是一副不敢深信的模樣,顧醒歎息地親親她的眉心,將她摟過來抱至他的腿上坐著後,以五指代替沒帶出門的梳子,幫她梳著身後又開始打結的發絲。

  「世間法相皆是虛妄,偏偏這世上的凡人都是看人不看心。而我呢,卻是看心不看人,只認得一個你。」他人再好再差又怎樣?他雖不是人,但他的心也是偏的,還偏得一旦認准就沒打算換人。

  她很老實地晃著腦袋,「聽不懂……」

  「我明白就行了。」他在她的唇上印下一記大大響吻,滿意地看她的臉龐叉終于有了些顔色,而不再是外頭天地一般的蒼白。

  隨著夜色愈來愈深,外頭的雪勢也愈來愈大,再萊靠在他的胸前想了很久很久,久到顧醒都把她身後的發梳順了,也把她髒兮兮的手給擦淨,順道替她剪過一回指甲,她這才慢悠悠的回神。

  她像是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般,定定地凝視著他的雙眼,再嚴肅不過地道。

  「如果你要離開我,一定要告訴我。」

  「嗯。」他很清楚她的心結在哪兒。

  「絕不可以像他們那樣把我丟掉。」

  「我保證。」她可能還不知道,除了鼈外,烏龜也有一口咬定就死不松口的壞脾氣。

  次日早晨,吹襲了一夜的風雪沒了痕迹,初升的朝陽將大地映得雪色晶牽,彷佛咋夜的寒冷只是一場夢境似的。

  駕著馬車起程後,顧醒在馬車將要經過她家之前時,側首問她。

  「不與他們打個招呼?」

  再萊揺揺頭,自車裏搬出一盆蘭花,小心摘下其中一朵花,一如以往地先餵他吃起早飯。

  馬車車輪在泥濘的小道上,劃出兩道深刻的痕迹,沿途上,再萊一次也沒有回過頭。她一手挽著他的手臂,低首專心地啃著她心愛的芝麻包,讓那甜甜的芝麻味,甜進她的心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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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1 02:23:58
第七章

  當顧醒丈量完路國的國土,冬日的腳步已翩然來到。

  處于高山森林中的路國,盛大的冬雪令再萊頭一回開了眼界,在漫天的雪色就快將延慶宮掩埋起來時,歡欣雀躍的她已迫不及待地衝入雪地中玩耍,顧醒就算是想攔也攔不住。

  隨著路國的局勢穩定下來,以往中京冷冷清清的大街上,爲過冬作准備的行人變多了,各國使節的馬車也頂著雪花一輛輛地駛進京中,這個以往長年都是丹藥紫煙缭繞的京城,這一年的冬季,

  雪色沁心空氣新,更因往來的商旅而顯得熱鬧非凡。

  但再萊在開心地玩了幾日後,她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原因是她收到了蓬萊的來信。

  蓬萊在信上寫道,冬日過完後她的保镖合約就將到期,到時她必須返回師門,但有鑒于路國近來國勢穩定,因此他決定讓她提前回家休息兼過節。

  雖然離家在外的大半年來,再萊一直都很師門的人,可她卻不想離開顧醒,只是二師兄的命令她又不得違背,于是她也只好聽話照辦,開始拖拖拉拉地打包行李。

  待在房裏收擡著顧醒給她制的衣裳,每收一件,再萊就掉幾滴眼淚,抽抽噎噎地折著衣裳。

  顧醒坐在小桌邊,一手撐著下颔,看她邊哭邊慢吞吞收擡的模樣。

  「那件怎不放進去?」他指著那件剛被她折好,就又被她揉成一團扔到一邊去的衣裳。

  「濕了……」再萊把衣裳拿回來抹了抹臉上的眼淚,「等明天幹了我再放進去……」

  他莞爾地問:「明天它就會幹嗎?」

  「應該不會,因爲我還會把它哭濕的……」她邊哭邊揺頭。

  「那就後天再收?」

  顧醒不客氣地拆穿她,「小萊,別掙紮了,早收晚收你都是要收的。」

  「嗚嗚……」

  很難得的,這回無論再萊哭得再怎麽傷心,再怎麽找借口耍賴,顧醒都沒有理會,反倒像監工似的監督著她。等到她收擡好六個大包袱,淚眼汪汪的看著他時,他才慢條斯理的問。

  「都整理好了?有沒有漏了什麽東西?」

  她揺揺頭,難過不已的又拿已濕得一塌胡塗的衣袖來抹臉。

  「不把我裝進去嗎?」顧醒指著自己,提醒她忘了收擡最重要的一樣。

  再萊當下驚訝得都忘了哭,「可以裝進去嗎?」

  「怎會不行?」

  她聽了馬上一掃愁容,開開心心的上前拉過他,再打開其中一只包袱打算把他裝進去,可在努力了好一會兒後,卻又發現……

  她哭喪著臉,「裝不下……」

  「那該怎麽辦?」顧醒憋著滿腹的笑意問。

  她敲敲不太靈光的腦袋,然後轉身就要出門去。

  顧醒拉住她,「你去哪?」

  「去跟露姊姊要個大的袋子把你裝進去……」

  「偬姑娘。」他愉悅無比地笑睐了眼,「不必把我裝進去了,其實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會跟你走了。」

  「真的?」

  「你試試看。」他心情很好地鼓勵她。

  對他說的話向來就是深信不疑的再萊,馬上就按他的意思,揚起玉指對他勾呀勾的,在他一徑沒個動靜時,更是努力不懈地對著他將手指勾個不停。

  忍笑的顧醒忍到後來,終于不支笑倒在床上,讓再萊氣得直跺腳。

  他揉著快笑僵的面頰,「嗯,有用有用……」

  「那你還不跟我走!」她心急的去拉他,卻看到他還是笑個沒完沒了,登時氣不過地伸手去戳他的臉。

  顧醒捉住她肆虐的小手,「不急,待雪停了再走好不好?」

  「好……」再萊樂了一會兒,隨即又想到個現實的問題,「我真的可以把你帶走嗎?」

  「有何不可?」

  「可是你是皇上的魂役。」她可沒聽說過有抛棄魂王的魂役。

  「他要我辦的事,我已辦得差不多,且我早就替他找好保镖了。」不然他幹嘛要诓白十一簽下血契,且一簽就是七十年?

  她憂愁地問:「要是他不讓你走怎麽辦?」

  顧醒想了想,低下頭與她眼對眼地看著,然後對她笑得壞壞的。

  「這樣吧,我跟你私奔去。」

  再萊先是因他壞得很有味道的笑意而紅了臉,然後在想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麽後,也顧不得臉不臉紅了,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她,轉身在屋子裏又叫又跳。

  「很開心?」顧醒也沒想到她會高興成這樣。

  「開心!」開心到她彷佛都聽到每一朵花兒盛開的聲音。

  「那我們來准備一下私奔的用品好不好?」剛才光只打包她的,他的都還沒動手呢。

  「你的飯!」再萊在看到桌上的盆栽時大叫,「蘭花!」要是不帶走這個,他又會餓死了。

  就在他倆興高采烈地計劃起該怎麽打包顧醒的糧食時,不玩處的門扇傳來幾聲輕響,顧醒讓她繼續研究,而他則是去開門。

  「何事?」

  宮人恭謹地道:「仙師,北蒙皇後來訪,皇上有請仙師。」

  北蒙皇後

  那個不安分待在後宮裏的魂役來這幹什麽?

  當顧醒牽著再萊一塊兒來到了路翔的鍛日宮時,一路都在數算的顧醒已算出她的來意,而再萊則是征征地看著楚悅那張美如天仙的臉龐。

  顧醒在問過路翔,打聽請楚她的來意後,當場就拉下了臉。

  「你說什麽?她想借我一用?」當他是什麽?說借就能借的?

  路翔也很爲難,「仙師……」

  「本宮只是想邀仙師去我北蒙作客一段時日。」楚悅收態萬千地朝他一福,婉約的嗓音有若天籁。

  「沒空。」

  路翔緊張地向他暗示,「仙師大人……」

  「你怕她什麽?」奈何顧醒就是誰的面子也不給,「別忘了路國的後頭有著原國和狼宗呢,還擔心北蒙國跟你硬來?」

  「她是相級中階……」路翔頻擦著冷汗。

  「那又如何?」管她哪一階,不都是凡人武者而已?反正殺戒他開都開了,他還在乎多殺一個?

