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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喜格格]計壓準老公(完封錢夫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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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1 11:05: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喜格格 -計壓準老公【完封錢夫之二】

為了能順利採訪到貝藤熙,完成總編輯交代的任務,
好接掌這間會下金雞蛋的雜誌社,
她故意在飛機上裝不認識他,藉此引起他的興趣,
豈料計畫才成功沒多久,她自己就在喝醉後把事情全招了……
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因此決定和她老死不相往來,
反而以「觀察採訪對象」為由,要她住進他家一個月,
朝夕相處下,她發覺他並不如傳說中難相處,尤其對她特別好,
知道她們姊妹的夢想是蓋間屬於自己的房子,他二話不說幫忙設計,
聽到她因過度操勞昏倒,他心疼的情緒完全表現在臉上,
這樣的他讓她心動,決定和他攜手共度未來,
本以為從此在前方等待他們的會是幸福的大門,
沒想到這該死的男人居然為了別的女人把她拋到一邊,
不但好幾天不連絡,甚至被她撞見兩人親密的去餐廳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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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1 11:06:3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夜景中的大城市之高樓,是一雙趕著一雙不停前進的追錢高跟鞋。

-By大姊觀永妃

夜景中的大城市之夜燈,是一個串著一個不停閃爍的璀璨$符號。

-By二姊觀致妃

夜景中的大城市之月亮,是一枚接著一枚不停滾落的金黃色錢幣。

-By小妹觀芢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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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1 11:07: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鈴鈴鈴!」電話響起。

在這裡,連鈴響的速度感覺都比一般話機來得更快一些。

總編輯室外的助理羅小柏在電話響到第二聲時迅速抓起話筒。

經過這個行業的訓練,其實他可以搶在響第一聲時神速接起,不過他怕自己太快接起會嚇著對方,所以總是謹遵偉大總編輯的教誨,在第二聲時才能拿起話筒。

「哈囉,世紀雜誌您好。」羅小柏以臉頰和肩膀夾著電話,跟對方有禮地打招呼,雙手依舊在計算機鍵盤上猛敲個不停。

「我找你們老闆康先生。」語調沉穩,目標明確。

「老闆現在正在開會,請問您是?」常常必須擔任送往迎來角色的羅小柏,一聽對方低沉、速度適中的語調,幾乎馬上清楚知道打這通電話的男人絕對非富即貴。

「我是饒胤澤。」一頭是始終如一的平穩陳述。

「饒胤澤?」羅小柏雙手在鍵盤上方僵住,卡在肩膀與臉頰上的話筒差點滾到大腿上。「房地產大亨的那位饒先生?」

饒胤澤停頓了一下,才緩緩開口。

「現在,我要跟康先生談一些他會有興趣的合作案,能請你立刻把電話轉到他手上嗎?」

生平第一次坐上飛機的頭等艙,觀致妃剛坐下來,馬上就有漂亮的空姐送來一杯香檳王。

她左手優雅地握著香檳酒杯,望著裡頭粉金色的氣泡,雖然從表面完全看不出來,但她內心仍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這種好康等級簡直跟天上突然掉下餡餅是一樣的。

她啜飲了一小口香檳界中堪稱極品的香檳王,思緒跑回兩個多禮拜以前,康先生找她進辦公室的「關鍵對話」。

康先生--雜誌社老闆,他不喜歡人家喊他總編輯,感覺太過硬邦邦,也不喜歡人家叫他康老闆,說是銅臭味太重,而是規定所有員工都得喊他康先生,說這樣聽起來有點彈性而且極富人情味。

致妃記得自己當時走進去時還一頭霧水,出來時,全身就像剛充飽電的超強電池,精、氣、神全滿,擁有前所未見的超強動力!

回想那段對話,總是能讓她對未來充滿幹勁,所以現在只要她沒事,就會忍不住再把那段對話溫習一遍。

就像正在啜飲貴鬆鬆香檳、對著走道發愣的現在--

「康先生,你找我?」跟平常沒兩樣的問話。

「請坐,我有兩件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康先生省去以前會有的一大段開場白,直接切入話題核心。

「我喜歡很重要的任務。」致妃這時候已經嗅出一絲絲事關重大的氣息。

「只要你圓滿達成這兩項任務,我這個位置很有可能就是你的,畢竟我已經六十多歲,又沒有任何子女。」康先生突然長長歎了一口氣。

「康先生……」

「不用為我感到可惜。」康先生對她眨眨眼睛。「事實上,我正積極計劃退休後要去環遊世界,這個夢想我已經計劃整整半個世紀,再拖下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那個命去實現。」

「你一向都有在養生,一定可以。」

康先生揮揮手,聳聳肩。「養生是一回事,交棒比養生更重要,致妃,你是全雜誌社最聰明、工作最有幹勁的人,只要你辦好這兩件事,我就可以退休,這次我是真的下定決心,你一定要傾全力做到!」

「沒問題。」致妃很好奇到底是哪兩件事?感覺不是能夠輕鬆就能完成的工作。「話說回來,請問是哪兩件事?」

「第一,到巴黎去參加印度裔礦產大王米西塔女兒的婚禮,回來後做一系列的相關深度報導,份量要能夠持續刊載半年,第二,我要你採訪到舉世聞名的貝籐熙建築師,而且要非常深度的報導,包括家境、求學、戀愛、人生觀通通都要。比較麻煩的一點是,貝籐熙拒絕任何採訪,更何況是這麼深入又全面的報導,只要你做到,這個位置我就拱手讓賢。」

第一個任務看起來是飛到國外吃吃喝喝一頓,表面看起來好像可以過得很爽,但難就難在持續半年的報導,至少需要六個專題,也就是在一場婚宴中,她必須抓出六個可以深入報導的面向,這將考驗她對同一件事不同層面的觀察力、知識力,以及分析力。

回想到這裡,致妃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早有心理準備絕不是容易辦到的事,可是第二個任務的採訪對像居然是貝籐熙?

那個從小家境優渥、傳言中很難搞又恃才傲物的男人,據說就連大公司老闆找他畫設計圖,他還未必願意接電話的大建築師?

她才剛頭大的歎氣完,立刻隱約感覺空姐領著一位高大的男人走近,緊接著對方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

就算她陷在自己思緒的泥沼裡,依舊能察覺男人強烈的存在感。

通常一個男人能擁有這種氣勢,八成是個事業有成的紳士,再不然就是自信心十足的霸氣老闆,也有可能是很會投胎的富二代。

男人回答要一杯純淨礦泉水後,空姐走離,似乎聽見她先前的歎氣聲,對方正以一種有趣的目光細細打量著她。

致妃假裝沒察覺到對方的目光,腦子裡依舊撥放著康先生的千叮嚀、萬囑咐--

「不過,像貝籐熙這樣的男人,有個能夠讓你迅速切入的弱點,記得善用他鮮少受挫且樂於挑戰的人格特質。」

樂於挑戰的人格特質?

她點點頭。這點倒是跟她很像啊。

不曉得跟同類過招,自己的贏面究竟有多大?不過,這次是她去求人給自己報導,再加上對方不缺錢,也無須靠報導提升知名度,看來她所站的這個位置還真是弱勢到一個不行吶~~

空姐很快為身邊的男人送來一杯水,見她手中的杯子空了,立即轉頭問她。「請問需要其他飲品嗎?」

這就是坐頭等艙的好處,不用等飛機飛上天才能開始吃吃喝喝,而是一上飛機就有漂亮的空姐細心照護。

「再來一杯香檳王,謝謝。」致妃抬頭,朝空姐露出名媛淑女的標準微笑,眼神真摯、笑容親切卻不能太大。

「好的,馬上為您端來。」

空姐再次離開,隔壁男人趁著這點空檔,巧妙又專注地看著她,朝她露出魅力滿分的性感微笑。

「嗨。」

致妃不經意轉過頭,僅用眼角餘光瞥對方一眼,首先看到他常跑健身房的精壯身材,然後是漂亮的二頭肌。

視線慢慢往上,直到目光焦點來到對方臉上時,僅僅這一眼,立刻讓她全身一陣顫慄!

有、有沒有這麼巧啊?跟自己打招呼的男人居然是貝籐熙這個攸關她未來事業的男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連忙以不知道他究竟是誰的表情,給他一個禮貌性的微笑。「嗯。」

同一時間,她一面抓起手機,一面朝他丟出「有電話進來」的抱歉微笑,然後把根本沒人打來的手機飛快貼上靠窗的那只耳朵,對著空氣熱情地開口,「哈囉,丹尼爾……」

通常一個男人能擁有這種氣勢,八成是個事業有成的紳士,再不然就是自信心十足的霸氣老闆,也有可能是很會投胎的富二代--以上是她五分鐘前在心裡默想的話,而她身旁這位正是三合一的全方位幸運男人,但如果只是這樣,她可能還不會這麼驚訝。

偏偏他還是貝籐熙-那個能讓康先生下定決心退休、攸關她是否能順利接下一間賺錢雜誌社的關鍵目標。

致妃一直對著子虛烏有的來電嗯嗯啊啊,直到聽見即將起飛,不能使用電子產品的廣播時,她才假裝結束通話,然後飛快戴上耳機。

她佯裝很沉醉在音樂裡,其實正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努力觀察他的一舉一動,腦子裡火速擬定作戰計劃。明明人很放鬆地坐在飛機上,感覺卻比水中芭蕾舞者底下的雙腳還要忙碌。

她靠窗戶的那隻手悄悄放到毯子底下,慢慢用力握緊,這個動作有助於她維持表面的完美寧靜形象,一方面卻能迅速大動腦筋。

她要怎麼做才能百分之一百掌握住他?在這幾萬英呎的高空上,最好還能讓他對自己念念不忘到願意主動來找她。

像貝籐熙這樣的男人,有個能夠讓你迅速切入的弱點,記得善用他鮮少受挫且樂於挑戰的人格特質。

突然,康先生的話再次飄進她腦子裡。

致妃知道只要是男人,都有這個根深蒂固的弱點,越弄不到手的,越會激起他們雄性的掠奪本能,尤其少年得志的男人更是如此。

幸好她在第一時間搶救得宜,沒有對著他張嘴發呆,反而睿智的製造出能夠馬上拋下他的淡漠反應。

此刻,他正不時側過頭,毫不掩飾地觀察著她,有時候甚至會嘴角帶著令人著迷的微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面對這樣迷人的神情,她的心不由得一跳,趕緊又專心在計劃上,很快的,她的靈活大腦秀出一張工作清單。

任務:讓對方主動接近她,而且要一直持續到回台灣以後。

工具:善用自己的女性特質。

施展地點:空間有限的飛機座位上。

時間:十個小時以上。

任務難度:五顆星。

如何攻陷:成為他眼中與眾不同的女人。

獲得利益:一份報導外加閃亮亮的總編輯大位。

評估結果:必須火力全開贏到手!

沒多久,空姐走過來詢問他們要用什麼餐點。

一向知道自己要什麼的貝籐熙很快選了蘆筍清蒸黃魚那一系列的套餐,緊接著,空姐笑咪咪地轉向致妃,開口詢問。

致妃眨眨眼,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然後看向身邊的貝籐熙,輕輕皺起眉頭,用眼神發出「她說什麼」的疑問。

不管她是不是在演戲,貝籐熙忍不住低笑出聲,他抬起手指了指她的耳機,接著又是一記能立刻射中女性芳心的魅力笑容。

「喔。」致妃彷彿這才意會過來,神情慌張但舉止從容地拿下耳機,向他發問:「空姐剛剛對我說了什麼嗎?」

貝籐熙把空姐的話重複一遍,同時感到有趣地笑了。通常女人不會問他「別人說了什麼」,而是比較關心「他說了什麼」。

眼前這個女人,如果不是高手中的高手,就是真的傻得有些可愛,比起後者,他更愛前者帶給自己的刺激與挑戰。

聽完他的話,致妃一面點點頭,一面收好自己的耳機,然後抬頭看向空姐,而不是身旁正對著自己笑得電力滿格的男人。

「我要跟他不一樣的那一種。」她如是說,朝空姐笑得一臉甜蜜,從頭到尾沒有正眼看他一眼。

在空姐離開,她又低下頭,忙著從屏幕上選取自己想看的電影,再次輕易地遺忘身邊的男人。

一向被眾星拱月的貝籐熙輕鬆勾唇一笑,不管這女人到底是屬於哪一種,現在他都對她產生了興趣。

「希望這不是針對我。」他輕聲開口,說話語調斯文有禮,像個百分百紳士。

「什麼?」致妃驚訝地眨眨眼,轉過頭,與他四目相對,又飛快移開視線。

她是故意的,她曾看過幾篇文章說,兩人四目相視時,率先移開目光的那一個人通常比較能佔有優勢。

不過,她其實也沒那麼故意。

兩人視線正面交集的那一秒,她接收到他炙熱、坦率、認真、電力十足的目光,他正以非常直接的方式直勾勾盯著她看。

她努力忽略的視線若換作別的男人這麼做,女人可能會覺得有些威脅性,但他的視線非但不會令人不快,反而讓人覺得就快要融化……

怦,怦。

她聽見自己心跳失序的聲音,暗地裡偷偷倒抽一口氣,警告自己這個男人是工作對象,是她坐上總編輯大位的墊腳石,絕對不可以對他有邪念,否則她很可能會人財兩失。

為了事業、為了錢,她不能冒這種險!

貝籐熙看著眼前一派冷靜,甚至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女人,心下好笑。

他靜靜打量她臉上鎮定的表情,右眉往上一挑,傾身靠向她,體內一向只為工作燃燒的挑戰熱情,首次因一個女人冒出零星火苗。

「我要跟他不一樣的那一種。」他重複一遍她剛剛說過的話。

致妃見他逼近,假裝沒住意到這一點,連忙穩定住心緒,不容許自己後退,反而傾身向前。

「絕對不是針對你,是我個人問題。」她抬起右手保證。

高手過招時,最忌諱不戰而逃,因為這就代表一個字:輸。

「喔?」貝籐熙輕哼一聲,表情莫測高深,讓人有些摸不清他心裡的真正想法。

聽著他略帶霸氣的語調,她暗地用力吞嚥了一下口水。現在他又像個事業有成的男人,散發出幾分令人屏息的威嚴。

「因為工作關係,我時常對很多事情都抱持高度興趣,如果我點了一道餐點,卻不知道另一道餐有什麼內容物,可能一直到下飛機,我滿腦子都會一直想另一道菜到底是長成什麼樣子。」她流暢地解釋,內容半真半假,好奇是真的,想引起他注意也不假。

「工作關係?」他揚高右眉。

明知道他想趁機問她的職業,致妃卻把話鋒一轉,避開這個會破壞她神秘感的問題。

「我因為工作關係正要到巴黎,你也是嗎?」

「我受邀去參加一場世紀婚禮。」貝籐熙坦言。

「受邀?是因為家族企業的關係?」

「一半的原因是,另一半的原因是我--」

「我可以理解,你的家世一定很顯赫。」致妃故意把他定位在「靠家族勢力才能參加盛宴」的族群,還對他含蓄地笑了笑。

這時候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她知道他在事業上有多麼了不起,甚至是已經穩穩站上國際舞台的大師級人物,而她還急著想要採訪他。

如果她露出一丁點猴急的模樣,她在他眼裡就會從神秘、似乎頗為有趣的台灣女人,瞬間變成跟在偶像屁股後面跑的粉絲,或者是粗魯又打擾他私人時間的臭記者,被他討厭。

她不能短視近利,放長線釣大魚才是上上之策。

「不完全是因為家族的關係,事實上--」貝籐熙啞然失笑,帥氣白牙讓他英俊臉龐又多了幾分迷人的魅力。

他該怎麼跟眼前這位顯然把自己看扁的女人說,自己受邀出席,絕非因為家族的關係,而是他在建築業的名氣。

致妃看著他臉上哭笑不得的表情,深知像他這麼高傲的男人,絕對不會主動向她介紹他是何等的偉大,在事業上又是如何的有成就。他的男性尊嚴,絕不容許他「自曝其長」!

他會找機會讓她自己發現,然後享受她的恍然大悟,如果她露出一臉佩服的模樣,他會更樂。

而她要做的就是-偏偏不如他所願。

就在這時候,空姐為兩人送來餐點。

致妃也趁機抓緊機會,中斷剛剛的話題,一面吃著飛機餐,一面戴上耳機看電影,還要裝出一副很沉迷在自己世界裡的模樣。

在空姐收走餐盤時,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正在尋找一個可以跟她說話的機會,但為了往後的好日子,她絕對不能現在就跟他歡天喜地聊個不停。

如果她短視近利,乾脆現場採訪起來,他恐怕不但不會理她,說不定還會要求她閉上嘴巴,尊重他的私人時間。

她心裡很清楚,他們之間的採訪只會出現在台灣,而不是現在,更不是飛機上。

她的完美作戰計劃是先讓他對自己感興趣,然後一點也不留戀的跟他揮手說拜拜,最後再以記者身份重新出現在他面前,裝出一副「世界真的好小」的驚訝狀,就不信他不乖乖接受自己的採訪。

空姐在他們身邊走來走去,突然一陣亂流,飛機狠狠晃了一下,此時空姐手中端著一杯白酒,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摔向致妃。

正在腦中擬定完美作戰計劃的她率先被身上突如其來的濕意嚇得回過神,還來不及反應,就見空姐美麗的臉蛋正直挺挺朝座椅撞去。

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腦子剛閃過這個念頭,雙手就像膝關節的反射動作一樣,馬上舉起、扶住空姐肩膀。

所有危機終結在這彌足珍貴的反射動作上,當場化險為夷。

「啊。」空姐輕喊了一聲,致妃瞪大眼睛,眼球飛快左右視察有無其他危急狀況,結果空姐又發話了。「真的很抱歉,酒都潑到你身上了,我馬上想辦法幫你處理,真的很抱歉。」

她低頭看了一眼被白酒潑到的白襯衫,聳聳肩。「這沒什麼,你剛剛差點直接撞到椅子比較可怕。」而且根據她目測判斷,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右眼撞上座椅。

結果空姐還是盡心盡力替她處理了襯衫上的酒漬,比較啟人疑竇的是,處理完後,空姐沒問她要不要喝點什麼,反而轉頭看向她身邊的貝籐熙,問他想不想喝點什麼。

他的回答是搖搖頭。

危險解除後,致妃才想起身邊還坐著貝籐熙。

她努力回想自己剛才應該沒做出什麼怪動作,破壞自己的形象吧?默默觀察了幾分鐘,發現他似乎依然在找機會想要跟自己攀談。

大大鬆了一口氣後,致妃把毛毯拉到脖子底下,擺出一副「吃飽好想睡」的模樣,瞄到他似乎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她在心中對自己比了一個大大的YA,原本想再偷偷觀察他,不料因為多日熬夜收集這次婚禮相關信息,她的眼皮逐漸沉重起來……

為了讓自己振作一點,她乾脆換姿勢,從包包裡掏出紙和上面有橡皮擦的自動鉛筆。

貝籐熙發現她又坐起身,本以為是自己終於搏得她的注意,正想說些什麼,卻見她拿出紙筆擦擦寫寫,頓時失笑。

看著她皺緊眉頭思索,還不時咬咬筆桿、嘟嘴搖頭的嬌俏模樣,他不由得有些呆了。

想起她剛剛敏捷的反應,被人潑了酒也不發怒,還替空姐捏了一把冷汗又心有餘悸的模樣,他嘴角一彎,露出更加感興趣的微笑。

他打定主意,在兩人分道揚鑣前,一定要跟她要到手機號碼,不然就是約她一起出去吃頓飯。

致妃進入工作模式,開始設想內容簡介:。慢慢的,一小時過去,一個半小時過去,她的手漸漸停頓……

不能睡,要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才在心裡剛跟自己說完這些話,下一秒,沉重的眼皮緩緩下滑,她終究還是不敵睏意,跌入沉沉睡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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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1 11:07: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印度裔礦產大王米西塔女兒的婚禮極盡奢華之能事。

先租下二十幾架波音飛機,接著將兩千多名貴客送到巴黎,自行前往者則在一個禮拜前寄贈直飛頭等艙機票。

接下來是整整六天六夜的狂歡活動,地點都是在巴黎最著名的豪華建築,例如凡爾賽宮、杜樂麗花園、路易十四時期豪華古堡、巴黎東郊的子爵城堡等等。

除了輾轉在各大浮華宮殿進行連續饗宴之外,米西塔還包下巴黎香榭大道上的五星級酒店。

所有賓客所到之處,二十四小時提供免費巧克力與香檳,行走的紅地氆上永遠灑滿白玫瑰花瓣。

這對愛吃巧克力的織妃而言,簡直宛如天堂。

以上這些還不夠,就連交通工具也幫賓客們設想周到,提供二十輛加長型豪華禮車與三十輛古典豪華馬車,任憑賓客隨意使用。

今天早上舉行了隆重且極致奢華的婚禮,最後一個晚上的狂歡選在拿破侖、路易十四、十六等帝王曾經居住的地方--楓丹白露宮。

致妃一向習慣在狂歡一開始就抵達現場,以免要跟人排隊搶禮車或馬車,也不想自己額外花錢租車或坐出租車到會場。

她喜歡躲在角落,觀察世界級上流社會人們互動的方式,一面羨慕,一面偷偷慶幸自己不用那麼咬牙嚼字的說話。感謝媽祖婆!

