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個人言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青木源]南有夷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1
發表於 2015-7-22 14:09: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服輸

  宮室裡很安靜,那些垂首袖手侍立的侍女們站在那裡,低眉順眼的幾乎都是一個樣。

  夷光的面前放著一碗鱉湯,這是夫差叫人送來的,夫差這會雖然偶爾流連於那些青春嬌媚的少女中,但是似乎一點都沒有忘記了自己,但是夷光卻沒有半點心情去吃了。

  她想死。

  這個想法自從開始穿越到越國之後就有了,當時她是想死都沒辦法,就是上吊連根勒脖子的褲腰帶都沒有。

  這麼多年了,死不掉就只有活,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她幾乎是什麼事情都肯做。到了吳宮,為了活命承寵。如今為了兒子又不惜和君夫人對上。

  沒想到,到了這把年紀還能飛來一筆桃花債,差點就被太子強暴。

  雖然她老早就知道太子對她有想法,但是沒想到竟然能到這種程度。

  夷光緩緩的彎下腰去,臉深深的埋進手掌裡。

  旁邊的寺人召見她似乎有些不對勁,「側夫人,是不是身體不適?小人去叫疾醫?」

  夷光放下捂住臉頰的雙手,「不用,你們都退下。」

  「唯唯。」寺人召瞅著夷光蒼白的臉色,嘴唇動了一下最終還是和宮室內的其他侍女寺人一道退下了。

  夷光從茵席上起身,寬大的衣袖起身的時候不消息鉤掛到鱉湯裡的匕,匕被衣料勾動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夷光沒有看掉在地上的那支青銅匕,逕自朝內室裡走去。

  內室裡一隻長竹節的香爐裡燃著蘭草之類的香草,整個內室之中盈盈繞繞的便是這種令人心醉的香味。

  那邊的帷幄裡,放著她梳妝用的鏡臺,旁邊的漆盒。夷光走到鏡臺前跪坐下,銅鏡中照出一個不甚清晰的臉,夷光對著鏡子整理了一番髮鬢和髮髻,隨後她的眼睛看向了鏡臺下的那隻漆盒。她雙手伸出去,當手指碰到冰涼的漆盒時候,手指竟然是忍不住的發抖,險些連蓋子都打不開,她咬牙將蓋子掀開,裡面是碼放的整整齊齊的髮笄,其中有玉質,銅質。她隨手就拿起一支銅笄,一手拉開圍繞在脖頸上的衣襟,衣襟被拉開,露出雪白修長的脖頸,她揚起下巴,手中銅笄尖端的那部分對準了脖子,夷光咬牙,手裡攥著銅笄猛地刺去。

  脖頸上並沒有傳來冰冷刺骨的痛苦還有噴湧而出的滾燙血液,銅笄尖的那段停那裡,再想刺卻已經刺不下去了。

  為什麼要死,她死了可以,但是孩子怎麼辦?握住銅笄的手打顫,已經完全刺不下去了。舒齊連十八歲都沒有,還是個孩子……

  她要是死了,這孩子在吳宮裡還要靠誰。

  夷剛換如夢醒,一把就將手裡的銅笄給丟了出去。

  她大口大口的喘氣,胸脯急劇的起伏著。她可以死,但是她死之後呢?孩子要怎麼辦?做人不能夠只顧自己。

  齊姜對她看不順眼已經很久了,還有她的孩子,她哪怕是死,都要在死之前給他求一塊封地,好讓他有一個安身之地。

  她垂下眼,見到那支被她丟的老遠的銅笄,銅笄躺在地上,旁邊的那株青銅燈樹上的燈光照在上面極其的柔和,看不出一點的殺氣。上面的花紋精緻的叫人驚豔,一點都看不出這隻漂亮的銅笄也是能夠奪人性命的。

  夷光心裡有個隱秘的聲音大聲的嘲笑著她,「當年為了活命,就是連夫差都肯。現在他兒子,又算的了什麼。要是真想死,怎麼不在那會就死了算了。」

  夷光哆嗦著癱坐下去,渾身上下竟然沒有一點力氣。

  她還真的沒法去說服自己給夫差守什麼,要守早就給鐘堅守了,但是她非但沒有守,而且在吳宮裡憑藉著夫差的寵愛活的滋滋潤潤。

  她也不是什麼非得要死要活的人,她早就明白了:要想在這吳宮裡活下來,她就得識時務,知道做什麼才能活的更好。

  就這麼死了?太蠢。

  夷光緩緩的摸上了她的脖子,脖子的肌膚雪白光滑沒有一點傷口,她還模模糊糊的記得她這個年紀在越國的鄉野裡已經是一個風霜滿面的老婦人。

  她受著吳宮的好處,難道要她或者是舒齊也就體驗把低到塵土裡的感覺?就算是她不覺得怎麼樣,叫舒齊去吃這份苦她不肯!

  夷光身子慢慢的伏在席上,冰涼柔軟的席面壓在她的臉上。

  為了她的孩子,她什麼事情都敢做。太子友又怎麼樣?當年她連夫差都能忍受,夫差的兒子又怎麼樣了?

  只要太子能日後保住她們母子,陪他也就陪他了。

  夷光嘴角綻出絲笑,只要太子能夠保下她們。

  晚間夫差來這裡便看到夷光面上似是有些鬱鬱不樂,夷光顰眉撫胸姿態之美,是他最愛看的。不過她這樣子倒是讓夫差有些擔心她是不是哪裡有些不舒服。

  此時兩人都在室外,室外湖面上水汽十足,一吹到人的身上就是一陣濕冷。夫差自持身體健壯,沒有披穿披裘,而夷光卻是裹了個嚴嚴實實。

  「怎麼了?需不需要叫疾醫來?」夫差在她身邊問道。

  夷光搖搖頭,「無事,國君擔心些,別凍著了。」

  夫差不以為然,「寡人好著呢,倒是你別病了。」

  「側夫人已經好幾日沒有見到公子了,小人想或許是思念公子了。」寺人召在旁趕緊說道。

  「是這樣嗎?」夫差看向夷光,夷光卻只是笑而不答。

  「舒齊那孩子最近在軍中脫不開身,過幾日寡人叫他入宮來。」夫差說道。

  「嗯。」夷光微微勾起嘴角答道。

  吳國的冬日冷的似乎是把人給全部泡在冰水裡的,凍得人恨不得縮脖子。夷光是拿著狐裘把自己給裹了幾層,而夫差倒似乎是要彰顯他身體還好,不比那些年輕人差似的。衣服也就那麼幾層,夷光看著他就差把衣服一脫噗通一聲給扎進湖裡頭冬泳幾下,來證明自己身體和壯小夥一樣的結實。

  自從上了年紀之後,夫差似乎是越來越有心思來證明自己並不老了。

  其實夫差很怕老。夷光想到,他垂垂老矣,但是太子和一干兒子不是正在壯年,就是還是少年。

  年老了的君王其實是最怕太子的,尤其是正值壯年的太子。

  正想著,夫差看著那湖轔轔的湖水笑了,「以前冬日裡,寡人還常常下水鳧水。哪怕不燒炭火,也不覺得冷的。」

  夷光一聽到他如此自豪的提起年輕時候的往事,都感覺到一股冰冷都鑽進骨頭縫隙裡頭去了。

  結果夫差不但說,還真打算脫了衣裳就往湖裡鑽,要叫寺人拿來圍帳等物,他這麼一來把夷光給嚇得趕緊把他給拉回來。夷光不知道夫差是抽什麼風了,但是她知道真放著他去冬泳,能不能健身健體不知道,但是弄不好他就真病了。

  夷光又說又勸溫言軟語,把他拉下去的衣服都給拉起來。這天冷的,要是夫差給凍出給好歹,那就真的不成了!

  齊姜等在那裡要一口吞了她呢!

  夷光和哄孩子一樣的,把當年哄舒齊的力氣拿出來哄夫差,只差沒當場給色誘勾引回宮室裡去。

  兩人回到宮室,夫差並沒有急著就寢,而是拿起夷光宮室裡的一卷書簡,近看發現竹簡上的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需要拉遠一段距離才看的清楚。

  夷光在一旁看了,知道夫差是有遠視眼了。可惜她也沒辦法給他弄出個老花眼鏡來。

  「哦,是管子的書啊。」夫差隔著老遠段距離眯著眼睛看清楚竹簡上的字笑道。

  「你也看齊國的書了嗎?」夫差笑著問夷光道。

  夷光笑答,「妾哪裡看得懂那些,都是舒齊留下的。」

  做母親的捨不得孩子就這麼離開,留下孩子的書簡也不是什麼不可理解的事情。

  「舒齊也該回來看你了。」夫差想起朝堂上公子姑蔑還有公子地和舒齊隱隱約約間的不對付,不禁在心裡搖了搖頭。

  兄弟之間自當和睦,搞成這樣算是什麼。

  夫差感覺有些不滿,姑蔑和地是做兄長的。既然是做兄長自然是要讓著弟弟些。

  夷光在那邊不知道夫差在想些什麼,但是看著他臉上的笑都沒了,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第二日,夫差起身,覺得身子有些疲憊,頭腦裡也是有些暈乎乎的。

  夷光在鏡台前裝扮好,轉過頭,看見夫差站在那裡閉著雙眼,似乎有些不舒服。她想起昨天夫差沒事吹冷風的舉動,不禁有些擔心的開口說道,「國君是不是有些不適?」夫差年紀大了,昨天還犯二了一番要去冬游。雖然被她拉著沒有冬游成,但吹了冷風有些感冒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

  「一點點冷風,寡人還能把的住。」夫差聽到這話臉上似是有不虞。

  夷光在他身邊多年,對他的情緒已經能摸出來了,看到他這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又在不高興了。

  這些年來,夫差是越來越不喜歡別人提起生病兩個字,他年輕時候並不是沒有生病過,但是年紀越大就越怕聽到這兩個字。

  吹了一些冷風就病了?他還沒老呢。夫差心中哼道。

  夷光自然是明白他心中所想,臉上也露出溫柔的笑意來,「是妾多想了。」夫差心情不好,她不能直面說夫差需要疾醫來給他診治。

  等到夫差去前面用蚤食之後,夷光轉過身對寺人召吩咐道,「快叫庖廚準備碗薑湯來。」

  夫差用過膳食到朝堂上。太子友身冠服整齊,他站在那裡對夫差下拜,「臣拜見君父。」

  正值壯年的太子,還有步入老年的吳王。這對比實在是太鮮明了。

  夫差心裡突然有些不舒服起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2
發表於 2015-7-22 14:09: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一章 細處

  夫差沒有忘記自己對夷光說的話,舒齊過了兩日就進宮看望生母。十幾歲的少年竄的飛快,一個月不見,高了許多不說,就是連臉上的輪廓都變得分明起來,少了許多稚嫩的滾圓。舒齊站在那裡整個人都瘦高瘦高的,像一株老高的竹節。

  夷光看著就心疼,在軍裡這孩子恐怕也經常吃不好,不然怎麼會這麼瘦,夷光立即叫人去庖廚那裡拿來燉好的肉。

  肉被裝在三足陶鼎裡,都煮的快爛了。

  舒齊倒也不要寺人來給他切肉,自己把肉從湯裡撈出來,放在青銅俎上切碎,然後就這麼吃。夷光知道貴族中喜歡吃膾,而且也流行吃生肉,就是把肉切成薄薄的,拿鹽醃制了然後就這麼吃下肚。

  夷光向來不准舒齊吃生肉,要入口的肉食必須是熟了的。現在這會可沒有什麼驅蟲藥,要是真的來個豬肉絛蟲或者是蛔蟲啥的,她可沒有那個本事弄出個打蟲藥。

  舒齊在母親的面前從來都不搞逆反的那一套,在吳宮裡,父親是所有公子共同有的,君父對他好也可能對其他的公子好。會真正對他好,為他著想的卻只有母親一個。

  「你在軍中怎麼餓成這個樣子了?」夷光看著瘦高的兒子心疼的簡直沒法說。

  在軍中舒齊不可能挨餓,畢竟也不是出去征戰。只是在戰車上待久了,積蓄的跟不上消耗的,自然而然就瘦了下去。

  「才沒有人敢餓我呢。」舒齊將嘴裡的肉都吞下了才說道,「只是那裡的都沒有母氏這裡的味道好。」

  這就和撒嬌說還是媽媽做飯最好吃差不多,夷光對舒齊的這話非常受用。

  「喜歡就多吃些。」夷光都想把給自己做飯的庖廚給送給舒齊算了,既然喜歡吃,自然要他天天都能吃得上,不過送庖廚這件事,她要是冒冒然然,也怕做的不好。畢竟庖廚並不是奴隸啊,不是說送就送。

  舒齊沒叫寺人服侍,再加上這是在母親那裡,那些繁冗縟節被他丟到腦後去。寬大的袍袖隨意的被卷到胳膊根,手拿著肉塊。那些服侍的侍女和寺人都被屏退到一邊了,母子好不容易見個面,還有那麼多人在,夷光光是看著就是不舒心。

  舒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肉是吃的很兇猛的,不過他吃的越多那邊夷光就看得越高興,能吃能喝那麼身體是一定沒問題的了。

  舒齊等到把三個陶鼎裡的肉都給吃乾淨了,才拍手叫寺人拿溫水上來給他盥手漱口潔面,等到換過一身新衣服出來,他又把宮室裡的人給轟出去了。

  夷光見他急吼吼的把人都給趕出去,心下知道這孩子又要拉著她說什麼了。

  果然,舒齊自己坐在夷光的下首位置,一臉的認真。

  「母氏,君父想要征伐魯國。」

  夷光看著兒子一雙眼睛裡都快出綠光了,她還有些不相信,「怎麼又要打魯國了?」

  「齊魯本來就是君父爭伯中原的屏障,太子監工的邗溝已經北通齊魯,此時正是好時機。」舒齊和母親解釋道,當年吳國還和齊國在海上打了幾仗,在水戰上吳國佔的優勢很明顯。如今都已經把通往齊魯的水路給挖通了,不拿齊魯中比較弱勢的魯國來開刀都對不住自個。

  夷光穿越以前就是一個歷史白癡,到了穿越成西施之後更是除了西施還有夫差的結局外,沒想起其他關於吳國這段時間的事情來。

  別說她丟穿越女的臉,讀書的時候不管是中學還是大學除非你是專門搞歷史的,不然春秋戰國永遠都是一朵小壁花,屬於後娘養的,毫不被人注意的那種。到了工作,天天累成一條狗,沒那個興趣哪個有精力來看歷史書!

  夷光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是把這段歷史給蝴蝶了沒有,夫差沒有和她修什麼館娃宮,也沒有天天和她混在一起吃喝玩樂,更加沒有梗著脖子和伍子胥唱對臺戲借糧給越國。

  「要是君父決意出征齊魯,我也要跟隨左右。」舒齊說到這裡,一雙眼睛亮的都讓人半點忽視不得。

  夷光立刻就恨不得把兒子給揍一頓。

  這時候貴族上戰場幾乎是一種義務,哪個貴族男人沒上過戰場有點功績都在圈子裡抬不起頭來。這種事情她也知道,但是看著兒子這麼一臉興奮的想要去戰場,就恨不得一巴掌拍下來。

  這會打仗就算你是大王都很有可能被敵人一箭要命,更何況是個公子?