  遠道而來的楚悅,事前也沒想過,這名聽說一手扶起路國的天上半仙,竟是姿態都懶得做,連她這北蒙皇後的面子也不肯給?僵固在她面上的笑容很快即沈了下去。

  就在殿上氣氛緊張滯重時,再萊突兀的問句便讓情況急轉直下。

  「好了沒有?不是說要一起去私奔嗎?」

  「噗——」身爲陪客的白十一他們,集體被茶水嗆了個正著,一堆人頓時咳成一團。

  路翔一臉見鬼的表情,「仙師,你……活厭煩了?」拐黃金門的妹子去私奔?

  他果然是嫌命太長了

  只消顧醒瞪過去一眼,路翔便自動自發地把話都咽回去,而楚悅則是詫異地看著這個殺出來的程咬金。

  「你答應過要跟我走的……」再萊期期艾艾地拉著他的衣袖,深怕他真會被這個皇後給帶走了。

  顧醒攬過她的肩膀,「走吧,咱們回房繼續打包行李。」

  「仙師!」楚悅忙出聲留人。

  他微微側過頭,「回去轉告慕殇,他成不了仙的,我幫不了他。」

  他是怎麽知道她來找他是爲了什麽的?

  「爲何?」楚悅強行壓抑著想問清楚的衝動,依舊有禮地問。

  「他可不忮不求?他可不欲不貪?他的雙手是否不沾半點血腥?」顧醒一口氣問完,再語帶深意地道:「求我無用,他該求的,是他自己。」

  留下一殿聽得一頭霧水的衆人,與面帶陰沈的楚悅後,顧醒被再萊給拖回了延慶宮,但他們很快即察覺到那一道緊跟著他們不放的氣息。

  他一手拍著她的頭頂,「小萊,你在房裏待著不許出去知道嗎?」

  「可是——」

  「乖,你打不過她的。」

  「那你也打不過她啊!」到底誰才是保镖?

  「誰說我要同她打架了?我只是去和她談一談。」顧醒一派輕松地聳著寬肩,「聽話,乖乖待著。」

  她不甘不願地點頭,「好吧……」

  將她留在房中後,顧醒一出了小院的大門,便見身著一襲火紅狐裘的楚悅已靜立在雪地裏。

  他沒好氣,「紅顔白發皆枯骨人都有一死。」都已當到皇帝這份上了,慕瘍還想成仙永玩不死?

  楚悅輕啓紅唇,「永壽長生皆是凡人所願。」

  「那可未必。」屋裏的那個就不見得會這麽想。

  她朝他伸出一手,「你我同是魂役,你應該明白,魂主就是我的所有,他的所願即爲我所願,因此還請別教我爲難。」

  「我真可憐你。」若說他這個魂役是不良品的標准,那麽楚悅則必定是忠心耿耿的典範了。

  楚悅霎時美眸一眯,塗著鮮豔蔻丹的長甲已朝他劃下,五道銳利的爪風就朝著他的面門抓過去。

  顧醒一步未動,淡看著她的攻擊,在下一刻于他面前化爲虛無。他揚袖一拂,在她揮出下一爪前即將她定在半空中。

  「告訴我如何成仙!」無法動?的她不甘地想掙動。

  「我已說過了。」

  他說過了?

  難道,方才他說的那些,就是成仙的條件?什麽不按不求不欲不貪……凡人怎可能辦得到?

  「給你個忠告。」小心眼的顧醒不忘幫她雪上加霜,「慕殇的魂役不只你一人,你最好別太把他當一回事了。」

  楚悅迅速轉首瞪向他,卻見他神態從容,並不似作僞。

  「人間曆史中,背叛這二字,從來就建立在忠誠之上,希望你不會悔悟得太晚。」今日她信墓殇有多深,或許來日,她就:會傷得有多重。

  楚悅的氣息、有些不穩,「我乃一國之後……」

  「不能廢嗎?」換個人很難?

  在顧醒將她放下不久後,楚悅便失魂落魄地走了,他回到房裏,將還趴在窗邊看著的再萊給拎回溫暧的床鋪去。

  「小壞蛋,你聽了多少?」就知道她肯定不會安分。

  「全部。」

  他挑拼眉,「可聽得懂?」

  「不懂!」完全是鴨子聽雷。

  「很好。」顧醒甚是滿意地拍拍她的小腦袋,「咱們繼續打包。」

  聽聞再萊要帶著仙師大人一塊兒返回師門複命,作爲魂主的路翔非但沒有攔阻,反而找來宮中的禮官列了長長一串的禮單,說是要送給來人間後就是兩手空空的顧醒當作家當,以免黃金門的門人會看輕了他。

  不過顧醒心領了他的好意,只點名要了在路國一年四季都開花的雜草蘭而已,其他則都留在延慶宮中。

  而再過七日就要大婚的路露則是很舍不得再萊,直說就算要走,那也得喝過她和赤水的喜酒再走,于是一心急著要回師門複命的再萊,也只好延上一段日子再出發。

  只是沒過兩日,再萊就爲這決定深感後悔不已。

  大雪天的,一名婷婷袅袅的南方美人,又再次出現在延慶宮的宮門口處,嵌著一雙水似的美目流轉顧盼,全然無視于再萊的冷眼,一心只想見著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身爲南貞國特使,特意前來觀禮的南貞國戴月公主,此番前來,不但帶來了南貞女皇的賀意,亦帶來了兩國日後貿易方面往來的善意。

  只是事情在載月公主見過顧醒之後,一切情況就亂了套。

  早就有了未婚夫婿的載月公主,乍見顧醒後驚爲天人,接著來自南方天性熱情無比的戴月公主便找上了路露,直言南貞國願與路國結盟,只要路國皇帝願割愛仙師,讓仙師入贅至南貞。

  爲此,白十一這陣子沒少嘲笑顧醒這只禍水龜,就連路翔看他的眼神也都怪怪的,偏偏顧醒就是一副沒事人樣,不痛不癢兼置之不理,直把再萊給急得不知該怎麽辦。

  「我的!」她跳,坐至他的腿上,扯著他的衣領大吼,「是我的!」

  「嗯,你的。」顧醒懶洋洋地應著。

  「她不可以跟我搶……」宣示完主權後,她又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保證沒人搶得過你。」虛榮感被餵補得飽飽的顧醒,毫不吝啬地賞了她一記纏綿悱恻的深吻。

  雖然顧醒說是這麽說,但再萊的心中仍是盛滿了不安。

  尤其……這位戴月公王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南方美人,美麗溫柔又多情,並精通琴祺書畫各式技藝,聽說年紀不小的西苑皇帝,都曾爲她心動不已,幾次都想廢了西苑皇後好將她納入宮中,偏偏南貞女皇就是不允這才讓他悻悻地打消對美人的心思。

  這一日顧醒將龜縮在房內不肯出門,還成天都躲在棉被裏的再萊給挖出來,正打算問問她在鬧什麽別扭時,卻瞧見了一張幽怨的小臉。

  而就在問清原因後,他還以爲她身體裏的芯子換過個人了。

  「你說什麽?自卑?」他怎從來不知這小家夥有這心思?以往粗線條的她根本就不會在在意這些的。

  再萊沮喪地垂著頭,「嗯。」

  「你跟她比什麽?」她和那個戴月公主哪有什麽可比性?還讓天生就開朗的她,憂愁得都少吃了幾碗飯?