「哈囉,我有注意到你,這幾天總是靜靜待在角落。」

埃米莉,一名身穿淺金色及膝洋裝的女人,雙手背向後,甜美臉蛋正朝她笑得非常友善。

「是啊,努力收集資料撰寫報導。」致妃第一眼就喜歡對方臉上真誠的微笑和大方交談的舉止。

「你是記者?」埃米莉眨眨眼睛。

「也是米西塔家族灑大錢,請來替他們做營銷、打廣告的記者。」致妃心裡很清楚米西塔家族為什麼要讓不少記者也參加盛宴。

天底下永遠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叫埃米莉。」

「我是致妃,你可以叫我妃。」

兩人肩並著肩,快速掃過一眼會場,直到埃米莉重重歎了一口氣,像在跟自己說話似的嘟囔著。「那個女人好討厭,一直黏著愛德華……對不起,我剛剛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口了嗎?」

見致妃微笑著聳聳肩,可愛的埃米莉重重拍了自己額頭一下。

「我覺得自己好像連續醉了六天五夜,只要撐過今晚,我就可以搜集到完整的六天六夜!」

「噗嚙!」致妃忍不住失笑,見埃米莉僵了一下,她連忙抬起雙手。

「抱歉,我不是取笑你,我只是跟你有同感,這裡的香檳好好喝,要不是為了工作,我一定沒辦法到現在還保持清醒。」

「今晚你可以好好喝一場,已經沒有其他活動了。」埃米莉忍不住又偷偷往會場另一端望去。

「那個叫什麼鬼薇薇的,到底要黏在愛德華身邊多久啊?」

「你說那個把頭髮染成淺褐色的女人叫薇薇?方薇薇?」致妃瞇細雙眼,向來能把敵人名字牢牢記住的大腦猛然一閃。

方薇薇不就是先前害好友差點跟男朋友分手的臭女人?

聽說她曾經把自己脫個精光,還假裝成好友,對毫不知情的男方上下其手。狐狸精都沒她那麼下流!

這招實在太賤,以至於現在不小心回想起來,她心裡依然能火冒三丈。

「對,你怎麼知道?」埃米莉驚詫地問。

「你該不會知道會場裡所有人的名字吧?我知道很多記者都有過目不忘的能--」

「我不是過目不忘,只是她曾經是我的仇人,化成灰我都能認得,雖然事情發生在幾年前,不過這大概就叫作冤家路窄。」

致妃腦筋動得飛快,好友那筆帳聽說男方已經「處理」過了,但她一點也不介意自己再處理一次。

「想不想把愛德華從她身邊搶過來?」

「你有辦法?」埃米莉雙眼陡然一亮。

「跟我來。」致妃丟給她一個信心滿滿的微笑,一手勾起埃米莉的手,緩緩朝目標物--金髮藍眼的愛德華先生筆直前進。

她們一走近愛德華身邊,眼尖的致妃馬上發現貝籐熙也在現場,而且就站在愛德華附近,正跟一名黑髮古典美人交談。

「丹雲,別鬧,我今晚就要回台灣。」貝籐熙巧妙避開黏人女伴伸過來的雙手,眉心微皺,但很快就鬆開。

「籐熙哥,人家想要挽著你的手嘛,看起來比較親密。」胡丹雲雙手又黏上去,緊緊抓著貝籐熙,像八爪章魚般,一旦吸附住就死不放手。

「籐熙哥,不要說這麼無情的話,多陪人家一天再回去嘛?」

被盧了很久的貝籐熙濃眉一揚,不耐怒火在黑眸裡跳躍。

當他正想邁開一雙長腳離開時,乍見迎面走來的女人立刻頓住,不正是那天從飛機上迅速消失不見的佳人嗎?

他摸摸西裝外套上的口袋,離心臟最近的位置,裡頭放著她匆忙下飛機忘了帶走的紙張,上頭寫了幾行他很喜歡的文字。

致妃一看見他高大俊爾的身影,第一反應是--往反方向快逃。他們之間的戰場在台灣,不是巴黎。

他太快出現在她面前,會全盤打亂她的作戰計劃!

一邊是前朝舊恨,一邊是新辟的戰區,左右都不是,為難了自己。

「我現在該怎麼做?」埃米莉緊張地吞嚥了幾下唾沫,伸手拿起從面前飄過的侍者盤中的兩杯香檳,遞了一杯到致妃手中。

「我應該主動跟他打招呼嗎?」

「不行。」致妃看著貝籐熙正要上前攀談的動作,朝他搖搖頭,他看懂了,站在原地對她帥氣挑眉,令她莫名怦然心動。

她在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看來前朝舊恨跟新的燙手山芋,都要在拿破侖簽署退位的楓丹白露宮一併解決了。

貝籐熙饒富興味地看著她。這回她又想做什麼,怎麼一臉難以抉擇的樣子?

「埃米莉,我們必須等,如果他是個紳士,遲早會主動跟你打招呼。」致妃有點驚訝他不但懂自己的意思,而且還耐心十足地望著她。

被這樣的目光緊緊注視著,她的心跳又開始偷偷加速。

「可是……」埃米莉偷偷瞄了眼愛德華,顯得有些浮躁。

「沒有可是。」致妃回過神,再次搖搖頭。「而且他跟你打完招呼後,除了親切友善的表情之外,什麼都不能多給。」

「那我要做什麼?」埃米莉困惑地皺眉。

「轉過頭來,跟我聊天。」致妃把視線放回埃米莉身上,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

「就這樣?」埃米莉驚呼。

「對。」致妃用力點點頭。

「我真的完全無法瞭解……」埃米莉腦袋在半空中晃了兩下。

就在此時,目標物突然出擊!

「嗨,你們好,請容許我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愛德華,很高興認識兩位女士。」愛德華結束和方薇薇的話題,轉過身來面對她們。

埃米莉先是愣了一下,在致妃心臟快要麻痺時,終於做出理想中的反應。「我是埃米莉,很高興認識你。」

「喜歡今晚的宴會嗎?」愛德華禮貌性地問。

「誰不喜歡充滿巴黎風格的浪漫宴會呢?」埃米莉微微一笑,舉止優雅地側過臉,雙眼緊緊看著致妃。

「致妃,你剛剛說潛水艇是由哪幾種酒混合調成的?我可以打電話到吧檯,請人幫我們送來。」

「好啊,那是由龍舌蘭和適量啤酒混調而成。」致妃對埃米莉眨眨眼,表示她做得很好。

「聽起來好棒,我要兩杯,你呢?」埃米莉繼續鬼扯。

「兩杯?你真能喝啊。」致妃愣住。潛水艇這種調酒很烈,一杯就已經很可怕,她確定要點兩杯?

「今晚我們要好好喝一下!」埃米莉聳聳肩,拿起手機吩咐。「哈囉,我需要四杯潛水艇。」

愛德華在她們身邊站了一會兒,然後離開。

貝籐熙把這些事盡收眼底,嘴角勾笑。

看來這個女人根本不是天真無邪的小妹妹,而是高手中的高手,完全符合他的期待。

就在這時,胡丹雲在巴黎唸書的朋友過來攀談,他趁勢讓他們把胡丹雲帶走,自己則好整以暇繼續留在原地看好戲。

愛德華前腳剛走,四杯潛水艇就被人送來了,埃米莉抓起一杯,另一杯塞到致妃手中,她則把自己那杯一口喝盡。

「潛水艇酒精濃度不低,你這樣喝小心會醉。」致妃喝了一小口。

嗯,味道不賴。

她又一連喝了好幾口,始終不敢一口氣喝光。那真的會醉,而且是超乎想像的醉。

「你確定剛剛那招有效?」忐忑不安的埃米莉咬著下唇。

「在你喝完第二杯潛水艇前,他說不定就會出現在你面前。」致妃眼角餘光瞄到愛德華已經拿著兩杯酒走回來。

途中,方薇薇上前攀談,她不知道說了什麼,愛德華搖搖頭,然後專心朝她們的方向前進。

這整個過程,致妃一直隱隱感覺到,貝籐熙在她身邊努力忍住笑意,但還是不斷悶笑出聲。

算了,作戰計劃可能必須有些小小的調整,但應該不會差太多,反正巴黎是巴黎,台北是台北。

很快的,埃米莉又飛快幹掉第二杯潛水艇。

「人呢?」

「連喝兩杯潛水艇,你今晚想直接撲倒愛德華先生?」致妃見服務生收起埃米莉的兩個空酒杯,也連忙飲盡手中這杯,把托盤上的另一杯拿起,讓服務生離開。

「如果他乖乖的沒反抗的話,說不定我--喔。」埃米莉眼眸半瞇,顯然酒精開始在她體內作祟。

「慶祝會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他,每次只要他一出現,我的視線就會被他吸引過去。」

「等一下他回來,你可以跟他稍微聊一下,但不要一直聊,喂一點,然後抽離,再多給一點,再退開,接著你就可以帶他回家,或者他會邀你回家。」致妃密切注意愛德華的動向,盡力交代著。

「真的?」埃米莉雙眼晶亮,大概是酒精的關係,整個人變得更加大膽、性感,充滿熱情。

「他就快回到你身邊了。」致妃僅用眼角餘光觀察,語氣緊張,臉部表情卻鎮定如常。「在你背後,五、四、三、二、到了。」

「這是我親自調的「紅粉佳人」,兩位願意嘗嘗看嗎?」愛德華一開口,埃米莉立刻不可思議地看了眼致妃,然後才緩緩轉過身。

「我還有這個。」致妃拿高手中的酒杯,搖搖頭,不想打擾他們。

貝籐熙適時介入,一隻寬厚大掌伸到她眼前,黑眸裡儘是戲譫神采,嘴角勾笑,紳士詢問:「願意跟我跳支舞嗎?」

「當然。」致妃很感激他的邀舞,小手輕輕滑入他的掌心裡,甫放妥,立即被他牢牢握緊。

她看著被他緊握在掌中的手,心頭一震,感覺他握著的不只是自己的手,還有更多她說不出來的東西。

貝籐熙牽著她緩步走向舞池,她受他指引,直到兩人準備要跳舞時,她才驚覺自己手上還拿著一杯酒。

向來愛惜食物的致妃沒多想,一口飲盡杯中物,左右飛快張望一下,終於看見一名服務生,大步朝他邁進。

她是不是有些醉了?貝籐熙咧嘴一笑,明明是自己正拉著她的手,反而被她一路拉向服務生。

情況雖然有些滑稽,但他不想放手,飛機上被她溜掉的事,他沒興趣再來一次。

等處理好空酒杯後,他才將滿臉通紅的她帶回舞池中央,當兩人翩翩起舞時,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已經漫上一層淡淡粉紅色。

該不會她全身都變成粉紅色的吧?貝籐熙腦中剛閃過這句話,下一幕就化成引人無限遐想的畫面。

頓時,他下腹猛然一緊!

「你常用這招釣男人?」他抿緊嘴角,臉部肌肉有些僵硬,必須趕緊說些話來轉移被她輕易挑起的情慾。

「什麼?」致妃只覺腦袋昏沉沉的,全身彷彿有火在燒,心跳加速,不舒服的感覺令她眉心微蹙。

剛才不該把第二杯勉強喝進肚子,而且還喝得那麼快,頭開始發暈了……

「剛剛你的現場教學,很精彩。」貝籐熙垂眸,凝望她有些迷濛的雙眼,耳中是她略帶沙啞的低喃,突然又感到血液沸騰。

這女人對自己到底有什麼魔力?

第一次在飛機上遇見,他就拚命想找機會跟她聊天;她溜走,他除了惋惜,還將她留下的「墨寶」悉心收藏。

現在只是摟著她跳舞,自己居然像個情竇初開的青少年,立刻有了最直接的反應。

「那是我高中時看書學來的。」想起以前的自己,致妃垂下雙眼,嘴角笑得有些苦澀。

「高中舞會時,我很胖,又在矯正牙齒,為了不讓自己一直當壁花,不得已才用這招。」

「效果如何?」貝籐熙放開摟著她腰部的手掌,輕撫上她的臉,拇指輕輕愛撫軟嫩的臉頰。

肌膚似水,講的就是她。

他喉結上下滾動一下,像被火燙到般立即收手,再次把手放在她腰際上,不敢再輕舉妄動。

「簡直只有神奇兩個字可以形容。」腦熱心也熱,想起往事,她唇角淺淺一勾,一抹媲美蒙娜莉薩的微笑浮現在她粉唇上。

貝籐熙目光猛盯著她臉上乍現的笑容,有些意亂情迷,如果這裡沒有擠滿了一堆人,說不定自己會直接對她出手。

「丹尼爾是你用這招釣來的,還是他主動追你的?」他不經意脫口而出,直到這時候才赫然驚覺,自己在飛機上恐怕就已經深受她影響。

致妃露出淡淡的困惑表情,習慣性表現出保留態度。丹尼爾?這是哪位先生啊?

貝籐熙把她誤認成其他女人了嗎?

見她默不作聲,他咧嘴爾雅一笑。「我們打招呼在飛機上時,你接過他的電話。」

「喔!」腦袋暈歸暈,還是有在運轉,致妃連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想起來了,那個子虛烏有的丹尼爾。

他到現在還記得丹尼爾?不會吧。

「除了高中用過之外,我再也、再也沒有用過……這些招數。」

她衝著他笑得很甜,在心裡偷偷補充:除了他以外。不過,她之所以這樣做,不是為了釣他,純粹為了工作。

貝籐熙牢牢盯著她的臉,突然有種高手過招的感覺。她巧妙避開自己跟丹尼爾之間的關係,這女人絕對不簡單

不過她似乎醉了,眼神開始有些恍惚,說話間也有些重複跟不必要的延長。或者,這也是她釣男人的技巧?

他靜靜凝望著她,彷彿想要一眼將她看透。

被他深邃且認真的視線直勾勾盯著,致妃呼吸越來越急促,臉上的微笑越來越僵,幾乎就快要招架不了他的逼視。

「你--」

「你--」

兩人同時間開口。

他等她先說話,她卻只是盯著他看,歪過頭,一副想不起來自己想說什麼的模樣。

貝籐熙搖搖頭,看來她是真的醉了。

「方便給我你的電話嗎?」

「你要我的電話?」她警覺地瞇細雙眼。「你想追我?」

被她直白說出口,他也不掩飾,坦然承認。「只答對一半。」

「喔?」她挑高右眉,模樣竟跟他有幾分相似。

「你有個東西在我這,給我電話,我們約個時間碰面,我可以把東西還給你。」他嘴角緩緩往上揚。

「我有東西在你那?」她才不相信。

聞言,貝籐熙濃眉高揚。

不錯喔,醉歸醉,腦袋還滿清醒的。

「其實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一張紙上寫了一些句子,我覺得寫得不錯,猜想你可能會有用,就一直留著沒有丟掉。」他輕攬著她腰部的掌必須越來越用力,她才不至於滑到地面上去。

「聽你這樣說,我大概能猜出是什麼東西。」致妃點點頭,開口把電話號碼告訴他。

他輸入號碼,撥打給她,確認號碼無誤後,猛然一個彈指,瞬間彈亮她越來越迷茫的雙眼。

發生了什麼事?她用力眨了幾下眼睛強迫自己清醒一點。

「其實東西就在我們下榻的飯店,你要繼續留在這裡,還是跟我一起回飯店,我把東西拿給你?你的臉看起來……有點紅。」貝籐熙停下腳步,專心扶穩她的身體。

「我們一起回去好了,反正我也……」她抬起雙手,撐在他精壯的胸膛上,掌心傳來他偏高的體溫,讓她覺得身體溫度又往上升了好幾度。「有點暈。」她需要冰塊。

當貝籐熙一手護在她腰部,紳士地護送她離開時,致妃看見埃米莉已經和愛德華打得火熱,至於好友的舊仇人正站在角落,雙手抱胸,一臉怨毒地看著他們。真是痛快啊!致妃露出滿意的微笑。

察覺她要離開,埃米莉拋下愛德華,飛也似的跑過來,跟她交換名片後,又回到愛德華身邊,兩人緊緊相抱。

致妃雙眼迷濛地看著一臉幸福的埃米莉,突然覺得好羨慕,這裡是巴黎,是全世界號稱最浪漫的城市,是一場流動的饗宴。

如果自己也能在這裡留下一場美好的回憶,該有多好?

當貝籐熙把她帶進自己的總統套房裡,尚未把胸前口袋裡的紙張交給她,就被她搶先一步把兩人吐得滿身惡臭。

其實他可以直接把她扔回她房裡,但紳士風度卻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如果他走了,代表她要跟惡臭共處一晚,還會弄髒飯店床單、地毯,或者更糟。

擔心喝醉酒的她會出事,在後悔之前,他動作迅速地剝去兩人身上可怕的衣物,再請飯店人員以急件方式處理,緊接著,將她放入放滿熱水的中型按摩溫泉浴池。

「嗯……」致妃發出舒服的歎息聲。

貝籐熙坐在池畔,往下瞄自己裹著浴巾的下半身,和已經搭起的雄偉帳篷,滿臉無奈。

他身邊擺著一條雪白大--和浴袍,打算等她料理好自己的身體,他便立刻將她打包上岸。

不過,一想到還要替她把武服一件一件穿回去的畫面,身下反應似乎又變得更強烈。他在心裡深深歎口氣。

見她泡得一臉舒服,他卻滿身惡臭,結果她這個罪魁禍首澡洗得一點也不積極,只顧著享受熱水與按摩。

他也不急,徐徐出言提醒。「旁邊有沐浴乳,你可以用。」

「沐浴乳?」致妃微微皺眉,彷彿聽不懂那是什麼。

「給你洗澡用的。」貝籐熙用手指指她身邊,那裡擺了兩三罐質量還不錯的沐浴乳、洗髮精、潤絲精。

「喔。」她點點頭,露出好學生的表情,乖乖伸手去拿到面前,打開蓋子,一手擠壓,一手掌心向上等著接,沒想到突然手滑,整瓶沐浴乳「噗通」一聲,沉入水裡。

「噢!」見東西掉了,致妃下意識便想彎腰撿起,卻完全忘了自己正在水池裡。

見她正要做傻事,他連忙低吼出聲。「不要撿!」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只見她一頭埋進水裡,然後便再也沒有起身。

「該死!」他低咒。

沒時間多想,他立刻沉入熱水之中,拉起全身癱軟的她,讓她背靠著水池磚面。

就算這個時候,她還是緊緊抓著手中的沐浴乳,滿意的點點頭,一邊咳嗽,嘴裡一邊嘟囔著。

「咳咳!萬一搞丟了,小妹會很頭大的。咳咳!」

望著她嗆咳得滿臉通紅,貝籐熙既心疼又自責,聽見她天外飛來一筆的話,眉頭往中間一靠,危險地問:「你說什麼?」

此刻他站在她雙腿之間,膝蓋抵著泳池磚面,身下浴巾早就不知道飄向哪裡,她半個身體還掛在他雙臂上,兩人幾乎正面相貼。

他們赤裸相對,只要他腰間往前一挺,就能立刻深深埋入她體內,情況如此危及,結果她居然還在扯這些有的沒的?