  「你給我老實點!」夷光還真的一巴掌就拍在他的頭上,「國君是否真的要向齊魯兩國開戰,還說不一定。我聽說魯國有一個夫子叫做孔丘,孔丘座下弟子有三千,上次國君在魯國,要求魯君和上卿季孫氏去拜見他,結果被孔丘弟子子貢給攪合了。」

  夷光對這位從漢代開始就一直被捧在神壇上的孔子要說有興趣也有點興趣,你說非得看一眼吧,也不是這樣。孔丘被魯國的卿大夫排擠,周遊列國推行他的以周禮治國的理想,不過吳國並不在他的行程範圍內,答案很簡單,因為在中原人看來吳國是個比楚國更加荒野野蠻的地方。

  而且吳國弟殺兄,繞過嫡子選定庶子繼位等等不合周禮的行為,也讓老夫子看不上這個東邊的江蠻。

  雖然夷光也對老夫子這種幾乎是拘泥的做法嗤之以鼻,但也不能否認,三千弟子裡不少人是有真本事的。

  魯國人是孔子的家鄉,貌似記憶裡,孔子本人還是弟子也有拯救魯國的行動。

  以前無所謂,現在還無所謂就是找死了。

  不管孔子那些弟子做了什麼,歸根究底恐怕是要對吳國不利,要是自己兒子也在裡頭,也就是真的要命了。

  舒齊沒想到母親一個深居在後寢的婦人還能知道那個揚名於諸侯的老夫子。

  「母氏,軍國大事,君父想必應該不會被人輕易說動吧?」舒齊說道。

  夷光冷笑一聲,斜睨著他,「你難道不知道『三寸之舌,勝於百萬雄師』?當年魯國上卿不肯來拜見國君,要不是那個子貢,你看國君會不會揮兵直逼魯都?」

  夫差雖然有些耳根軟,性子裡也有些不該有的柔情,但是誰敢在他稱霸的路上擋道,他就能一戟打過來,把那個妨礙的人給掃到一邊去。

  舒齊也沉默下來,他雖然覺得魯國柔弱可笑,但是也不能不承認,孔丘弟子子貢當年的確是憑藉著三寸之舌把太宰伯嚭說的啞口無言,弄得原本應該出兵的事情變成逼迫魯國簽訂盟約來。

  「我吳國怎麼沒有那樣的人才呢?」舒齊有些想不通。

  「吳國自然是有人才的,」夷光道,「不過人才也要看怎麼用,楚國人才多吧,可是也有申公巫臣這樣的,楚才晉用,全便宜別人了。」

  楚才晉用,吳國裡可不是還有伯嚭伍子胥這些從楚國逃來的大夫麼。

  舒齊笑了。

  **

  正如舒齊所說,夫差的確是有北上中原的企圖,而和吳國接壤的魯國自然就要成了吳國要打的第一對象。

  如今晉國國內,公室大權旁落,卿大夫互相打破頭互相吞併。吳國想要爭霸中原,這個的確是個好時候。

  夫差召集卿大夫們商議從邗溝進攻魯國的事情,戰事並不是拉著幾百輛兵車就滾滾向敵方殺去就了事的。其中的糧草輜重是重中之重,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其中府庫中留有的糧草多少能不能支持這次的戰事消耗,夫差二十年的征戰生涯,在戰事上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戰事一旦商議起來就要說上很久,卿大夫們乾脆就在宮室裡和夫差一起用飯了,此時一日兩餐,用過饗食之後宮室外面徹底的黑下來,寺人們輕手輕腳的給宮室中添加好燈油。

  這次太子並不在商議戰事的宮室裡,卿大夫們彼此私下看一眼。感歎國君這是和太子離心了,不然憑藉著太子的身份,也該讓太子來的。

  夫差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那面羊皮地圖,上次他能夠順利的進入魯國,還是多虧了一個邾國人。如今再入魯國,沿著開好的邗溝一路上前就好了。

  正想著,夫差覺得喉嚨裡的腫痛的有些過分。

  從那次在湖面上吹風之後,夫差就覺得有些頭暈,而且鼻塞喉嚨腫痛。他這會正忙著出征魯國的事情,每日裡幾乎要等到中夜才能躺下,如此怎麼還有時間叫來疾醫來診治。

  夫差覺得喉嚨有些難受,伸手摸了喉結,手指拂動間觸摸上臉,指尖似乎有些燙。

  燭火下夫差的臉龐似乎又有些紅了。

  宮室中的燭火點的足,外面的庭中又紮了十幾個庭燎燃的正旺,宮室中更是亮如白晝。卿大夫們說事兒時不時就要抬頭,說到激動處兩派不對付的弄不好還要撩起袖子打架,因此他們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見夫差的臉也不是什麼難事。

  卿大夫們看出夫差臉頰兩邊微紅,也沒有覺得有太多的奇怪。一群男人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在大事上不糊塗可是在小事上面遠不如女人細心。

  出征魯國是大事,太子身為儲君應當參與其中,但是此刻被隔絕在外,太子面上似乎沒有多少憂愁。

  倒是大著肚子的太子婦憂心忡忡,國君這麼做到底還是讓人放心不下來。

  太子友今日被齊姜叫過去幾次,孟嬴此刻還沒有到臨產的前三個月,禮法裡婦人重身臨產前三月,夫妻兩人是不能再見面了,要是夫君有話必須要讓接生婦來傳話。

  孟嬴挺著一個肚子坐在太子友的身邊,太子友坐在茵席上,見到太子婦眉目間都是憂心忡忡的神色出言撫慰道,「無事,不要多想了。」

  他的手裡還有下軍,他不是太子申生,也做不成太子申生。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3
發表於 2015-7-22 14:10: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二章 結仇

  吳國修通通往中原齊魯兩國的邗溝已經修好,一條水路直通中原,和吳國臨近的魯國要是還不知道吳國想要做什麼,乾脆就把自己吊在樹枝上去向祖宗請罪算了。

  魯國在諸侯中是禮儀之國,但是禮儀這種東西沒辦法換成幾百乘的戰車。宋襄公倒是把仁義禮儀用在戰場上了,結果是被楚國人收拾的那個慘。魯國人可不相信把周公留下來的那一套給吳國人說一番,吳國人就不來了。

  於是還是派曾經把吳國太宰說的啞口無言的端木氏的子貢,子貢是孔丘的弟子,很有幾分本事。

  這次端木子貢出訪,打著是禍水東引的注意,齊國已經亂成一國粥了,田氏取代姜姓呂氏不知道就在哪日。而吳國卻是和楚國這個南方大國結下深仇大恨的,而越國,瞧著越君對吳子那副恭謹的模樣,但是做了三年奴隸,哪個都知道這裡面的深仇大恨海了去了。

  不過,吳國此時仍然國力不容小覷啊。

  能做到什麼程度,魯國人自己心裡也沒底。

  姑蘇城裡關於調用糧草一事忙的天昏地暗,公子姑蔑有幾分洋洋得意,若是這次真的征伐魯國,他也在出行之列。只要戰事得利,那麼他一份軍功也是逃不掉的。

  有著這份沾沾自喜,他在太子面前也不太客氣起來。

  太子婦孟嬴在來年春末的時候產下一名男嬰,是為太子的嫡長子,頓時太子宮室裡歡喜成一片。

  男嬰出生,父親要以桑弓射天地四方,以表示男子志在四方。

  正統的嫡長子出生,其他公子自然也要上門祝賀,禮儀過後,太子以燕席招待那些庶出的弟弟們,舒齊自然也是在其中之列,他還沒娶妻,宮邸中甚至連個像樣的姬妾都沒有。在夷光的授意下,家臣們可不敢給公子舒齊獻上什麼美女,吳宮裡的那位振振有詞,頭一個孩子自然要是嫡妻所生,那些姬妾算什麼。

  舒齊自己被夷光給寵出孩子心性來,在男女之事上開竅的更是晚,比起美人他倒是對功業更感興趣一些。

  因為是自家兄弟的燕席,也不必講究幾獻的燕享。

  席間有樂,也有說笑話逗貴人一樂的伶人,席間喝得高興,公子地和公子鴻也起身起舞唱歌。

  貴族本來就是要求面容整齊,精通歌舞賦詩,席間起舞相屬更是正常的事情。

  公子姑蔑和公子鴻相舞一曲後,覺得不太夠味道。他收回步子,轉身看向正坐上的太子。

  「起舞還是未免不能盡興,臣可請太子角力一番?」

  和兩千多年後,認為角力等同蒙古族摔跤和日本相撲不同,其實春秋戰國已經有角力的遊戲,而且在貴族中還頗為流行,這會可不是兩晉,流行病怏怏的如花美男,男子皆以勇武為美。

  太子聽到公子姑蔑的這個提議,先是楞了一愣,然後欣然起身。太子三十的年紀正是在壯年,要不是太子婦的肚子太晚得消息,不然他的嫡長子也應該十多歲了。

  太子從茵席上起來走到公子姑蔑面前,「請。」

  舒齊拿過一方錦帕將手擦了擦,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盯著太子和公子姑蔑角力。太子的位置太高,不過他也曾經不忿過,君父明明最疼愛喜歡的是他,到頭來他還得給太子婦行禮,就因為孟嬴的夫君是太子。而他的母親即使深受寵愛都要在君夫人面前矮一頭,太子宮室裡的那個齊國滕婦還不把正妻放在眼裡呢,太子都這樣,君夫人倒是還看他們不順眼,自己侄女都不好好教,難怪姜姓呂氏公室都不被齊國的卿大夫們放在眼裡了。

  既然是角力,自然不能衣冠楚楚,那要怎麼角力,還不如拔劍來的瀟灑漂亮呢。

  果然,太子和公子姑蔑兩人脫掉上衣,去掉頭上的髮冠,兩人露出精壯的胸膛還有肌肉鼓起的手臂。

  這兩個脫掉上衣,宮室內服侍的侍女看得可就俏面飛紅了。這些公子們本來容貌就長的不差,如今把衣裳一脫……可不就更讓女子發饞了麼。

  兩個打著赤膊的男人瞬間就扭在了一起,兩人手臂互相交纏,雙腿是抵在了一塊,互相使力,就看哪個力氣更大,用的力更巧,把對方給摔個四腳朝天。

  身邊的寺人手裡的漆杓從酒樽中舀起一勺的酒液小心翼翼的給倒進一隻青銅酒爵裡,然後雙手捧著給公子舒齊。

  公子舒齊的容貌是繼承了生母的美貌,但是這些年越長越開,輪廓已經是男子那般,並不如女子那般柔和了。不過就是這樣,看著也是賞心悅目。

  舒齊拿過青銅酒爵,也不用倒進羽觴裡了,直接拿著就喝,眼睛還不忘盯著那邊的角力。

  姑蔑和地那兩個蠢貨……舒齊毫不客氣的想道。君父和太子之間這麼些年,的確是不對付了,可是太子還沒倒呢。倒了他們兩人生母那出身,在楚國和吳國之間做牆頭草隨風倒的陳國,君父是怎麼也不會選他們。而且論長也論不到他們,前頭幾個還有公子鴻呢。

  舒齊自己拿起一片切的極薄的江鯉魚膾塞入口中,江鯉的肉質細膩鮮美,不過舒齊是在母親那裡早就吃慣了的,在太子這裡吃到也不覺得是多幸福的事情,他是被吳王寵愛長大的,在衣食上面,除了一些禮儀規定的以外,他用的比太子只好不壞。

  那邊公子姑蔑出汗如漿,而和他纏鬥在一起的太子額頭上也是汗水沿著額角淌下,但是兩人你扭我我扭你,一時間勝負難分。

  舒齊繼續吃魚膾吃的不亦樂乎,他拿著眼角瞅著扭在一起的太子和姑蔑,瞧著吧,太子都知道姑蔑對他不恭敬瞅著那個位置了,等到要是太子真的做了吳王,看怎麼收拾他們。

  太子友的腿積蓄滿力量,一下暴起重重的磕在公子姑蔑的腿上。

  「嗷!」這一記又狠又重,幾乎是砸在骨頭上疼的人幾乎滿臉都要是冷汗,公子姑蔑吃不住這痛,兩隻胳膊用的力道不免就輕了下來,就這一瞬間,整個人就被太子一個過肩摔給摔了過去。

  「嘭!」一記重物落在地上的聲響,公子們定睛看去,公子姑蔑如同一隻被人翻過來的王八攤在地上。

  舒齊看到姑蔑如此模樣差點就把持不住給笑出來,他右手握成拳放在唇上掩飾掉剛剛差點從喉嚨處噴出的笑聲。

  不過席上還真的有幾個公子差點忍不住的,聽到幾聲壓制的噗嗤聲,公子地的臉上也僵了幾分。公子姑蔑的用心原來應該只是當眾和太子叫板,沒想到這麼不中用竟然被人翻了個底朝天。

  太子還是下手有幾分分寸的,公子姑蔑雖然被他摔成被翻過來的王八,但是是背先著地,雖然腦袋也摔的不輕,但是還是緩和了一下。

  腦袋被摔,必然是暈乎乎的,公子地怕他繼續出醜,立刻叫過兩個寺人把他扶過去抹一把臉穿上衣服。

  至於叫疾醫看看有沒有給摔出個好歹,公子地不會這麼做,公子姑蔑更是不依,要是只是被摔了一下,就要看疾醫看看有沒有摔壞腦殼,他簡直會被別人給笑死。

  舒齊一隻手放在唇上,好歹將臉上的笑給蓋住。

  那摔成王八的樣兒!真的是太好看啦!

  雖然燕席上有這麼一段插曲,但是公子們如果不是一母所生的話,彼此也不親近。因此除了公子地之外,基本都是些看笑話的。

  公子姑蔑被摔的雖然沒成豬頭,但是腦子裡暈乎乎的。

  這時候,太子召進一批鄭國的舞伎。鄭女善舞,舞姿優美,和纖腰不堪一握的楚女比起來別有一番風韻。

  公子姑蔑不知道是不是被太子給砸暈了腦袋,還是酒喝多了,看著那些貌美的鄭國女姬手中長袖飛拋,竟然拿著漆羽觴大著舌頭說道,「鄭女貌美善舞,不知越女與之比較會是如何,不知道會不會讓貴人矚目……」

  結果話還沒落音,只聽得一聲清脆的拔劍之聲。在座的公子大驚,望過去竟然是舒齊將腰間的劍給拔了出來,臉色陰冷死死盯著對面的公子姑蔑。

  那些女姬聽到拔劍的聲響花容失色,尖叫著四處奔走。

  此時劍和玉器是貴族的必備之物,而劍更加不是佩帶在身上好看,必要時候拔出來砍人。

  「豎子!」舒齊氣的臉色發冷,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裡全是冰屑,他吐出這麼一句,手中的劍飛快就向公子姑蔑招呼去。

  舒齊是吳王夫差親自提劍教出來的,而夫差是上過戰場三十年的人,所教的劍術可沒有那麼多花花架子,全部都是沖著要害而來。舒齊深得夫差親傳,對著公子姑蔑就是要砍掉他胳膊的節奏。

  燕席上頓時驚呼一片,誰也沒想到公子姑蔑竟然壞了腦殼,竟然拿舒齊的生母來和這些鄭國女姬相比,這不是逼著人殺他麼?!