  「她會琴棋書畫,我都不會……」雖然二師兄都有教過,但她就是學不會。

  「還有呢?」

  「她會刺繡還會煮飯,我也不會……」四師姊說過了,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勉強的。

  顧醒哭笑不得的問……「這樣你就認輸了?」

  「她還比我漂亮……」再萊埋首在他的懷中,最在意的就是這一點。

  「再、小、萊。」他捧起她的臉蛋,語氣既正經又嚴肅。

  「有!」她馬上挺直身子坐正。

  「我問你,她可是相級初階的武者?」

  「不是。」一眼就可看出她只是尋常人而已。

  「她能以一敵百?她能扛著我到處跑?」

  「呃,不太可能……」

  「那她可會蹦蹦跳跳到處玩耍?猴子似的在樹梢爬上爬下?」

  她有些遲疑,「應該……不會吧?」

  「行了。」顧醒給了她一句總結,「光會爬樹這一點你就比她強太多了。」

  「是這樣嗎?」

  他不改獨裁本色,「我是當事人,我說了不算那誰說了算?當然是以我爲准。」

  「喔……」好像說的也是喔。

  可沒等顧醒徹底安撫好再萊,只哄她多吃了兩碗,把她揪出被窩不再龜縮著而已,第二日,一直都徘徊在延慶宮外的戴月公主,已在路翔的恩准下,遷居至延慶宮的別院,與顧醒當起了鄰居。

  晌午時分,顧醒正想摘兩朵蘭花當午飯吃時,一臉尴尬的宮人已敲開了他的房門,而那宮人身後,兩名來自異國的美婢,正扶著嬌滴滴的戴月公主,另一名婢女則是手端著盛著湯盅的一只托盤,顧醒不語地看著戴月公主親自揭開了湯盅,熱情地向他展現她的廚藝。

  「仙師,這盅雞湯我炖了一上午,你快——」

     「我吃素。」留下三字後,顧醒裏斷關上房門避客,免得跑去淬月宮吃午飯的再萊回來知道後,又會跟他鬧別扭。

  次日,不死心的載月公主又再次造訪,說她今日特意爲他做了一桌精致素膳,盼他務必能賞光。

  顧醒手拈著一朵蘭花,「我只吃這個。」

  吃食這方面行不通,並沒能澆熄戴月公主心中戀慕的熾火,接下來的日子,無論早午晚,只要顧醒走出房門,就必定能偶然的遇上賞雪的公主一行人。

  再萊在忍了三天後,終于再受不了整天都能巧遇到她了,于是她回到房裏將她的銀袋給翻了出來,然後扛著仙師大人跳出皇宮,直接帶他離開皇宮去外面住客棧!

  生平頭一回住客棧的顧醒,不但不挑住處反而還挺開心的,他倆高高興興地逛了中京一整日,又吃又玩又賞景,直到累得再也走不動這才回到客棧歇息。未料次日一早,當再萊打開天字一號房的房門時,某位公主又再次出觀在她的面前。

  也就這麽恰巧地,戴月公主不但入住他們隔壁的天字二號房,她還大手筆地包下了整座客棧。

  「早啊,這麽巧?」她巧笑倩兮地繞過再萊與她身後的顧醒打招呼。

  「……」再萊的臉已經黑得烏雲密布,外加電光閃閃。

  「小菜!」顧醒在再萊一掌拍碎了房門後,忙握住她的皓腕將她拖回懷裏。

  再萊氣得胸口急速起伏,被對面那個神情高貴的女人,看得渾身上下統統都不對勁,就像有把火在她腹裏燒似的。

  「跟個不要緊的旁人生什麽氣?」他心疼地撫著她紅腫的指節,總覺得她近來脾氣似乎有俞來俞壞的趨勢。

  再萊委屈地指控,「可她一直陰魂不散,還老是送上門來!」都躲到宮外了她還追過來,哪有這樣楔而不舍的?

  「管她呢?」顧醒親親她泛紅的眼睛,「就當無聊看戲打發時間了。」反正又礙不著他們什麽。

  她眨眨眼,「是嗎?」

  「公主,您慢住,我們先回宮了。」顧醒也不多解?,轉身向戴月公主打了聲招呼後,就帶著再萊下樓去付賬了。

  隨著他倆愈走愈玩,被留下的戴月公主臉色也愈來愈陰沈,她惱火地扯著手中的繡帕。

  「公主……」幾名美婢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我不信我會輸給個傻子!」她就不相信,她會比不過一個既粗魯又沒內涵,光是四肢發達卻不長腦袋的女人?

  一直都處于隔岸觀火狀態的路露,這日再怎麽哄再萊,她也都不肯乖乖吃晚飯時,終于不得不放棄保特中立的態度。

  「小萊,你就這麽討厭載月公主?」這還是頭一回見她對人發火生氣。

  她毫不考慮,「討厭!」

  「所以……你要宰了她?」她不得不替那位公主擔心一下個人安危,要是公主真在路國出了事,到時南貞女皇找他們算賬怎麽辦?

  「不行,宰了又沒有錢收,二師兄說過不能做虧本的買賣。」再萊生氣歸生氣,卻沒有忘記她的保镖任務,也沒忘記師門的守則。

  「露姊姊……」再萊很掙紮地啓口。

  「嗯?」

  「你能不能把那個公主趕回家?」這樣她就不會老纏著仙師了。

  路露遺憾地揺首,「南貞是個實力雄厚的大國,咱們路國廟小可趕不了那尊大佛。」

  「那……」

  路露拍著她的臉蛋鼓勵,「把你的仙師看牢點吧,別讓那女人有機可乘,不然仙師要是被拐跑了,到時你哭都沒地方去。」

  危機感又再次更上一層褛的再萊,聽完她的話後,便似一陣風般跑掉,急著趕回延慶宮去捍衛她的所有權。

  而此時顧醒正板著臉站在門口處,對著那名一副扶風若柳貌的公主打回票。

  「病了?宮中有太醫。」

  「但我想請醫術聞名天下的仙師替我瞧瞧。」戴月公主細聲細氣地道,一雙美眸直瞅著他不放。

  生性本就踐個二五八萬的顧醒,老大不爽快地潑了她一盆冷水。

  「你當你是在酒樓點菜?憑什麽叫我看我就得看?」就連路翔都不敢指使他了,她以爲她是什麽東西?

  「你……」

  「我回來了!」再萊連跑帶跳地衝回宮門前,一骨碌地衝進顧醒的懷裏。

  「用完膳了?」顧醒以掌抹了抹她額上的大汗,「路露有沒有餵飽你?」

  「沒有。」

  「胃口不好?」

  「怎麽可能好得了?」她不自覺地摟著他撒嬌,「仙師,我們去私奔了好不好?」

  顧醒刮刮她的息梢,「今日天晚了,改天如何?」

  「仙師!」始終都被冷落在一旁的戴月公主,終于風度盡失地喊出聲。

  顧醒瞥她一眼,「你累不?」

  「我……」

  「別白費心機了。」他說完就摟著再萊打算進門。

  「我可是南貞公主!」

  聞言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好整以暇地打量過她後,淡淡丟下一句。

  「凡人而已。」跟其他人有什麽兩樣?

  戴月公王直指著他懷中的再萊,「難道她就不是?」

  「是啊。」

  「那……」

  「可我就只看她順眼。」不行嗎?

  生平頭一回被人如此掃落顔面,戴月公主使勁地握緊了粉拳,志在必得的她,更是在心底狠狠下定了決心。

  剛拐人回房的顧醒,可不知道他這下招惹來了什麽,他忙哄食欲不振的某人用飯。

  他邊說邊遞給她一顆芝麻包,「小萊,你想太多了,我哪是那麽容易動心的?」

  「不會嗎?」已經被戴月公主激得草木皆兵的她,巴不得現下就把他?回師門去藏著,不再讓任何人有機會看到。

  「不會。」

  「你答應我的。」

  他微笑地道:「一千多年來我也就答應了你一個而已,放心吧。」

  豈料幾日後,中京又再爆出一頂令人錯愕的消息。

  以美貌名揚天下,諸國名門權貴都爭相求娶的南貞國戴月公主,揚言此生非路國仙師不嫁。

  聽到這消息後,忍到極限的再萊終于氣炸了。

  于是她決定寫封信回家。

  當師門中的蓬萊收到她的來信,打開信紙後,卻發現自家的小六,只在上頭寫了一行字——

  二師兄有人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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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搶男人?」

「搶男人。」

「搶輸了?」

「聽說快輸了。」

「……」

接到蓬萊緊急消息的黃金門眾門人,不管是正在幫師門做生意的,還是離家在外尋找魂紙的,全都以十萬火急的速度趕回師門。

而在他們回到師門後,蓬萊便親口告訴了他們這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我們家的妹子」