「你知道為什麼我頭髮長度永遠只在耳朵下面兩公分嗎?除了看起來比較幹練以外,最重要的是可以省洗髮精。」致妃仰起臉,衝著他就是一笑。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她可以很自然的把許多事跟他講,這些她甚至從沒讓自己的姐妹們知道過。

貝籐熙惡狠狠倒抽口冷氣,迅速別開臉。

她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對他笑?一個男人的自制力是有限度的,她是故意想挑戰他的極限?

還有,什麼省洗髮精?她正在作什麼奇怪的夢嗎?

他皺緊眉頭,想要張嘴喊她,讓她稍微清醒點,卻赫然發現自己根本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自己居然為一個名字都還不知道的女人動心,把這件事跟好友饒胤澤說,恐怕不會有人相信。

「你叫什麼名字?」他仰頭,不看她含笑臉龐,也不看她一身雪白嫩肌,用力瞪著天窗外的滿天繁星。

「你是--」致妃像突然發現新大陸一樣,雙手捧起他的臉,側著頭,緩緩吐出他的名字。

「貝籐熙?」

全身仿遭電擊,貝籐熙黑眸逐漸瞇細、變冷,他迅速低頭,凌厲視線一舉剌進她氤氳水眸裡。

他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極緩極慢,又極具令人渾身發顫的威脅性。

「你知道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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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1 11:08: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如果致妃此刻腦袋是清醒的,絕對會想辦法力挽狂瀾,只可惜她現在體內酒精正在大開轟趴,容不得絲毫理性。

「當然知道,等等,我還沒遞名片給你?」她不知死活地大方承認,還對他笑得快要滴出蜜來。

「奇怪,採訪專題人物的時候,我一定都會先遞名片……」說到最後,她開始在他身上東摸摸、西碰碰,想找名片。

他被她摸得渾身冒火,在「把她單獨留在這裡」與「狠狠吻上她」之間,他很快選擇了後者。

直覺在示警,這女人肯定有事瞞他!

貝籐熙一掌緊緊扣住她不斷造次的雙手,高舉過頭,一掌抓起她下巴,往上一抬,俯首,發狠吻上她!

致妃在他懷裡扭腰擺臀掙扎著,但他絲毫不受影響,只是一次又一次吻得更加深入。

慢慢的,她感受到一股電流在自己體內瘋狂竄動,令她無法再掙扎,被馴服,雙腿陡然一軟。

察覺她有下滑的趨勢,他搶先一步鬆開雙手,雙掌緊緊圈住她腰際,把她整個人擁向自己懷裡。

「先別管名片,直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感受到她的順服,他軟下語調,誘哄著她說出實話。

「我叫致、致妃,觀致妃。」太陽穴隱隱抽痛,她輕輕閉上雙眼,發現自己心跳好快,嘴唇傳來微微剌痛。

「在飛機上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是誰,對不對?」貝籐熙臉部肌肉抽搐,一掌用力掐住她下巴,把她的臉拉到自己眼前下,兩人唇瓣相差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什麼飛機?」她屏住呼吸,開始動手往他胸膛猛推,可惜一點效果也沒有。

他把她抓得好痛。

「這是什麼鬼銅牆鐵壁?居然動也不動。快放開我!」她一面說,一面用力推他。

「別動!」貝籐熙咬緊牙關低言。

他盡量不去注意她的豐軟胸脯正如何貼著他胸膛,更極力壓抑腿間的洶湧慾望。

情況失控,幾乎教人快要喪失理智,他傾全力瞪她,沉臉怒吼。「少跟我來這套,我要你實話實說!」

「生什麼氣?說就說……」被他雷鳴似的怒聲嚇住,火氣也跟著大了起來,下巴一抬,什麼都招了。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會蠢到……蠢到馬上採訪你,我要你對我產生……好奇,這樣我日後才好……才好深度採訪你……」

她居然敢耍他?!貝籐熙聽得怒火中燒,怒目瞪向她,怒火加上慾火令他下腹竄起一陣猛烈騷動。

他重重低吼一聲,將她壓上磚面,雙臂往下一探,將她兩條白細纖腿架上自己手臂,悶怒令他臉部微微扭曲。

「說,我是誰?」他逼近她眼前,直到兩人鼻尖相觸。

「貝籐熙。」她乖乖回答,別過臉,想要躲開眼前這團蓄滿力量的大火球。但他根本不讓她躲。

他俯下身,溫柔地碰觸她的唇,等到她想要更多時便不著痕跡往後撤退,她被誘哄得自動傾靠過來,渴求更多熱烈又溫柔的擁吻。

「討厭我碰你嗎?」貝籐熙嗓音粗嗄。

她靜靜看著他,認真想了一下,誠實地搖搖頭。不,她不但不討厭他碰自己,反而有種甜蜜的泡泡浮上心頭。

「很好。」他冷冷吐道,嘴角勾揚起惡魔般的淺笑。「要不要我給你一個獨家預告?」

她靜靜看著他,感覺溫暖的池水將自己擁抱、又放開、再次擁抱,舉目望去,周圍一片熱氣蒸騰,白煙裊裊。

這是在夢裡嗎?感覺好舒服,好令人放鬆……

他傾身,緊繃唇線貼在她耳邊,徐徐吹著令她渾身輕顫不已的熱氣,吐出情人似的低喃。

「你絕對逃不出我手掌心。」

說完,他低頭,狠狠啃咬她嫣紅櫻唇。

致妃皺緊眉頭,雙手抵著他結實肩頭使勁地推,想要推開他,只是努力了老半天卻徒勞無功。

直到她的唇隱隱滲出血絲,他才轉戰她細膩的脖頸、性感鎖骨、雙乳之間,沿途一一種下鮮艷印記。

她在他身下輕喘呻吟,呼吸變得極為短促,全身各處被他點燃熊熊慾火,直到她快要無法呼吸,身體依舊能清楚感受到有強大電流在流竄。

這一夜,致妃沒有回自己房裡,一直到凌晨,她才從陌生的大床上甦醒。當她看見兩人一絲不掛躺在床上時,全身狂冒冷汗,腦中一片空白,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快逃!

一個多小時後,當貝籐熙緩緩睜開雙眼時,懷中佳人早已經不知去向。

他赤裸著精壯身體,飛快跳下床,四處尋找,不敢相信她又再次從自己身邊溜掉?!

最後他撥通電話,打電話到櫃檯查詢她是否退房?得到的答案居然是--YES.

貝籐熙胸膛劇烈起伏,唇線緊抿,重重「啪」的一聲掛上電話,在極致奢靡的總統套房內暴怒狂吼。

「觀致妃!」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被人耍得團團轉。

致妃坐在位置上劈哩啪啦猛趕稿,冷不防的,被她丟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全神貫注埋入工作的她,被一連串震動無預警打斷思緒,渾身猛然一抖,停下鍵盤上正在飛舞的手指,伸長脖子,垂下眼皮,看眼來電顯示。

她用力吞嚥一下口水。是他,他又打來了。

平均一天最少一通,沒看過比他更有毅力的男人。她一面暗暗佩服,一面感到有些害怕。

來電顯示為「被耍了兩次不要接」。

完整意思是:這個男人被自己耍了兩次。在她模模糊糊的酒醉印象裡,自己好像什麼都對他招了。所以現在事情的重點在於--她的確耍了他,而且他本人心裡也一清二楚,打電話來不會有好事。

說他被耍了兩次,其實並不恰當,第一次她的確耍了他沒錯,第二次她什麼也沒做,只是單純溜掉而已。

好不容易手機停止震動,她的心卻鍵漪不止。

緊急殺回台灣的隔天,她就敲門進康先生辦公室,懇求能不能把貝籐熙的深度採訪換成別人,就算換成德國總理或是歐巴馬都行。

康先生只懶洋洋看她一眼,輕聲細語問她一句。「你不想要會下金雞蛋的雜誌社了,為什麼?」

致妃聽了,知道事情完全沒得商量,康先生一旦決定,旁人根本不可能動搖他一丁點。

她想要這間會下金雞蛋的雜誌社,而且是非常想!她深吸口氣,又快速眨眨眼睛,好散去眼中突然竄入的熱氣。

大姐到現在還遲遲不肯跟姐夫舉行婚宴,原因就卡在三姐妹以前的約定,她心裡很清楚,除非她們夢想中的小木屋落成,否則大姐絕對不會放下她們兩個妹妹。就連現在孩子都生了,外甥甚至都快要慶祝三歲生日,他們依然像在談地下情。

想到大姐為了賺錢,不惜頂著快要臨盆的大肚子辛苦拍攝廣告片,跟片中男主角接吻,惹得姐夫勃然大怒,她就覺得心疼;又想到姐夫怕傷大姐自尊心,拐彎抹角便宜賣地給她們,大姐知道後,氣得差點生不出可愛的饒永胤,她就覺得心裡酸酸的。

他們都是她最愛的親人,她現在只希望自己能夠趕快賺多點錢,盡快把木屋蓋好,了卻大姐心頭的羈絆,奔向屬於自己的幸福。

所以這間會下金雞蛋的雜誌社她要定了,就算得跟「被耍了兩次不要接」重新恢復聯絡,她也會硬著頭皮去做。

致妃趕在雜誌出刊前,把一篇熱騰騰的巴黎世紀婚禮「豪華禮服篇」呈交上去,五分鐘後,內線電話響起。

「這份報導不錯。」康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很滿意。

「謝謝康先生。」

「你是不是該著手處理採訪貝籐熙的事了?別耽誤我環遊世界的行程。」康先生催促起來。

「我會盡快跟他聯絡。」想到要跟他聯絡,致妃覺得肩頭上彷彿坐著兩位老婆婆,沉重吶?

「盡快是多快?」老闆不放鬆的再問。

「現在。」她知道怎麼說話,康先生會滿意的直點頭。

「我就欣賞你這點。」

賓果!

致妃靈魂像被切成兩半,一半因康先生的讚賞而飛上天,一半想到要跟「他」聯絡而無比沉重。

她看了眼計算機屏幕上的時間,晚上十一點。

現在他在做什麼?反正不可能在睡覺,經過這陣子對採訪對象的初步瞭解,他今晚應該會出席冷氣機大廠胡老闆的壽宴,說不定此刻他正跟胡丹雲打得火熱,在巴黎時他們互動親密,據聞,他們也是彼此家長相中的准媳婦與準女婿人選。

想到他都已經有妻子人選,還跟自己發生一夜情,致妃輕咬著下唇,心裡頭彷彿打翻數十種調味罐,五味雜陳。

正當她拿起手機,深深吸入一口氣,要按下撥出鍵時,手機又開始震動起來,來電顯示仍為「被耍了兩次不要接」。

她全身立刻進入備戰狀態,再狠狠深吸口氣,才按下接聽鍵。

「終於肯接我電話了,觀致妃,這可真不容易啊!」

聽著飽含怒氣的嗓音,她突然覺得採訪他道件事,前途堪慮。「我有事情要跟你當面談。」

「很好,我也是這樣想的。」他的聲擇聽起來有幾分諷剌。

「你什麼時候有空?」乖勝追擊是王道。

「明天,晚上七點,我家。」貝籐熙果決下判斷,他要盡快見到她。「等一下我把地址傳給你。」

「不行去你家。」致妃想起兩人在巴黎的「失誤」,直覺想避開,況且這次碰面是為了公事,約在他家並不適合。

電話那端,他緩緩瞇細雙眼,嗓音多了幾分危險、幾分挑釁。「你在怕什麼?」

「怕重蹈覆轍。」她也不隱瞞,直接坦言。

「重蹈覆轍?」他沉吟了一下,發出一聲冷笑。「在我們曾經「深度交流」之後,你告訴我,你怕重蹈覆轍?」

拒接電話是他的專利,不是別人的,除了她,在人際交往的天秤上,他一直處於絕對優勢,直到她出現。

在長達這麼多天的憋悶後,她最好別期待他能有好口氣。

「我接電話不是為了跟你討論這個。」她實在無法把「深度交流」四個字說出口。

「你總是讓我驚訝連連啊,致妃。」還有摸不著頭緒。但後面這一項他打死也不會在她面前親口承認。

「你想跟我討論什麼?」

「我約你見面,主要是想跟你談採訪的事。」

什麼鬼採訪?他皺眉,把所有事情在腦子快速統整一遍,終於恍然大悟,同時勃然大怒。

「你在飛機上做的那一套不是想釣我,而是為了工作!」他氣得揚聲怒吼。一想到她是為了工作而不是他,他心裡更怒,卻也更想要她。

這個女人還真是擁有一身好本領,不接他電話,他氣:接了之後,他更氣,好樣的。

「對。」致妃誠實到一個不行。

「對?!」他不可思議的又吼出口。

她到底還想不想採訪他,這時候一般人不是應該好聲好氣說話,她到底憑什麼這麼理所當然?

那聲怒吼後,他再也沒有出聲過,沒辦法,她只好硬著頭皮開口。「我知道你從未接受過採訪。」

「一個有做功課的記者,聽起來真叫人放心。」他怒火中燒,再次出言諷剌。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夾槍帶棍嗎?」連續熬夜工作,讓她腦袋突然一陣抽痛,她一手壓著額頭,努力熬過這波抽痛。

「總比一夜激情後就把人拋下、自己溜回台灣的人好吧?」想到她「用過即丟」的處理方式,他滿腔怒火燒得更烈,「你甚至不敢接我電話!」

她不是不敢,只是他已經有公認的准未婚妻,她何必跟他糾纏在一起?現在她最需要的是錢,而不是男人。

錢,才是女人最需要的愛情。

「為了出刊,我已經兩天沒睡覺,明天約在餐廳碰面,或者是你希望我乾脆直接放棄,不要再騷擾你?」致妃知道怎麼說話,能夠拿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手機那頭,足足靜默了兩秒鐘。

「誰說你可以放棄!」他傳來震耳欲聾的大吼。

貝籐熙覺得自己需要再進典藏室裡擁抱王羲之名作,讓自己平心靜氣下來,讓修養重新回到他體內。

「很好,我也是這樣想的。」她拿他說過的話,輕鬆回敬。

貝籐熙努力深呼吸,很快恢復理智,咬牙低哼。

「既然是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樣子,如果我沒搞錯的話,現在是你有求於我。」他故意停頓一下。「以上我可有理解錯誤的地方?」

「沒有。」她心頭輕顫,發現恢復理智的他,其實是個難以對付又精明得可怕的對手。

「明天我會讓助理通知你時間、地點。」他惡狠狠撂下狠話。

「對了,你最好不要遲到,否則休想我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說完,他率先結束通話。

致妃把手機拿到眼前,知道兩人關係的蹺蹺板因為這份採訪,現在已經完全傾向他那一邊,自己毫無勝算可言。

她原先打算的完美作戰計劃在巴黎的最後一晚被徹徹底底打亂了,接下來事情會怎麼發展,她連想都不敢去想。

貝籐熙坐在飯店頂樓餐廳的私人包廂裡,全身僵硬地坐在位置上,怒火中燒的瞪著被他丟到桌上的手機。

她居然遲到了?!

而且連一通電話也沒有,還整整遲到快一個小時!

他憤怒、擔心、詛咒、不安……一堆混亂情緒將他包裹得密不透風,簡直快要抓狂。

不過,最可惡的是他自己。

明知道應該發狠甩門離開,然後等她主動來向自己解釋遲到原因,可是他非但沒離開,還乖乖坐在位子上等她出現。

他雙手抱胸,垂下視線,瞄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叮嚀自己,只要她遲到超過一小時,他一定馬上走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她遲到一小時又過一秒時,他從座位上迅速站起身,一把抓起桌面上的手機,邁開大步,走向私人包廂門口,打開門,用力往旁一甩--

致妃一手還握著門把,隨著強大力道被拉向前,腳步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前倒。

「啊--」面對突如其來的嚇人場面,她反應不及,嚇得發出驚喊,腦袋一陣暈眩。

貝籐熙也被眼前的情況嚇了一跳,雙眼微瞠,下意識飛快伸出雙臂,將原本肯定摔撲在地的人穩穩攬進懷裡,緊緊抱著。

這女人……他在心中重重歎了一口氣。

兩人再見第一秒鐘,她就把他嚇出一身冷汗,原本他鐵了心要走,現在走得了才有鬼。

「怎麼,想用投懷送抱這招讓我回心轉意?」精神狀況極佳的他,很快反應過來,雙臂依舊緊抱著她,可嘴裡吐出的話卻差點令她當場吐血。

「可惜角度不對,依照偶像劇演法,你剛剛應該把唇壓上我的,這樣也許我真的會怒氣全消也說不定。」

「你少臭美。」致妃抬起雙手,硬擠入兩人緊緊相貼的身體中間,企圖躲開他炙熱的結實身體,低喊著。「快放開我!」

她憑什麼命令他?

貝籐熙抿緊唇線,黑眸微瞇,壓迫力十足逼近她面前,咬牙吐道:「這是有求於人的態度嗎?觀致妃小姐。」

聽他把「觀致妃小姐」說得咬牙切齒,她渾身冷冷一顫。

致妃深吸口氣,猶豫了一下,正打算張口解釋。「關於遲到的事,我很抱歉,那是因為--」

「不管原因是什麼,遲到就是不對。」他嚴厲瞪她一眼,語氣冷硬。「我說過,休想我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想到失去採訪他的機會,她一顆心沉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暗谷底。

「公事上,很抱歉,沒有。」貝籐熙對她殘忍地搖搖頭。「不過--」他刻意拉長尾音,享受地看著她大幅變化的表情。

「不過什麼?」她眼中重新點燃希望。

「好歹我們曾經那麼要好過。」他一掌順著她背部滑過纖細腰身,最後停在她臀部上,嘴角緩緩一揚,充滿暗示地開口。「如果能重溫舊夢,也許我可以考慮再給你一次機會。」

致妃氣得渾身發抖,沒多想,抬起一手,往他可惡的臉上招呼過去,怒罵道:「你這個無賴!」

他輕鬆一掌抓住她的手,往外甩開,在她能反應之前,一腳踹上還開著的包廂門板,雙手抱起她,重重壓上包廂內的牆壁。

「砰!」門被用力關上,發出不小的聲響,同一時間,她的背也狠狠撞上牆。

「噢,你!」猛倒抽一口氣,背部熱辣辣的痛令致妃痛苦皺眉。

「你到底在做什麼?」

她怒瞪向他,抬起雙手,開始用力想要推開他。

「你就這麼無所謂,是嗎?」貝籐熙雙掌抓起她反抗的雙手,輕鬆壓制住,固定在她兩頰旁的牆上。

他居然敢這樣對她!致妃使勁扭動身體,想要奪回自主權,一面朝他咬牙低吼。「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懂,該死的你懂!」見她怒火騰騰,他也跟著爆發。「你睡在我房裡,隔天一聲不響溜掉,一句話也沒留,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

這句話,他自問了不下一百次。

「那只是一場意外,我、我喝醉了。」她垂下眼,不想把兩人關係搞得更麻煩,所以避重就輕的回答。

「喝醉?就這樣,一切對你毫無其他意義可言?」聽見她的話,貝籐熙神情一變,臉色當場鐵青。

雙手被控制,致妃深吸口氣,抬起眼,神情鎮定地開口。「我會接你電話,純粹是為了工作。」

「工作?」他愣了一下,失落苦笑。「純粹是為了工作?」

「你到底在氣什麼?我願意承認那是一場意外,對你來說不是更好嗎?」趁他不留神,她使勁甩開他的禁錮,雙手重新恢復自由。

「什麼意思?」他眼神一閃,追問。

「你都已經有准未婚妻了,這件事我們就當作沒發生過,對你不是更好?」她掌心向他,用力一推,將他推離自己一步之遙。

她到底在說什麼?簡直鬼話連篇!

「誰是我的准未婚妻?」貝籐熙眉緊皺,困惑地看著她……「還要我當作沒發生過?」

如果他不在乎她、不受她吸引、不那麼日日夜夜想著她,他也許會感謝她的體貼,但現在問題是--他根本無法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他要她!