  這下子公子姑蔑暈乎乎的腦袋這下子給清醒了,就地一滾拼命躲開砍向他胳膊的青銅劍,劍沒砍在他骨頭上而是刺進了他的肉裡,一時間血流如注。

  吳國的青銅劍揚名於諸侯,舒齊備受夫差的喜愛,他的佩劍自然不是什麼次品。

  舒齊剁下公子姑蔑手臂上一塊肉還不解恨,又是一劍刺去。這會那些公子給反應過來了!拉人的拉人,拖人的拖人,還有人趕緊過來將舒齊手裡的銅劍給奪下。

  沒想到舒齊的力氣大的很,兩個年長他好幾歲的公子都沒辦法成功把他手裡的劍給奪下。

  舒齊一雙眼睛裡全是血絲,「我殺了你這個豎子!」

  公子姑蔑手上血肉模糊,他看著舒齊吼道:「有本事你就來!」

  舒齊沒有半點客氣,就要掙開壓制著他的幾個年長公子。

  這下子場面更加混亂。

  為了慶祝太子嫡長子出生的燕席就這麼被攪成了一團糟。

  夫差是沒有去的,不過他聽說席上發生的事情的時候,夫差勃然大怒,這段時間他身體不好,咳嗽發熱,心情已經是不好,結果得知公子姑蔑在宴席上公開侮辱另一個庶母的時候,這個本來就心情不好的吳王,一下子就爆發了,他把公子姑蔑叫來令他脫去衣物,讓近身小臣拿著鞭子抽打。

  「你連寡人身邊的人都要侮辱,下次你是不是連寡人都要一起罵了!」夫差暴跳如雷,「側夫人僅次於君夫人,你倒是敢將她和那些鄭女比較,下次你是不是也要將寡人和那些圉人比較一番!」

  公子姑蔑被他罵的頭都抬不起來。

  「出去!給寡人到庭中受罰去!」

  夫差的怒聲中,公子姑蔑被扒去上衣,小臣手持鞭子一鞭一鞭抽的皮開肉綻。

  但是這事沒完,暴怒中的夫差把公子的生母仲媯叫來厲聲斥責,「如此不孝不忠的畜生你是怎麼生養出來的!連庶母都不能恭敬,下一次他就要衝著寡人來了!」

  生病中的人脾氣都是格外的不好,而且心思也要纖細敏感的多。

  仲媯被夫差罵的伏在地上連起身都不敢,後來更是拔掉頭上的飾物請罪。

  這段時日來夫差被鼻塞喉痛一系列的病痛折磨的心情煩躁,他對著仲媯發了一通的邪火,然後叫她趕緊走。

  公子姑蔑挨完打隔著簾子去和夷光請罪。

  夷光聽到這件事情,心裡說不氣是假的。這會那些女姬都是些牛馬不如的玩意兒,被人如此對待她能不怪別人,那簡直就是聖母轉世。

  因此她也是懶懶的看著公子姑蔑說著那些話,一直到而後只是說了一句,「我出身不顯,受不得公子如此大禮,請回吧。」

  公子姑蔑本來就是帶著一身傷痛來的,聽見簾子裡頭的女子如此說,壓抑的火氣差點就奔湧出來,但是還是勉強壓著火氣,說了好些話才走。

  傍晚,寺人召急匆匆的衝進宮室,「側夫人!仲媯自縊了!」

  仲媯挨了夫差那麼一頓可以說是誅心的罵,回去後有些挨不過,竟然一時間想不開把自己掛在房梁上了。

  夷光聽見大驚,從席上起身,撞翻了手邊的一隻漆盒,漆盒裡的精緻髮飾嘩啦啦的倒了一地。

  這仇,她是和公子姑蔑結下了,夷光皺起了眉頭。

  而且還結的莫名其妙。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4
發表於 2015-7-22 14:10: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三章 病重

  夷光對於仲媯已經想不起臉了,雖然曾經自己因為她兒子對舒齊口出狂言而出手整治過,但是要說她死了夷光歡呼雀躍吧,那可是真的沒到這份上。

  仲媯是當年夫差成昏的時候,陳國送過來的滕婦,要真正算起來,勉強算是一名貴妾。按照禮法夫君是要替死去的貴妾服三個月的緦麻,但是夫差現在是吳王,吳人向來不怎麼按照周禮行事,而且仲媯並不是好死,是自盡,幾乎都能撥到強死鬼那一堆裡去。

  於是,仲媯死後,她的喪儀非常簡單,聽說就連墓室都是草草的修建而成,陪葬的那些明器也並不是多豐盛,在吳宮中仲媯的死掀不起任何的波浪。

  而夫差的病情比以往還要更嚴重了,鼻塞頭暈胸痛渾身無力。前段時間更是連連召巫人進宮燒灼龜甲占卜,最終得出是巫山之神作祟的結論。

  按照往例,占卜出哪一個山川神靈作祟後,應該準備犧牲讓作祟神靈享用,好讓神靈不要在作祟。

  但是……問題是,巫山在楚國境內啊。

  夫差的病情並不見好轉,有時候兩隻鼻孔全部被塞,呼吸都只能靠著嘴。因為夫差生病,曾經有卿大夫請示要不要將征伐魯國的事情往後面推一推,結果夫差拒絕了。

  國君眼看著病重,齊姜是看在眼裡樂在心上,這些十幾年來她真是受夠夫差了,夫差寵愛西施,她不管,但是夫差拿著庶子當嫡子養,甚至還親自教導如何處理政事,她就真的坐立難安了。到了太子友被外派監工,她甚至都不管不顧的衝進王寢裡和夫差大吵一架。

  「夫人。」寺人狐的眼角眉梢比往日都多了一種輕鬆和愉快,只是臉上還擺著一副憂心的模樣。國君要是一旦山陵崩,自然是太子繼承王位。而君夫人就算是真正的解脫出來了,作為國君的母親,怎麼收拾西施那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去看看國君吧。」君夫人的嘴角似乎有些微微上勾,看著總感覺她在笑。

  「唯唯。」寺人狐彎下腰去。

  夷光在宮室中給夫差侍疾,夫差病了之後脾氣變得格外暴躁,又因為鼻塞不能順暢的呼吸,格外容易發怒,那些侍女偶爾一個疏忽就惹得夫差勃然大怒的比比皆是。

  夷光在吳宮中享受了十幾年夫差的寵愛,如今夫差生病了,萬萬沒有躲著獨善其身的道理。

  夷光拿起一碗深褐色的藥湯,藥湯溫熱的,熱氣繚繞。

  她見著夫差的症狀倒是像流感,但是她想要的辦法幾乎都已經想完了,只剩下一個拿著酒精塗抹全身降熱的法子。她穿越前感冒了去醫院打點滴去,什麼土辦法那得要問她奶奶,她本人可知道的不多。

  「燙!」夫差因為鼻塞,呼吸聲比以往都要粗重了很多,心情鬱悶之下,什麼不好都在他眼睛底下放大了十倍。他現在也顧不得夷光是他最寵愛的妾侍,手煩躁一揮,一不小心就把她手裡的碗給揮落在地。

  陶碗落地的聲響格外刺耳,夷光看著空空的手,還有腳下已經蔓延開的深褐色藥汁楞了一下,然後立刻叫侍女前來收拾。侍女收拾乾淨後,夷光又讓上了一碗藥湯,藥湯溫熱溫熱的。

  「國君,喝藥吧。」夷光好聲好氣的說道。

  夫差靠躺在榻背上,滿臉的嫌惡,「那些疾醫都是無能!寡人喝了這許多的藥湯,還沒見過好!」夫差的聲音嘶啞粗糙,沒了以往的低沉。他嘶啞著嗓子,胸脯起伏著顯得有幾分的有氣無力。

  夷光手裡拿著匕,將藥湯輕輕的又攪了幾下,「可是藥湯還是要喝的不是?」她似是哄逗一個發脾氣的小孩子,「喝了我們吃顆紅梅,好不好?」

  夫差這會也真的和一個老小孩一樣,聽了她說的話,老老實實喝藥湯,完了之後真的要夷光給他吃紅梅。

  這會正是下紅梅的時候,寺人很快就拿來一碟,個個滾圓鮮紅,夷光選了一個賣相很不錯的紅梅給送到夫差口裡去。

  齊姜進來的時候就正好看到夷光給夫差餵梅子,夫差吐出梅子核,說道:「舒齊……」話還剛剛開了個頭就見到了齊姜。

  齊姜並不在乎夫差寵愛哪個妾侍,但是夫差要是特別喜歡哪一個庶子,她的神經就要緊繃起來了。

  夫差見到齊姜,嘴角的笑容也有些淡了起來,「你來了。」他淡淡的說道。

  夷光退開到一遍,雙手攏在袖中舉過頭頂拜下,「妾拜見君夫人。」

  「嗯。」齊姜應了一聲,走到離夫差的榻前有三寸的地方,拜下行禮,「國君。」

  夫差躺靠在榻上,「你來有甚麼事麼?要是找友,倒是不在寡人這裡。」夫妻三十多年,到了現在竟然差不多是相敬如冰,夫差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

  「妾這次來,並不是找友的,是來看國君的。」齊姜說道。

  夫差哦了一聲,「寡人挺好的。」

  齊姜看了看夫差,發現他眉頭是皺著的,知道他是因為呼吸不暢而心情煩躁,而夫差的臉色也是蒼白的,這並是什麼好徵兆。

  「國君,妾曾經看扁鵲之書上說,病體忌諱女色,還請國君保重。」齊姜說道。齊姜身份高貴,又是正妻,說話間自然是不需要卑躬屈膝了。

  不過這話聽得夫差不舒服了,夫差本來就因為生病不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礙於那是正妻,不能隨意斥責,夫差選擇了自己忍,夷光在那裡聽得都要替君夫人著急。夫差的性子是吃軟不吃硬,好好委婉的提一下他聽得進去,要是和他直接說,要是他不高興了那就真的要反著去做了。

  「寡人知道了。」夫差靠在榻背上闔眼說道。

  看見夫差這個樣子,齊姜也知道要退下了,她眼角瞟了一眼跪坐在一邊的女子,行禮後退出宮室。

  齊姜走後沒過多久,太子來了。

  太子在夫差病後代替夫差管理朝事,和那些卿大夫周旋。太子下面並不是沒有成年的公子,但是能拿出手的還真的不多。

  公子姑蔑最近更是因為酒後發瘋管不住嘴被夫差給抽了一頓好的,如今母喪在身,這三年裡是別想出來了。

  和那些庶出的公子比起來,太子有更大的好處,太子名正言順,而且手中有下軍的軍權,也曾經在戰場上立過功勞,為人如同一塊美玉,讓人覺得相處起來非常舒服。那些卿大夫們都是一些難對付的角色,就是連國君也不敢輕易的就得罪他們,不然脾氣上來,他們也是敢手裡拿著戈戟追著國君打,更有甚者,直接攛掇國人暴動,把國君給流放殺掉的。

  夫差心裡對太子感覺到不舒服,但是不能否認在和那些難纏的卿大夫那裡,太子在他們的眼裡就是正統,換了別的庶公子保不齊會成什麼樣子。

  舒齊是個好孩子,但是太年輕了,壓不住那一堆的老狐狸。

  夫差靠在夷光放的軟墊上,看著跪坐在那裡的太子。

  太子頭上帶著的並不是小冠,看來應該是剛剛從朝堂上退下不久。

  太子這次來是給夫差彙報朝堂上的情況,夷光給夫差送上軟墊之後,她瞟了一眼太子。發現太子友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沒有半點不恭敬的神情,夷光退下回自己的宮室裡去。

  眼下夫差的病情雖然沒有任何好轉的現象,但是說要加重到不省人事還不到那個份上。

  自從在太子宮的那一次,太子友對她沒有更多的舉動,夷光都快要覺得那一天是不是她做的一場噩夢。但是那卻不是噩夢,是真的。

  夷光坐在馬車上,看著外面轉過的風景,漸漸的發現這好像根本就不是朝著自己宮室而去,而是去太子宮的路。

  這次夷光並沒有像上回那樣有些驚慌,反正齊姜是沒可能把她拐去太子宮給殺掉的。只有太子才幹的出來,去太子宮的理由倒是有現成的,太子婦不是剛剛生了太子的嫡長子,公子姑蔑一鬧,把好好的燕席攪成一鍋粥。

  不過她的車並不是徑直就朝太子婦宮室裡去,而是七繞八繞的,把她自個都繞的有些頭暈了,終於到一處偏僻的有些過分了的宮室的庭門前停下。

  夷光踩著踏几下了車,走到堂下的臺階上,把腳上的舄給脫了,又有侍女將她的舄收好。

  這裡雖然偏僻,但是宮室裡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風景也不錯。夷光走進戶門倒裡頭的內室裡,內室裡也是乾乾淨淨,帷幄上還垂下沒有半點瑕疵的美玉。

  侍女奉上新鮮的酸酪,還有採好的新鮮紅梅。

  酸酪裡按照夷光的愛好加上了上好的棗花蜜,聞著就是一股香味,夷光沒客氣,拿著紅梅沾著酸酪吃,吃了一會覺得睏就乾脆叫人鋪上枕席,躺在上面就睡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覺得身上挺沉,而且耳垂上癢的有幾分根本就不正常,她睜開眼差點給嚇得尖叫,身上壓了一個人,而且這個人正在手不老實的想要解開她的腰帶。

  能在這裡如此大膽的人,想來也只有太子一個人了。

  夷光可不想這麼快就給了太子實質上的好處,男人麼,讓他得到的太容易,給的太快,他自個先飄飄欲仙,而後就是看不起你了。

  「太子這麼快就回來了?」夷光一面說,一面伸手把正在吮吻她脖頸的男人的頭給撥到一邊去。

  「嗯,君父身體不適。」太子一隻手撐在她的頭旁,撐起身子來,夷光在他身下原本剛剛睡醒的迷糊一下子消失個乾淨。

  太子其實長得很不錯,這個夷光知道。夫差的容貌是有幾分赳赳武夫的模樣,要說是貌美,那根本就完全胡扯,看著是鐵血壯漢才是真的。

  可是太子倒是真的是隨了齊姜的長相,不過到了這年紀也真的不是靠一張臉,他挑起嘴角一笑,容貌倒是排在了後面,更多的只是由時間沉澱下來的氣質,而這種氣質對於女人來說卻更是殺傷力強的。

  三十歲的男人,容貌倒是排在後面了。

  夷光竟然心情好了幾分,這樣的男人拿來做情人其實也很不錯,她三觀掉盡的想道。她甚至都有些心情的打量他,太子友這種的到了現代,恐怕是有一隊的女人追,家世好長相好的男人從來不缺女人,就算是這麼一個鴨子,生意恐怕也要好到爆。

  這麼一想,夷光果斷的心情好了!

  夷光的領口鬆散,想來也是他趁著她睡著的時候幹的好事了。

  「舒齊在筵席上攪了王孫的慶賀,是他不對。」夷光把身上的男人輕輕推開起來說道。

  太子搖搖頭,「都是姑蔑那個蠢貨。」說著他看著夷光,嘴角慢慢的翹起來,「姑蔑冒犯了你,他也得不了甚麼好結果。」

  夷光伸手整理著衣襟,她道,「我只是後寢一婦人,要殺要打還不是那麼一句話的事?公子姑蔑冒犯了我,那也是公子,他生母為了這件事情自盡,也不知道該有多恨我。」

  能對她喊打喊殺的,夫差是有這個權力,但是一般都不會把氣發在她的身上,但是君夫人就很難說了。

  太子垂下頭,笑了一聲。

  「你倒是將自身看得太輕了,姑蔑那個人叫人放不下心。」太子道,舒齊雖然得夫差的喜歡,但是年紀和閱歷都放在那裡。卿大夫們看不上舒齊,舒齊就算有野心,他也成不了事。更何況最重要的是他沒有根基,手裡沒有半點的兵權,看著就不像是個有威脅的。

  而姑蔑卻有些不同,年紀要偏前,而且他也已經是做過一些事的。而且要說恭謹,恐怕這會姑蔑和地已經有了不臣之心,他們對他來說,更多的是一種麻煩。

  而對付麻煩,自然是要盡可能的減少自己的損耗下掃除乾淨。

  「夷光你放心,」太子貼上去,將她攬入懷中,「他做不了甚麼。」現在姑蔑正在母喪中,有一段時間是出不來了。

  既然已經想通只要太子能護住她們母子,嫖一下太子也無妨,夷光自然不會把太子給推開。她靠在太子的懷裡,笑道,「那麼妾一切指望太子了。」

  吳國是南方唯一能和老牌強國楚國對抗的諸侯國,後寢的美人們從來是不少的,那些周旁臣服於吳國的東夷部落還有越國雷打不動的給吳國送美人。

  雖然越國當年送出的美人裡除了西施被吳王一寵愛便是十多年以外,其他的美人大多是默默無聞,也沒有人關心死活的,可是這並不是讓越國不送美人的理由。

  送美人以求讓吳王子嗣延綿,也算是附庸國對吳王的祝福了。

  而且夫差雖然寵愛西施,但是對於青春貌美的少女也是來者不拒。在病中被弄得心煩意燥,夷光也是沒辦法一天到晚就盯著夫差不放。

  夷光知道夫差是感冒,吩咐拿橘柚的皮煮水給夫差喝,好了那麼一點點。

  接下來的事情就真的有些狗血了,夫差出去走走無意的就瞧見一個唇紅齒白,青春無敵的小少女,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說了。

  夫差因為生病差不多一個多月都沒有那種事情,要說忍也真忍的有些痛苦,身體又好些了,結果小姑娘一來麼……

  呵呵呵呵呵。

  夷光聽到夫差昏迷不醒的消息嚇得差點當場暈過去,她雖然已經搭上了太子這條線,但是夫差那邊,舒齊的封地都還沒著落!

  在夫差那裡可是要比從下一任吳王那裡得到容易多了!