「長大了。」蓬萊殘忍地提醒他們始終都掩耳盜鈴的這事實。

「小六她……」

「有心上人了。」蓬萊毫不手軟地繼續打擊。

聞言無不心碎的眾人,扶牆的扶牆、搖晃的搖晃,而在趕回師門的四人中,就唯有素來沉默寞言的三師兄玄靈,語調沉穩地問。

「跟小六搶男人的是誰?」

「南貞女皇的親妹子,載月公主。」師門探子上交給他的日常報告裡是這麼說的。

消息靈通的莫追不解地搔著發,「她不是早有未婚去了嗎?」

「誰讓路國的仙師大人魅力這麼大?」蓬菜嘲弄地將兩手一攤,「為了那只屬龜的禍水,人家不光只是臉面,就連未婚夫也不要了,付著家世身份還有美貌,一路使勁地壓著咱們家的小六打。

似有若無的殺意,隱隱在幾人之間流竄,此刻雖然無人出聲置評,但早已被師門訓練得不論是思考還是行為,從來都不照正常路線走的眾人,已各自在心中擬妥頭一個要對付的目標。

蓬萊光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小六可是很寶貝那位天上來的半仙的。」他不得不扮演起讓他們認清現實的照妖鏡,「他要是掉了一根寒毛,小六絕對跟你們沒完,所以你們現在腦子裡所想的東西,統統都給我歇了!」

憋悶在心頭的眾人,在遭他拆穿後,表情都各有某種程度的扭曲。

「不能砍?」容易咬咬牙,怎麼也忍不住犯癢的拳頭。

「砍了小六找你哭。」那小妮子一旦哭了,誰都哄不來。

「也不能教訓一下?」莫追絕不承認那種慢吞吞的動物配得上自家師姊。

「他可是半仙,最好是你有那個本事能教訓他。」他一點也不介竟;有人先去當馬前卒。

這不許、那不行,又不能違背命令去找那只龜算帳,那,他們也只好拿旁人來出出氣了。

月穹使勁往桌案上一拍,「走,去替小六把男人搶回來!」

「慢,我話還沒說完。」蓬萊不疾不徐攔住這一票都是衝動派的。

房中正想採取行動,打算開門、跳窗或爬屋頂的眾人,紛紛不耐煩地回過頭,瞪著有話老是不一口氣說完的囉唆老媽子。

蓬萊開始上正菜,「前陣子,西苑皇帝出兵路國,小六的背後挨了一刀不說,西苑皇帝還想砸銀子買咱們的小六回家。」

差點掀翻房頂的沖天殺氣,在他話匡一落,如他所願地自那些師弟妹的身上迸出,心情甚好的他,皮笑肉不笑地再道。

「至於南貞國嘛,似乎還真沒把我黃金門給放在眼底。」他記恨地亮出再萊所寄的那封指給他們看,「瞧瞧,這可是小六親筆寫的。」

那自小到大始終都歪歪扭扭沒變過的字跡,在映入眾人的眼簾後,四下馬上響起此起彼落的拳頭格格聲響。

「世上男人那麼多,那女人她偏瞎了眼要挑小六看中的那一個?」月穹當下把所有罪過,都算到那個南貞國來的戴月公主身上去了。

容易冷笑地扳著兩掌,「哼哼,欺負我家妹子?」

「還是碩果僅存的那一個。」莫追陰陰地加上一句。

要知道,他們家的再萊,乃全師門中唯一一個,自小到大都又乖又聽話的,在他們這等市儈又論異的門派中,這多難得啊!

她還是全師門中唯一一個不但天生就沒心眼,完全沒被他們給染黑過,還一路純潔無辜長到大的奇蹟,這多麼不容易啊!

最重要的是,人見人愛的再萊,從來都不懂什麼叫手足相殘,全師門的人在她心中,就是世上她最親愛最在乎的人,哪怕他們幾十年來都不知關起門來內鬥多少回了,她也絲毫不受影響,這多難能可貴啊!

眾人一致地看向這回的主謀者,「二師兄」你的意思是?」

「誰要丟了我黃金門的臉,那就別回來了。」蓬萊交提著十指,說得很是雲淡風輕。

「但大師兄那邊……」

「出了事有我給你們槓著。」

幾十年沒接到這種可以任性而為的差事了,眾人莫不興奮地張大了眼,當下都有些磨拳霍霍。

「怎麼做都行?」

「私怨而已,犯不著鬧個動搖國本或是毀天滅地的。」蓬萊沒好氣地睨他們一眼,不忘向他們慎重交代,「記得,冤有頭債有主,哪個是債主你們找誰討就是了,別牽連無辜。」他可不想在出了一口氣痛快了之後,回頭還要沒完沒了地替他們收抬後尾。

「還有沒有別的交代?」全師門辦事效率最高的玄靈,面無表情地問。

「事成後,去路國把小六接回來。她的差事就快期滿了,她一直待在那個亂七八糟的路國也不是什麼好事,讓她早點回家吧。」她待在師門時,他頭痛得要命,可出門去後,他又惦念得緊,所以還是把那孩子帶回來繼續頭疼好了,至少他可以放心。

莫追還是很介意某號人物,「那個仙師呢?」

「哼,沒過咱們這一關就想把小六拐跑?門都沒有!」那可是他們的掌上明珠呢,問都沒問過家長就想搶走也不留下一句話,看不起他們黃金門是吧?

「天上掉下來的半仙呢,二師兄,你扛得住?」

蓬萊氣定神閒地道:「不是還有大師兄嗎?」

原本同仇敵愾、氣勢高昂的眾人,在一聽到那三字時,精神就如同深秋的黃花迅速枯萎,氣勢則有如退去的潮水,消減得奇快無比,他們不約而同地縮了縮睦子,很努力想止住那陣由心底最深處漫上來的寒意。

月穹碓著頭皮問。「呃,大師兄他……」

「他看過小六的信了。」蓬菜好似一無所覺,還把實話吐出,「他說若有必要,他會出關替小六擺平。」

什麼?!

大師兄可能會出關?

「我、我們這就出門去!」面色慘白得可以與吊死鬼比拚的眾人,下一刻或奪門或奪窗而逃,決定速速槁定這事,以免大師兄真的會出關。

「逃什麼逃啊……」蓬菜愕然地眨著眼,然後不滿地朝外大吼,「喂!你們到底怕大師兄什麼?都回來給我說清楚!」

原本已經跑遠的眾人,在遠遠聽到他的喊聲後,彷彿背後有厲鬼在追命般,更是動作一致地增快了腳下的步子加速逃逸。

顧醒兩手環著胸,面色不善地瞪著這一票跑來延慶宮打攪的不速之客。

「行了啊你。」白十一受不了地翻著白眼,一手推開他走進門內,「又沒人打算跟你搶,只是找她聊聊而已,別這麼小氣成不?」他還是仙龜嗎?簡直跟只護食的老母雞一樣。

收到斐然飛鴿傳書的路翔,興沖沖地帶著路露他們趕來了這兒,迫不及待想知道,這回黃金門的人,打算如何處理那些得罪了他們的人,同時也更想知道,這個一向神秘的門派,門中又有哪些人。

再萊皺著眉,「我師門的人?」

「嗯嗯……」

「我二師兄蓬萊--」

路露揮揮手,「這個我們都知道,天下無敵鐵公雞嘛,跳過跳過!」

再萊杵著下領想了想,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索性就把自家的事敞開了說。

「三師兄很能打的。」

「很能打?」眾人一楞,然後都開始挖空腦袋努力回想,腦海裡有沒有這號聽說很能打的人物。

「嗯。」她一副以三師兄為榮的模樣,揚高了小巧的下頷,「以前大師兄閉關唸經去,而二師兄又忙於師門公務分身乏術時,三師兄就會出面把那些找上門來搶劫的統統都打死。」

空氣中頓時氾濫著詭譎的沉默。

「你們怎麼了?」等了許久都沒聽他們出聲,只見他們都用一種怪異的表情看她,再萊摸不著頭緒地間。

路翔用力想了又想,奈何還是沒翻出半個答案。

「呃,你家的三師兄……貴姓大名?」聽起來,這一號能人似乎本事很大啊,可他怎麼半點印象也無?

「玄靈。」

路露也一頭霎水,「以前有過什麼出名的事跡嗎?」

「江湖裡有一半的門派都是被他挑掉的!」再萊忙著宣揚她心中偉太三師兄的手功偉業。

眾人蟆地陷人一陣更詭異的沉默裡,好半晌,一臉茫然的赤水終於舉手。

「怎麼……聽都沒聽過他的名諱?」

再萊聳著肩,「他不喜歡說話。」

「啊?」

「還有他對師父有很多不滿。」看不慣師父老人家作風的他,當年可沒少跟師父嘔氣。

「呃?」

她還一臉理所當然,「所以他殺人都懶得報一下姓名和家門,江湖上的人當然都不認識他啦。」

「……」這算哪門子隱姓埋名的高手?死於他手下的那些冤魂,就算是想報仇雪恨,恐怕也還得先打聽一下兇手姓啥名誰吧?