她鄙夷地瞇細雙眼,冷冷質問:「你一定要表現得這麼惡劣?」

「我惡劣?你這女人!」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全天下都知道你的准未婚妻是胡丹雲,別跟我說你本人沒被通知到!」說到後來,她忍不住低喊起來。

「她不是。」他怒目瞪著她,開口撇清關係。

聽見他否認,她心裡更氣,全天下都知道這件事,他還想抵賴?

「你真是太過分了!已經有即將論及婚嫁的對象還跟不相干的女人上床。」

面對這種花心又劈腿的臭男人,犯不著跟他客氣。

「我本來不想做得太絕,但是現在,如果你不答應讓我採訪,我馬上告訴她我們之間曾經發生過的事。」

眼前這個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女人,居然敢指著他的鼻子威脅他?

「你有她電話號碼嗎?」貝籐熙怒極反笑,挑釁地盯著她。

現在是沒有。致妃雙手抱胸,抬高下巴,氣焰很盛地開口。「我有管道可以查。」

「何必那麼麻煩?」他拿出手機,快速按了幾下,直接把手機放到她面前。

「我現在給你她至親好友的專用手機號碼,要不要馬上打給她?」

「你不要太囂張。」面對如此咄咄逼人的挑釁,她瞪大雙眼,撐住氣勢,暗中卻用力吞嚥了一下唾沬。他居然完全不鳥她的威脅?

「我囂張?」他從鼻腔發出一記冷哼,長腿往前跨出一步,再次逼近。

「我坦白告訴你,你的威脅對我一點用也沒有。」

致妃靜靜看著他,摸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遂暫時按兵不動。

貝籐熙伸出一掌牢牢捏住她下巴,察覺她瞪了自己一眼,嘴角輕撇,動手將她往自己方向拉了過來。

「第一,她不是什麼鬼未婚妻,我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第二,你絕對不是什麼不相干的女人,我會讓你真正屬於我,心甘情願又腦袋清醒地躺在我身下。」他靠她極近,灼熱氣息直接噴到她臉上。

「心甘情願又腦袋清醒?」她重複一次他說過的話,腦袋轟然一聲巨響,全身氣得猛發抖,朝他低吼。

「如果你真這麼君子,要我主動撲向你都沒問題,可是你趁我喝得那麼醉,還把我帶上床!」

「我是把你帶上床,一次又一次撫摸你的粉紅肌膚。」貝籐熙眼底滿溢戲謔與邪惡笑意。

聽到他的話,致妃分不清是怒還是羞,渾身抖個不停。

他一手繞到她身後,扶著她的腰,往自己懷裡輕輕一帶。「還有……」

「我不要聽細節!」她伸出雙手,一掌拍掉他抓著自己下巴的手掌,惡狠狠瞪向他。

他看著被她拍開的手,視線徐徐轉回她身上,看得她渾身發毛後,才嘴角帶笑,輕鬆拋下一顆超級震撼彈--

「雖然我很想要你,但那一晚我們沒有發生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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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沒有發生關係?

怎麼可能!

致妃瞪大雙眼,雙手緊緊抓住他身上的絲質襯衫,仰頭,惡狠狠地問:「你沒有?那我身上那些吻痕又是怎麼來的?」

「那是我忍住慾望、沒對你出手的證明。」貝籐熙溫柔抓起她的手,湊近嘴邊,輕吻一下。「放心,我對喝得爛醉的女人有慾望,但沒性趣。」

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她吁口氣,開口說道:「那就好。」

話雖這樣說,她心底卻有股很淡的失落,覺得兩人之間少了一個聯繫……想什麼啊?她用力揮開這個念頭。

工作,這個男人對她而言,只是單純的工作。

「別放心得太早。」他邪惡地丟出預告。「我要你,你遲早會在我懷裡癱軟,而且全程保持清醒。」

「不會有那麼一天。」她也回得斬釘截鐵。

他沒動氣,僅僅挑高右眉,丟出一句能瞬間把人惹毛的話,「敬請拭目以待。」末了,還對她眨眨眼睛。

致妃不為所動,那晚兩人之間沒有發生關係,至少沉重的肩頭輕了一半,現在只剩下另外一個問題。

她深吸口氣,語氣和緩地開口,看向他的眼神略帶懇求。「最後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接受我的採訪?」

貝籐熙鬆開手,從她面前退開兩步,雙手抱胸,一臉冷傲地盯著她,幾秒鐘後才懶洋洋宣佈。「我說過,沒有第二次機會。」

致妃看著他,覺得自己臉頰熱辣辣的,彷彿剛剛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滿心苦澀。

換作以往,她一定不介意會再積極爭取,可是對像一換成他,她只覺得眼眶漫起一股熱意,心裡頭很難受,甚至感到心酸。

他對她而言,似乎早就不是一份工作那麼簡單,只是她不允許自己去想,想多了,會影響工作的。

「好。」隱藏起失望,她走到在爭執中掉落的包包前,蹲下身,把所有掉出來的東西一一丟回去。

沒想到起身時大概是站得太快,一陣猛烈頭暈襲上,纖細身形虛晃著。

貝籐熙眼尖發現她包包裡有一大包藥,從剛才就一直密切注意著她,當她身體剛始晃動時,他看得差點心臟病發作,立刻提高警覺,在她倒向地面之前,一個箭步衝上前,將她緊緊摟進懷裡。

「小心!」他緊抱著她,嗓音微微發抖。她一個晚上到底要嚇他幾次才夠?

「放開我!」她掙扎著,想要擺脫他的懷抱。她不需要他的假惺惺。

「不放。」他利用自己先天的體格優勢,一臂牢牢圈抱著她,一手探進她包包裡,抓出那一大包藥。藥袋上,還寫著今天的日期。

「你生病了?」他瞪大雙眼,轉頭看向她。

「不關你的事。」她伸出手,想要搶回自己的藥。

貝籐熙長臂一抬,任憑她伸長手也拿不到。

「當然關我的事。」他想也不想直接回她,一雙眼睛定定地盯著她的臉猛瞧。

是有點白,他剛剛怎麼沒注意到?「這就是你遲到的原因?」

「如果我說是呢?」她冷冷瞪著他,神情高傲又脆弱。

凝望著她,他的心,一寸一寸慢慢擰緊。

「告訴我……」他喉嚨緊縮一下,險些無法把話說完。「你身體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現在你又想知道了?」她虛弱一笑,秀眉皺起,輕歎了一口氣後,又快速鬆開。

「剛剛我想說,某人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對我說「不管原因是什麼,遲到就是不對」,那個人不是你嗎?」

貝籐熙靜靜凝望著她,胸口狠狠一緊!

他剛剛的態度嚴重傷到她的自尊了?該死!那時候他只是還在氣她把工作擺在兩人之前,並不是存心想令她難過。

「這樣做很好玩嗎?看我這麼在乎一份採訪,就藉機耍弄我,這麼做讓你覺得很有趣嗎?」看著他懊悔的表情,她微微一笑,笑容看起來像在哭,而不是笑。

「我現在就告訴你我遲到的原因。」

致妃不費吹灰之力從他的掌控中脫身,收回自己的藥包,慢慢放入包包裡,又後退兩步,跟他拉開安全距離後,才抬眼正視著他,語氣不疾不徐的開口。

「因為我連續工作,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在來赴約的途中,我昏倒了,幸好有位好心人送我到急診室,當我清醒時腦子裡只想著這份採訪,點滴打到一半就要離開,結果你一句「不管原因是什麼,遲到就是不對」就扼殺我所有的希望。」

「我收回先前的話。」看著她臉上有些脆弱,又有些苦澀的微笑,他的心緊緊揪成一團,喉嚨緊得差點發不出聲音。「致妃,我不是故意那樣對你。」

「我明白遲到是要不得的,但因為這次採訪對我的事業影響很大,對我也意義重大,所以我真的想再爭取機會,可是你說要重溫舊夢的話,卻讓我覺得自己很卑微。」她冷靜說著,眼眶微紅,必須先深吸口氣後才能接著往下說。

「抱歉,我累了,想先走一步。」說完,她立刻朝門口移動。

貝籐熙一個箭步衝過來,伸長左手臂,一把抓住她右手腕,不敢太過用力,只是為了阻止她說走就走的決然態度。

「等等,讓我開車送你回去。」他主動提出要求。

她頭也沒回,只是冷冷地飄來一句拒絕。「我不想麻煩你。」

「給我--」他喉頭迅速上下動了兩下,徐徐走到她面前,認真看著她,不安地懇求。「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你不用補償我什麼,那是你的做事原則,我可以理解。」說完,她動身往前走,卻被他緊緊抓住。

他用眼神向她懇求,她抬起一手,輕輕撥開他的手,喃喃說了一句話,令他當場刷白了臉色,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就當這次是你耍我,恭喜你,你贏了。」

貝籐熙佇立在原地,久久沒有其他動作。

如果像她所說,他贏了,那為什麼看著她費力地開門,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去時,他非但沒有快樂的情緒,心頭還悶得像快要窒息?

「致妃。」

他站在空無一人的包廂裡,默默低喃著她的名字,一股從未有過的刺痛一波接著一波侵襲上胸口。

從那天之後,兩人再也沒有主動聯絡過對方。

一個星期的光陰,就這樣嘩啦啦如流水般消逝,致妃坐在位置上,雙手飛快打著字。

這幾天,埃米莉曾主動跟她聯絡,她才知道原來埃米莉竟是巴黎時尚教父的寶貝女兒,就連她自己本身的工作也很棒,經營一家女性雜誌社,專寫跟女性有關的議題,還說想跟她合作,甚至向她邀稿,請她以亞洲女性的角度,分析男女之間的感情互動。

這種可遇不可求的好機會對致妃來說,簡直就像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她還談起想要做她跟她父親的專訪,埃米莉知道她的工作後,乾脆地表示願意給她父親所有新設計的衣服照片,甚至能讓她在服裝發表會之前,搶先知道當季服飾內容,而且全台灣獨家。

正當她精神百倍、火力全開地打算跟埃米莉建立緊密聯繫時,康先生緩緩走到她座位旁,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致妃,貝籐熙的採訪進度如何?」

她站起身,深吸口氣後,緩緩開口。「我會繼續努力。」

「我想你的確是很努力。」康先生點點頭,露出欣慰的表情。

「康先生?」致妃不懂康先生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擔心這是壞預兆。「剛剛他本人親自撥冗打電話給我,詳細問了你的狀況,還強調「沒什麼事,只是打來瞭解一下」。」

康先生朝她露出微笑,精明地看她一眼。「知道這些話在我耳裡聽起來像什麼嗎?」

她暗地裡倒抽一口氣,著急地開口。「康先生,我可以解釋……」

康先生沒有理會她的話,抬起雙手,做出制止的手勢,繼續把話說完。「高高在上的貝籐熙親自打電話給我,這件事告訴我--情況似乎不太妙,而且嚴重程度已經威脅到我的退休計劃,你說,我該不該萬分緊張,趕快從辦公室跑出來關心一下?」

「我保證,採訪一定會如期完成。」她挺直背脊,垂在身邊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我相信你的確可以。」康先生這次對她露出真心的微笑,點點頭。「貝先生要你中午十二點過去他公司一趟,喔對,他還提出一些條件,我也接受了。」

「什麼條件?」致妃警覺地問,全身神經繃緊。

「條件他會親自跟你說明,」康先生說著,腳步開始往自己的辦公室移動,最後不忘提醒。

「記得準時到。」

「是,我會準時。」她語氣無奈地應允,話鋒突然一轉。

「康先生,請等一下,不知道我可不可把貝籐熙的採訪換成巴黎時尚教父的專訪?這次去巴黎,我恰巧認識了她的女兒,她說可以幫我牽線。」

「巴黎時尚教父的專訪?」康先生想了一下,點點頭。「這肯定可以成為你坐進我那間辦公室後的熱賣重點。」

「所以可以換嗎?」她不自覺屏住呼吸。

「致妃,不是我不知變通。」而是他跟饒胤澤已經談好了條件,一定要由她去採訪貝籐熙,然後他就能以五年前的低房價,購得一處在關渡的豪宅,安心養老。

「當初我們怎麼說,就怎麼做,拿出你的實力給我看,好嗎?」

知道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垂下雙肩。「是,我知道

一想到中午即將與他碰面,她全身神經開始一點一點緊繃起來,心裡七上八下的……

到底為什麼要約中午十二點,中午午休是個人的休息時間,難道他不知道?致妃右手緊抓著包包,慢慢走進「貝籐熙建築事務所」,一腳才剛踏入,便立即感受到裡頭忙碌的緊張氣氛。

「老闆,「震淡通訊」的老闆在他的秘書足足半年聯絡不到您後,也親自給您打了半年電話,從一個月一通電話,到現在每星期一通,這禮拜更誇張,一天一通,您還是不願親自回復對方?」一個長相酷似年輕版金城武的男人雙手一攤,露出為難的表情。

「知道了。」貝籐熙嗓音低沉,雙手抱胸,臀部輕靠著大門進來的辦公桌,背對大門,額頭青筋暴露,表情嚴肅。

這裡原本是總機小姐的位置,昨天她正式離職跑去嫁人,聽說今天會有新人過來。

「老闆,巴黎建案想請你做完工確認。」又有人揚聲報告。

「嗯。」貝籐熙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怎麼還沒到,差一分鐘就十二點了,該不會她又昏倒?

想到這個可能,他不安地皺起眉頭。

「老闆,日本大阪想請您替他們設計音樂廳,我應該如何回復他們?」剛放下電話,有人站起身來請示。

「不回復。」貝籐熙不耐煩地皺起眉。

「老闆,紐約方面請您寄新成立博物館的設計圖過去,說其他大師都已經把圖寄過去了。」

「不寄。」

「老闆--」

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貝籐熙霍然抬頭,森冷視線一一掃過每一名員工。「我站在這裡,不是為了處理公事,你們都給我安靜點。」

他們嘰嘰喳喳個沒完,他的心怎麼靜得下來?

「可是老闆,這些人都是大企業老闆,我們把他們丟著不管……」其中一人被他冷眼一瞪,縮了一下脖子,吶吶的飄出最後一句話,「呃,這樣好嗎?」

「只要轉達你們已經讓我知道就可以,不用一一回復。」他丟下指令,隨著時間流逝,眉頭越皺越深。

一名眼頭員工發現站在門邊的徽妃,馬上飛奔過來。「哈囉,你是說好今天中午開始上班的總機小姐嗎?請你幫我泡杯咖啡。」

「呃?我不是……」致妃抬起左手,小幅度揮動一下,搖搖頭。

一人出聲,後面立刻引來一大串附和。

「我也要。」

「我這邊也來一杯,謝嘍。」

貝籐熙聽見聲音,立刻轉頭看向她。

兩人視線一有交集,他彷彿被催眠般默默凝望她許久,連呼吸跟心跳都感受不到,眼裡只有她的存在。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單單注視著她,心頭便出現苦澀卻帶點甜甜的情緒。貝籐熙全身一陣冒汗,緊接著又覺得冷氣似乎開得太強了,他的身體激動顫抖,裡頭的心臟正忐忑不安地跳動著。

慢慢的,他的意識回到現實。

多日不見,她的氣色怎麼還是這麼蒼白?她有沒有好好休息、認真吃飯?幸好約她中午碰面,剛好能帶她去吃頓好的。

想起員工們剛剛的話,他徐徐轉身,冷冷發話。「她是我邀請來的貴賓,你們居然支使她去替你們泡咖啡?」

全體員工頓時同步抖了一下。

「老闆,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不是故意的。」

「老闆,我去替這位小姐泡咖啡,我去泡。」察覺老闆今天很不一樣的機伶員工馬上衝到致妃身邊,微笑著問。

「不曉得夏威夷咖啡豆您喝不喝得慣?」

被人這一問,她這才回過神。

剛剛被他那雙專注又炙熱的視線緊盯著看,害她居然分了分神,久久沒有辦法回魂。

這個男人渾身上下都是武器,身份地位是,就連他的五官氣勢也是。她討厭打沒把握的仗,偏偏老天爺要她單挑他。

「別煩她。」貝籐熙挑高眉,瞥一眼愛耍寶的自家員工,揚嗓警告。「我正要

帶她出去用餐,下午茶點我最喜歡的那一家,讓他們送好吃的甜點過來。」

他記得在飛機上時,她曾一臉幸福地吃著巧克力蛋糕,猜想她應該喜歡甜點。眾人一聽,一改先前膽顫心驚的模樣,開始手舞足蹈起來。

「哇,老闆今天龍心大悅。」

「咦,會不會跟這位貴賓有關?」

致妃飛快看他一眼,發現他重重閉上雙眼,露出頭痛的模樣,然後緩緩睜開雙眼,發狠撂話。

「你們誰讓她感到尷尬,明天我就不想看見那個人,懂了嗎?」

眾人接收到警告,異口同聲回答。「是,老闆。」

整齊程度,簡直可以媲美訓練有素的菁英作戰部隊。

兩人靜靜吃完飯,直到嚥下最後一口咖啡,致妃才輕輕放下精緻的咖啡杯,徐徐抬頭看向他。

「今天這頓飯超出我平常的預算,以後採訪可不可以不要到昂貴的餐廳吃飯?」

「今天這頓飯,我請。」貝籐熙抬起雙手,高掛免戰牌。先前他逼她太緊,令她難受,如今他不想再犯相同錯誤。

「為什麼我要讓你請?」她緊緊皺眉。

被她這一嗆,他微愣,隨即啞然失笑。

在她高高豎起的防備尖剌下,他收起笑臉,雙眼緊盯著她,神情誠摯且認真地開口。

「上次的事,我想跟你慎重道歉,我應該先聽你解釋,很抱歉傷了你的自尊心。」

被他認真道歉的模樣嚇了一跳,致妃暗地裡倒抽一口氣。

一般男人很少有人能真心誠意道歉,何況像他這種少年得志又意氣風發的男人,很難得。

她靜靜看著他,兩秒鐘後才開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請吃飯就不必了。」

「只是一頓飯。」他眉心微蹙。

她不願意真正接受他的道歉?

「除非是正在交往的對象,否則我絕對不讓異性請吃飯。」致妃開門見由直接表明。「不過,如果你的道歉只是口頭上說一說,未免也太沒有誠意。」

又變成原本伶牙俐齒的她了?

他全身放鬆,露齒一笑。

從兩人開始交手,她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高手,沒想到除了帶給他剌激感與挑戰感之外,他居然會覺得這樣的她很真實,很可愛。

「我決定讓你正式採訪我,也已經告知過康先生,這份道歉禮物你還滿意嗎?」

「就算不是道歉禮物,如果有必要,我一樣會想辦法爭取到手。」話一說完,她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不過,康先生說你有條件?」

「對,我有條件,答不答應就要看你的專業程度。」

「我的專業程度?」她皺眉。

他在拐彎抹角暗示她什麼嗎?