  她趕到夫差那裡的時候,君夫人正皮笑肉不笑的坐在那裡。

  「妾拜見夫人。」夷光從來沒有和齊姜當面就撕破臉過,她立刻跪下行禮。

  齊姜今日不回禮也不叫她起來,宮室裡的青銅燈樹上滿滿的全是明晃晃的燈火,將齊姜的臉照的透亮,夷光低著頭跪在那裡。

  「西施,你知道,壞了國君身子的那個賤婢是何人?」齊姜的聲音裡沒有多少焦急,反而有種閒適。

  「妾不知。」

  「是越君新奉上的越女。」齊姜說著愉悅的笑了,她放在身邊憑几上的手,手指在袖中輕輕的一點一點敲著憑几。

  夷光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果然伍相國說的沒錯,這些越女都頗有褒姒之相,竟然把國君給拖垮了。」齊姜說著一雙眼睛看著她都已經眯了起來。

  這是把她都一起給拖進去了。

  齊姜這是打算著等夫差一死就把她收拾掉麼?是學呂雉呢,還是乾脆讓她為夫差殉葬?

  夷光慢慢的從地上起身,她抬頭向齊姜看去,齊姜看她的眼神無疑是在看死人一樣的。她抿了一下嘴唇,又向齊姜一拜,起身往夫差的內室裡走去。

  夫差躺在榻上,面色是不健康的紅色。

  她伸手摸了摸夫差的額頭,燙的厲害。她以前也曾有過這種發燒的經歷,有燒的昏睡的,也有能夠聽到外面動靜的。

  她慢慢蹲下身,在他的耳畔低低哭泣,「國君,您快好,你要是山陵崩,夫人不給妾和舒齊一條活路啊。」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旁邊的人只當是她被嚇得手足無措。

  那邊有寺人跑進來慌忙道,「太子來了。」

  夷光面上的淚痕尚在,她在榻邊看見太子走到夫差的榻邊著急的問道,「疾醫怎麼說。」

  寺人貂急的話都快說不完整了,「疾醫說寒邪入體,又被女子所惑,得了蠱症……」

  病才好一點,身體還虛弱著,寵倖女子耗費精氣,這下子可真的兇險了。

  太子沉默了一下,然後轉頭就看見了夷光。

  夷光起身退到一邊,兩人私底下攪合在一起,但是外人卻還看不出什麼。

  宮室裡面又是好一陣的忙亂,太子身上還有正事,看過夫差必須還要去和卿大夫去商議朝事。

  夷光守在那裡收到天快黑之後,退出了夫差的宮室。這一次她是自己主動的去了太子宮,晚上的太子宮安靜的有幾分詭異。

  她在哪所僻靜的宮室裡坐了很久,當太子來的時候她都沒有發覺。

  「在想甚麼?」太子坐下來擁住她後問道。

  「我不能活多久了,對吧?」夷光眼裡只是悽愴,「君夫人是不是打算讓我給國君殉葬?」

  太子吻了吻她的側臉,「母氏只是這麼想罷了,不過這種大事不是她一人就能決定的。」

  「我捨不得你死。」夷光聽到耳畔的這一聲輕語,心裡頭原本懸起的大石頭落了一半。

  太子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俯下頭去啄著她的唇,然後將她整個人重重的擁在懷裡。

  夷光起初還有些抵觸,但是很快她就放下了雙手。任由他的舌尖在她的唇裡攻城略地,最後將她按在席上。

  太子的熱情遠遠超出她的想像,甚至有幾分粗暴。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吮咬著她的耳垂,拉開了她穿在曲裾外的罩衣。

  夷光半闔著眼,手指摳在他的髮絲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5
發表於 2015-7-22 15:1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四章 封地

  和太子的這一次,夷光沒有感覺到什麼恥辱。既然已經搭上了太子這條線,這種事情只是遲早,君夫人等著拿她殉葬,她也不得不用胸前二兩去換自己和孩子的命了。和活下去比起來,什麼都不太重要了,而且論技術,太子也很是不差。

  夷光身上的衣裳在糾纏中被扯得七七八八,她早就不是十多歲的青春少女,被折騰狠點都能起不來,她不但無事的自己起來,由侍女服侍著沐浴。

  這件偏僻的宮室裡雖然偏僻,但是樣樣齊全。夷光攏著一頭濕髮,身後一名侍女手裡捧著錦帕給她擦乾。

  太子剛剛沐浴乾淨出來,手裡還在繫中衣的外帶,一進來便是看到白衣女子對鏡梳妝的景象。夷光雖然年過三十,但是在吳宮十幾年的滋養下,肌膚雪白姑射,烏髮如雲,沒有半點老態不說,和那些青春少女比起來反而叫人更加癡迷於她。

  烏髮被擦乾,侍女拿著一把篦子給她梳髮,身邊放著的是一個金黃色的銅爐,銅爐裡放著炭火,烏髮篦順之後便在銅爐上烤乾。

  太子站在那裡,看見青銅鏡裡映照出一個眉目婉約妍麗的女子。他站在那裡看著夷光梳妝,過了一會,自己走過去拿過侍女手中的篦子,給她梳頭髮來。

  夷光靠著爐子,任由他給她梳髮。等到髮絲梳通,她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的說了一句,「國君以前也是給我這樣梳髮。」

  吳王喜歡看西施梳妝打扮在後寢裡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尤其夫差還會親自上陣給她綰髮髻,配衣裳的配色。有時候就是頭上戴的髮笄都會親自來選。

  太子的手頓了那麼一下,他將手裡的篦子放在漆奩盒裡,「我會比君父更加待你好的。」

  夷光聞言,面上沒有多少羞澀和驚喜,她長長的睫毛垂著,過了好一會都不說話。

  太子奇怪,他湊上去想要抱住她。沒想到她伸手將他推開,「那麼舒齊呢?」夷光垂著眼睛說道。

  「太子說會比國君待我更好,舒齊呢?」夷光別過臉去。舒齊是礙著君夫人的眼睛了,君夫人都想著叫她殉葬,自然不可能放過舒齊。既然她已經勾搭上太子,那麼就要將收益擴大到最大。

  太子笑了,「此事放心好了,舒齊是君父喜歡的,我不會對他怎麼樣。」

  「可是君夫人……」夷光眼裡含淚看向他,話語未盡,但是其中的意思卻是兩人都明白的。君夫人並不參與朝政,看得沒有太子清楚,舒齊深受夫差喜愛,早就被君夫人當做了肉中刺眼中釘,如今夫差看著病重恐怕不久於人世,夷光不急才怪!

  「母氏她管不到這種事情。」太子說道,國君的生母,這種身份說暢快倒也暢快,但是真的要限制起來,那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尤其這種事情和國事相關的時候。

  舒齊雖然受君父的寵愛,但是對他的威脅遠遠不及姑蔑和地這兩個蠢物。

  而且公室裡也應當有人,不然晉國和齊國的下場便近在眼前了。

  「你儘管信我。」太子給她將長髮攤在銅爐上烤乾,「答應你的事,我自然做到。」

  魯國來的行人端木子貢從魯國曲阜趕到吳國的姑蘇,一路上是受了不少路途顛簸之苦的。他打算見完吳王就到越國去,越國做了吳國將近二十年的附庸,這深仇大恨的,就不相信越君能夠忘得乾乾淨淨。

  但是不湊巧,一來就吃了個閉門羹,吳王不便見客,魯國客人你要在姑蘇等到國君見客為止?見太子?太子事務繁忙,實在是見不了。

  那麼去見太宰伯嚭?結果端木子貢去了又被吃了閉門羹,伯嚭此人心胸不大,對當年在魯國被子貢說的啞口無言的事情還記憶猶新,聽到他又來了,聯想起夫差病前制定的攻打魯國的計劃,伯嚭都能知道子貢來訪肯定是沒好事,乾脆就不見。

  去見伍子胥,那更加不是一個好選擇,伍子胥雖然年事已高,但是腦子確是半點都不糊塗。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被吳王疏遠,在吳國賦閑已經久了。

  見哪個人都不如見吳王本人更好,但是內城他根本就進不去。

  吳國裡沒有人來關心一個魯國人,此時吳宮裡關於夫差的病情疾醫們連夜裡守在宮室,藥湯喝下去如同牛沉泥海,夫差依舊昏睡,渾身發燙沒有半點轉醒的跡象。夷光天天去宮室裡侍疾,她叫人帶話給舒齊,一定不要害怕,一切有她。

  齊姜把夷光當做死人,她愛來服侍一個快要死的男人,齊姜也隨便她。反正西施的結果她已經定好了,等到國君山陵崩,就把西施殉葬了,因此也懶得和她說一些難聽的話,也不屑於克扣她什麼。

  而夷光逮著機會就在夫差的耳畔說一旦他山陵崩了,君夫人就把自己和舒齊都剷除掉的話。

  夷光這番話並不是在冤枉齊姜,因此說的心裡頭沒有半點的負罪,她近身服侍,在夫差耳朵旁邊說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

  夷光不知道夫差能不能聽到,雖然已經和太子不清不楚了,但是她還對夫差沒有完全死心,只要有希望,不管多少都要抓在手中。

  她手裡捧著一碗剛剛煎好的藥湯,給夫差餵下去。喝下去的少,吐出來的倒是多。夷光餵完藥湯之後,又張羅著給夫差擦拭乾淨脖頸,將被藥汁弄髒的衣物換下。

  照顧病人其實是非常需要耐心和體力的事情,有時候甚至還要強忍著噁心,幸好特別髒累的活都有侍女。

  不過就是這樣她還是累的夠嗆。

  她給夫差餵完藥草,結果被子裡傳來一股異味,周旁的寺人紛紛捂鼻躲開。

  夷光眉頭都沒皺一下,這種情況她也見得多了。

  「快,給國君清洗換裳。」夷光揮了揮手,不多時十幾個侍女手捧香爐,嶄新的新衣裳,還有盛著熱水的銅磐進來。

  夷光趁著這會去偏殿去休息一會,她太累了。

  等到一覺醒來,只見到她的現任姦夫正坐在她不遠處,手裡拿著一卷竹簡在看。太子的心情談不上有太多的沉痛,年老的吳王和壯年的太子之間非常容易出問題,而且君父病前已經很明顯的對他有不滿。

  若是君父因此山陵崩,對他來說不能不算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友看過手中的竹簡,抬起頭看她,「醒了?」

  夷光有些怔忪,雖然兩人勾搭上,什麼都做過了,但是這裡是王寢,他就這麼進來了?

  不過太子敢這麼做,那麼他也應該有準備的吧。

  夷光出身整理了一下髮絲還有衣襟,衣襟上沒有任何亂的跡象,想來太子還沒喪心病狂到禽獸的地步。

  太子看著夷光整理過儀容,「你不必如此。」

  「國君往日對妾寵愛甚重,這點事算的了什麼呢。」夷光說道。

  「國君怎麼樣了?」夷光問道。剛剛她睡的比較沉,夫差那裡她也沒顧及到。

  「還在睡。」太子手裡的竹簡放在一邊說道,「待會用了饗食,你也歇息一會吧。」

  去哪裡歇息,是回自己的宮室還是去他那裡?

  夷光沒問,用完饗食夷光去看夫差,夫差身上乾乾淨淨,被褥衣物之類全部被換洗過了。夷光曾經猜測過夫差是不是病毒性感冒,因為夫差的症狀和她曾經穿越前把她虐了足足有一個多月的病毒性感冒比較像。

  她那會不敢掛水掛的太兇猛,吃藥結果還是被虐的暈頭轉向。

  到了夫差這裡,她都想不通,身體才好那麼一星半點就被一個小狐狸精給半道勾引了。結果看樣子他都快做了牡丹花下死的風流鬼了!

  她沒學過醫不知道要怎麼治療,更加折騰不出青黴素!她要怎麼就救他呢?

  夷光看過夫差一次後才回去,她這次並沒有去太子宮,她逕自回了自己的宮室。結果才下馬車,就看到寺人召哭喪著個臉。

  「側夫人,公子和鄭旦都在等你呢。」

  寺人召口中的公子只可能是舒齊一個,夷光一聽立刻就快速的走了進去。

  舒齊在宮室裡等了很久,聽到寺人來報母親回來之後,趕緊從茵席上起身,「母氏!」

  「舒齊!」夷光看著迎面走來的兒子,一把抓住他的手。

  「夷光!」修明也快步走出來。

  「快進去吧。」夷光說道。

  宮室內亮如白晝,夷光坐在上首位置看著下首的舒齊和修明。

  「我聽說,君夫人有意在國君山陵崩之後,將你給國君殉葬!」這段時間吳王病危,後寢裡流言蜚語滿天飛,其中有一個就是這個拿側夫人西施來殉葬的。

  按道理一般殉葬的都是身份比較卑微,而且膝下無子的。修明有女出嫁陳國,也算是有子。夷光有寵有子,卻要被君夫人拿去殉葬,那麼她是不是也要和夷光一樣難逃君夫人的迫害?

  她們明明就不符合殉葬女姬的條件!

  按照以往的例子殉葬的姬妾一般都是無子且年輕的。她們不年輕也有子,怎麼也要拉到這裡面來了??

  「母氏!」舒齊一雙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君夫人名義上是他的嫡母,但是他對君夫人一系向來不怎麼親近,這次又是君夫人拿他生母殉葬的傳言。要這是是真的,他就要把母親搶出來一路出奔他國去!

  夷光在兒子的手上拍了拍,「放心,母氏必定會無事。」

  她看向修明,「你且放心,君夫人並不是想做什麼都是能盡心意的。」

  不過說到這裡,她還是拉了拉舒齊,「舒齊你最近謹慎一些……」

  雖然不知道夫差是不是不行了,但是要是真的沒了,太子便是下一任的吳王。她去討好太子是沒有任何的錯處,但是舒齊還是要謹慎一些。

  畢竟公子在太子的眼裡是個什麼樣子,她也說不好。

  「諾。」舒齊答應下。

  **

  夫差病重,卿大夫們看著越來越有向太子靠攏的跡象,而後寢的那些婦人們,除去君夫人不必憂愁以外,就是那些出身高貴的妾侍也心裡難安。

  太子下令求扁鵲入宮診治,這會扁鵲是指醫術高明的醫者了。終於大夫尋到一名鬚髮皆白的醫者入宮,為夫差診治。或許是這位老者是真的有幾分本事,幾次針藥下去,夫差竟然幽幽的醒過來了,夫差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後寢裡身份較高還有那些公子們聚集在一起。

  男女有別,後寢的婦人按照身份高低跪坐好,公子和後寢婦人之間都擺著一面大漆屏,彼此並不看到。

  夫差臉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他躺在榻上看著那裡跪了一片的頭,有氣無力的動了幾下嘴唇,寺人貂俯下身子聽了一會,而後起身道,「國君讓側夫人上前來——」

  夷光跪在齊姜身後聽到寺人貂的話,起身上前跪下來,「國君……」夷光握住夫差的手,把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夫差看著她,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積蓄了力道說道,「寡人封公子舒齊於……」

  夷光眼中的淚水嘩啦一聲流淌下來,他終究還是給舒齊封地了!