就在再萊他們聊天的此時此刻,奉了二師兄旨意前去替自家姊子出氣的玄靈,已趁夜模入了燈火輝煌的西苑國皇宮。

沒有驚動任何羽林軍,甚至是在寢殿外頭守夜的宮人們,玄靈手重一柄長劍,剛踏進寢殿外頭,就以劍尖點住護衛著寢殿內室的幾名武士,破了他們的氣海後,筆直地進人內室裡頭,轉身在門上落了鎖。

被睡覺也不離身五步玩的兩名相級高手推醒後,西苑皇帝驚慌失措地看著這名趁夜闖人皇宮的黑衣人。

「你……你究竟是何人!」

玄靈瞥他一眼,過了很久後才勉強開口。

「要你管!」

「……」這都殺到他睡覺的房門口了,他能不過問一下嗎?

玄靈請冷的眸子緩鍰睞起,手中墨色的長劍驀地一動,西苑皇帝甚至都還沒看清眼前發生什麼事時,護在他身前的兩名相級初階護衛,兩人的右手手臂便已騰空飛起,然後分別落在寢殿的左右兩處。

寢殿地板上,鋪設著珍貴的白雪虎皮,即刻被染上了大片斑斕的刺目血跡。

巧勁一甩,甩去了劍上的幾滴血珠後,玄靈踩著無聲的步伐,朝似被嚇壞了的西苑皇帝一步步走來。

「你……你究竟是哪個門派的?」西苑皇帝哆哆嗦嗦地問,蹬著兩腿直往睡?榻裡頭退,「朕、朕警告你……膽敢行刺干朕,西苑絕不會放過你的門派!」

玄靈的反應是……連個反應都欠奉,照舊板著一張俊容,走至床榻前再次揚起手中的長劍,伴隨著西苑皇帝驚恐的尖叫聲,一縷縷黑髮在寢殿中四散飛揚。

一鼓作氣斬了兩位相級高手的手臂,也替西苑皇帝剃了個新髮型後,玄靈一句話也不多說就離開了皇宮,任憑西苑皇帝呆呆坐在睡榻上,無言地看著一床被剃下的頭髮。

好半天,他終於回過神,伸手摸了摸頂上光溜溜的腦袋,在宮中羽林軍紛紛趕來救駕時,忿忿地扯開了嗓門大吼。

「他到底是誰啊?」剛講完她心目中最敬佩的三師兄後,再萊接過顧醒遞過來的水杯,喝了幾口潤潤喉,然後興致很好地繼續開講。

「五師兄嘛」

赤水總算逮到個曾經聽過的,「江湖上只知道容易是黃金門的,還有他一直都在找魂紙而已。」

「因為他行事得低調點,這是二師兄規定的。」她家五師兄一直都出不了風頭也是沒辦法的事。

路露滿心納悶,「為何要低調?」怎麼黃金門的門人落差都這麼大?名聲響遍全太陸的蓬菜,低調到從沒聽過的玄靈?到底是什麼標準?

「他脾氣不好。」全師門最衝動的就屬他了。

「就這樣?」

對於這點再萊也很無奈,她輕輕歎息。

「二師兄說,五師兄他要是再亂發脾氣又丟黃金門的臉,那就把他的裸畫拿去給四師姊印成小黃書。」五師兄怕死了屁股會被印在小黃書上頭名揚天下,他能不收斂點嗎?

「……」真恐怖的威脅。

而這時的容易,帶著個甩不掉的跟班莫追,正在路國四周的眾小國裡,進行他們的替妹子出頭大業。

總算有了理由可以不必克制睥氣的容易,囂張的氣煬全開,一路踹破了諸小國的門,不管是皇宮大門、京城城門、各官府的府門,還是皇親國戚的家門,只要是門扇大了點的,他全都踹破了洩憤。

而莫追則是在冷眼旁觀之餘,偶爾也助紂為虐一下。

利用易容術的他,頂著各國皇帝的臉,每到一國,就順便以鄰國皇帝的臉向此國揚言開戰,根本就不管他替那些皇帝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而說到名氣跟蓬萊一般響亮的月穹,再萊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四師姊?她人很好啊。」

哪兒好了啊?

目前西苑國國內,小黃書氾濫得有如一股肆虐的滔滔黃潮,聽說西苑皇帝氣得都上了天壇,去作法請玉旨詛咒月穹的祖宗十八代了。

「師姊她平常最愛寫寫畫畫了,她說她是個有抱負的斯文人。」於再萊的心中,月穹的形象和事實落差得……有那麼一點點大。

「……」她的抱負就是用小黃書一統諸國?

再萊邊說邊點頭,「還有她脾氣也很好,對我都笑咪咪的。」

南貞國皇宮議事廳內,月穹扔開了手中的畫筆,笑吟吟地走向南貞女皇,將最新出爐的一張裸男畫拿給她過目。

「這張你覺得如何?」

被綁在椅子上的南貞女皇漲紅了一張俏臉,惱恨地瞪著不知羞恥為何物的月穹。

她作夢也沒想到,與南貞素來無怨的月穹會夜訪皇宮,下毒毒昏了一整座皇宮的人,再闖進議事殿中,輕而易舉地制住一室的人後,接著便?光了正在商議國事的眾大臣,再大大方方地坐在議事桌上,開始替女皇旗下的一班老臣揮毫作畫。

「怎麼,不喜歡?」見她似乎不滿意,月穹又換了一張,「那就是這張啦,瞧瞧,這尺寸多壯觀啊。」

與一殿的人們相同,被點中啞穴不能言的南貞女皇,氣得額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地浮現。

「聽說你前陣子才死了個未婚夫,眼下正對下一任未婚去的人選犯愁?」月穹一副知情識趣狀地拍在她的肩上,「有了這些畫你日後就不必愁了,你瞧,重點我都替你畫出來了,喜歡大的小的粗的細的長的短的統統都隨你挑!」

如此無恥之徒……氣紅了眼的南貞女皇,恨不能衝上前去咬她個兩口。

「別這麼瞠我,我會以為你太感激我的。」月穹勻勻菱似的紅唇,「對了,你也不必想著去黃金門找蓬萊告狀,因我這回就是被他給派來的。」

「下回你家妹子想搶我師妹的男人前,可千萬叫她想清楚了。」月穹彎下身在她耳邊輕喃,順手幫她解開了穴道。

啞穴一解,南貞女皇便迫不及待地大喊。

「把他們的畫還給朕!」居然……居然畫了她南貞重臣們的裸畫,這事要傳出去了,她這女皇的顏面何存?

「不行。」月穹沒得商?地搖首,「這些可都是我的肉票。」

「肉票?」

她一開始打的就是這主意,「想要的話,那就拿錢來贖,什麼時候贖金到手了,我就什麼時候把它還給你。」

「你!」南貞女皇被氣得五臉六腑差點挪了位,而那些被畫了大作的臣子,有些年事已高的,則是受不住地兩眼一翻,一個接一個昏了過去。

月穹收好畫作後,瀟灑地對她揮揮手告別,「記得付贖金的速度要趕緊點啊,不然我要是不小心將它給印書上了,到時可別怪我沒事先通知你!」

「月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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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1 02:25:09
大致將月穹從小到大幹過的事都說過一遍後,再萊根本就沒注意到其他人的面色有多古怪,還興致勃勃地準備繼續開講。

「接下來的就是我的師弟妹們了。」

「別再說了,我們不想知道更多了……」一群聽眾奄奄一息,無力地對她擺擺手。

「我說錯了什麼?」再萊拉拉顧醒的衣袖。

「沒有。」只是實話總是很傷人,也很毀滅他們對黃金門的印象而已。

路露幾乎是以崇敬的眼神看著她,「小萊,你師門是坐落在什麼龍渭虎穴上嗎?或者是在什麼鍾靈毓秀的地方?」

「就很普通的山頭啊。」

「普通的地方能造就那些人才?」

「不能嗎?」

眾人使勁地搖首,「絕對不能……」

再萊迷惑地看向顧醒,而他只是將她輕攬至懷中。

「乖,你師門是個特例,天上地下獨一家的。」別人想學還都學不來。

她有點懂又不太懂,「喔……」

對人間還不算太熟的白十一,終於代眾人問出了重心中的重心。

「我說,你師門的人到底是誰教出來的啊?」不但品種特異,還一個比一個有特色。

「大師兄教的啊。」

「大師兄……」眾人眼睛一亮,「對了,你們的大師兄是誰?」全江湖都知道蓬萊在黃金門排行第二,可卻沒有人知道在他上頭的又是哪一位。

「他叫--」再萊才張口欲說,然後又像是及時醒悟過來,急急以兩手摀住嘴。

「小萊?」

她搖搖頭,兩手沒敢放下,「不可以說。」

「為何不能說?」

「會被滅口的。」大師兄雖一心向佛,但該凶殘的時候,照凶殘不誤。

「……」這個師門真的正常嗎?