「聽說有人為了寫傳記,會跟在大師身邊整整一年,仔細觀察後才動筆,這是真的嗎?」他開始一步一步請君入甕。

「是,傳記本來應該本人寫最好,如果找人代筆,最好是對自己很熟悉的人,萬一找的是專業的文字工作者,通常是會這樣做沒錯。」

「一個月。」貝籐熙突然冒出一個期限。

「什麼一個月?」話說一半,她想了一下,猛然瞪大雙眼,視線銳利看向他。

「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待在你身邊一個月吧?」

「康先生同意了。」他微微一笑。不愧是曾把他耍得團團轉的聰明女人,跟她說話真省事。「你反對?」

「如果只是到你公司觀察你的工作狀況,我沒問題。」致妃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心裡有預感事情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

「那是康先生同意的部分,我需要你同意的部分是--」他深深凝望著她。

「你必須全面參與我的生活。」

全面?是要多全面?她腦袋飛快轉了幾圈,屏住呼吸,冷冷盯著他看。「你該不會是要我跟你同居吧?」

「那只是一部分。」貝籐熙往後靠向椅背,雙手交叉,放在下巴處,嘴角勾出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

「在這個月裡,我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你都必須全程參與。」

「那我的事怎麼辦?」她馬上抗議。

「我會陪同,你也可以趁機觀察我的反應。」

「如果我拒絕呢?」

「決定權在你手中,要不要請你自己判斷。」看著她瞇細的危險雙眸,他突然有股想要大笑的衝動。這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可愛,老是對他凶巴巴的,可是反應卻很自然,不會矯揉造作。

「聽說康先生開出很誘人的條件,如果你怕自己搞不定我而拒絕,我可以理解。」

貝籐熙也是聰明人,心裡清楚怎麼說話,可以讓她乖乖點頭答應。

搞不定他?致妃全身好強細胞瞬間大復活。她會搞不定他?笑話。「如果我們同居,你不能半夜溜進我房間。」

聽著她開始跟他約法三章,他知道她答應了。

「如果我們同居,歡迎你半夜溜進我房間。」他誠實回答她。

她聽得全身冒火,雙手往桌上一拍,硬聲警告。

「姓貝的,我很認真的在跟你溝通。」

「我也很認真的歡迎你。」他自在地笑笑,完全不把她的怒氣看在眼裡。

致妃早就知道他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男人,先前的道歉嚇到人,現在這樣,她反而覺得比較符合他的性格。

「總之,你不能對我……」想想不對,她換個方式表達。「反正我們不能發生在巴黎差點發生的那些事……」

「我承認自己想要你,但除非你自願,否則我不會對你霸王硬上弓。」他換個她能接受的說法,這次談判,他可以稍稍讓步,但絕不能輸。

讓步,從來就不符他的本性,但跟可能傷害到她相比,他寧願選擇事先讓步。上次在私人包廂內發生的事,他希望那是最後一次。

「我才不會自願!」她說得鏗鏘有力。

貝籐熙但笑不語,雙眼直勾勾盯著她看,輕輕揚唇露出自信魅笑,電得身邊數桌女士頻頻偷瞄他。

魅力還真大啊他!致妃察覺身邊的異狀,不輕不重地睞他一眼,同時覺得肖己被人嚴重挑釁了。

她從鼻孔哼出氣,瞇細雙眼,硬聲強調。「我真的對你一點慾望也沒有,你最好連想都別想。」

聽見她賭誓般的強調,他非但沒有動怒,臉上的微笑反而更加耐人尋味,血液裡好戰的因子被注入一股全新活力。

他早說過了,何不好好拭目以待?

看著他充滿自信的表情,致妃覺得自己每根頭髮都在燃燒,不過,火氣大歸大,她心裡怎麼突然竄過一陣顫慄?

一個月,三十天,總共七百二十個小時,媽祖婆一定要顯靈保佑她安全度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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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搬進貝籐熙家的第一天早晨,致妃從床上驚醒,瞬間翻身坐起。要死了,現在到底是幾點?

她坐在床上,目光飛快左右張望,終於在床角發現寫著「貝籐熙檔案」的記事本,這是昨天他幫忙把行李箱載過來時,在車程中間問出來的。

面對大姐跟小妹的詢問,她只說是去出差一個月,反正都是打包行李、住在別處,感覺跟出差沒兩樣。

只是當她離開家門時,大姐似乎有點欲言又止,又好像很捨不得,她的閒惑只持續到樓下,當視線裡出現他時,她滿腦子都被工作填滿。

致妃飛身橫跨整個床面,抓起厚厚一大本記事本,啪啪啪快速翻到「一天行程」那一頁,手指輕輕滑過紙面。

七點起床八點早餐九點出門九點半上班十二點午餐時間十四點上班十八點下班十九點晚餐二十一點休閒時間二十三點睡眠時間

「現在是幾點?」致妃視線掃向牆上的古典壁鐘,心頭頓涼,重重閉上雙眼,不斷深呼吸。

「現在是八點半,我動作快一點,一定可以趕上九點出門。」

當她一陣風似的出現在大門前時,他的管家慢慢走過來。「觀小姐,少爺在餐廳等你。」

「還在餐廳?現在已經九點,不是要出門上班了嗎?」她抬起右手,在脖子下方煽了煽,趕死她了。

「少爺有交代今天九點要出門上班?」管家聽得直皺眉,側著頭,一副極度困惑的表情。

致妃看得眉頭打結,隱約察覺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不是只有今天,這不是每天的固定行程嗎?」

「固定行程?」管家的表情更加困惑。

看著管家的臉,她揮揮手,「沒事,我自己跟他確認好了。」說完,她飛快從客廳玄關衝向餐廳。

果然,就見貝大少爺還悠悠哉哉坐在餐廳裡,手中端著一杯咖啡,大概是聽見她的腳步聲,微側過頭,給她一個致命的迷人微笑。

「嗨,早安。」貝籐熙笑彎了眼。

一大早就可以看見她,真是一大享受。

「不早了,我們要不要馬上出發去公司?」致妃走到他身邊,暗示地看了一眼手錶,再次強調。

「你上班快要遲到了。」

「我永遠不會遲到。」他微愣一下,露出跟管家差不多的費解表情,想了一下,嘴角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微笑,轉過頭,吩咐身邊的管家。

「請廚房把致妃的早餐端出來。」

「我沒時間吃早餐。」她已經睡過頭,怎麼好意思又佔據他的時間吃早餐?她是來採訪,不是來度假的。

「你有,好好享受你的早餐吧。」他用眼神要管家服侍她坐下。

她朝管家笑了一下,連忙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嘴裡一面咕噥著。「要讓時針走得准,必須先控制秒針運行。」

像他這樣慢條斯理,在競爭激烈的社會上,有辦法賺到錢嗎?

「什麼?」他問。

「這是我的座右銘。」她回答。

管家撥內線交代後,馬上有人送來一大盤精緻的食物,一大杯現搾果汁,另外還有直接從高雄送來的牛奶、咖啡、錫蘭紅茶供她選擇。

「唔,很不錯的一句話。」貝籐熙點點頭,想了一下,又問。「可是不會顯得太過忙碌嗎?」

「道不是忙碌,而是有效率的生活節奏。等等!」她一面用餐,一面跟他說話。「你不是很重視遲到的問題?」

看她危險地瞇細雙眼,他露出自責且充滿歉意的表情。「我承認,那次是故意刁難你。」

「原來你這麼討厭我。」她塞進一條煎得金黃的培根,看著他,用力咀嚼著,像把培根當成他。

貝籐熙喉頭滾動一下,強調。「不是討厭。」

「不用狡辯,我不會因此亂寫報導,你放心。」說完,又往嘴裡塞進一塊火腿裹生菜。

唔,好吃!她滿足地點點頭。

他欲言又止,充滿愧疚的黑眸凝望著她,看得她不自覺放慢進食動作,眼神開始飄移起來。

幹嘛這樣看著她?致妃抓起顏色鮮艷的果汁,喝下一口,用杯子稍稍擋住他灼熱的視線。

他的眼神好專注,幾乎讓人快要透不過氣來。

直到電話響了,這令她不安的狀態才緩解了一些。

「少爺,公司來電,說震淡通訊的老闆跟夫人已經在公司等你。」管家雙手捧著電話,在他身邊報告著。

貝籐熙彷彿沒聽到管家的話,也沒伸手接過管家手中的電話,依舊定定地看著她。

她嚥了嚥食物,放下杯子,手中叉子前端插了一塊花形紅蘿蔔,中空部分捲了一圈顏色漂亮的煎蛋,朝管家方向指了指。「你不接電話嗎?」

「真的不是討厭。」他又強調一次。

「嗯,好,我知道了。」她把嬌艷的小花吃進嘴裡。如果不是討厭,那是什麼?

「是因為在乎。」他滿臉嚴肅地看著她。

致妃微微瞠大雙眼,愣住,眼角剛好瞥見管家正在偷笑,她驀地臉一紅,不小心被嗆到,劇烈的咳了起來。

「咳咳咳!」她立刻用手遮住嘴巴,以免食物噴出來,咳得滿臉通紅。他瘋了嗎?還是她聽錯了。

他見她咳得難受,馬上讓人替她送來一杯溫水,同時關心地問:「是不是菜不合你胃口?」

「很好吃,真的,我剛剛只是稍微嗆到。」她輕瞪他一眼,接過水杯,啜飲了一小口。

嗯,舒服多了。

「我在乎你不肯接我電話,更在乎你遲到是不是因為不夠重視那次約會。」他不讓她逃避,纏著話題不放。

「我很重視,只是身體突然出現狀況。」她輕咬著下唇,開口為自己辯白。

如果可以選擇,她也不想進急診室,花了她快一千元,讓她當月開銷很吃緊耶。

「每次想起那天的事,我都覺得自己很混蛋。」

「其實也沒那麼嚴重。」看著他臉上懊悔的表情,她感覺心跳正在偷偷加速中。「你要不要先接電話,萬一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剛才不是說震淡通訊的老闆跟夫人已經在公司等他,不立刻趕過去,萬一客戶走掉怎麼辦?都是錢耶。

貝籐熙接過電話,聽了一會兒,只淡淡回復一句「知道了」之後就掛斷。

就這樣?

致妃看得有些傻眼,他不用交代什麼,或者是做些什麼處理?

「我可以打包早餐在車上吃。」她馬上主動表示。

話一說完,管家奇怪地看她一眼,好像她提出一個很怪的要求。

「不需要。」貝籐熙搖搖頭,微側過頭,示意管家幫他再送來一杯咖啡。「可是時間表上顯示,我們九點就應該出門,現在都已經快九點半。」

「今天十點出門。」

「喔。」她點點頭。原來他心裡早有打算,這樣才對嘛,他好歹也是一間公司的領導人,隨心所欲應該不會是他的個人風格吧?「是有什麼特殊原因,所以你才決定更動行程?」

「原因就是--」貝籐熙雙目清朗,靜靜看著她。

「嗯?」致妃張大眼睛,洗耳恭聽。

正當她考慮要不要從包包裡拿出貝籐熙檔案跟筆,好好記錄下來時,他沉著嗓音,緩緩開口--

「我想要這樣。」

什麼「一天行程」,根本就是寫心酸的!致妃把「貝籐熙檔案」重重丟到抽屜裡關上。

跟她同處一室的貝籐熙手中正在畫設計圖,受到干擾,抬頭,用眼神向她發出疑問。

「怎麼了嗎?」

她搖搖頭,在心裡深深歎口長氣,瞄了眼計算機屏幕下的時間顯示,才早上十點,還有兩個小時才休息,要怎麼打發時間?

至於觀察貝籐熙這件事,她已經大約摸出一個雛形。如果沒有特殊事件發生,他早上會畫設計圖,下午做模型,或者畫一整天的圖,下班前看看員工模型做得怎麼樣,然後給予指導。

偶爾也會出現他什麼事也不做,只是單純發呆,或者看一整天書,接下來就會連續好幾天密集畫圖。

所謂特殊事件,就像是住進他家第一天時震淡通訊老闆來訪。說起那天的事,到現在她都還覺得相當匪夷所思。

話說那天貝籐熙大建築師慢條斯理踏進公司時,震淡通訊老闆賢伉儷已經坐在會議室裡等了一個多小時。

他一進門,看見他們也不寒暄,只問員工們拿給他們的咖啡好不好喝?那名老闆回答不錯,不過他更愛喝茶。

貝籐熙聽了之後,點點頭,說他有碧螺春、大紅袍、龍井,問對方要不要都喝喝看?

她能感覺得出來,那對生活過得很不錯的賢伉儷稍稍愣了一下,然後點頭,說他們很期待。

她以為「以茶會友」只是短短的開頭,就像序曲、一段開場白,結果貝籐熙居然跟他們聊了一上午的茶和國際局勢。

更扯的是,中午還叫飯店送餐點過來,大家一起聚餐。

吃過午餐後,貝籐熙開始請對方喝紅酒、白酒,最後還搬出整套調酒工具,當場把會議室變成調酒室。

直到下午五點,聊得很開心的雙方終於願意說點正經事,震淡通訊老闆剛提到想把建築案交給他來設計的事,貝籐熙突然抬起一手,說了句「請等一下」。

然後,他按下內線電話,要員工到他辦公室,把編號36938的模型拿進會議室。

編號36938的模型?他們還沒開口,東西已經做好了?聽到他的話,她跟震淡老闆賢伉儷全都傻眼,直到一座驚人的三螺旋建築模型擺上會議桌時,他們三人還沒有一個人回過神來。

「這是你們要的東西,現在就可以把它帶走。」貝籐熙看也不看作品一眼,反而緩緩站起身,一副談話結束的姿態。

她眼睜睜看著那對夫妻一頭霧水又滿臉錯愕,在貝籐熙肢體動作的暗示下,震淡通訊老闆小心捧起模型,腳步飄忽地走出公司。

她這輩子還沒這麼詫異過,腦袋只有一個念頭:貝籐熙不是瘋了,就是病了!或者是以上都有。

捧著大把鈔票的大老闆走進他公司,他居然不談理念,不講案子細節,更別提合約,只是喝茶、談國際、講古、品酒和玩調酒?

等到對方提起正事,他僅用一句話的工夫跟一個建築模型,就把對方請出了公司。

她費解外加無法理解,不曉得這間公司怎麼還撐得下去?當場,她算家裡家計簿的模式,瞬間啟動,很想叫他把公司賬簿拿出來,讓她好好精算一下,粗估看看公司什麼時候會倒。

後來,她才知道,早在震淡通訊的秘書打電話過來時,他就已經動手畫圖,親自做好模型,卻什麼也不說,擺在辦公室裡將近一年。

「你為什麼不通知他們模型已經做好了?」她在他一臉好笑的表情下,緩緩回過神,第一句話就是這句。

「想要的時候,他們自己會過來拿。」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不怕他們不來拿?」

「不拿也沒關係,那個設計我做得很開心。」

「你是建築師,不是藝術家。」

他認真想了一下,點點頭。「我跟你的想法一樣。」

當下,她覺得自己好像又快昏倒。

貝籐熙停下手邊動作,發現她正在注意時間,然後一邊歎氣一邊往計算機裡輸入數據,接著開始猛敲桌上的計算器。

他以為她餓了,所以開口問:「你今天中午想吃什麼?」

「天氣這麼熱,來點酸酸辣辣的泰式料理最棒了。」她先把三姐妹的薪水通通加總起來。

哇?不錯喔,居然高達十幾萬!

大姐那裡收入最多,不僅有房仲的抽成,還有豪華遊艇公司的分紅,有姐夫用滿滿的愛全力護航,效果果然不同凡響。

小妹雖然賺得最少,可是她總是可以幫她們省下每一分錢,固定收入兩萬多,網拍一萬多,家庭用品支出居然是零?!

仁妃絕對是阿省一族中菁英中的菁英!贊贊贊。致妃抓起手機,傳了一個大飛吻給小妹,聊表心意。

「好,我讓人去訂。」貝籐熙見她眉開眼笑,忍不住好奇,拋下畫到一半的設計圖,默默走到她身邊。

什麼事可以讓她笑得這麼開心?

「嗯嗯。」她敷衍回答,雙眼露出精光,正要大刀闊斧規劃下下個月的家庭支出表。

「你在做什麼?」

「規劃下下個月的家庭支出預算表。」她仔細規劃每一分錢的用途,最好能一元當三元使用更棒。

「這個是什麼?」他伸出手指指著計算機屏幕裡Excel的某一角。

「每月存款。」她看一眼就能回答。

「那這個?」手指又移動。

「每星期支出。」

「為什麼不是每月支出?」

「存錢要大筆大筆存,花錢要小額小額花。」致妃快速回答著。「這是我從《畢業五年,一定要存到一百萬》這本書看來的,幫助很大!」

等等,不對勁。

她猛一轉頭,發現原本應該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貝籐熙,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跑到她身邊問東問西。

設計圖畫好了?她用眼神問他。

「你似乎很會掌管家庭開支?」貝籐熙假裝看不懂她眼底的問號,興致勃勃地問。

「做了快十年,已經是有口碑的了。」懶得理他,致妃繼續埋頭做自己的事。

「你呢?有在管家庭內部開支嗎?」

「我連家計簿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以後我家裡的帳,你幫我管好不好?」問得好順口。

「好啊,你要付我多少錢?」她回答得很快,有錢好辦事。

「既然錢是你在管,你可以自己拿,只要把數字寫在支出上,你方便計算就好。」

聽他說得好像真的一樣。她停下手邊動作,輕睞他一眼。「別講的好像我是你老婆。」

「我的確希望你是我老婆。」他看著表格裡密密麻麻的數字,心中很是佩服。

「我不太會算,只會賺。」

聽見他的話,她心頭輕輕震動了一下,不過一想到震淡通訊的案子,她忍不住

停下手邊工作,轉頭看他,替他擔心起來。「你確定自己有在賺?」

他但笑不語,想到她沒有反駿老婆那件事,反而還關心起他能不能賺到錢,立刻笑得滿面春風。

這是好現象。

看著他淡定的表情,致妃決定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手邊工作。

不曉得他什麼時候會破產,平常不怎麼算錢已經很可怕,卻擁有一間十多人的公司,住別墅,家裡有管家跟兩名傭人,一位負責蔚房跟清潔,一位負責花圜跟雜務,會不會哪天付不出薪水?

幾分鐘後,她聽見他拿起電話,開始跟飯店定貴鬆鬆但很好吃的午飯,她聳聳肩,決定隨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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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1 11:09: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兩人「形影不離」半個多月,在公事上,除了偶爾冒出針鋒相對的小火花之外,一切都算順利。

但私底下的相處可就沒這麼樂觀了。

現在午餐都是由貝籐熙叫外送,全公司的人一起吃,根據某員工偷偷溜到她身邊爆料,聽說這是她到公司後才有的福利。

「今天下班,我要到醫院看爺爺。」接近下班時間,他突然停下繪圖工作,雙眼定定看著她。

正在和埃米莉聯絡的致妃沒多想,直覺性回答。「好,那我先回家。」

聽到自己脫口而出「回家」這兩個字,雙手陡然一僵,偷偷瞄向他,他的表情果然變得有些古怪。

她連忙清了兩下喉嚨,故作自然地解釋。「我的意思是回去「臨時住所」,你去看爺爺,有我這個外人在,應該不太方便吧?」

此話一出,他臉色突然難看起來,語氣轉硬,不太高興地開口。「我們說好什麼事都要一起。」

「好,什麼事都要一起,這樣方便我寫報導。」她壓下怒火,堆起虛假的微笑,笑看著他。

「請問你要怎麼向家人介紹我?」尤其是他爺爺。

他應該不喜歡人家對他問東問西的吧。

「除非他們明目張膽地問我,否則我不介紹,讓他們自己去猜。」

「真貼心。」她嘟囔著。

「走吧。」一邊說著,他一邊站起身。

「等等,可是我今天要去買鞋子。」致妃飛快處理著手邊工作,按下儲存後,準備將計算機關機,抬起左手,向他比出暫停的手勢。

「你故意跟我作對嗎?」一向習慣讓別人來配合他的貝籐熙,雙手抱胸,臀部輕靠著自己的辦公桌,靜看她忙得不可開交的模樣。

「今天是二十號。」她哪有閒工夫跟他作對。

這是什麼怪回答。「所以?」

「今天是一間很不錯的鞋店十五週年慶,當日過去買鞋,不論有沒有特價,一律打九折。」想到等一下要去購買一年一度的新鞋,心情頓時飛揚。

「九折算是划算的折扣嗎?」他一開口問,馬上從她「拜託,你在開玩笑嗎」的眼神裡,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當然不算!」致妃趁計算機正在關機的幾秒鐘時間,飛快算給他聽。

「不過,我先前買了他們的現金禮券可打八折,也就是我用八千塊,就可以買到一萬元的產品,再加上這個月我生日,壽星當月購買,還可以再享七折,而且購物超過三千塊,就可以免費續享會員權益一年。」

「你這個月生日,我怎麼不知道?」他眼神一亮,馬上抓住重點問。

「這不是重點。」她搖頭,這人完全畫錯事件重點。「我生日已經過去兩個多禮拜了。」

對他來說,這才是重點!貝籐熙一臉被她打敗的表情,繼續聽她如何把金算盤打得超級響。

「那間店的鞋子不管是質料還是作工都在水平之上,雖然有點小貴,不過錢花得很值得,我打算幫全家人各買一雙,還有姐夫跟快要三歲的永胤,總共要一口氣買五雙鞋,要什麼款式跟尺寸我都確認過了,不會花太多時間。」她預計不到半小時就可以完成。

永胤?他微微皺眉。

和胤澤的兒子同名,這麼巧?