  「於……」夫差說到這裡有些氣喘,齊姜聽見夫差要封西施的兒子封地,眉頭皺了起來。她起身剛想說話,結果夷光用自己的身子將夫差能看到齊姜的方向擋個嚴嚴實實。

  「封公子舒齊於舒鳩……」夫差說完,乾枯的眼睛轉向身邊的女子,「並帶其生母與從母立即前往封地……不得有誤。」

  舒齊聞言大喜,而後又悲從中來,他出列拜倒,「臣遵國君之命!」

  舒鳩靠近楚國,且遠離國都,是一個避開是非的好地方。如今舒齊也不等家臣過去將宮室都修繕好了,直接就可以帶著母親和從母出發。

  「國君,國君……」越來越多的淚水從夷光的臉龐上落下,她將夫差的手貼在臉頰上,哭不出聲。

  夫差看著她搖了搖頭。

  「去吧。」他將手輕輕掙出,向她揮了揮。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6
發表於 2015-7-22 15:11: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五章 離別

  或許是自己每日在照顧夫差的時候,她的話真的被夫差聽進去了,還是齊姜在他死後會對她們母子怎麼樣,夫差還是猜到了一些。她不知道,但是夫差卻是真的給舒齊封地,並讓她和舒齊一同前往。

  這就夠了,她要的也只是平安度日罷了。

  宮室之內,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清了。夷光跪在夫差的榻前,她跪正身體,向夫差一拜,而後退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這種結果有些出人意料又有些讓人並不是太吃驚。夷光跪在那裡垂下眼睛,那些身後的侍妾的眼光在她身上來來回回的打量著。

  太子跪在屏風的另一面,他聽到夫差在封舒齊於舒鳩並帶生母一起前去的消息怔了一怔,但是很快他垂下頭來。

  「太子,請上前來。」寺人貂恭謹說道。

  「諾。」太子應了一聲,上前坐在夫差榻前,夫差這一次病的頗久,雖然他也曾經生病過,但是還沒有一次這樣,卿大夫們都已經覺得這位吳王恐怕已經命不久矣了。

  「孺子……」太子跪在下面,聽到榻上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喚,他拜下身。

  「君父,臣在。」太子回道。

  「你是嫡長子,所以為太子。」夫差眯起眼,看著跪坐在那裡的太子,不知為何,他今日看到兒子,總覺得這個嫡長子和以前總有一些不一樣之處。「你名正言順,寡人富寡,怕是未能看到吳國爭伯中原,你繼承寡人先君的志向,必定使得吳國爭霸中原,明白了嗎?」

  人總是怕死的,但是當死亡的風已經吹拂到面上,在耳後緩緩擦過的時候,所有的害怕和驚慌倒是變成了從容。

  夫差這次重病昏睡了這麼久,這一次醒來,他心裡覺得恐怕自己是熬不過去了。

  「君父身體安康,且有扁鵲在側,君父應當……」太子沒有立即答應夫差。

  「這些孺子別管,」夫差轉過頭,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他,「你記住先君與寡人的志向了嗎?」

  太子眼睛一瞟,望見夫差直勾勾的眼神心中一突,一拜到底,「臣不敢忘。」

  「你的弟弟們都是可以用的。」夫差躺在塌上看著榻頂反復的花紋道。公室和卿大夫之間需要找到一個平衡點,過於倚重卿大夫,那麼晉國和齊國的窘境就會在吳國重現,過於倚重公室就會出現小宗奪大宗,諸公子爭奪君位的情況出現。吳國曾經有過嫡庶不分,公子弒君奪位的情況,如今公室已經露出衰微的跡象了。

  「他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夫差尤其明白如今公室裡的尷尬局面,作為一個父親他也實在不想看到兄弟相殘的事情。齊姜將他喜愛的庶子看做是阻礙,他不能保重作為太子的長子也是這麼想的。

  太子聽著點點頭,「臣謹遵君父之言。」

  夫差閉眼點了點頭,他剛剛醒來,身體依然虛弱,說了這些話,他的體力已經有些不支。太子見他面露疲憊,再是一拜退下去。

  夫差眉頭皺起來,寺人貂知意,俯下身來,夫差轉頭看了看齊姜。

  「可要小人去請君夫人?」寺人貂問道。

  夫差點了點頭。

  齊姜來了跪坐在榻前,她看著榻上已經瘦了許多的夫君,「國君」她喚道。

  這麼多年她只是守著兒子過生活,對於這個男人是否在別的女人那裡盤旋早就無動於衷,要說多少愛意和感情在這麼多年裡也耗費乾淨了。

  夫差也看著她,兩人相望一會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沉默了一會,夫差說道,「夫人主持後寢,不妒身正。」他看著她,說完這句似乎已經沒有再多要說的了。

  齊姜退下,此時夫差體力已經消耗甚大,已經不適合再說話了。眾人退出宮室後,由那個被太子求來的傳說有扁鵲之稱的醫者上前診治。

  舒齊很高興,君夫人他實在沒辦法去往好事裡想,這種安排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了。

  夷光踩上踏几準備回自己宮室裡去收拾行李,夫差已經放話讓她和舒齊趕緊去封地,在這種當口夫差這麼做,看似她這個原來的寵妾似乎是被放逐,畢竟也不是沒有妾侍隨著兒子一同赴往封地的例子,但是那裡都已經是夫君過身之後了。

  因為此時已經冷了下來,馬車也由帷車換成了封閉的,夷光上了車後,將從後面將車門關上。車廂上有可以推開的車窗,但是外面寒風陣陣,她也不會去開車窗。

  車廂裡放置著柔軟的茵席還有供依靠所用的憑几,夷光靠在憑几上。她原本對夫差的情況幾乎不抱太大的希望,她那會想了很多壞情況,尤其君夫人會將她殉葬的留言甚囂塵上,為了自己和兒子兩條命,面對太子的時候,才會許了太子。

  如今夫差醒來給了他們這麼一個詔令,君夫人是再沒有明面上拿她如何的理由。除非……她能向舒齊身上潑髒水,然後趁亂將她和舒齊都殺了。

  但是這個很容易就會出亂子,尤其是在夫差病重卿大夫和公室的眼睛全部盯著的時候。只要太子不動,齊姜她有什麼本事來對付她?

  夷光想著,手臂靠在憑几上,她的嘴角勾起來,笑著笑著,淚水淌了下來,夫差能說出那話,至少還是對著她有心的。他知道她在吳國裡除了舒齊之外再無依靠,也不像那些出身女公子的妾侍,他沒了之後,要是年輕的在娘家父兄的幫助下再嫁也不難。

  要是真的沒有那份心,他何必管她死活?

  夷光伏在憑几上泣不成聲,不知道何時馬車停了下來,而車門外傳來了太子的聲音,「夷光,讓我進來。」

  夷光一下子從憑几上起來,臉上的淚痕猶在。

  要讓他進來麼?夷光遲疑了一下。

  門上傳來兩聲叩門的聲響,「夷光?」

  她現在不能不識時務,太子已經是確認為夫差後面的繼任人了。夷光咬住下唇,她抬手將面上的淚水趕緊擦拭乾。

  然後俯身去將車門打開,太子嘴角含著一抹笑站在門前看著他。

  男上車用踏石,女用踏几。不過夷光這裡也沒有準備男子上車用的踏石,而太子也不挑剔,踩著她用的踏几就上了車。

  太子進了車廂,順勢將她擁入懷中,手指揩過她眼下,「哭過了?」

  夷光垂下眼,「嗯。」她低低的應了一聲。

  太子將她抱得更緊,「君父令你和舒齊一同赴往舒鳩,此地靠近楚國,周邊還有不老實的蠻夷。」

  夷光聽到他說起蠻夷兩字莫名的有些想笑,吳子出於周天子的姬姓,但是和東夷相混了有幾百年,在中原諸侯,吳國是比楚國更加蠻夷的存在,如今聽到太子稱呼其他部落為蠻夷,不禁有些不可思議。她想起夫差談起自己對那些滿口周禮的魯國大夫說『我文身,不足責以禮』時候的洋洋得意,夫差的這種無賴一樣的她都覺得挺可愛的。

  「是嗎?」夷光輕聲問道,哪怕周邊都是部落,她都覺得要比有君夫人虎視眈眈的吳宮要好得多。只要舒齊到了封地,手裡有了軍權,那麼才是她真正鬆口氣的時候。

  太子抱住她好一會,他低下頭在她的髮間輕嗅著,將她抱的更緊不想鬆開半分,「君父之命,我無法眼下無法違抗,等到日後有機會,我會讓你回姑蘇。」

  夷光耳畔傳來這句情意綿綿的話,嚇得一身冷汗都快出來了。回姑蘇?她才不要!舒齊能在封地站穩腳跟,她要回姑蘇做什麼!

  太子現在就不缺美人,到了那個時候恐怕美人看都看不過來,她要是多自虐才和一群小姑娘爭寵!

  去你的,你是要害死我吧!

  「妾多謝太子厚愛。」那時候她會回姑蘇才怪!

  太子聽了她的話搖了搖頭,「太疏遠了。」說著他看著她,低下頭去就親在她的臉頰上,唇在那一塊肌膚上廝磨輾轉,他不覺得滿足,而後去尋找那方櫻唇,夷光整個的被他壓在車廂上,整個人都貼在車廂上動彈不得。

  吳宮中有許多地方是偏僻的,甚至是鮮有人知的,夷光進吳宮十幾年,也只是知道那幾個地方。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身上的男人熱切的吻著她的唇,手伸進了她的衣襟裡。

  她的手環在他的脖頸上,抓緊了他的肩膀。

  御人感受不到身後車廂裡發生了什麼,他只是拉著馬在偏僻無人的小道上慢悠悠的走著。

  封公子舒齊於舒鳩的消息一下子傳遍開來。公子姑蔑回到自己的宮邸中命舞伎上來獻舞一展歌喉,那些舞伎青春貌美,身段苗條頎長,都是善歌舞的衛鄭之姬。他耳朵裡聽著的是靡靡的舞樂,面前的都是嫋娜的美人,他大口的喝酒,眼睛盯著那些美人。

  他的母親是陳國正經送來的滕婦,最後在吳宮中地位還不如一名下賤的越女,他在太子宮室裡說的那些話有錯嗎?西施原本就不過一個越女而已!君父為何要說下那些狠心的話,逼得他母親自盡!

  到了如今,舒齊無功還能得到封地,哈!那麼他這個兄長呢?

  他是庶子,舒齊也是庶子。憑什麼!就憑舒齊那個身份低賤的生母?

  姑蔑越想心中火氣更盛,他摜起手中的羽觴就狠狠的向地上一摔。

  原本還在鶯歌燕舞的舞姬們聽到這一聲響,嚇得尖叫躲避開來。

  「滾!你們都滾!」姑蔑嘶聲力竭的嘶吼聲中,舞姬們跑的一乾二淨。

  公子姑蔑雙眼通紅,他的手在袖中攥的青筋暴起,骨骼作響,他飛起一腳將面前的漆案踹翻,「賤婦孽種!我若是讓你們好死,那我就不是吳姑蔑!」

  夷光今日被太子折騰的格外狠,就是兩人第一次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等到他終於不折騰她的時候,她險些都站不起來。

  渾身上下更是紅紫,她回了宮室之後,屏退左右,自己去沐浴,穿好衣物後,叫來寺人召讓他準備收拾行李的事情。

  這事看著是將她驅逐出吳宮,但是實際上卻是她占著不少的好處。離得姑蘇遠了,消息固然有些不通,但是也是遠離了紛亂。不管姑蘇裡怎麼鬧,隔著那麼選,也是不會把火燒到他們的身上。

  至於太子的等到沒人注意到的時候,就將她找回姑蘇,她簡直就是想要冷笑,吳宮她是不想要進第二回了,而且到時候那麼多的美人,他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她。

  這兩次的歡愛,她從頭至尾不過是當做如同萍水相逢的一場豔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7
發表於 2015-7-22 15:37: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六章 出奔

  這些年來夫差對夷光不能不算是不寵愛她,各種從其他諸侯國裡得來的鄭國除去君夫人的那一份,其餘的便是給了她。甚至還有一個青銅盉,也是給她的。

  宮室中的寺人忙的腳不沾地,慌忙著打包行李,那些常穿的衣物,還有要帶走的珠寶。舒地遠離國都,吃穿用度恐怕都比不上在國都裡了。

  寺人召忙的要死要活,才把那些收拾好的行李整理成冊交給夷光過目。夷光只是在帛錦上的篆字上瞟了一眼後,就叫人拿走了。

  財物多少是否,這會她依舊不太在意,只要能夠用就行了。

  寺人召見到她這裡沒有任何需要改動的地方之後就退下了,整座宮室裡安安靜靜的。夷光看著手邊的那隻青銅盉,提梁上鏤空的龍紋在燈火的映照中越發要活了一般。她伸出手去,將那隻盉提起來。盉裡空空的,以往必定會有寺人給盉中調和好酒液,不過這次這隻盉也要被一起帶走,因此也不在裡面調酒的濃淡了。

  夷光的手指撫摸過上面的周篆銘文,這個恐怕是她哪怕思念夫差用的唯一的器物了,而姑蘇她是不打算再回來。

  夫差一旦去世了,繼承王位的必定只有太子。而她和太子私通,一旦真的回來,她只能希望太子在繁忙的國事還有如雲的美人裡將她忘記的乾乾淨淨,不然恐怕就會出事,而且會給舒齊抹黑。

  夷光垂下頭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夷光這裡在收拾行李忙的腳不沾地,舒齊這裡也沒好多少。舒齊的宮邸裡沒有要帶上的美人,但是那些家老家臣,還有家老的那些女眷子嗣們恐怕是要一起走的,還有宮邸中需要帶走的竹簡器物一大堆。

  他並不打算帶走所有人,要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離開姑蘇城,但是有個人竟然還跑到他面前來了。

  「種,你有妻兒,公子給你買地安身立命,你當真不要?」家臣袖手在階下問道。

  站著的那個男子生的魁梧膚色黝黑,他聽了半點都沒有猶豫,「我婦人乃是公子所賜,我兄長侄子有依靠也是全靠了公子,小人願意和公子一同前往舒地!」

  「那你孩子怎麼辦?」家臣有些不理解,要說跟著公子一起到臨近楚國的舒地去,恐怕這輩子都難見到自己兒子一面了。

  種很是鄙夷的按了提問的家臣一眼,「骨肉之情難忘,但是沒有公子,他哪裡會是我的兒子呢?為了報答公子我也只能如此了。」

  何況家裡有田有糧,也有幾個奴隸幫著,也不是沒了他就過不下去的樣子。

  家臣被他的話給哽到,轉頭看向了堂上的公子舒齊。

  舒齊其實對這個當時行刺他的野人種只是看著有一副的好身體,殺掉也未免可惜,留下來,既然他是因為兄長,那麼他就施恩十倍。到了現在這位野人想要追隨,舒齊是麼有任何的奇怪了。

  「難為他忠心,就一起走吧。讓他把家裡料理一下,家中少掉一個丈夫,總是日子會難過一些。」舒齊對身邊的家臣說道。

  家臣點點頭走下去將舒齊的話複述給種聽,種聽了之後向著舒齊作揖禮退了下去。

  舒齊不想夜長夢多,定下隨行的武士比較多,宮邸中的寶物帶走一些,前頭已經派出家臣去通知封地修建宮室。

  剩下的財寶,舒齊乾脆就稍微散財了一回,給姑蘇城裡那些不得志的武士們,武士們們是不受莫名其妙的施捨,他們的傲氣也不肯接受施捨,結果是舒齊叫人去說了一下。錢帛是要拿來養妻兒的,而他又是要他們給他們做事,也算不上什麼施捨。

  舒齊轉頭看向姑蔑宮邸的方向冷笑了一下。

  東西收拾了兩三天,全部裝上車打點好,舒齊就立刻馬不停蹄的跑去吳宮裡將母親解出來。舒齊自幼就知道自己的生母在後寢裡收到妾侍們的嫉妒,在朝堂上還有伍子胥這種說她是妲己褒姒之流的。但是不管怎麼樣,都是她生養的他,誰在他面前說他母親不好,他必定是要拔劍見血的。

  夷光和修明一大早就趕緊的收拾起來準備走人,修明自從對再生一個兒子的事情死心之後,就乾脆心甘情願的跟著夷光混,到了現在更是跟著夷光一起出來被舒齊接去養老。

  夫差這會聽說還在醫者的調理下休養,已經不太見人了,就連太子他也不太樂意見。修明這麼多年對夫差也就是夫主一樣的侍奉,說有什麼男女之情純粹就是笑話,她樂的趕緊從吳宮裡走人,要知道君夫人對越女已經不滿了,她還不想落了個淒慘結局。

  宮門開啟後核對過後放行,舒齊站在車上走在前面,行李等物在兩女馬車的後面。

  夷光和修明並不坐在同一輛馬車上,外面春寒料峭,馬車裡鋪上了厚厚的帛,舒適暖和的很。

  夷光想到自己要離開待了十多年的姑蘇,她的心都要飛起來了。只要出去,到了舒鳩再怎麼樣,那也是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了她了。

  家臣們先一步押送著財物上路,畢竟那些東西實在是太沉了。

  結果馬車一路除了城門到了城郊,竟然遇見了太子,太子親自給這個庶弟送行來了。夷光坐在車內知道這個消息整個人就懵了。

  他來做什麼!!!