路翔萬分同情地看向老神在在的顧醒,決定在他往火炕裡跳前還是先勸諫個一回。

「仙師,你真看上她了?要不要再重新考慮一下?」風險也高得太離譜了吧?

顧醒一臉不在意,「不必。」

「可那黃金門……」

「沒事,我對他們熟得很。」還在天上時,他老早就見識過那一家子最想讓人知道、和最不想讓人知道的一面,他一點也沒將那些個怪胎給放在心上。

待到夜色更深了些許,前來打聽消息的也都被顧醒趕回去後,還沒什麼睡意的再萊站在花廳的廳門口邊,一徑地打量著外頭。

「在瞧什麼?」

「那個女人呢?」奇怪,戴月公主不是一天到晚都纏著仙師的嗎?怎麼今日都沒見她又來耀武揚鹹?

「今兒一早她就急急忙忙趕回南貞了。」顧醒轉回她朝外探看的小腦袋,順手把廳門關上,將森冷的寒意隔絕在外。

再萊瞪大了眼,「不跟我搶了?」她有這麼簡單就放棄嗎?

「你不都寫信給你二師兄搬救兵了?蓬萊他還能讓人欺負你?」他以指彈她光潔的額頭,好笑地看著她一臉的呆樣。

再萊捂著額怔楞了好一會兒,然後漾出了個如釋重負的笑臉。

「我就知道二師兄對我最好了!」不但很厲害還有求必應。

「對你最好?」顧醒面色冷了冷,微微揚高了聲調,「嗯?」

「呃……」她說的是實話呀,有什麼不對嗎?

低首看著渾然不知自己說錯什麼話的她,顧醒一步步地逼近她。

「其實……你只差二師兄一點點。」她邊退邊試圖補救。

「哼。」其只仙龜自鼻孔噌出兩團冷氣。

她趕緊改口,「不過你比他溫柔很多很多!」

「是嗎?」顧醒一手環著她的,際將她給圈住,然後大步帶著她走回寢室,準備與她徹夜討論一番,關於她心中排名的老問題。

「沒有這麼小氣的啦……」再萊掛在他的手上欲哭無淚地道,沒想到就馬上被拍了兩下屁股作為懲罰。

他摟緊她,「我小氣?回房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再萊楞張著嘴,有些不敢置信。

「她成親了?」這怎麼可能?不是說非他不嫁嗎?

顧醒心情很好地扶上她的下巴,緩緩告訴她這幾日南貞國所發生的事。

「戴月公主一回國就被南貞女皇給押著去成親了,至於原因嘛,聽說與你家四師姊有關。」

聽總愛窺探人間八卦的白十一說,南貞女皇為了付款贖畫,本就已對黃金門恨意在心頭了,沒想到戴月公主竟不能體會她的苦衷,還一心想回路國找她的仙師,這讓南貞女皇氣得終於舍下了姊妹之情,直接把這名招惹來黃金門的妹子給嫁了,好讓她不再給南貞招惹禍端。

「四師姊做了什麼?」明明師姊就是個斯文人啊,這怎會與她有關?

「你是好孩子,所以不知道也罷。」顧醒太瞭解月穹那個女人了,打死他也不許再萊有機會被那女人給帶壞。

「喔……」她迷迷糊糊的,眼下只在意一點,「那我們什麼時候私奔?」

「我想,應該不必了。」顧醒愛憐地撫著每當她綻放笑顏時,就會出現在她臉上的小小梨渦。

她好不失望,「為什麼?」

「因為你師門的人已經到了。」他說完後轉首看向路翔所在的鍛日宮。

剛退朝就被這票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黃金門門人給嚇到的路翔,吶吶地看著這些再萊口中可親又可愛的師兄姊弟。

這真是……太有面子了。

江湖上難得一見的黃金門門人,一下子就來了這麼多,還一個個都是路國得罪不起的相級大人物。

「仙師……」總算盼到??來遲解救他的顧醒,路翔像是見著了救星般忙跑向他。

顧醒將他推至一邊,「不關你的事,等會兒閃遠點就是了。」

「是。」

被顧醒牽著手帶來朝殿上的再萊,怎麼也沒想到,平常除了上墳時間外,難得見上一面的師門眾人,居然都跟她一樣跑到路國來了。

月穹對她漾著和藹可親的笑臉,「小六,過來過來……」

不假思索地,再萊小跑步地撲進月穹的懷裡。

月穹摸摸她的小腦袋,「這一年你有沒有乖?」

「有!」

「很好,這是師姊給你的獎勵。」她笑咪咪地自懷中掏出一本新出版的小黃書。

再萊正要伸手接過,站在不玩處的顧醒冷眸一凜,一?指就讓那本為惡的小黃書在空中灰飛煙滅。

月穹陰沉的眼神登時向他掃了過去,他卻有恃無恐地揚高了下頷。

「小六啊。」容易才不管他們在暗濤洶湧些什麼,「來來來,五師兄帶了禮物給你,你看看喜不喜歡?」

「五師兄你真好!」再萊光看到他身後那一大袋都是準備要給她的禮物,就樂得剛才發生了什麼都忘了。

容易得意地道:「那可不?」

聽得滿心不是滋味的顧醒衣袖一揚,驟然伸長的衣袖就捲住再萊的腰際,一把將她給捲回他的身邊。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脾氣不太好的容易,在被攪了好事之後很沖地對他道。

顧醒連說都懶得說上一字,他?彈指,不但將這兩個行為舉止都讓他看得很是不痛快的傢伙給架上空中,順道也把還沒有半點動靜的莫追,也一迸給送了上去,陪著他們一道來個滾滾滾。

下一刻,一柄冰涼的黑劍已懸在顧醒的頸間。

「放他們下來。」玄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光看到玄靈亮出吃飯的傢伙,再萊就被嚇得眼中泛起了淚光。

「三師兄……」

玄靈定眼瞧了瞧她懸在眼瞎上的淚珠,頗不情願地收劍回鞘。

他朝她伸出手,「小六,回家了。」

「仙師一起走?」再萊忙抱著她萬般想裝進行李中的顧醒。

面上向來都沒太多表情的玄靈,幾不可見地蹙著一雙好看的劍眉,而剛被放下地,猶在天旋地轉的三人,則是搖搖晃晃地走至玄靈的身後。

再萊渴盼地看著他,「不可以嗎?」

「他又不是咱們家的。」玄靈不悅地道。

「他是我的!」

「小六?」所有人都被她這難得一見劇烈的反應給嚇了一跳。

再萊不死心地抱緊顧醒大聲宣告,「他是我的,所以他要跟我一起走!」

某四人異口同聲,「不行!」

「嗚哇--」

顧醒彎身看向抱著他放聲大哭的再萊,好不心疼地拍撫著她的背脊。

再萊抱著他說什麼也不撒手,「你……你要跟我回家的……」

「嗯,我答應過的。」

「你不可以回天上去……」她哭著哭著,不光是小臉都漲紅了,就連耳根和至頸項也都紅成一片。

「我不回天上去,這輩子我只陪著你。」顧醒忙安撫她,也知道她這反應是慌過頭了。

這算什麼?明目張膽的在他們面前搶人嗎?

某四個沒出聲的同門,總覺得眼前的這一幕,刺眼得讓他們很想動手熬鍋龜湯補補身。

「咳咳,說好不可以騙我的……」再萊猶兀自傷心著,哭到後來又是咳又是打嗝的,就怕他會像她的父母一樣不要她了。

顧醒俯身吻著她的眉心安慰,「我怎會騙你?我又不是你師門的其些人。」

這只龜也未免太陰險了……他這是拐鸞抹角罵誰呢?