看她雙眼閃閃發亮,他忍不住又問:「經過精算,能省很多嗎?」

「我算給你聽,你聽過就知道差多少。」談到這種事,致妃馬上火力全開,雙眼炯炯有神。

「我總共要買五雙鞋,原價總共要九千八百塊,先十五週年慶打九折,再用禮券八折購買,最後再加上我是當月壽星七折,一層一層打折下來,我只要花四千九百三十九元就可以買到五雙鞋,一共省下快五千塊。很多吧!這已經是很多人四分之一的薪水了。」

「我聽得頭暈。」貝籐熙佩服得直搖頭,朝她豎起大拇指。

「你生下來吃好穿好,從來不用精打細算,聽了當然會頭暈。」計算機關機,她抓起包包站起身。

「其實買鞋子並沒有實時性,所以我們家都會等到最優惠的時候再一起買。」

「你生活過得很辛苦?」他走到門邊,手掌放在門把上,為兩人打開門。

「一點也不辛苦,只要想著我們姐妹的夢想,隨著存款一點一滴往上增加,我只會覺得越算越興奮,怎麼會辛苦?」

「你們的夢想是什麼?」他聽得入迷,問題一接著一個,同時發現一向都是她問自己問題,他卻很少主動問她什麼。

「買一塊喜歡的地,蓋一棟我們喜歡的小木屋,吃自己種的乾淨蔬果,家裡的設計也都是我們喜歡的,這樣就很滿足了。」談到夢想,致妃臉上散發著期待的光芒。

貝籐熙一路引領著她走進電梯,到了地下室,坐上他的高級房車,車很快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地買了?」他問。

「買了,我姐夫幫了很大的忙。」

「木屋也蓋好了?」他又問。

「還沒,這就是我要努力存錢的原因。」想到蓋一棟木屋要花的費用,和目前累積的存款數字,她重重歎了一口氣。

未來,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吶?

看著她臉上的光芒變得有些黯淡,他馬上脫口而出。「也許我可以幫上一點忙,設計圖我可以幫你畫,也有認識的廠商,價錢方面很好談。」

原以為自己這樣說,她會很高興,沒想到她雙手抱胸,轉過臉,滿臉警告地看著他。

「不行,這樣犯規。」致妃對他搖搖頭,可雖然拒絕,心裡卻對他的話感到很高興。

這個以為全世界應該繞著他打轉的男人啊,居然也有熱心提供幫助的一天,還一臉期待?

「犯規?」他愣住。

他們有在玩什麼遊戲嗎?

「除非你是我姐夫或妹夫,否則就不能插手。」這是繼大姐差點跟姐夫鬧翻後,她們新訂的規定。

心中填滿挫敗感,貝籐熙無奈地看著她,為什麼一定要姐夫或妹夫,她就沒想過他們之間的可能性?

滿心苦澀的他先載她去買鞋,只花了十分鐘就通通搞定,接著,她陪他到醫院探望爺爺。

當他們走進病房時,裡頭只有看護和快一百歲的老爺爺,其餘的人似乎都出去用餐了。貝籐熙說過,他其他家人也會在醫院。

貝籐熙走到病床旁,看老人家閉著眼似乎在休息,他雙手握住床單外干皺的手掌,靜靜站著,動也不動十多分鐘。

「我出去一下。」看護看他們一眼。

「嗯。」他側過頭,點了點。

致妃眼尖的發現他眼眶裡似乎有可疑的水光,她正要上前看個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察覺到了什麼,突然開始說話,也阻止她好奇趨前的動作。

「小時候我跟爺爺最親,我父母一直為了自己的事業忙得不可開交,是爺爺陪我度過每一個生日、過年跟兒童節,就連學校的家長日,也都是爺爺代為出席。」

「你爺爺他一定很愛你。」她聽出他聲音慢慢變得沙啞。

他始終沒有轉過來看她一眼,只是抬起手,摸摸自己的鼻子跟雙眼,接著說:

「也許吧,我只知道,每當我最需要親人的時候,不管爺爺在世界哪裡,他總是會立刻坐私人飛機趕到我身邊。」

私人飛機?致妃雖然感動於這對祖孫的感情,但一聽到跟自己絕緣的交通工具,突然覺得這段對話好不真實。私人飛機耶!

「小時候我就立志長大後要做一份以我為中心的工作,如果我不願意,就不用在世界各地到處跑的工作,可是我卻忘了自己長大了,應該要換我好好照顧爺爺。」

鼻音又更重了?致妃秀眉皺得死緊,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床上的老人家突然睜開炯炯發亮的雙眼。

「我才不需要你照顧,將來記得好好照顧我寶貝曾孫還比較實際。」貝爺爺雙目有神,聲音卻很虛弱。

「寶貝孫子,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帶孫媳婦來給我看看?想要我死不瞑目嗎?」

「爺爺,你會長命百歲。」貝籐熙的聲音聽起來正在力圖表現開朗。

站在這對爺孫後頭的致妃想起剛剛買鞋的時候,他就一直悶悶的,難道他是在擔心爺爺的身體狀況?

「我的確已經快要破百了。」貝爺爺咕噥了一句,突然轉頭看向她,雙眼瞪大。

「寶貝孫子,這是我的孫媳婦吧?很漂亮,眼睛看起來跟我有點像,一副會精打細算的樣子,嘴唇比較像你奶奶,好像挺強勢,其實心地善良。」

「爺爺,她不……」貝籐熙見她表情有點尷尬,連忙想要解釋。

「孫媳婦,過來,讓我看看你。」

致妃看看他,又看看笑容滿面的貝爺爺,慢慢朝他老人家身邊走過去。

「爺爺,你好。」她雖想否認,但看老人家高興的樣子,心一軟也沒多說,還是盡量自然地打招呼。

「真懂禮貌,爺爺喜歡你,你是做什麼的?」

「記者。」

「記者好。」貝爺爺眼神一閃,突然追問。「你會算錢嗎?」

「我年紀很輕的時候,雙親就過世了我,們加的帳都是我在算,雖然總金額不多,可是還是可以存到錢。」這可是她的超級強項啊。

「噢,這個好,這個好,我這寶貝孫子什麼都好,就是有點恃才傲物,還有對金錢數字沒什麼概念,只會賺、會花,卻不會精打細算。」貝爺爺說完還哈哈哈大笑兩聲,結果卻不小心咳了起來。

貝籐熙見狀,馬上彎下腰替爺爺拍拍背,動作溫柔又極具耐心。致妃有點詫異,原來他也有很溫柔的一面,真是意外啊。

「這我知道。」她也有同感。

爺爺,您擔心得很對!姜果然是老的辣。

「你也知道這點?」貝爺爺笑開懷,只差沒拍手叫好。

「很好、很好,你以後就幫他算帳,每個月撥一百萬給他當作零用錢花花就好,其他的錢你盡量幫他規劃,不用浪費時間經過他同意。」

「每個月撥一百萬?」還當作零用錢花花就好?!致妃聽了傻眼,心臟差點當場停擺。

他們家一個月還存不到一百萬耶!

看著她錯愕的表情,貝爺爺馬上會意。「寶貝孫媳婦,你好像還不知道他年收入多少是吧?」

「爺爺,她其實還不是我女朋友。」貝籐熙開口澄清。雖然他很想順水推舟,可依她排斥他的態度……他必須顧及她的心情。

「還不是?依你的性子不會隨便帶個女人來見我,你還想騙我這個老頭?咳咳咳!」貝爺爺臉色大變,雙眼怒瞠。「你長大後,我只希望你能夠找到一個好姑娘結婚,好好過日子,這是喜事,又不是什麼壞事。咳咳咳!你誠實一點,讓爺爺高興高興不好嗎?我再活也沒幾日……咳咳咳!」

「爺爺。」他忙拍背遞水,卻濃眉緊皺,滿臉為難。

致妃感覺病房內氣溫驟降,又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連忙跳出來開口說話。「爺爺,對不起啦,是我希望結婚前能夠低調,不要公開,他是為了我,才對你這樣說,不是他的錯。」

「原來是為了我的孫媳婦啊?」貝爺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聽見她的話後,滿意地點點頭。

「看來他很體貼你。」

「是啊。」她燦爛一笑。

貝籐熙感激地看她一眼,她聳聳肩,輕描淡寫帶過。

「打算什麼時候結婚?」貝爺爺果然是老薑中的老薑。

「還沒決定。」貝籐熙深深看著她,誠實回答。

「寶貝孫子,既然認定是她,動作就要快,要是被人追走怎麼辦?」貝爺爺急得眉頭又皺了起來。

這時候,病房門被人打開,一群人鬧哄哄地走進來,畢竟要做採訪收集過資料,她認出貝籐熙的父母。

「你們回來得正好,快來看看我的孫媳婦。」貝爺爺一嚷嚷,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轉向致妃。

「這是我中意的孫媳婦,以後大家要對她好。」

貝籐熙見母親不高興地盯著致妃,挑高右眉,一手放到正苦笑著的她肩膀上,神情冷沉看著母親,把她拉到自己身後。

被自己兒子冷盯著,貝母連忙收回視線,雖然因為忙於工作和兒子不親,但被如此對待心裡仍很不是滋味。這女人一身寒酸,身上連一件名牌都沒有,也想踏進貝家大門?想得美。

「是,大家長的命令我們不敢不聽。」貝父馬上開口應諾。

所有親戚把病床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關切貝爺爺的狀況,而人群內裡頭有一個五歲小女娃,擠在一堆大人之間,一手抓著媽媽的裙襬,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致妃。

「亮亮,這樣拉媽媽的衣服,衣服會壞掉喔。」小女孩的媽媽皺眉,不太開心地警告。

「馬麻,對不起。」亮亮低下頭,慢慢鬆開手,表情看起來很寂寞。

致妃注意到了,對亮亮友善一笑,悄悄招了招手,待小女孩困惑地走近,她跟她打招呼,給了她一顆巧克力。看小女孩有些靦眺地笑了,致妃想,幸好自己喜歡巧克力而隨身帶了些,才能哄她開心。

「爸,丹雲說她也想來看看你,你見見她好不好?」貝母擠到病床的另一邊,握起公公的手。

貝爺爺甩開她,冷斥。「我為什麼要浪費體力見外人?不見。」

哈!致妃現在有點理解貝籐熙那種以自我為中心的態度,究竟是遺傳到誰了。

貝爺爺不理滿臉鐵青的貝母,轉過頭,當著眾人的面,對貝籐熙認真囑咐道:「你要快點把她娶進門。知道嗎?」

「只要她願意點頭,我馬上辦婚事。」貝籐熙一說完,馬上挨了致妃一記狠瞪。

當下,貝母臉色瞬間黑掉。

回到家,坐在他對面,致妃一面用晚餐,一面找到機會就偷偷瞪坐她對面的男人。

吃到最後一道甜點時,貝籐熙終於受不了這種精神折磨,乾脆放下刀叉,專注地看著她。

「你在氣我,為什麼?」

「結婚的事,你說得很順口嘛。」她也學他,放下刀叉。

這個大少爺,每天午餐、晚餐都得花兩小時,整張一天行程表裡,只有這項是被嚴格遵守的。

「當然順口,那也是我由衷的希望。」貝籐熙朝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隨即默默退出餐廳。

聽見他赤裸裸的表白,她的心猛然一縮,連忙轉開停在他臉上的視線,悻悻然開口。「你母親也在場,她都快氣炸了。」

「你只擔心我母親的反應,似乎並不排斥將來可能嫁給我這個想法?」他只挑自己在乎的重點進攻。

「我哪有?你不要亂講。」她雙手抱胸,冷瞪著他。

「是不是你心裡有數,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先前傷害過她一次,讓他一直很小心翼翼對待她,但今晚他耐心短缺,不想再放任她逃避兩人之間明顯的感情跟默契。

「姓貝的,你今晚幹嘛一直挑釁我?」致妃挺直背部,抬高下巴,氣憤地看向他。

「錯,我今晚很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爺爺那麼好。」他又說出令她出乎意料的話。

她一時措手不及,眼神飄開,假裝隨意地說道:「我是為了你爺爺,跟你無關。」

貝籐熙見她被自己逼急了,話題猛然一轉。

「上次你不是說,訪談有一部分會涉及我的隱私?」他靜靜盯著她,嘴角不懷好意上揚中。

「對,康先生要求我要對你做非常深度的報導,包括家境、求學、戀愛、人生觀等,通通都要。」致妃愣了一下,不懂他怎麼突然主動提起這件事。

「只剩下戀愛方面,這部分你嘴巴好緊,上次我問過你,你不是已經拒絕我了?」

「感情是很私密的事,不過,我現在可以接受你的採訪,但我有條件。」他開始慢慢佈局。

逼一點,放一點,再一舉狠狠進攻。想要誘人上鉤,其實就只有這一條黃金定律。

「我覺得如果你哪天不想做建築師,很適合上談判桌。」她嘴裡嘀咕著,雙手飛快從隨身包包裡掏出紙筆。

「我們要一問一答,問彼此感情私事,而且保證一定要誠實,問題不能跳過。你敢不敢?」

聽見他挑釁的問句,致妃立刻瞪他。

「沒有什麼是我不敢的!」不過就是感情這檔事,她現在空白得很,不怕他問。

「很好,女士優先。」他朝她比了一個請的動作。

「你現在有沒有中意的對象?」她一面問,右手握著自動筆,飛快在筆記本上做記錄。

「有。你現在有沒有中意的對象?」

「沒有。你處在暗戀或單戀的狀態?」

「算是,她天天都待在我身邊,但她還不清楚自己對我的感覺,不對,應該說她故意忽略對我的感情。」

聽見他的回答,手中的筆不堪她使勁一壓,「啪」的一聲,筆尖當場斷裂。她慢慢抬頭,冷冷看向他。

「姓貝的,你現在是在暗示我喜歡你?」就知道他突然這麼主動,肯定另有用意,還真是不出她所料。

「你沒有嗎?」貝籐熙黑眸靜靜端詳著她。

「好,那我問你,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致妃拋開筆,開始跟他快問快答。

「飛機上。」

「說謊。」她直接否定。

「說議的人是你,不是我。」

致妃一聽見他的指控,臉色驟變、胸口冒火,正要發作,他突然緩緩站起,走到她身邊,拉她站起身,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到她面前。

「這是?」她看著他,遲遲沒有低下頭看他手中拿的東西。

「你看一下。」他鼓勵她。

她把紙張打開,看見上頭是自己的字跡,斗大的標題寫著「令人著迷的搞不定」--

搞得定飯店;搞不定旅行。

搞得定美麗;搞不定氣質。

搞得定工作;搞不定未來。

搞得定需求;搞不定渴求。

致妃瞪大雙眼,呼吸瞬間急促起來,轉頭,不可思議看著他。「這是我在飛機上亂寫的內容簡介:!」

「你寫得很好,尤其最後一句,更是我認識你之後的真實寫照。」貝籐熙捧起她的臉,深情凝望著她。

「你一直收著?」她搖搖頭,心跳急促。這不可能是真的,他怎麼可能……可

事實又擺在她眼前。

「從相遇那天起,」他傾身,貼近她唇邊,輕輕吐著熱氣,若有似無地誘惑著她。「這張紙天天在我胸口的位置存放著。」

「你--」她震驚到說不出話來,想要往旁邊躲開,卻被他壓制住,困在他有力的長腿之間。

今晚,她休想逃開。

「我再問你一次,請你誠實地告訴我。」他雙眼真摯灼熱、語氣帶著令人揪心的懇求,嗓音低啞地問:「你有沒有中意的對象??

致妃呼吸越來越急促,腦袋又熱又脹,被那雙炙熱的認真黑眸凝視,實在很難掩飾自己。

在理智介入之前,她聽見自己緩緩開口,「有……」

他深深凝望著她,嘴唇與她輕碰,只給一點,像蜻蜓點水一樣,在她承認之前,沒有深深吻上她的打算。

「誰?」貝籐熙一手抬高她下巴,一掌繞到她背部,替她緊繃的身體緩緩按摩。

「在浴池裡,誘惑得我理智全失的男人。」她輕輕閉上雙眼,把自己心裡最深處的感情向他坦白。

「先前為什麼不願正視我們之間的感情?」他輕吻著她的唇,嗓音粗啞,動作卻輕柔無比。

「我從不跟採訪對像扯上關係,那有違我的專業。」他身上的熱度像潮水般慢慢湧向她,令她渾身輕顫不已。

貝籐熙嘴角上揚,雙手微微顫抖,在深深吻上她之前,熱唇貼在她耳邊低喃。

「致妃,我愛你。」

她狠狠一顫,在有所反應之前就被他吻得天昏地暗,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宛如投身在熊熊烈焰之中,只能不斷燃燒、呻吟。

他將她帶入自己房間,精壯雙臂緊緊擁著她,恨不得將自己完全融入她體內,但他的進攻卻是溫柔多於強悍。

她緊緊包覆著他,生命中缺失的某一塊被他完全填滿。

直到最後,她的渴求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在崩潰前一刻,他才火力全開,放肆律動起來。

貝籐熙有了慘痛的前車之監,這一夜,致妃沒有機會溜回自己房裡。

直到天泛魚肚白,他摟著懷裡赤裸裸的敏感身體,進入三十坪的寬敞浴室,將她重重壓上牆面,再次一舉深深埋入她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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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1 11:11: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會讓你真正屬於我,心甘情願又腦袋清醒地躺在我身下。

貝籐熙果然說到做到。

致妃坐在會議室裡,桌面正中央擺著一個他親手完成的建築模型,他以她從未有過的謹慎態度,帶領幾名建築師進行討論。

幾乎是第一眼,她就喜歡上這個建築模型。

三棟兩層樓木屋圍成一個圓形,彼此以空中走道與一樓迴廊相連,外型兼具時尚與溫馨感。

她最喜歡的一點是三棟木屋中間采天井設計,引進自然采光,還植有一棵大樹,讓人不管哪個待在房子的角落,都能擁有自然天光與綠景。

小妹一定會喜歡,因為能省下不少電費。

大姐也肯定喜歡,因為孩子會需要陽光。

致妃快速看一眼坐在大位上的他,內心憤恨不平。為什麼他看起來一點事情也沒有,她卻全身疼痛?

自從睡進他房裡後,一連七天,每天除了上班、到醫院看他爺爺、回家吃晚餐以外所有時間,都耗在他的床上。

這七天,她胸前總是佈滿他的吻痕,從未真正消失過;肩膀上被他清晨的胡碴磨得發紅,甚至有些破皮;嘴唇根本不用擦口紅,很自然的又紅又腫,比花大錢打針還有效。

而她最擔心的一點,就是自己走路的方式,長時間緊繃的雙腿隱隱發酸,讓她走路時都微微發抖。不曉得有沒有被誰看出來?