  夷光恨不得抓起太子的衣襟狠狠搖上那麼三兩回。

  舒齊也覺得太子為什麼要來和他送別,他和這位嫡兄關係平平,甚至他還曾經認為自己不該向他和太子婦行禮。

  不過想歸想,面對將來的吳王,舒齊也是禮儀盡到。兩兄弟之間也算是和樂融融,但是到底如何也只有他們自己本人心裡才清楚了。

  道別過後,太子讓車行弛到路旁,看著車馬滾滾而過。當女子所乘坐的馬車走過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的一路目送。

  他說的會讓她回到姑蘇,還真的不只是在說說而已。

  從姑蘇到舒鳩,路上走慢點的弄不好都要走上兩個月,快得話一個月。夷光的心在車停在城郊的時候都整個的提起來了,等到馬車又走才放了下來。

  她和太子的事情,她自己當做是豔遇,估計太子也是在父親女人身上找刺激,但是畢竟還是不光彩,說出去舒齊根本就不用做人了!

  太子吃錯了藥這個時候來!

  等到再次啟程,夷光才鬆了一口氣。

  吳國多水澤,也多有舟楫,馬車雖然也用但並不是主要的交通工具。姑蘇山不遠處便是太湖,太湖那裡又有水河支流蔓延出去,那些河道有些就是通向楚國的方向。夷光一行人除了馬車乘坐上舟,舒齊是夫差的愛子,賜下的東西也多,因此他的船隊都是浩浩蕩蕩,夷光和修明坐在船艙裡看著那張起的船帆都覺得有些招搖。

  「這孩子,怎麼就不收斂一下。」夷光對修明抱怨道。

  修明笑了笑,「你教過他收斂麼?」

  只需一句話,就把夷光給堵的啞口無言。那會舒齊剛出生的時候,她是恨不得把自己能掙來的全部都放到舒齊面前,任由他挑,他愛什麼就給什麼。到了夫差打仗回來,非常喜歡這個孩子,對他也是非常的寵愛,自己那會只覺得是好事情,一直到這孩子青春期來了闖禍才知道大事不好。

  「你和國君從來就沒教過他收斂,那些個兄長呢,不是避著他就是和他當面叫板。可是和他當面叫板的公子姑蔑有個好結果麼?」修明繼續說道。

  夷光沉默,當然沒有。公子姑蔑被暴怒的夫差給抽了一頓,而他的生母都因為被訓斥而自盡了。她都覺得自己和公子姑蔑結的仇太大了,弄不好不死不休。

  修明看了她一眼,嗤笑一聲,「無事,不要著急。這孩子還年紀不大,等到娶妻生子在舒鳩上做出些事情了,該怎麼做他比我們都清楚。」

  夷光歎了口氣,「但願如此吧。」

  這幅樣子修明可不願意了,「臉上笑一點,這可是好事。當時宮裡傳說你要被君夫人給國君殉葬,你知道有多嚇人麼。」

  夷光那會可是擔心的要死,乾脆就捨了胸前二兩和太子成了。

  她沉默了一下說道,「也真的是好事。」

  可不是好事麼。

  舒齊的船隊由太湖的直流一路向西,然後進入長江由長江一路向西邊的封地靠近。這段時間來因為江風冷的很,夷光和修明一般也是在船艙裡窩著不出來,畢竟這會感冒了可真的不是開玩笑的。

  但是船還是要停下來補充個糧食蔬菜什麼的,雖然長江可以捕魚,但是國人出身的那一堆貴族裡哪個是真的會自己抓魚的!

  船靠岸之後,有人帶著打雜粗使的奴隸去長江邊的商人或者是農人那裡採買必需品。長江上來往甚多,尤其是楚國吳國人為多,也有商人就是做這些往來船隻的生意。

  舒齊自從出生之後就是在姑蘇城內長大,後來雖然被夫差放在上軍裡,但是實質上他連一場仗都沒打過。

  他還是第一次到長江上,看見浩蕩的江面,本來就年輕對任何東西都好奇的舒齊難免也想靠岸之後想去看看的。

  結果靠岸之後他還真的下去了,下去還沒帶多少人。岸邊本來就熱鬧,要是身邊跟著的人一多,就更難走路了。

  長江兩岸什麼人都有,既有衣衫襤褸的農人,也有衣裳光鮮的國人還有商人。

  舒齊容貌繼承了夷光,而且隨著年歲的增長面容輪廓逐漸硬朗起來,頎長的身姿還有光鮮的打扮,還真的吸引了不少女子暗送秋波。

  舒齊並不是對女子一點都不心動,不過在姑蘇的時候,夷光唯恐自己兒子學壞,宮邸中的侍女不是老就是醜,而且他也看了自家母親那麼久,等閒的女子還進不了他的眼。

  所以他一路望過去,也沒對那些女子感興趣。路兩岸人來人往,停的船隻也多也熱鬧,倒是比一直待在船艙裡要有趣多了。

  「這位君子,可以問你一件事嗎?」舒齊看到有一個士人,衣冠整齊的站在他不遠處問道。

  站在舒齊身邊的種一下子警覺起來,手不自覺的就抓緊了銅戟。

  舒齊微微的搖了搖頭。

  「請。」舒齊道。

  那士人走進幾步,行禮後問道,「天地下對於一個人來說哪個才是最親的。」

  舒齊不假思索,「生我者父母,自然是父母最親。」

  「那麼父母之仇呢?」士人再問道。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舒齊答道,他眉心一跳,看著那個士人心裡突然警覺起來。

  士人這時猛地拔出腰間的銅劍,就向舒齊刺來。

  士人劍術了得,一劍沒入舒齊左臂,血立即泊泊的流出來,種操起手中的銅戟猛的就朝那人的脖頸啄去。

  鋒利的戟吻切開了皮肉,血剎那間飛濺出來。種的力氣很大,那一戟打過去,就是砍斷了那人一半的脖子。

  當場行兇,結果被對方武士所擊殺。當場頓時就亂了起來,號呼亂走場面亂成一片。舒齊咬牙,右手捂住鮮血淋漓的左臂,看著已經倒下如同一條死狗一樣的士人。

  「快點!回船上去!」舒齊喝道。

  夷光得知兒子被刺,當場雙耳裡就嗡嗡作響,兩眼一黑差點就癱在地上,好歹修明還能撐住立刻就攙扶住她,修明轉頭問家臣,「公子現在怎麼樣了!」

  家臣這會可不敢賣關子,「公子現在正在治傷,暫無大礙。」

  修明立刻就招來侍女扶起夷光就朝修明那裡去。

  舒齊居住的船艙內一股濃烈的藥味,還有血腥味道。夷光見到兒子的時候,舒齊正在包紮,臉色蒼白。她差點哭了出來,她辛辛苦苦養到十幾歲大的親生兒子,竟然差點就被人給殺了!現在雖然看到兒子沒事,但是一雙腿還是止不住的發軟。

  「舒齊,這是誰做的?」夷光見到兒子沒事,冷靜下來問道。

  舒齊冷笑了一下,「還會有誰,還不是姑蔑那個蠢物。」

  夷光愣住,公子姑蔑竟然還真的派人來行刺麼。

  「那麼我們趕快到舒地去吧。」夷光對兒子說道。

  舒齊搖了搖頭,「有這麼一回,保不齊這蠢貨還會在路上來第二回第三回。這一次我逃了,說不定下次這蠢貨就能來魚腹藏劍了。」

  夷光和修明被說得臉色慘白,這一路上有了這件事情,她們能打包票這種事情不會發生第二次第三次嗎?

  「那怎麼辦,總不能又回去告狀吧?」夷光急道,這無憑無據的,連告狀都不好告。

  舒齊笑了,「才不用回姑蘇,出奔楚國。」

  夷光和修明立刻就愣住,出奔楚國?

  出奔在此刻並不是什麼稀奇事情,貴族在自己母國待不下去了,就乾脆出奔到別國去躲避風頭,等到風頭過了,再回來,但是也不乏一輩子都沒能回去的例子。

  「去楚國嗎?」修明聽著這話似乎是在做夢。

  「把這件事情鬧大,到時候就算沒有,刺殺弟弟,逼迫我出奔楚國。這罪名他不坐也得坐!」舒齊說起這事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姑蔑的肉割下一塊吃掉。

  「可是吳楚世仇,楚國會容得下我們嗎?」修明有些擔心。

  「從母勿憂,當年先王之兄夫概在吳軍攻佔郢都之後出奔楚國,不是照樣被安置了麼?而且秦晉世仇,秦伯之弟出奔晉國,也被接納了不是?」舒齊說道。

  「出奔楚國也好,不回舒地也罷。」夷光想了想,她一咬牙,「那麼就聽舒齊的,出奔楚國。」

  「夷光!」修明簡直快嚇死了,「這楚國我們根本就沒去過啊。」

  夷光抿緊了嘴唇,「這不就去了?」

  修明差點暈過去。

  姑蘇城內每逢仲春之時都是一片大好風光,公子姑蔑難得心情不錯,叫人準備好車馬,他就去城郊田獵去了。春時田獵是好時候,那些兔子過了一冬渾身都是膘,獵來烤著吃了最好。

  此時天氣非常不錯天空晴朗,越發讓他的心情好。田獵了一會,他也頗有所得,乾脆就拋下追在後面的武士家臣,自己架著車給跑進林子去了,要是這會遇見順眼的女子,說不定還能成就一轉美事。

  他自個在車上奔馳了一會,而後速度慢慢的停下來,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得意。

  他派出去的人這會估計已經得手了吧?舒齊這傢伙,年紀最小但是從小到大得到的卻是最好的,他的生母也是後寢裡最得寵的,憑什麼!他要是讓這對母子好死,那麼就不是他了!

  他自己洋洋得意,殊不知樹林裡,幾名獵人已經將箭搭在弓上,箭鏃對準的是馬掌。

  咻一聲,箭從林中射出,箭鏃就劃過馬的腿。

  馬吃痛之下嘶鳴一聲撒開四隻蹄子沒命的跑,原本還在馬車上洋洋得意的公子姑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馬車突然的急速跑動,他手在車軾上沒扶住,一個俯衝就從馬車上摔了下來。

  還沒等他從地上起身,幾個人已經從林子裡竄出來,手裡提著石頭對著他的腿就是狠砸下去。

  「啊——!」一聲慘叫,公子姑蔑昏死過去。

  公子舒齊被公子姑蔑刺殺,被迫出奔楚國的消息到姑蘇,如同燒開了的沸水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原本病情有些起色的夫差,聽到這個消息氣的差點又倒下去。

  「給寡人把這個畜生叫來!」夫差捂住胸口,連氣息都不勻了。

  「公子姑蔑前幾次行獵不小心摔折了腿……」寺人貂小心翼翼的給夫差解釋道,「聽說眼下公子的腿都還沒固定好呢。」

  當然寺人貂可不敢把公子姑蔑很有可能變瘸子的話也說出來。

  夫差聽了嘴唇氣的發顫,就是臉色都已經紫了。寺人貂一看嚇得半死,趕緊叫人把扁鵲給請來。

  吳楚邊境上,迎接來了一眾十分可疑(?)的人,那些人衣冠華麗整齊,而且光是車就有十幾輛,浩浩蕩蕩的看得人眼花繚亂,問是不是吳國的行人,又不是,再問竟然是吳國的公子要出奔楚國。

  這種事情那些守在城門的兵卒可不敢處理,趕緊讓他們先等一等,然後一溜煙上報長官,那些卒長也趕緊上報,就這麼一層接一層的報到了鐘堅那裡。

  鐘堅聽見吳國公子出奔到他的地界上的時候,眼睛已經抬了起來,等到報上那名公子的名字的時候,他乾脆就從席上跳了起來。

  「你說他是帶著生母一起來的?」鐘堅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那位胥吏,胥吏被鐘堅看得後脖子的寒毛都要立起來了。

  「臣哪裡敢欺瞞公。」

  鐘堅嘿嘿的笑了起來,而且笑得有幾分狂喜幾分癡傻,他在原地來回走了幾圈,不停地搓著雙手。

  「快快請那位吳公子還有他的生母前來!」

  「啊?」胥吏呆了一下。這男女有別,不是只要請吳公子來就好了嗎?

  「還不快去!」鐘堅看見胥吏還呆在那裡,恨不得拿銅戟戳他一下。

  「唯唯——!」胥吏這下次可不敢有半分的拖延,立刻就打著顛兒的去了。

  舒齊聽到慎公有意請自己和母親去赴宴的時候皺了一下眉,「我母氏也要同去嗎?」

  面前的那個楚國士人衣裳楚楚,容貌端正,一言一行叫人看了就舒服,「我楚人不服周,也不太在乎周人的禮節。吳側夫人既然是公子的生母,哪裡有將兒子請去了,但是卻忘記母親的道理呢?」

  舒齊聽了皺了皺眉,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夷光聽聞自己要和兒子一起去赴宴,而且是楚國人舉辦的,她心裡有些發毛。但是人都在楚國了,還是要低一低頭的。不過她也不上妝,素面朝天身上穿著素淨的深衣,甚至臉上都是戴著面衣,全身上下幾乎包的密不透風才去。

  鐘堅這次可是費盡心思,如同一隻要開屏的孔雀一樣,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頭髮的髮髻冠笄,到身上深衣的配色花紋他都是費盡了心思。

  夷光下了馬車跟在舒齊身後慢慢的走進庭內,當她抬眸看到站在階下的男人的時候,她差點失聲尖叫。

  鐘堅站在那裡,看著那雙瞬間因為驚訝而睜大的雙眸。多少年了,他和她分開多少年了,可就是憑著這麼一雙眼睛,他還是能輕而易舉的認出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8
發表於 2015-7-22 15:3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七章 亂象

  夷光沒有想到這片地方竟然是鐘堅的地方,而鐘堅的視線並沒有在夷光的身上過多的停留,他只是裝作似是無意的掃了她一眼,然後看到了舒齊的臉上。

  這麼一看就是楞了一下。舒齊的面相和她長得像,但是要說和生父一點關係都沒有恐怕也不是。舒齊的笑容和鐘堅總是有那麼七八分的神似,而人對自己面容相像的,總是要多出那麼幾分的敏感。

  而舒齊也發現了兩人相貌上的相像之處,不過他也沒想多了。畢竟天下人這麼多,有個容貌和自己相像的也不是什麼奇怪的。

  主客雙方行禮再拜之後,脫舄上階台。此時男女相見雖說有男女之別,但是遠遠沒有後世那麼嚴苛,堂屋中屋角落裡的爐子燒的特別旺盛,穿的嚴實的,進去沒過多久就要出了一頭的汗,無奈只好去換衣。

  夷光乾脆就把自己的面衣給除掉了。當她走出來,那些家臣看到她都楞了一下。

  她的容貌很不差的,這個信心她有,不過這回她也沒有太多的所謂快感。

  今日的宴席準備了三獻的酒肉等物,舒齊說到底在這些老狐狸面前到底還只是一個嫩小子,面對這隆重的招待,少年肚子的那些酒哪裡有這些老狐狸們肚子裡的來的多?少年除非是天賦異稟,不然是要在老狐狸身上給栽跟頭的。

  而舒齊,就更是如此了。他可以發狠把公子姑蔑給整成一個瘸子,但是在楚國裡,他還是一個經驗不是很豐富的吳國公子。畢竟在和別國行人打交道上面,在兄弟裡面,一般是太子出馬。

  鐘堅笑呵呵的請舒齊喝酒,面上一派溫煦,一邊喝酒令樂人在竹簾後奏樂。楚國的音樂出自殷商,也帶有濃厚的殷商特點,曲風細膩不說,還帶有一種巫風,巫風聽著有時候渾身上下少不得要起雞皮疙瘩。

  夷光在吳宮裡什麼樣的音樂也都聽過了,而那邊喝酒的兩個人基本上只是把這個當做下酒的佐菜,好聽了也只是好,不好聽他們也不在意,鐘堅正在那裡不留痕跡的問起吳國宮中的事情。

  舒齊臉上笑著,把一些要緊的給含糊過去,只是挑無關緊要的說了,而鐘堅也不急著追問,只是笑眯眯的請他喝酒。少年人心氣盛,尤其又是在這種場合下,喝酒如喝水,肉倒是少吃了,然後大家起來跳舞唱歌,跳完唱完接著喝酒。夷光看得眼角一抽一抽的,偏偏還不能直接出言去勸,一個是她的兒子,一個是兒子的生父。做爹的往死裡灌兒子的酒,哪個能做出來??!