某四人繼續以吃人似的眼神瞪向他,偏又不敢上前去扯走噶啕大哭的再萊,因他們都知道,除非她自己願意停下來,否則誰都哄不了她。

「不哭了,聽話。」顧醒拉開她緊抱的雙手,以帕巾擦去她的眼淚。

猶如夏日的西北雨,說下就下、說歇就歇,再萊在他的一句話下,馬上就收了眼淚,只是還一時克制不住地抽著鼻子。

某四人當下因這神跡而看呆了。

顧醒在把某只哭花臉的花貓打點好後,這才側首看向他們。

「我正巧有事要去黃金門一趟。」他這只龜向來最討厭的就是拖泥帶水的麻煩事了,因此他決定,就來個一勞永逸。

在場的某三人齊齊看向身份最高的三師兄…

玄靈沉聲應著,「行,你跟我們走。」

於是,就在那日,顧醒抱著哭累的再萊上了路翔早就準備好的馬車,在那下著大雪的早晨,他們連行李都沒能來得及帶,只帶上了白十一塞給他的幾盆蘭花後,就像被押囚似的,被其四人給一路押去了位在原國的黃金門。

回到師門後,其四人稍事整頓洗漱,就忙著去再萊的房裡找她,沒想到卻都撲了個空。

「二師兄,小六呢?」月穹拉住匆匆往後山方向走的蓬萊。

說到這個蓬菜就沒好氣,「陪其只龜去了佛堂。」

佛堂?

月穹萬沒想到顧醒的膽子這麼大,「他……他直接去與大師兄談了?」

「嗯。」趕時間要去看情況的蓬萊也不多說,直接以輕功躍向後山的方向。

回到師門的所有人,在聽到這消息後,也如蓬菜一樣,都跑去平時不敢靠近的後山去關心自家妹子了。

只是在他們來到佛堂前時,卻只見到了形單影隻站在佛堂門前的再萊,與正勸著她多穿一件衣裳的蓬萊而已,獨獨就是不見那只人見人厭的天上仙龜。

在顧醒進去裡頭許久後,透過門扇,大師兄那久違的聲音再次泛進他們每個人的耳底。

「小六,你喜歡仙師嗎?」

「喜歡。」再萊她連考慮都不必。

「可想嫁給他?」

「想。」路露說過,唯有嫁了人才能永玩在一起。

他大方允諾,「那就嫁吧。」

「大師兄!」眾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嚇著了,怎麼也不敢相信,大師兄竟就這麼簡單地嫁了他們家的寶貝妹子。

「住嘴。」光只是冰冷的二字,就讓那些正想抗議的師弟妹,在同一時刻統統都消了音。

沒那個膽子去挑戰大師兄的權威,又不想這麼隨便把妹子嫁了的眾人,忙轉頭看向師門實權的掌握人。

「二師兄……」

蓬萊心底雖是同樣不捨,但倒是較他們來得理性些。

「也好,嫁吧。」連大師兄也都認同了不是嗎?

「可是--」

蓬萊凶悍地回吼,「都給我閉上嘴!」這群死孩子,好不容易自家妹子有人願意接手負責了,他們還想把這大好的機會往外推?難不成他們還想將小六養在師門裡一輩子啊?要知道,錯過這個村,很可能就再沒下個店了。

從頭到尾,再萊沒關心別的,她就只是靜靜看著佛堂緊閉的門扇,難得安靜地站在原地一語不發,極其耐心地等著盼著,完全沒有被身後的那些人給影響一絲半點。

她只是在等待著,那個會溫柔對她微笑的天上仙,會在下一刻自這扇門中走出來,再次摟著她輕輕吻著她的額頭。

約莫過幾盞茶的時間後,佛堂的大門終於被顧醒開啟,身上絲毫無損的他,在眾人極度詫異的目光下,落落大方地走下台階,並伸出兩手接住飛撲至他懷中的再萊。

「仙師!」

顧醒笑笑地問:「肚子餓了沒有?」

「餓。」

他俯身吻著她的眉心,「走吧,我也餓了,咱們去吃飯。」

猶站在佛堂前的眾人,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大搖大擺的天上龜,竟就這麼招搖地,在他們眼前攬著再萊的腰離開了後山,留下他們這群恨恨瞪著他背影的人。

那只囂張龜……怎麼就把他們家的軟妹子拐走了?

沒打算理會他們心中怨恨的顧醒,在回到再萊的房裡用了飯後,習慣性地摟過她,替她揉揉小肚子。

「吃飽了?」

她愛困地揉著眼,「嗯……」

「小萊。」

「嗯?」被他熟悉的體溫蒸騰出一身睡意的她,沒骨頭似的賴在他的懷裡,動都不相心動一下。

他心滿意足地看著她這副模樣,「歇個兩日後,咱們就回路國去。」

「為什麼?」

「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你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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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1 02:25:35
第九章

宛如高山上一顆明珠的路國,春日是很迷人的。

各種知名的、不知名的花朵,在群山遍野中爛漫地盛綻,清新的空氣中更是瀰漫著濃濃的蘭花香味,對於這個永久定居的地點,顧醒很是滿意。

側首看了眼正在睡午覺的再萊,顧醒幫她拉了拉小被子,免得睡覺都不老實的她,翻著翻著又會著了涼。

再次回到路國後,喜出望外的路翔直接把延慶宮賜給了顧醒,歡迎他們以後就在路國定居。而沒想過顧醒會又復返的白十一,則是老嚷嚷著他不幹私人貼身保鏢了,經常就來找顧醒鬧上一回。

顧醒自書架上抽出一本他自黃金門所帶來的書冊,翻開第一頁,仔細看起這本由蓬菜硬塞給他的「六師妹觀察日誌」。

就見蓬萊清俊的字跡寫著--

小六在看過老三擅長的分筋錯骨手後,兩眼放光的直說好厲害……

小六在見識過老四,不耐煩的用板磚拍扁了刺客的腦袋後,拚命拍著手大喊好痛快……

再次寫完一篇觀察日誌後,下筆的蓬萊,不斷擦著滿頭直冒的冷汗。

小六她……她今年才八歲呀,瞧瞧她現下所崇拜的、嚮往的都是些什麼?如此以往下去,那還得了?

不行,妹子的教肓不能等,他得將她快歪掉的人生趕緊導回正軌才行!

只是蓬萊才下了這個決心沒過多久,很快即被殘忍的現實給打敗,而原因就出在,再萊那顆頑石般的腦袋。

甜美可人的再萊,什麼都好什麼都乖,偏偏她骨子裡就是天生的屢教永遠不改,無論她人前說得再如何好聽,人後她還是一樣的學不會乖。所以哪怕他再如何苦口婆心、再怎麼疾言厲色,全都打動不了小菜那顆固執的小腦袋,而他就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她在師兄姊們的影響下,一路走,一路歪。

「嗚嗚,大師兄我教不來、我教不來……」蓬萊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直接跑去找自家大師兄哭訴。

「……去把小六帶過來。」他事前也沒想到,養孩子已是得心應手的蓬萊,居然會被個小娃娃給難住了

蓬菜愣了一下,「帶來做啥?」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親手將再萊給送進佛堂裡唸經後,蓬萊焦急地等在門外足有半日,在大師兄終於願意開門放人時,他就被一個衝進他懷裡的小女娃給緊緊摟住了。

「嗚嗚,二師兄我念不來、我念不來……」

他趕緊逮住機會教肓,「那下回你還敢不敢不聽話?」

「再也不敢了!」

可惜好景沒能久長,蓬萊即便掰正了這個再萊,在這座上樑不正下樑歪的師門裡,永玩遠都有後來居上的新一波挑戰者。

蓬萊看著手中害得師門永遠都入不敷出的損失清單,痛心疾首地道。

「我究竟造了什麼孽?為什麼師父收的都是這種師妹!」還他夢想中甜甜又無害的師妹來!