「除了以上討論,各位還有沒有其他建議、更好的點子,或者是尖銳的批評?」貝籐熙緩緩站起身,表示會議快要接近尾聲。「致妃?」

他突然點名,害她愣了一下,隨即發現眾人因他一句話,紛紛對她行注目禮。

致妃馬上回神,露出專業級的記者燦爛微笑,明明緊張得要死,卻能輕鬆聳聳肩。

「我不知道還有最後這一項,否則我一定拚命發言,發揮記者最嚴厲的本色。」

頓時,會議室裡低笑聲不斷。

「致妃,老實說,你喜歡這個作品嗎?」貝籐熙彷彿隨口一問,但看著她的目光卻透露著一股異常的認真。

「喜歡,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它偷來,蓋在我家的土地上。」被他認真的目光所引導,她坦言心裡話。

聞言,貝籐熙靜靜看著她,唇邊淺笑顯得莫測高深。

「還有什麼事要報告,沒有就解散。」他說這話時,目光已經從她身上轉移開來。

「震淡通訊老闆昨天匯款一億進公司戶頭,我今天會回復對方已收到款項。」設計費一億?致妃聽得傻眼。

「他打算在上海浦東花多少錢蓋?」貝籐熙顯然比較關心這一點。

「依照我們的評估,六億人民幣。」

致妃瞠大眼,她甚至連一億後頭有幾個零都不知道,難怪爺爺說他很會賺,本來她還擔心他這間公司會倒,簡直白操心。

突然,會議室外響起敲門聲,接著,總機小姐開門進來,拿了一張紙條給他,臉色很凝重。

貝籐熙面無表情看完後,請大家先出去,等會議室門被人輕輕闔上後,他邁開長腿,幾個大步衝到她身邊,將她從椅子上拉起,緊緊抱住她。

致妃直覺有事情不對勁,而且不是公事。

他抱得很緊,讓她幾乎快要不能呼吸,但她還是靜靜等他主動鬆手,直到好幾分鐘後,她覺得自己快要斷氣前,他才終於鬆開。

「我要馬上趕去醫院一趟。」貝籐熙雙手放在她肩膀上,臉色慘白。

她沒有問發生了什麼事,只想要待在他身邊,他現在看起來好……脆弱。

「好,我回辦公室拿包包。」

她正要走,他雙手略微施力,阻止她離開,沉默半晌後,看著她緩慢地搖搖頭。

「致妃,這次你不一定要去,我怕場面恐怕不是很……融洽。」他臉色僵硬,全身緊繃。

「記得我是做什麼的嗎?」看著他不尋常的模樣,致妃很快反應過來,恐怕是爺爺……但越是這種時候,她越應該站在他身邊。

「我是專業記者,衝突場面是家常便飯,你完全不用擔心我。」

「可是我們回台灣第一次碰面時,你看起來好傷心。」貝籐熙不想重蹈覆轍。

先前傷了她自尊時,她脆弱的模樣到現在都還令他心有餘悸,所以他才下意識想讓她避開這些場面。

「我從來沒有那樣失態過,是被你傷害才出現那些反常行為,其他人可沒有傷害我的武器……」她吶吶開口,越說越小聲。

愛一個人的同時,往往也等於把能真正剌傷自己的武器交到對方手中。

直到現在,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那些反常的行為,都指向一個原因,她在乎他,而且心裡一直有他。

聽到她的話,他神色激動,胸膛起伏速度越來越快,用眼神告訴她自己多想緊緊抱著她。

致妃瞭解,給他一個淡淡微笑,見狀,他一把將她扯入懷裡,緊緊抱她一秒鐘後鬆手,快速交代。

「我去開車,你去拿包,我們大門口碰面。」

「好。」她點點頭。

致妃走回辦公室前,回過頭,看著獨自站在電梯前的他,突然覺得他的背影像淋了水一樣,泛著一股又濕又沉重的感覺,令人好想衝上前去,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當他們趕到醫院見爺爺最後一面時,亮亮被大人們丟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病房內傳來微弱的誦經,以及爭奪財產的爭執聲。

貝籐熙一趕到,立即把所有人轟出病房。

被丟出病房外的親戚們從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慢慢靜下來,尷尬地互看,然後一個個安靜走入病房。

致妃坐在亮亮身邊,過了好久,亮亮才小力拉拉她衣角,抬起頭,粉嫩嫩的小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亮亮,怎麼了?」她問。

「阿姨,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啊。」

「馬麻說爺爺快要死了。」亮亮一面說話,一面仔細觀察致妃,發現她表情突然變得怪怪的。

「什麼是快要死了?」

「嗯……」致妃張開口,猶豫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說明比較恰當,也比較不會在孩子心裡留下陰影。

在她想出一個好的解釋方式前,沒想到亮亮馬上又開口。

「是不是我再也看不到爺爺?再也不能跟爺爺一起吃過年的飯?」亮亮張著大大的眼睛,表情似懂非懂,眼睛裡有著恐懼和難過,眼眶微微發紅。

貝籐熙走出病房,遊魂似的慢慢走到她身後,見她背對著病房門口,正專注的跟亮亮說話。

聽見亮亮的話,他泛紅的眼眶又迅速積聚濕意,全身緊繃冷硬。

他深吸口氣,正要開口把亮亮喊到自己身邊,免去她啞口無言的窘境時,未料,她居然溫柔地開口了。

「亮亮,你知道「水」這種東西嗎?」致妃一手撫摸著亮亮的頭髮,輕輕柔柔地開口說話。

「嗯。」亮亮點點頭。

「水在常溫下是水,拿到冰箱裡頭就會變成冰,遇到高溫就會變成水蒸氣,不管是水、冰,還是水蒸氣,水的狀態改變了,有時候甚至看不到它,但水就是水,這點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而爺爺也是,無論怎樣,都是你喜歡的爺爺。」

站在她身後的高大身形隱隱一震,原本僵硬的身體開始慢慢放軟,緊繃的臉部表情也逐漸舒緩開來。

亮亮靜靜看著她,偏頭,想了很久之後,嘴角微微上揚。

「阿姨這樣說,我就懂了!」她用力點點頭。

貝籐熙空洞的眼眸有了一絲光采,露出被安慰過後的放鬆表情。

致妃翻開完成的貝籐熙檔案,找到一天行程那一頁,看了下手錶。

早上九點半,兩人準時抵達公司,分秒不差。

她重重闔上本子,自爺爺過世後,從來沒有遵守過這張時間表的他,開始過起令人不安的規律生活。

每天晚上,他靜靜摟著她睡覺,有時候清晨她睜開眼時,會看見他張著雙眼,看著她,似乎一夜未眠。

他的話變少了,常常埋頭畫設計圖,一整天說不到一句話,兩人雖然一起行動,卻很少有互動。

她有時候會覺得,他似乎變得不太搭理自己。

三十天期限已到,今天是她最後一天來這裡,明天開始她就會回雜誌社工作,在他家的東西,早上她已經收拾好,管家會派人把東西直接送到她家。

所有人都覺得貝籐熙應該會有所表示,但時間慢慢來到中午,公司裡依然和平常沒兩樣……

直到下午三點,他終於有點不同,但不是因為她,而是一名突然造訪的陌生女人--范雨晴。

原本坐在位置上畫圖的貝籐熙一接到總機小姐的內線電話,馬上衝出辦公室,親自把一位氣質很好的女人帶進來。

兩人一見面,依照他們在國外唸書時的習慣,貝籐熙立刻給對方一個親密的人擁抱,對方也緊緊抱著他。

對外國人來說再尋常不過的打招呼動作,看在底下員工眼裡,反倒成了極為曖昧的舉動,大家目光開始往這裡飄過來。

相擁持續一段時間後,他放開她,范雨晴卻始終低著頭,好像在哭的樣子,像是怕對方不好意思,他像個騎士般,以高大體型擋住眾人好奇的視線。

致妃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著他們,胸口微微剌痛,腦袋一片空白。

當他摟著范雨晴經過她面前,看著她略帶困惑的受傷眼神,張嘴欲言,卻聽見身邊開始傳出低低啜泣的聲響,他神情一凜,快速丟下一句「我之後再跟你解釋」後就跟范雨晴走進會議室。

就這樣,他頭也不回地拋下她。

一直到下班時間逼近,那兩個人都沒有走出會議室。

致妃清楚感受到辦公室詭異的氣氛,盡量關在辦公室裡不出去,直到水杯空了,才拿起杯子站起身。

「范雨晴怎麼會突然跑來?我以為辦公室裡的那個才是正宮娘娘。」員工們盡量壓低音量討論。

「天知道,以前范雨晴來,不管手邊工作有多急,頭兒都會拋下工作,親自接待她,原本以為他們會在一起,後來中間好幾年都沒看過她,現在又突然出現,老實說,我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以前他就對那個女人特別與眾不同?致妃覺得胃部縮了一下,一股酸澀泡沫直衝喉嚨。

「聽你們這樣說,好像會議室裡頭那個才是正宮娘娘?」

「噓,不要亂說話,要是被辦公室裡的正宮娘娘聽到,她心裡會有多難受?別忘了,這一個月來頭兒為了她,中午天天請我們吃飯。」

致妃拿著杯子的手用力握緊,腦袋一陣發熱。

不要同情她,拜託。

「可是頭兒一看到舊愛,馬上拋開新歡,也是鐵錚錚的事實啊!」

致妃沒有再往下聽,忍著反胃的噁心感,她端著空水杯,回頭快步走進辦公室,把自己關在裡面,再也沒有出去過。

一直到下班時間,會議室的門依舊緊閉,她忍著滿腹心酸,默默地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乾淨,抱起紙箱,走出辦公室。

明知道今天是她在這裡的最後一天,他居然不打算出來跟她說幾句話嗎?

「致妃,你要走了?」總機小姐看見她抱著紙箱走出來,嚷了起來。

「對,幫我跟他說一聲。」致妃強顏歡笑說完話,背脊挺直,頭也不回地走出事務所。

走出大樓,從緊繃了好幾個小時的環境裡逃出來,她大大鬆了一口氣,同時感覺臉頰上有些濕濕的。

下雨了嗎?

她抬頭,看著烏雲密佈卻未有雨絲的天空,輕輕歎了一口氣。

「致妃?真的是你,原本我開車經過,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幸好我有停車過來找你。」一道興奮的聲音突然衝進致妃耳朵裡。

她連忙深吸口氣,抬起一手飛快抹去不爭氣的眼淚,轉頭望向聲音來源,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歡天喜地。

「你是--」她不可思議地張大雙眼。「高喬楚?」她高中時期的校草,也是自己曾經暗戀過的對象。

「你還記得我?我好高興。」高喬楚從懷裡拿出一張名片給她。「這是我的名片,現在我在美商公司工作,大家都叫我丹尼爾。」

「我現在沒有手拿名片給你。」致妃看著手中的紙箱,無奈地聳聳肩。

「你剛離開一份工作?」高喬楚問得很小心,朝她伸出雙手。「我來幫你拿,這東西看起來很重。」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搖搖頭,正想解釋,天空突然響起一聲巨響,緊接著,豆大的雨點開始大量灑下。

「啊!」

「下雨了。」

身邊不斷響起驚呼聲,高喬楚主動拿過她手中的紙箱,下巴往路邊一指。「剛才為了叫住你,我把車停在路邊,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冰冷雨滴落在身上,致妃縮著肩膀,伸出手,想要拿回自己的紙箱,但高喬楚不給。

「快點!我可不想淋成落湯雞。」高喬楚一面往路邊跑,一面回頭對她微笑。

看著高喬楚熱心的樣子,她不再堅持,跟在他身後小跑步起來,途中,有人著急地想要跑進大樓裡躲雨,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啊,對不起,對不起。」對方忙不迭的道歉。

「沒關係。」致妃搖搖頭。

殊不知,經過這一撞,她的手機飛出小外套口袋,掉落在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

坐進舒適的車子裡,高喬楚體貼地拿出毛巾給她,當車子在強大雨勢中緩緩前進時,致妃看著落在車窗上的雨點,感覺像無數個小拳頭正乒乒乓乓敲打著脆弱的車窗。

他跟那個女人是不是還在會議室裡?她苦澀地想著。

他又是否發現她已經離開公司?如果他知道她在雨天捧著紙箱回去,會不會衝出來送她一程?

「致妃,致妃。」高喬楚在她耳邊溫柔地輕喊,直到她終於回過神,才聳聳肩,笑看著她。「你家到了。」

「喔,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致妃發現自己滿腦子都是貝籐熙,猛然深吸口氣。

不行,她不能這麼懦弱,一直想著他,然後把自己搞得一團糟。「對了,我還沒解釋自己為什麼抱著紙箱站在路邊。」

「不急。」高喬楚從容一笑。「改天我請你吃飯,你再告訴我也不遲,今天我們都太狼狽了。」

「謝謝你。」她由衷說道,很感謝他的體貼。

「所以你答應跟我一起出去吃頓飯?」高喬楚露齒一笑,適度表達出期待感,卻又不給人任何壓力。

「純粹朋友吃頓飯當然可以。不過一定要我請你,謝謝你今天幫了我一個大忙。」致妃決定暫時拋開貝籐熙,好好專注在自己當下的生活。

她低頭,從外套口袋撈出一張名片,交給他。「我把名片給你,再聯絡。」

高喬楚接過名片仔細端詳,誠心說道:「希望我們可以很快碰面。」

幾天后,他們很快約了時間碰面。

致妃揮別高喬楚,一上樓,看見小妹荏妃打開家門,一臉賊笑。熱情洋溢地開口。「二姐,歡迎回家。」

「你又在發什麼神經,藥吃了沒?」致妃踢掉高跟鞋,把包包丟在一旁,扭動脖子,走向舒適的沙發。

「二姐,他是我的二號姐夫嗎!」荏妃完全不理二姐暗示自己是神經病的事,興奮地跟在二姐屁股後面,雙雙來到沙發區。

「你這個「嗎」後面接的是問號,還是驚歎號?」致妃整個人癱在沙發上,眼角餘光瞄到坐在窗戶邊、一臉深受打擊的大姐。

大姐怎麼了?

「當然是驚歎號嘍。」荏妃歡天喜地喊了起來。

「姐夫姐夫,二號姐夫!」她越喊,永妃臉色越僵。

致妃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出聲警告。「荏妃,你不要鬧了,我這幾天心情不是很好。」

茌妃的反應她可以理解,但大姐的反應就很可疑。

「是因為手機不見的事?」荏妃想起不見的手機,心疼到眉頭都皺起來了。

致妃沒有回答,手機不見雖然心疼,但還不至於會心痛。

她回來快要一個禮拜,高喬楚為了今天吃飯的事,打了好幾通電話到公司找她,反觀貝籐熙卻對她不聞不問。

她心頭泛酸,越來越覺得那一個月就像一場夢,現在夢醒了,連說句分手都不

用,他們很自然就變成了陌路人。

「二姐,沒關係,最近大姐參加了--個手機抽獎活動,搞不好會抽中喔。」

荏妃以為二姐心情不好是因為這個,還傻乎乎地安慰著,最後還補上一句。

「一個禮拜後就可以揭曉。」

「荏妃,別鬧了,沒有手機多不方便。」萬一貝籐熙打給她,卻通通轉入語音信箱,他會怎麼想?

和丈夫一起想撮合兩人的永妃光想就覺得頭痛,馬上轉頭看向致妃。

「你現在就去辦一支新手機。」

「不用了,我最近忙著跟康先生交接,沒時間跑外面,整天都關在公司裡,有事都用公司電話聯絡。」

致妃心裡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想辦手機。「一個禮拜後沒抽中手機,我再去辦。」

身邊擺了新手機,他打來,她要不要接?萬一他沒打來,只是讓自己更失落。像現在這樣最好,有助理羅小柏幫忙過濾電話。

如果他真的打公司電話,自己也能有比較多的時間考慮要不要接,也不用老是疑神疑鬼沒電話是不是手機沒電,還是收訊不良。

她不想因為他,把自己搞得神經兮兮,只想要更專注在工作上。

最近她忙著從康先生手中接過總編輯大位,還要積極計劃去巴黎跟埃米莉碰面談雜誌內容的事。

埃米莉說要介紹一些時尚圈的人給她認識,然後順便參加她跟愛德華的訂婚Party.

「二姐,剛剛那位先生好像有點眼熟喔,跟你高中時期暗戀的那根校草長得好像?」荏妃蹲在沙發前,雙手捧臉,興奮地睜大雙眼。

「不只像,他就是校草先生。」致妃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的。

「哇?舊情人重逢,這是緣分的力量!」荏妃一聽,一副喜從天降般舉高雙手歡呼著。

「姐夫姐夫,二號姐夫!」

聽見小妹說到「舊情人」,致妃腦中立刻閃過貝籐熙摟著范雨晴的畫面,臉色黯了下來。

「荏妃,你不是說要弄仙草給我們喝,二姐回來了,還不快去弄?」永妃催促著。

「都已經是大人了還這麼孩子氣,叫我跟你二姐怎麼放心得下?」

「那是在你們面前我才這樣,這是家中小妹的權利,外面的人才不可能看到我這一面。」心思單純的荏妃軟軟抗辯了幾句,站起身,衝向廚房嘴裡不斷喊著。

「仙草是吧?馬上六百里加急去弄。校草仙草,二號姐夫!」

「致妃,你跟校草先生是認真的?」沒了小妹鬧場,永妃一臉擔心地問。

「他不是校草先生。」致妃癱在沙發上,搖搖頭,微微一笑糾正。「人家有名有姓,叫高喬楚。」

「所以你跟高先生是認真的?」永妃緊追這個問題不放。

致妃警覺了起來,總覺得大姐好像知道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

為了測試一下大姐,於是她說:「對呀,我們約好,今天我請他吃飯,下次換他請我吃飯。」

「換他請你吃飯?」事情怎麼會變得這麼嚴重?永妃很清楚二妹的脾性,一旦答應讓對方請吃飯,就代表大事不妙了。

「大姐,你今天又跑回來家裡住,姐夫會不會覺得很寂寞?」致妃靜靜看著大姐,拋出誘餌。

「不會,永胤今晚跟他在一起。」永妃直覺回答,後來想想不對,事情演變成這麼嚴重,應該馬上跟老公通風報信才對。「嗯……我還是打給他好,順便跟永胤來個晚安之吻,我去打個電話。」

「快去快去。」致妃微笑著,懶懶地靠著沙發。

但當永妃一進入房間,致妃一改慵懶姿態,立刻從沙發上彈起身,殺到大姐房門前,一隻耳朵緊緊貼上薄薄的門板。

她依稀聽到--

「現在怎麼辦?致妃她好像打算接受別人的追求……不能被她知道這些事,千萬不可以,否則她會很氣我,也會覺得跟貝籐熙的感情是建立在我們撮合上,以她驕傲的個性,我真的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好,我知道了,阻止她跟別的男人約會……貝籐熙現在在你那?又在看王羲之書法?你們這種昂貴的嗜好……不是?只是坐著,什麼話也沒說?聽起來有點詭異……好,先這樣,我們明天碰面再聊。」

永妃匆匆掛上電話,就聽見小妹正在外面喊。「好嘍,快點來拿,我還加了一點檸檬,養顏美容喔!」

「來嘍--啊!」永妃應聲,打開房門正要往廚房衝去,就看見致妃雙手抱胸,正滿臉陰沉地盯著自己。

「現在……」致妃往前一步踏進房裡,把永妃逼得又退回房間。

「我要知道「建立在我們撮合上」這句話背後的所有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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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1 11:11: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說的就是現在這樣。

高檔法國餐廳裡,致妃對面坐著高喬楚,兩人坐下沒多久,一對璧人走進餐廳,在服務生的引領下,來到他們身邊的餐桌。

感受到兩道炙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眉心微皺,甫抬頭,立刻跌入一雙怒氣騰騰的黑眸裡。

貝籐熙俊顏繃緊,嘴唇抿成憤怒的一直線。

那天他意識到時間,立刻衝下樓去找她,剛好看見她坐上一個男人的車子裡,兩人互動親密。

他立刻撥打電話給她,卻一直轉入語音信箱。

那時候他還不相信她會背叛自己,後來打她手機、想跟她解釋自己跟雨晴的關係,卻始終撥不通。

他想,等雨晴回美國後,他再去找她解釋清楚。現在看來,她根本就不希罕他的解釋,沒有他的日子,她過得愜意又開心。

沉默在他們之間無止境地蔓延開來,像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豆大的雨點射入水面,泛起層層漣漪,水波一圈一圈往外擴大,最後擴散到整個水面,沉默像痙攣,從她腳底慢慢流竄到四肢百駭。

他的視線緊緊與她糾纏著,致妃發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跳加快,率先轉開視線。

他憑什麼對她露出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是他先撇下她的不是嗎?這個該死的臭男人!

就算她愛他,也不代表他可以耍著她玩,用隨便的態度對待她。

致妃強迫自己專心跟高喬楚談話,不要被貝籐熙影響今晚的約會,只是旁邊那張桌子就坐著他跟范雨晴,每次一抬頭,眼角總是會不小心看到他。

她恨自己每次一看見他對范雨晴微笑,自己的心就會微微抽痛,為了掩飾自己的心痛,她不斷喝酒,努力撐起笑臉,強迫自己要笑得很開心。

「致妃,還記得我們高中時候的事嗎?」高喬楚在用過最後一道甜點後,突然開口問她。

「記得,你是校草,全校女生的白馬王子。」致妃喝多了酒,雙頰紅潤,卻掩蓋不了滿肚子苦澀。

高喬楚沉默了一下,徐徐開口問:「也是你的嗎?」

致妃沒料到他會這樣問,愣住,屏住呼吸,看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坐在隔壁的貝籐熙隱約能聽見他們的對話,怒眸瞥了眼她酡紅的臉頰,胸腔怒焰狂燃!