  夷光想去攔,結果看到鐘堅嘴角含笑,手裡拿著一隻羽觴,眼睛一抬看著她。

  她的動作就頓了一下,而後她又坐了回去。這種場合真的不適合攔酒,而且鐘堅他不知道舒齊是他的兒子!

  舒齊沒有千杯不醉的本事,來回更衣幾次,喝了幾大酒樽的酒後,終於是乾不過這只老狐狸,竟然咚的一聲一頭栽倒在地。還好沒有發酒瘋,貴族裡多的是喝醉了帶著擺子跳單腳舞被人看笑話的。

  鐘堅瀟灑的揮揮手叫豎僕上來把舒齊給扶下去,「今日公子喝醉了,此時春寒,酒後若是受了風就不好了。」酒後吹風得個頭痛腦熱的在這個春秋可是大事,尤其楚國生病基本上是不叫醫者來看,自己跳大神解決。

  夷光根本就不敢拿自己兒子的性命來躲,只能眼睜睜看著舒齊被兩個豎僕扶下去安置。然後鐘堅那雙含笑的眼睛看向她,「吳側夫人想必也累了。」說完來了兩名眉清目秀的侍女,請她下去歇息。

  就算兩人以前是情人,現在也只是主客關係,沒有客人做主家的主,因此夷光也只能從善如流下午歇息了。

  在方才的宴會上,夷光心裡有事,即使膳食精致她也沒能吃下多少,結果侍女還格外給她端來膳食。饗食準備的相當好,乳白色的骨湯熱騰騰的冒著一層熱氣,翠綠的菜蔬還有烤灸好的烤肉上蒙著一層蜂蜜的光澤,看著就叫人食指大動。

  夷光用完晚餐,心情非常不錯,過了一會,侍女連沐浴用的熱水都已經準備好了。楚地多水澤,貴族也喜歡洗浴,和中原的可以好久不洗澡不一樣,貴族們有條件的能占個溫泉的都占個溫泉,冬天望溫泉裡一跳,出來的時候乾乾淨淨。

  同樣的這裡也用專門用於沐浴的房間,一進去就是霧氣繚繞,中間一個大池子裡全是熱騰騰的水。侍女們已經準備好了乾淨的衣裳,殷勤的給她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赤條條裸身,頭上的髮髻也打散,隨便拿一根髮笄盤好。

  夷光向來還是接受不了在眾人的視線下光著身子洗澡的,但是她還沒開口,那些侍女很知趣的退了下去,還將池子不遠處的那些紗制的帷帳給放了下來。帷帳是紗做的,垂放下來的帷帳是半透明的,模模糊糊的都能看到外面,而外面也能模模糊糊的瞧見裡頭。

  這一路上的奔波,實在是麼有多少好條件能讓她好好的洗浴一番,夷光深吸一口氣下潛到池子裡。頭髮被熱水一沖重了起來,原本別在頭髮上的那隻笄也滾落了下去。

  帷幄外出現一個身影,一個戴冠的,男人的身影,那男人唇上留著兩撇整理整齊的鬍子,下唇處也有一撇。楚國人喜好美髯公,但是他倒是沒有那種打扮,隔著一層朦朧的細紗,他的心裡其實已經有幾隻野狸在拼命的抓。他的手抬了起來,袖口處精緻繁複的花紋如同流水一樣流動起來。

  手指挑開那一層的細紗,鐘堅自己走入到裡面。

  池中的女子從霧氣繚繞的池中中探出頭來,一頭長髮已經濕透披散在肩上。夷光伸手抹了一把迷了眼的水,看到的就是站在浴池邊似笑非笑居高臨下的鐘堅。

  水裡是沒有加什麼花瓣,雖然霧氣繚繞了些,但是正看下去,水裡的能看到的一點都不差。

  夷光就這麼仰著頭,呆呆的看著站在那裡的鐘堅。

  鐘堅的嘴角愉悅的揚了起來,他伸手解開自己下顎上的冠纓,拔掉冠笄。他取下髮髻上的冠,丟在一旁,然後在夷光的面前做出叫她更加瞪眼睛的事情,他竟然解開了他自己身上的帶鉤,佩帶的玉組被解下來,他動作優雅,脫衣的動作竟然看不出半點的猥瑣意味,夷光泡在水裡,驚訝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敝膝落下了,曲裾掉下來,下裳……澤衣……當脫到最後的袴的時候,鐘堅的手指按在腰腹上的帶子上。

  夷光自然是看出他那處的不正常了,裡面的胯雖然褲腿肥大,但是那裡……

  鐘堅將袴的繫帶扯開,白色的袴順著他的腿就落到了地上。這下子兩個人可真的赤誠相對了。

  鐘堅下水了夷光才反應過來,她慌張著就要爬上池子去。鐘堅眼疾手快,一把扯過她的手臂把她一把按在池壁上,他沒有半點客氣在水中就將她的腿大大的分開架在肩上。他的的身子鑲嵌進她兩腿間,他的手指順著水的潮意就滑了進去。

  夷光早就四肢發軟根本就跪不起來,完全是靠後面的男人提起她的腰,借著他的力氣。她趴在那裡身子抽搐著,眼淚流了出來。

  等了好久一會,兩人才緩和過來。

  「十幾年前你說舒齊不是我的兒子……」鐘堅在她的耳畔低低的笑道,嗓音裡帶著情事後的沙啞。「這孩子眉目看著是像你,」鐘堅的手抱住她的腰,「但是那樣子明明就是和我一模一樣。」

  「他是我的兒子,是不是。」這句已經不是用的詢問的口氣了,而是肯定了。

  夷光渾身軟綿綿的躺在那裡,氤氳的霧氣將她環繞。「吳王養了他十幾年,他也只認吳王為君父。」

  這話才出口,她的身子就被抱起來,兩人無聲的對望著。

  鐘堅的眼眸微微眯起,「養育之恩無以為報,是麼?我也聽過夫差對他的優待,聽說就是太子友當年也不及他。吳夫人恐怕就是因為這個而忌憚你們母子吧?」

  夷光垂下眼不說話。

  「舒齊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世恐怕也不會信的。」鐘堅自嘲的笑起來,「畢竟做一國公子可要比做羋姓的子弟來的光彩和高貴。」

  「不過……」他嘴角揚起看著夷光,他的手一下扣住她的腰,讓她抽離不得,「你嫁給我,再生兩個。」

  夷光像看瘋子一樣的看著鐘堅,而他眼裡的光卻是告訴她,他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你……我……怎麼可能?」她推不開他,氣虛道。

  「怎麼不可能?聽說吳子都病的快死了,你隨子出奔在外,是不必回去奔喪了,那就嫁給我,我叫人去越國下聘。」鐘堅低下頭抵在她額上說道,聲音裡甚至帶著幾分的笑意。

  「不……不……我不行。」夷光搖頭,她垂下眼去不敢看他。

  「為什麼?」鐘堅的聲音裡都蒙上了一層薄怒。

  「夫差對我好了十幾年,我不能就這麼改嫁了!」夷光掙扎起來雙手要把他圍在腰上的手給掰開。

  「他對你好了十幾年,到臨頭還不是給不了你正妻的位置?」鐘堅心裡的嫉妒一下子如同潮水洶湧的彌漫上來,他抓緊她的腰身,讓她半點都不能抽離他。

  「把你當玩物當了十幾年,你倒是當做了真心。我娶你為正室,你難道偏偏要做妾不成?」他眼裡燃起兩簇憤怒的火苗。

  「他……」夷光張嘴想要反駁,但是她看著暴怒中的鐘堅,她終究還是閉上了嘴。

  「這次你既然來了,就不要想走了。」鐘堅親吻著她的脖頸,手沿著酥胸的位置捧了上去,「我聘娶你。吳子給不了你的,我給你。」

  夷光的唇張了張,想要說什麼,結果被他挺身而入打斷。

  舒齊出奔楚國,本來只是叫公子姑蔑徹底廢掉,瘸了一條腿,讓他徹底坐實殺弟的罪名,這麼一個廢人在姑蘇恐怕永遠都沒有翻身之地了。等到姑蔑被處置的消息等來,他才帶著母親回封地上去。

  不過這次從吳國來的商人帶來的消息讓他整個人都懵了,和公子姑蔑差不多是同胞兄弟的公子地竟然指使自己手下的人去刺殺太子,結果刺殺失敗,太子身中一箭但是性命沒有大礙。刺殺太子,此事非同小可,此時姑蘇城裡因為公子間相互爭鬥,而弄成一團糟。

  舒齊知道地和姑蔑就是一窩的,姑蔑對太子友不臣之心,恐怕地也好不到哪裡去,該別是地那個蠢物以為是太子把姑蔑弄成廢人的吧?

  舒齊樂了,這一樂樂到他回到自己的居所都還沒停。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進來的時候,守門的閽人的神情總有些躲躲閃閃。舒齊沒有注意一個閽人在想什麼,逕自就進堂了。

  舒齊回來之後先去看望母親還有從母。

  修明見到舒齊滿臉的不自然,她跪坐在茵席上都有些不安。

  「從母安好。」舒齊上來就給修明行禮,修明趕緊避開身子並回禮。

  「從母,母氏呢?」舒齊問道。

  修明手顫了一下,「你母氏想要出去看看,已經出門了,過一會就能回來了。」

  舒齊楞了一下,然後說道,「是這樣啊。」

  修明口裡發苦,她不知道這裡的縣公就是當年的樂正!他還真是無所顧忌,竟然叫人接夷光去他那裡,想都不用想把夷光接去是怎麼一回事,這要讓人知道了,可怎麼是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9
發表於 2015-7-22 15:37: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八章 撞破

  姑蘇城裡也的確亂了,公子之間相互爭鬥不休,太子被刺,傷勢雖然不致命,但是也有一段時間無法處理政事,公子地自然是被抓來投入大牢裡,不過公子姑蔑也沒能逃掉,他的宮邸外全部圍著甲士。剩下來的那些公子們有些蠢蠢欲動的,有些乾脆打算要是形勢還不好就乾脆出奔別國。

  後寢裡也不安生,公子地的生母在兒子被下獄之後,跟隨著姊姊仲媯的腳步在宮室中拿一根絲絛把自己給掛在房梁上了。

  吳國姑蘇裡一時間變得人心惶惶,這種關於君位爭奪的戲碼,各國之間都有上演,但也最讓人覺得不安。而吳國姑蘇裡的半點都不讓人稀奇的戲碼也隨著那些各國的士人商人帶到其他諸侯國中。

  舒齊並不打算去楚國的都城郢都,他只是一個手裡無權的吳國公子,比不得他那個當年出奔楚國的叔祖父,曾經在戰場上歷練過那麼久,一到楚國就被楚王看重。舒齊原本就沒打算一直待在楚國,乾脆就在吳楚交界不遠處的慎城待著,什麼時候局勢穩定下來了他就帶著母親回封地上去。

  一座宮邸內,奴婢們垂著手安安靜靜的侍立在門外,室內放著幾隻青銅熏爐,氣氛芬芳,寢席那邊的帷帳放了下來,裡面傳來幾聲女人抽氣的聲響。

  帷帳內便是主人休息的地方,席上拋的衣裳胡亂的交雜在一起。鐘堅壓在夷光身上,待到腦中的剎那極致的空白過去後,躺倒她身邊,將那個呼吸都還在急促中的女子給攏到懷裡。

  夷光過了好一會才才平伏下來,汗濕的髮絲貼在臉上。

  「今日你不用商談政事麼?」夷光渾身黏黏的,有些不舒服。她今日被鐘堅接過來,然後的事情她都不想再回想。

  「今日是休沐日,他們也要沐浴休息的。」鐘堅一隻手撐起來,現在寢席上也是亂糟糟的一片,身下的褥子胡亂皺在一起。

  夷光閉上眼好一會才開口說道,「以後別這樣了。」叫人上門接她,還真是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們之間有曖昧。

  舒齊年紀大了,夫差如今還在,這種事情不管怎麼樣都是不光彩。要是鬧到人盡皆知,舒齊的臉也就沒了。

  「那我親自過去?」鐘堅笑問,夷光立刻就光裸著身軀從寢席上起來。

  「你這是成心的麼?」她抬頭,黑髮披在她肩上。「舒齊會知道的,他的臉面怎麼辦?」

  「那要我不去見你?」鐘堅皺起眉頭來,「我十幾年沒有見到你,這一會怎麼了?」

  夷光感覺到自己實在是和他說不通,翻身下榻去撿落在席上的衣物,結果她才彎下腰,就被鐘堅從背後一把抱起,整個的被丟在榻上。

  夷光被摔的發出一聲悶哼,人還沒反應過來,鐘堅就將她兩條腿給拉開,她大驚之下就要爬開,結果他抓住她的小腿竟然就那麼張著腿就把她給扯了過來,他一頂就頂了進去,夷光喉頭裡發出些許似是痛苦的低叫。

  他一邊動,一邊俯下身來看著她的身子被頂的不停的搖動。

  「夷光你也不是很中意麼?」他喘息著問道。夷光被頂的腦子成了漿糊,她胸脯劇烈的起伏著,朦朧中感覺男人俯下身來將她抱了一個嚴嚴實實。

  「告訴我你中意不中意。」

  夷光被一下比一下重的撞擊給弄得又哭又鬧了一會,最後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叼著他的肉,身上一顫一顫的。

  夷光這次是被折騰的有些過了,但是拋棄廉恥來說,其實她的感受也不錯。起來洗浴穿衣,夷光轉過身,還看著鐘堅披著一件衣服坐在那裡。

  「今日,你就留在這裡吧。」看著夷光繫著曲裾內裡的帶子,聽到鐘堅如此說道。

  「真留在這裡,舒齊就該打上門來了。」夷光將曲裾繞過來,一點點的整理著,她將腰帶繫好。

  她嘴裡咬著一根髮帶,手裡拿著一隻漆馬蹄梳,將頭髮給梳理整齊,綁齊了。

  鐘堅十幾年沒有娶妻的事叫她是有些吃驚,她當年叫他好好娶個妻子,結果他從來就沒照著做過。

  「不。」夷光將腰上的玉組繫好,「你知道的,我不能留下來。」停了停。「這幾天都別來找我了。」

  鐘堅的眉頭才皺起來,又聽見她說,「也不要做得明顯。」

  說罷,夷光整理好衣襟,將垂下的帷帳給撩開走了出去。

  或許是被折騰的有些狠,雙腿都有些無力。那些侍立在外的侍女一個個的站在那裡,但是這些人並不是如同吳宮中的那些宮人一樣就像一個個沒活氣的物品一樣,她走過的時候,竟然還有侍女偷偷的抬眼瞟她一眼。

  夷光心裡本來就對於這種事情感覺見不得光,被那些侍女一看,更是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趕緊的就走了。

  十多年前她在鐘堅那裡聽了許多關於楚國的事情,尤其是雲夢澤那裡的煙波浩渺一望無際。但是慎城和吳國相近,城中楚人吳人交雜,說要看出太多的區別其實也沒有。

  帷車上的輕紗已經放下來,御人坐在那裡手裡拉著馬轡和竹策趕車,道路兩邊的人還算多。不過沒有看到扛著鋤頭的農人,畢竟這裡不是城郊,而居住在城邑中的只能是國人。

  馬車過處,鑾鈴聲陣陣,御人們都是有一些本事,雖然不及君子六藝中,將鑾鈴響成一曲樂曲那般,但是也是悅耳動聽。

  車駕行弛到現在住的府邸,裡面走出一名家臣來。

  「側夫人。」那家臣等候在帷車旁,滿臉焦急。等到夷光從車上下來,家臣快走兩步跟在夷光身後,「側夫人,國君山陵崩了!」

  夷光原本正趕在向庭走的腳一下子停住,她回過頭看著家臣,臉上滿是震驚和不可思議,「國君崩了?」

  家臣點了點頭。

  夷光立刻拔足就向堂上奔去,堂上原先那些華麗的裝飾都已經被換了下來,而舒齊雙眼通紅身上穿著斬衰的喪服跪在草蓐上。他聽到玉器相撞的聲響抬起頭來,看到母親,他嘶啞開口,「母氏……」

  夷光奔過來,一把將兒子抱進懷裡,舒齊的臉貼在她胸口的玉項組上,淚水就順著眼角流下來沁入她的衣裳裡。

  「母氏,君父崩了……」懷裡的孩子帶著一絲哭音道。

  夷光抱住他,夫差對他們母子好了十幾年,在舒齊的心裡,夫差就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也從不懷疑。而夷光對夫差感激還有感動,畢竟夫差對她寵愛了十多年,甚至在病重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她和修明免除殉葬的事情。

  他已經做的夠好的了。

  他是個好男人,夷光想著也悲從中來,抱著舒齊哭在了一起。修明從戶出來,見到堂中母子倆抱在一起痛哭,夫差對她要說太多的恩寵其實也沒有,但是她和他之間到底還是有了一個女兒,而且夫差也沒有拿著她的女兒去聯姻,好好的嫁作正妻,就是對她本人也沒有發怒出氣的地方。想著,靠著門修明也飲泣起來。

  哭了一通,修明擦了一下臉,走進來,「夷光,快去換衣吧。如今我們在楚國,雖然說只能從簡,但是該有還是不能省。」

  夷光看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玉項組還有腰下的玉組,就是曲裾上的繡紋都極其精緻,對於剛剛死了夫君的女人來說太不適合了。

  她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臉,趕緊下去換衣洗臉。臉上在鐘堅宮邸裡又重新上了脂粉,都要洗乾淨。

  修明看見侍女已經將熱水打上,她看著夷光潔面,脫去身上的華麗配飾還有曲裾後,看到她的脖頸上有一記粉紅的痕跡,修明走過去,對那些侍女說:「你們退下,不用你們服侍了。」

  「俞。」那幾個侍女退下。

  修明看看室內沒有除她們之外的人,拉著夷光的手繞到內室裡,將夷光的領口的衣襟扯開,果不其然的就看到上面的幾處殷紅的顏色,修明立刻就白了臉,夷光趕緊用手將領口掩住。

  「你真的……」修明呆在那裡說道。

  「……」夷光抿緊了唇,手指抓緊了領口。

  「這國君才……」修明氣急,不過接下來的話也說不出口,他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不過……

  「你和他也太不知道回避了吧?」修明氣的頭都快暈了,「不過眼下你千萬別再去他那裡了。不然舒齊非得殺了他不可!」

  修明這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寡母有情人這沒有什麼,本來這不過就是貴族裡的常事。但是這還是夫君就在的時候,兒子不殺了母親的情人才怪!