此刻正在書房裡罰跪的月穹,兩手舉著一張沉重的板凳,小聲地向他道。

「其實,小九算是很正常的……」

蓬萊晾著白眼,「你知道,瘋子通常都說他不是瘋子。」

「可小九都說她是瘋子。」

「所以她才是真正的瘋子呀!」他不要這樣的師妹啦。

兩手酸得要命的月穹連忙開口,「既然幸福是比較出來的,那可不可以別再罰我了?」

「照罰!」蓬萊哪會放過她這個師門最壞的榜樣,「好你個小四,我費心盡力的教你習字作畫,你說你都拿來做什麼了?瞧瞧你寫的畫的都是什麼東西!」

她低聲咕噥,「不就是小黃書嘛……」

「你給我閉嘴!」

幾年過後,心力交瘁的蓬萊,腳步蹣跚地走進佛堂內。

「大師兄……我決定以後不成親生子了。」

「為何?」

「你瞧瞧這些年來,我都養了些什麼孩子?」他怔怔然地看著兩手,「瘋子呆子驅子還有戲子……我養兒肓女失敗,我對不起師父啊!」

「……你夠了。」他已經完全變成個老媽子了。

翻完了那本觀察日誌,顧醒深深覺得,這本冊子根本就是蓬萊的養妹子血淚心酸史,要想不同情他,都有那麼點難。

睡在小床上的再萊揉著眼睛坐起身,顧醒見了即放下手中的書冊走過去,將睡得小臉蛋紅撲撲的她給摟進懷中。

「睡醒了?」他一下下地啄吻著她,直到把她給親得不再有半分睡意,再清醒不過。

「嗯。」再萊頗害羞地回吻他一記。

「路露邀你明兒個去駙馬府玩,要不要去?」

她興奮地跳下床,「要!」

「當心一會兒著涼了,快把衣裳穿起來。」顧醒一把拉回想往外跑的她。

「不冷!」

他朗眉一挑,「還想喝苦藥?」

再萊二話不說地走回床邊穿妥他準備好的衣裳,顧醒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放她出門去繼續禍害整院子盛開的蘭花。

站在窗邊看著再萊在花草叢生的院子中玩耍,顧醒不禁想起,在他欲帶著再萊返回路國時,蓬萊曾私下找過他,並語重心長地對他道。

「不管小六長到了幾歲,她永玩都會像個孩子。」

「我知道。」

蓬菜需要他一個確實的保證,「你能永遠照顧她?」

「我能。」顧醒沒有迴避他的目光。

「不離不棄?」愛上她就得照顧她一輩子。

顧醒定定地道:「我沒有凡人的陋習。」別太小看他這名天上仙了。

總算是放下心的蓬萊,在鬆了口氣後,百思不解地問。

「我說你究竟看上了小六什麼?」

「她呆吧。」也許就是因為她夠單純夠直接。

蓬萊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大有他不把話說清楚就不給人的意味。

「一直以來,她就是我眼中的孩子,我心中的小姑娘,我在漫長生命中的等待。」顧醒難得說出他從不對人言的心事,並微微一笑,「簡單說,她就是我的心願。」

深感安慰的蓬萊拍著他的肩,「往後小六就拜託你了。」

「知道了,老媽子。」

窗外春光正明媚,顧醒在瞧了一會兒後,決定捨去骨子裡的懶性,出去與她一起共度這溫曖的午後。

「小萊。」

正在花叢裡打滾的再萊,見他也出來哂日了,馬上笑意盈然地朝他跑過來,然後挽著他的手臂要求。

「要飛一下!」在知道他和白大叔一樣都有仙法會飛後,她時不時就纏著他。

「不是有輕功嗎?」她光是一跳就能躍上樹頂了。

「不一樣。」

「好吧。」他親親她的臉蛋,摟緊她後就往天上飛去。

近來這座皇宮裡的人們,都已經很習惜慣,動不動就見到有人在天上飛的這類神跡了。

化為一隻白鶴睡在路翔椅邊的白十一,懶懶地掀了掀眼皮,看了他們一眼後,又翻了個身再度睡過去,而忙碌的路翔就只能選擇視而不見,免得他又會羨慕得睡不著覺。

迎著還稍稍有些寒意的東風,顧醒穿過重重雲朵,在風中遠望著天際的盡頭,他彷彿又再次看見了,那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天上瓊樓玉宇。

「怎麼了?」再萊不懂他怎麼停住了。

他看著懷中的再萊,懷壞的一笑,不再留念地轉過身,帶她回去那座位處在人間塵中,有著蘭花香味的小院子。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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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1 02:26:01
後記 綠痕】

「你跟你筆下的皇帝有仇是吧?」看了前兩章後,仙仙沉重地問。

「有嗎?」

「你確定沒有?」她不忍卒睹地翻了翻前兩章。

緊接著,在經過暗夜和編編相同的質問後,我還是半點悔悟之心也沒有。

我想,很多人都忘記這套的系列名了,它叫「閱魂錄」,這套書主要講的就是由魂?所衍生出來的故事。也因此,在我的想法裡,故事就是環繞在魂紙、魂主、魂役這三者上頭。

我倒不是故意要跟書裡當皇帝的過不去,你們想嘛,就是有所求,所以才會想要魂?許出魂役來解決問題,要是一無所求,誰又會要魂?這玩意兒?

所以說,路翔之所以會慘,就是因為他有所求嘛,我總要把他有所求的原因寫出來不是?

好吧,雖然某三人還是自始自終都認為,我只是單純在整他而已。

說起來,這本光從設定上來看,就夠讓暗夜樂上好幾天,也夠讓編編吐上幾斤血了。

「你再說一次。」當編編聽完大綱後,光從聲音裡我就能聽出她的殺意。

「龜,四隻腳的那種。」我還很老實上稟。

「他是男主角?」

「嗯。」

「你……你再說一次他是怎麼死的?」這會兒她氣得都笑了。

「呃……」很有危機感的我,縮縮肩頭不敢繼續吭聲。

「第二本湛朗的死因是欠雷劈我認了,第三本這是怎麼回事?」她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回的死法。

「不可以嗎?」我覺得這死法很合情合理啊。

「他是男主角啊!男主角知不知道?你的腦袋究竟是怎麼長的啊?」編編簡直就是氣急敗壞。

「所以我給了他一個特別的死法啦。」這還不滿意?

在編編賞我一頓愛的教肓後,當晚我垂頭喪氣地找到暗夜,順道吐了盆惑水。

「病友,你說編編到底對龜哪兒不滿意?」不是滿可愛的嗎?

「普通的龜,她當然不會有意見,但當那只龜是你筆下的男主角時,你家編編的意見就會很太了。」

「為何?」狼都可以了龜卻不行?

「你去翻翻市面上的言情小說中哪個男主角是只烏角?這是形象破滅的問題。要知道,言小走的是對愛的幻想、是小羊們對虛幻的憧憬,偏偏你實在是太讓人沒有幻想的動力了,連照妖鏡都沒你這麼打擊人。」

「……原來重點在這兒啊。」好吧,我了了。

然後當編編在看完整本書後,她用吐血的語氣對我說。

「老實說,我原本以為你的男主角已經夠打擊人了,沒想到你的女主角才是真正的殺器!」

「有規定不能寫這款的嗎?」我以往沒寫過嘛。

「這是言情小說啊!」她又再次亮出教訓我的招牌用詞。

「所以我不只販賣想像外,我也兼外送現實。」

「你你你……」

「好吧,下一本我會乖一點。」百分百毫無誠意的保證。

「你哪次不這樣說!」她早就聽出話外音了。

說實話,我真的要乖的話,我又何必弄出這套系列來呢?規規矩矩的寫我的單行本不就結了?可系列嘛,不就是讓我變著法子玩的嗎?拘著我束著我也沒意思是不是?所以大家就體諒點,睜隻眼閉只眼吧,感謝。

再說到這本書,我一直都覺得這本很難寫,一是題材,二是人物設定。兩者以往都沒寫過,要摸清男女主角心思本就難了,加上,前半本書我春暈,後半本書我背痛,讓我寫得死去又活來,在寫完出關時,我就只差沒舉高雙手大喊:「我出運啦--」

所以,這回番外沒有,饒了我吧,前兩本有誠意到字數都爆了,這本就讓我歇歇吧,年紀大了不能太橾勞。

最後,附上暗夜的交代。

綠痕的綿羊嶺開粉絲團了,小羊們有空就上去踩踩草皮,順道看看我家那只長得一臉土匪樣,再怎麼修飾都沒有救的痞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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