他們都還沒好好談過,她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投進別的男人懷裡?

他眼想衝過去叫對方閉嘴,把那個大膽的女人帶走,可是他的自尊不容許他失態,而若致妃沒那種意思,必定會氣他的誤會。

他咬牙忍耐,心不在焉的和朋友談話,豎起耳朵注意她。

「致妃?」高喬楚皺眉,關心喊著她的名字。

致妃下意識瞄了一眼貝籐熙,卻發現他根本漠不關心,依舊和舊情人聊得很起勁。

她嚥下喉間的苦澀,坦白道:「對,也是我高中時期的白馬王子。」

貝籐熙一聽,臉色陡然一沉,握著咖啡杯的手用力握緊,指關節隱隱泛白,忌妒之火轟然燒起。

她居然說對?!

他咬緊牙關。原來是跟以前的心上人遇上了,才會懶得接他電話,連在餐廳遇見也連忙別開臉,裝作一副不認識的模樣。

「熙?」從沒見過貝籐熙臉色這麼難看過,范雨晴緊緊皺著眉頭,擔心地出聲喚他。

熙?居然叫得這麼親密。

致妃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裡越氣,神情卻越是從容不迫,雙眼越是含嬌帶媚地看著高喬楚。

貝籐熙看得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將她扯入自己懷裡,狠狠吻住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致妃,我們可以正式交往嗎?」高喬楚認真地看著她。

「咳咳咳……」正在喝酒的她,一時不察,被酒給嗆到。

「不好意思……」她捂著嘴,咳個不停。

不行,她要盡快跟高喬楚說清楚才行,她不該讓人家誤會。

她不該為了讓貝籐熙不快而給人錯誤的期待。

「要不要緊?」高喬楚見她咳得滿臉通紅,立刻請服務生倒杯溫水過來,同時站起身,坐到她身邊的位置,輕拍她的背。

「砰!」貝籐熙重重放下咖啡杯,過度晃動的咖啡不小心灑出幾滴,落在潔白的桌布上。

「熙?」范雨晴被他憤怒的模樣嚇了一大跳,左手不自覺摀住心口。

一向自信從容的他到底怎麼了?

今晚的他根本不是她所認識那個才華不凡、意氣風發的貝籐熙,反而比較像為愛瘋狂、被忌妒所苦的妒夫。

其實剛剛進餐廳時,她就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始終一直黏在隔壁桌的女人身上,兩人相視時的眼神,顯然是一對深愛著彼此的伴侶才有的。

這種感情她也曾經擁有過,所以很清楚那些眼神代表什麼,只是她的另一半已經在十年前車禍過世了。

「抱歉,看到不乾淨的東西,心情不是很好。」貝籐熙咬牙怒哼,雙手放到大腿上,緊緊握成拳頭,正全力自制不要讓場面變得太難看。

不乾淨的東西?

致妃耳尖聽到了,立刻火冒三丈。

「喬楚,我好像喝太多酒,我們等一下去山上看夜景、吹吹風好不好?」她故意向高喬楚提出邀約,想要先離開這裡,再跟他解釋自己跟貝籐熙的關係,還有她只是把他當成久違的朋友,沒有其他意思。

「好,我先買單。」高喬楚在服務生送來溫水時,將信用卡遞出去。

「今天謝謝你請我吃飯。」她故意說給隔壁桌的聽。

她讓他請吃飯?!

貝籐熙扭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瞪向她。

除非是正在交往的對象,否則我絕對不讓異性請吃飯。

當初她說過的話依然猶在耳畔,她對那傢伙該不會是認真的?貝籐熙下顎繃緊,雙眼噴火,全身僵硬。

「熙,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我們要不要買單離開?」范雨晴看著眼前宛如從地獄剛回來的男人,小小聲建議。

「也好。」他掏出黑卡,遞給服務生。

此時,另外一名服務生直接走到高喬楚身邊,恭敬地遞上信用卡與一張貴賓卡。

「丹尼爾先生,謝謝您多次到本店消費,這是總消費額達十萬即送的貴賓卡,今天餐點也都已經打了九折。」服務生說完,立刻感覺身邊站了一個人。

貝籐熙再也忍無可忍,滿臉慍怒,站起身來到他們餐桌旁,陰鬱雙眼看向高喬楚時佈滿肅殺之氣。

丹尼爾?!這是她在飛機上撇下他,接起手機時喊的名字!

這個該死的丹尼爾!

「嗨,致妃,好巧,你也過來這間餐廳吃飯?」貝籐熙一臉沉怒,不像過來單純打招呼,比較像來討債。

「哈囉,貝先生,真的好巧。」致妃也不遑多讓,笑得滿臉燦爛,卻讓人感到一陣冰天雪地的寒涼。

貝先生?

貝籐熙危險地瞇細雙眼。她居然敢喊他貝先生?她居然敢!

兩人四目相瞪,火花四射,各不相讓。

高喬楚看看貝籐熙,又看看她,幾秒鐘後,主動問起。「致妃,他是?」

「他是--」致妃正要回答,眼角正好瞧見范雨晴站起身,優雅地走過來,靜靜站在他身邊。

這兩人站在一起的登對模樣,令她心口像被針輕輕剌了一下。

「他是我先前採訪的對象。」致妃一開口,立刻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她挺直腰桿,抬高下巴,反瞪回去。

「我只是你--」貝籐熙每一字都像從牙縫中硬擠出來,黑眸更是包含兩團猛烈火焰。「--先前採訪的對象?」

范雨晴擔心地看看貝籐熙,又看看致妃。

「貝先生,請問你過來我們這裡,有什麼事嗎?」致妃語氣冷淡到家。

我們這裡?這麼快就跟這個丹尼爾是我們,而他只是貝先生?!簡直忍無可忍。

「貝先生?你在床上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叫我的。」貝籐熙妒火中燒,咬牙切齒,炯炯目光緊盯著她。

詫異寫滿致妃眸底,她不可思議瞪向他,粉唇微張。

他瘋了嗎?還是他忘了范小姐就在他身邊?直接這樣說出來,不怕范小姐心裡不高興?

但這干她什麼事?致妃很快回過神,站起身,想要離開眼前這種可笑的局面。

「喬楚,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了嗎?」

高喬楚被動地站起身,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貝籐熙輕輕拋下一句「抱歉,我跟她有點事要溝通」後,立即把致妃扯離現場。

致妃右手被他緊緊抓著,他用力抓著她往餐廳外迅速移動。

「放開我!」她一路掙扎,試圖甩開他的手卻徒勞無功。

途中,許多賓客紛紛看向他們,令致妃內心只有一個想法--她、快、氣、死、了。

聽見她的話,貝籐熙非但不放,還將她推進自己車裡,甩上車門,然後飛快跑回駕駛座,落鎖,車身迅速往前奔馳,動作迅捷一氣呵成。

「你要帶我去哪?」她氣得七竅生煙。

他怒目瞪她一眼,用把油門一路踩到底的動作回答她的問題。

餐廳內,高喬楚跟范雨晴面面相覷。

「他就這樣把她帶走?」高喬楚遲遲反應不過來,嘴巴微微張開。

沒想到一向舉止優雅的致妃,發火時整個人更加閃閃發亮,就像一顆經過琢磨的鑽石。

「很像貝籐熙的作風。」范雨晴輕笑出聲,雙眼認真地看向高喬楚。「他們是一對。」

「我知道,我也看出來了。」高喬楚深深歎口氣。

「你好,我叫范雨晴。」

「你好,我叫高喬楚,我可以送你回家嗎?」

「可以,不過,我明天就回美國嘍,先提醒你一下。」

「就當交個朋友。」高喬楚伸出友誼之手。

「好,我就交你這個朋友。」范雨晴也伸手相握。

車子在她住了一個月的別墅前停下來,致妃坐在副駕駛座上,轉頭,冷冷瞪向他。

他幹嘛戴她回來這裡?

「下車。」貝籐熙解開中控鎖,轉頭,淡定面對她的怒瞪。

「我要回家。」她盡量把聲音維持在鎮定的狀態下。

「這裡你曾經住了一個月,並不陌生。」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再次心平氣和重申。

「下車。」

「我說了,我要回家。」她沒有跟著解開安全帶,態度也沒有任何妥協的跡象。「如果你現在不開車送我回去,我就自己走路下山。」

如果他以為把她拉來扯去,她就會乖乖聽他的安排,他就大錯特錯了。

尤其是剛剛在餐廳裡,她覺得自己就像個惹人注目的瘋婆子,優雅度負一百。

最可惡的是,他還把私密事扯出來講?她真的快要瘋了。

「現在幾點你知不知道?」貝籐熙靜看著她。

「妨礙人身自由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致妃很快回他。

他挑高右眉。她反應很快,可惜現在不是稱讚她的時候。「致妃,你一定要對我張牙舞爪才高興?」說完,他重重歎了一口氣。

「總比某某人一臉像我欠他幾百萬,衝到桌邊質問我強!」她瞪他。

「你背著我,跑去跟不相干的男人約會吃飯,還讓他請你,難道你希望我像個死人一樣不聞不問?」想起兩人先前去吃飯,她堅持各付各的樣子,貝籐熙心裡就有氣。

「他請我是因為--」解釋到一半,她突然愣了一下。

她哪根筋不對,幹嘛乖乖跟他報告這些有的沒的?范小姐出現時,他什麼也沒解釋不是嗎?

見她說了一半突然不講話,他不耐地催促。

「因為什麼?」這麼重要的話,她說到一半停下來,存心想把人急死嗎?

致妃輕咬著下唇,冷眼掃向他著急的模樣,苦澀地想著,他會在乎她的解釋嗎?

他從來都我行我素,對「解釋」這件事,好像覺得只要事後再浦充就4以,做什麼都不必先說,旁人只有聽話的分,當下對方的心情壓根不在他的考慮範圍,解釋其實並不像她認為的重要。

末了,她輕聳一下肩膀。「算了,這又不關你的事。」

「不關我的事?」他黑眸冒火,惡狠狠瞪著她。

她居然敢這麼說?這女人真心想把他活活氣死!

致妃雙手放在安全帶上,壓抑體內叫囂著要爆發的怒火,冷靜開口。「現在開車,不然我馬上下車自己走回家。」

都這麼晚了,他不相信她會賭氣到不顧自己安全,摸黑下山。貝籐熙坐在駕駛座上,按兵不動。

很好,這是他逼的。

致妃深吸口氣,氣得全身微微發抖,她迅速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大力「砰」的一聲狠狠甩上車門,直接用行動證明給他看。

叩,叩,叩。

低跟鞋在路面敲擊著,貝籐熙聽在耳裡,猶如內心正在打鼓。她一定要賭氣到這種地步?

聽聲音越來越遠,他衝下車,幾個大步追上她,一掌牢扣住她手腕,將她強勢轉過來面對自己。

「你到底要跟我鬧到什麼時候?」他咬牙低吼。

多日來,她手機都打不通,就算打去公司找她,她也不願接他電話,她到底在不爽什麼?

「我鬧?」致妃最痛恨「鬧」這個字,彷彿錯的人是她,他不先檢討自己做了什麼,反而做賊喊抓賊,說她在「鬧」?

「當你一腳把我踢開,對我不聞不問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我們差不多走到盡頭了。」

話一出口,她才發現這念頭早已存在,自從知道這一切都是姐夫在背後偷偷安排,她就很想放棄這段感情。

只是,即使思量千百次,她也有不捨……可話都說了,她一向不會收回。

聽見她的話,他臉色當場鐵青,驚怒瞪著她,高大身軀微微發抖。「我們差不多走到盡頭了?」她怎麼可以輕易把這種話說出口,這話有多傷感情,她不知道嗎?

「我祝你跟范小姐幸福快樂。」說完,她用力揮開他的手,抬高下巴,轉身就走。

幸福快樂個頭!見她說完就走的瀟灑模樣,他怒不可遏的大吼。「你給我站住!」

致妃被他的怒吼聲嚇了一跳,自動停下腳步,但反應過來後,又邁開瀟灑的步伐繼續往前走。

貝籐熙這輩子沒這麼嘔過,他死瞪著她瀟灑的背影,一串低咒飆出口,再次幾個跨步追上,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將她用力一轉,旋身面對自己。

「我說站住。」他咬牙低喝,雙掌牢牢抓著她。

「我沒必要乖乖聽你的話。」她扭動肩膀,努力想要掙脫他的箝制。

「你沒必要吃雨晴的醋,她是我大學時代最要好朋友的老婆,朋友多年前車禍過世後,她從未再談過新感情,不管朋友們怎麼鼓勵她,應該再展開一段新感情,她都只是笑笑,直到有一次,她對大家說:「我已經有一位老公了,你們也都認識他,不是嗎?」,我們才明白他們的愛有多深。」

怕她不給他機會說完,他乾脆一口氣解釋清楚。

「是她讓我相信,這世界上的確有真愛,再加上她是我最要好朋友的老婆,我才多照顧她一點,這次她特地從美國回來,是因為知道爺爺過世的事,特地回台灣來看看我,只是這樣而已。」失去至親的痛,雨晴很清楚,所以她才會那麼快跑來看看他這位老朋友。

雨晴大老遠坐飛機過來看他,他這個老朋友撥點時間給她,只是人之常情,她根本不需要吃對方的醋。

「所以你就可以理所當然把我撇在一邊?」這是她最無法接受的一點。

「我說過,之後會跟你解釋。」他皺眉。「辦公室裡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看,這些隱私不好說出去,這些事我本來就打算跟你一一交代清楚,只是時間點的問題。」

「謝謝你剛剛跟我解釋這麼多,可是我發現自己已經不需要了。」致妃不再掙扎,只是靜靜看著他。

「什麼意思?」他臉色當場刷白。

「我可以體諒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不太願意說話,可是我沒辦法接受你把我晾在一邊,卻熱情迎向另外一個女人,對我來說,這只代表一件事。」她看著他越來越死白的臉色,緩緩開口。「你根本不夠在乎我。」

「我不在乎你?」貝籐熙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重複一遍。

如果不在乎她,他幹嘛想盡辦法把她弄來自己身邊?如果不在乎她,他何必忍受員工們曖昧的表情,天天找名目請所有人吃飯?如果不在乎她,他剛剛會拋下雨晴,死命纏住她?如果不在乎她,他大可以滾回去睡覺,根本不需要被氣得半死又死拉著她不肯放手。

結果她居然說,他不夠在乎她?!

「對,你不在乎當我看著你摟著別的女人進會議室時,心裡有什麼感覺;你也不在乎那天是我最後一天待在你公司,更不在乎我一個人抱著紙箱,走出公司,還遇上大雨!」致妃越說越激動,想起那天一連串的難堪,最後乾脆吼了起來。

面對她的指控,他憤怒大吼。「我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在乎!」

那天他有追出去,當看見她上別人的車子時,心裡也不好過,可是他不能撇下特地回來看望自己的朋友。

他以為一切只是暫時的,只是他沒想到,雨晴還沒離開台灣,她卻已經轉身接受別的男人的追求,甚至還跟他提分手。

兩人注視著彼此,沉默是一張網,將他們圈進在同一個世界裡,卻把他們的心慢慢拉遠--

「也許你覺得自己已經很在乎我,」她輕輕閉上雙眼,再緩緩睜開。「但對我來說是不夠的。」

「你說,怎樣才叫夠?」他追問。

致妃深吸口氣,看著他的眼睛,覺得精疲力盡。

「如果你先跟我解釋,我會有被尊重的感覺,也比較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而不是一頭霧水,甚至難過痛苦還要猜你什麼時候才會來跟我解釋,可一直等到我離開時,才發現你好像已經完全忘記我的存在。」

「所以問題出在我沒有先解釋?」貝籐熙努力試著弄懂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換作以前的自己,他馬上就投降放棄,根本懶得花心思弄懂,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問,可他不想放開她。

「以及你沒有站在我的立場,認真為我想過。」她搖搖頭。

「致妃,在我的生活裡,我從來就不需要對別人察言觀色,或者事事都要先想到別人的感受,我不能有學習的時間和機會嗎?」他凝望著她,語帶懇求。

「我知道,所以我希望我們先各自冷靜一段時間。」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冷靜一段時間?」他瞪大雙眼,肚子像被冠軍拳擊手狠狠揍了一拳。

冷靜一段時間,這通常是分手的前奏曲。他拒絕!

「對,就從我自己走下山開始。」致妃說完,當真頭也不回地走下山,彷彿對他一點眷戀也沒有。

貝籐熙怒瞪她瀟灑的背影,胸膛急遽起伏。

這個女人怎麼可以走得這麼乾脆,讓他連出口喊住她的機會都不願給?好,要乾淨利落處理事情他也會,事實上,那才是他一貫的做事風格。

他轉頭,大步走進別墅,強迫自己絕對不准回頭看她,事實證明,裝瀟灑他也會,只要盡量忽略胸腔裡那抹怪異的感覺。

「少爺,致妃小姐不是跟你一起回來嗎?」

見他回來,管家馬上上前關切地詢問。

自從致妃小姐搬出這裡後,少爺心情從未好過,剛剛從窗口瞄見致妃小姐也回來了,他還特地準備了好多致妃小姐愛吃的東西。

只是等了老半天,致妃小姐怎麼沒跟著少爺進來?

至於少爺的反應就更怪了,表面上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眉心卻始終緊皺著。

「她想散步下山。」貝籐熙悶哼。

「散步下山?少爺,那可不行啊!」管家一聽,馬上驚呼起來,一再搖頭。

「少爺,難道你忘了嗎?前一陣子這附近還發生過搶案,聽說受害者被打得半死,送醫急救後宣告不治。」

貝籐熙額頭青筋抽動一下。該死,他被她氣得腦袋快炸掉,只顧著裝瀟灑,卻完全忘記危險這件事。

立刻衝出去追她?

方法不錯,可是依她那副吃了枰砣鐵了心的模樣,會願意讓他送回家才有鬼!

不行,他要想個辦法,否則他今晚休想睡著。

「小陳呢?」貝籐熙嗓音繃緊。

「他在車庫保養車子。」管家馬上回答。

「隨便編個理由讓他下山,重點是要他以「順路」為由,把致妃安全送回家。」他果決下令。

「是,我馬上去辦。」

管家點了一下頭,正要衝向車庫,突然又被自家少爺叫住。

「等等。」他腦袋快速轉著。

「少爺還有什麼吩咐?」

「接到人時,讓他打電話跟你說一聲,人送到家後,要親眼看她確實進家門後才可以離開。」貝籐熙仔細交代。

「送回家後也要電話確認嗎?」管家態度也很謹慎。

他想也不想,馬上回答。「當然要!」

「好,我馬上去辦。」

管家才剛邁開腳步,又被他叫住。

「等等。」

「少爺?」管家這次轉過頭時,臉上多了一抹微笑,這可是少爺第一次為一個人如此煩惱。

見少爺欲言又止的模樣,管家心中一陣竊笑。會猶豫,表示心裡在乎;心裡在乎,就表示這次是認真的。

少爺太過得天獨厚,事事以自己為中心考慮,往往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得來的容易,也就不太會珍惜。

唯一的例外,一是王羲之名作珍品,二是致妃小姐。

貝籐熙瞄一眼管家,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心裡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吩咐。

「你要記得跟我回報。」

「我知道,少爺很關心致妃小姐,接到小陳電話,我會第一時間回報給少爺。」管家喜孜孜說完後,迅速走向車庫。

聽見管家的話,貝籐熙微微愣了一下。

他很關心她?他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如果有,為什麼她會說他一點也不在乎她?

貝籐熙煩躁地吐著氣。連管家這個局外人都知道他在乎她,為什麼她本人怎麼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

可惡的臭女人,居然還說要「先各自冷靜一段時間」?他能解釋的都解釋了,她到底還要他怎麼做才滿意?把心挖出來給她看嗎?

他經過餐廳,轉頭看向先前她常坐的椅子,瞇細眼睛瞪了一會兒,迅速走過去,踢了椅子一腳。

椅子被踢得歪了一邊,卻感覺致妃好像在某處瞪了他一眼,他愣住,身體抖了一下,趕緊把椅子擺正,又看到桌上擺了一些她愛吃的東西,心裡突然感覺更悶了。

他到底要怎麼做,她才會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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