  「我這段時日不會去見他。」夷光伸手攏住自己的衣襟,她垂下眼說道。

  吳王山陵崩,向各國發佈訃告的行人早已經向各個諸侯告知訃告還有新任吳王繼位的消息。

  舒齊本來就是吳國的公子,向楚王告知吳國訃告的行人詢問姑蘇城內的情況之後,舒齊聽到公子地被處死之後的消息,心裡想起那個仁和的太子,心裡頓時變得有些沒底。公子地的舉止,被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那個已經坐上吳王寶座的嫡長兄,總覺得這個新吳王絕對不會和太子時期一樣。

  而吳王生母現在應該被稱為桓夫人的齊姜,恐怕更加囂張不肯放過他們母子了。君父在的時候還能保護他們,舒齊又恨了公子姑蔑一層,要不是這個蠢貨在路上設埋伏想要叫他死,他這會早就在封地上了。

  有桓夫人在,恐怕就算回國都要有一番周折,更別說能夠那塊已經由君父封下來的封地了。

  舒齊咬牙切齒,要是姑蘇裡有哪個兄長有膽子把吳王還有齊姜給趕下去就好了,不管是誰他都願意。

  堂上已經按照孝期裡的規矩,將所有花紋華美的器物都搬了下去。

  舒齊一身斬衰跪坐在堂上,堂上豆燈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在地面上映出一個陰影,這下他是更加不能回去了。

  輕輕的腳步傳來,夷光看著跪坐在茵席上的舒齊跪坐下來,「舒齊,先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舒齊搖了搖頭,「我應該給君父守的。」

  他們不再姑蘇,也不能奔喪,只能用這種方式給夫差守喪了。

  夷光沉默了一下,這會舒齊不能用肉糜,夷光也不知道孩子這樣能不能撐得住。她跪做在茵席上,沉默不語一起和舒齊守著。

  她就算是在姑蘇,恐怕也沒有人看她是不是為夫差悲傷。妾侍為夫主哭泣,對於那些貴族來說,是很恥辱的一件事,竟然和一個妾侍有感情。

  為他哭幾乎都是齊姜的權力。

  夷光眼睛裡淌出淚水,舒齊聽見她低泣的聲音,轉過頭去,「母氏?」

  「讓我給你君父哭一下吧。在姑蘇我是沒法給他哭的。」夷光任由眼淚落下來說道。

  舒齊點頭。

  夷光還有話沒有對他說,夫差病死總比歷史上被逼自刎來的強。她想自己或許這是唯一能夠拿來報答那十幾年的寵愛的事情了。

  新吳王繼位,先王留下的政策就會有所調動,尤其是關於北上中原稱霸還有南邊自己緊挨著的越國。

  此時兼併戰場此起彼伏,就是附庸國也不乏被自己宗主國給滅了的例子。

  勾踐一直都在等,結果等到夫差死,越國的國力的確恢復了大半,甚至有原來越繁榮的趨勢,但是吳國並沒有預料中那樣被削弱的厲害,雖然北上爭霸,修築邗溝等花費不少人力,但是國內還沒達到怨聲載道的地步。

  尤其他們也聽說新繼位的吳王和伍子胥在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走的很近,那麼那位新吳王對越國的政策會不會也會變。

  太宰伯嚭雖然眼下身處高位,但是能不能繼續為新吳王所重,這都是一系列的問題。

  勾踐為那個吳王會不會突然發現自己的父親,還在後院裡留下這麼一個不安分的越國而煩惱的時候。

  吳國在給逝去的老吳王下葬之後,似乎有蠢蠢欲動向西邊的楚國用兵的意思。

  楚國和晉國,本來就是爭霸的老牌強國。甚至楚晉爭霸長達百年,其他的諸侯都做了陪襯。

  現在的楚王,也就是楚昭王的太子,正是勾踐的外孫。

  吳楚邊境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這時節還沒有憤青這麼一個物種,就是舒齊這麼一個出奔在楚國的吳國公子也沒有被圍追堵截,被楚國人給打一頓。

  這幾日來慎城裡的氣氛渾然一變,凝固的叫人喘不過氣來。縣師更是枕戈待旦,準備迎接吳國人的進攻。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要用的兵器都已經充足,糧倉裡的糧食也只等一聲令下就裝運上車。

  結果神經緊繃的等了兩三個月,本應該早就出現在眼前的吳軍兩個影子都不見,而斥候們回報的情況也不像是吳軍想要給楚軍給設套子,是真的沒來。於是等了那麼半個月,確定吳軍不短時間內不會再來,縣裡頭又忙著趕緊的灌溉糧食去了。

  這天裡頭的可是上繳的賦稅還有一年的口糧,誰都不敢忽視了。

  而鐘堅竟然在這個時候親自到夷光的門上了。

  舒齊是一大早就出去散心,家裡頭只留下夷光和修明兩個。修明一聽鐘堅來了差點一頭栽倒,而接下來更是叫她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他竟然拉著夷光像一個主人一樣逕自走到內室裡去,剩下一眾的家臣和豎僕莫名其妙眼神亂飛。

  此時寡婦改嫁根本就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夷光的年紀已經不年輕,但是有個情人也是人情所在。

  但是情人如此找上門來就……

  修明兩腿發軟,這還不如乾脆就把夷光給接走呢。這樣子舒齊回來撞見可怎麼辦!修明可不敢去聽鐘堅的牆角,白著臉坐在堂上。她恨不得下一刻鐘堅就出來,舒齊千萬別要在鐘子固走之前回來!!

  但是鐘堅一直不出來,修明等的膽顫,結果當舒齊走進堂庭的時候,修明已經差點兩眼一番白就暈過去了。

  舒齊看見階下的舄皺了眉頭,然後召過留在家裡的家臣。

  修明看得清楚,兩眼一翻竟然就真的暈過去了!

  舒齊聽明白家臣說慎公不僅來到家裡,竟然還和他母親一起到內室去了的時候勃然大怒。

  他雖然沒有經過男女之事,但是都到內室去了,難道還會有什麼好事麼!

  舒齊立刻就拔劍而出,家臣拉都拉不住,他一路快跑跑上堂,穿過戶門向夷光的房間奔去。

  奔到門前,舒齊滿腔的憤怒已經快要從雙眼中迸射出來,他手裡握著的青銅劍已經開始顫動。

  「你還來做甚麼!」舒齊正想踹開拉門,卻聽到裡面母親的聲音。

  「我想你,為甚麼不能來?」男人的聲音裡十足的憤怒。

  「那你也不能這樣!」

  「你為吳子受喪,我見著你也不能近你的身,如今他也下葬了我找你又怎樣?你陪了他十幾年,就是我的兒子都叫了他十幾年的君父,我心裡如何想的你懂嗎!」

  舒齊手中的青銅劍一下子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記聲響。

  裡面的爭吵聲一下子被掐斷。

  沒過一會,拉門從裡面被推開,夷光髮絲淩亂,衣裳也是剛剛才整理好。她看著舒齊一臉震驚的站在門口,她甚至都能看到舒齊的嘴唇在顫動。

  「孺、孺子……」夷光看著兒子震驚到快要哭出來的臉,她陷入慌亂裡。

  「母氏……」舒齊的聲音裡都含著一絲哭音,他紅著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她。

  他看到一個男人披著一件罩衣,裡面的澤衣甚至還敞開著露出胸膛。

  明眼人看一眼都知道方才這兩人做了些什麼。

  舒齊看到鐘堅,似乎所有的怒火都找到一個發洩口。他彎下腰去撿起落在腳邊的銅劍,雙眼裡寒冽如三九寒天的冰塊,一層殺氣在浮動著。

  夷光看到兒子眼中不加掩飾的殺氣,她抓住舒齊的袖子,「舒齊,不要,不要……」她幾乎是哀求的看著他。

  「走開!」舒齊一把就把她給推倒一邊去,夷光被摔倒在地。

  「夷光!」鐘堅見到夷光躺在地上,就想要過去,結果一把寒意閃爍的銅劍刺在他面前。

  「你別想碰我母氏!」舒齊氣息不勻,雙眼紅的幾乎要滴血。

  夷光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舒齊拿著劍指著鐘堅,「舒齊,他、他……他是你的……」

  「住口!」舒齊一聲怒喝,他暴怒的像一頭發怒的小雄獅。

  「我是你的生父,你是羋姓鐘氏的骨血,而不是姬姓吳氏。」鐘堅一眼都不去看劍尖上的寒光,他甚至是嘴角裡帶著點笑。

  「你胡說。」舒齊說這話的時候牙齒幾乎都在打顫,他第一次見這男人的時候,就覺得兩人相貌有些相似,這話他說的心裡一點底氣都沒有。

  「我和你母親早在越國的時候就相識相悅了,要不是范蠡從中作祟,恐怕養大你的就是我了,哪裡輪得到夫差來代勞。」

  夷光捂住臉雙肩顫動,淚水沿著指縫滴落在木質地板上。

  「你母親當年也是要嫁我的,倒是被吳夫差給得了好處。」鐘堅笑得甚至有幾分痛快,「我後來是和你母親在姑蘇的溫泉宮有的你。」

  「胡說,胡說,都是亂講。」劍尖不停的顫抖,舒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念你是楚國的慎公,把你的劍拿出來。」

  鐘堅一笑,徑直去屏風後,在一堆衣物中拿出一把劍。

  他從劍鞘裡拔出劍來,夷光見到他們幾乎連氣都沒法喘了。

  兩把銅劍擊打在一起的金屬碰撞之聲在室內格外突兀。她看著兩個男人,一對父子拔劍對質,心口密密的疼起來。

  舒齊眼裡溢出來的全都是憤怒,他一下又一下向著鐘堅砍過去。少年的力道十足角度刁鑽,但是還是比不過鐘堅這種在戰場上實打實殺出來的。

  鐘堅一腳就踹在舒齊的腹部,把他踢出好遠。

  「吳子教給你便只有這個?」鐘堅看著被踹到在地的舒齊道,他眼裡甚至還有幾分的恨鐵不成鋼。

  夷光一隻手捂住胸口,指甲抓在地上沙沙作響,鐘堅聽見聲響回過頭來,看見夷光臉色蒼白的側躺在地上。

  他也不顧躺在地上的舒齊飛步走過去,將地上的夷光抱起來,他看著她人已經喘不過氣來,「夷光,夷光!」

  舒齊此時也顧不得去撿劍,幾步就跑到母親身邊。

  「還愣著做甚麼你!」鐘堅幾乎恨不得再踹他一腳了,「叫疾醫來!」

  舒齊看著母親蒼白的臉,踉踉蹌蹌的跑出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0
發表於 2015-7-22 15:37: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九章 完結

  夷光睜眼醒來,看見舒齊坐在榻前,眼瞼邊有明顯的紅痕,他沉默著坐在母親身邊。夷光轉過頭看他,手從寢衣裡探出想要去抓他的手,舒齊手一顫,他躲開夷光的接觸。

  她的眼裡剎那間濃烈的失落湧了上來。

  「舒齊,母氏當年……」

  「母氏歇息吧,疾醫說你需要多歇息。」舒齊垂下頭,「我回去了。」說著舒齊就起身,朝房外走了出去。

  「舒齊,」夷光見到兒子的背影瘦伶伶的,看著似乎只有一把骨頭,她都不顧自己現在還病著,從榻上坐起來。

  「母氏躺著吧,待會那個人也來了。」舒齊說到那個人的時候語氣咬得格外重,也格外惡狠狠,似乎恨不得咬下那個人身上一塊肉一樣。

  說完,舒齊也沒有半點停留逕自揮開垂下的竹簾去了。
  
  夷光呆呆的坐在榻上,看著那方被舒齊撩起的竹簾左右搖動。

  過了一會傳來拉門被拉開的聲音,修明一臉焦急的走了進來,夷光聽見聲響抬起頭來,就看見修明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你和慎公到底是怎麼回事!」修明氣急道,「這才多久竟然就找上門來,可不是被抓了麼!」

  夷光垂下頭,膝蓋屈起來,頭埋入其中。

  修明原來就不是來說什麼重話的,見著夷光這樣,原本要說出的話也變成了一聲歎息。當年夷光和鐘堅的事她也知道,到了如今,鐘堅不忘情想要繼續下去,她都沒話說。但是眼下也弄得太大了!

  兩人互相坐了一會,突然拉門那裡又被拉開了。修明望過去,當看到著深衣戴切雲冠的男人的時候,她臉都快要抽成一團了。

  她一時間從夷光身邊站起來,「慎公……妾先告辭了。」說罷,有火在身上燒一樣,火燒火燎的一頓逃出了夷光的房間。

  鐘堅腰下的玉組隨著腳步而互相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夷光。」鐘堅坐到她身後,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你來做甚麼啊。」夷光的頭埋入自己的胳膊裡,半晌她悶悶的傳來一聲,「舒齊這會……接下來可要怎麼辦……」

  鐘堅想起那個容貌和自己神似的少年,笑了一聲,「這事除了我們三人之外無人知曉,你太寵他了。竟然敢推開你。」

  別家貴族的生母,和家臣庶子私通,做兒子的根本就不敢在母親面前多說一句話。結果到了他兒子身上,他倒是開了一回眼界。

  「果然吳國那地方根本就不能讓他學會孝悌麼?」鐘堅將夷光抱入懷中。

  「舒齊是個好孩子。」夷光聽到鐘堅這麼說立刻從他的懷裡抬起頭來反駁道。這孩子是她十月懷胎痛的快死過去生下來的,她不肯自己孩子就被人這麼說一番,即使鐘堅是舒齊的生父,她也不肯!

  「是嗎?」鐘堅笑的有幾分的嘲諷,「你這樣別害了他!你知道他想要做甚麼嗎?他想帶著你和鄭旦到晉國去!」鐘堅說著便笑起來,可眼裡卻沒有半點笑意。

  到晉國去,虧這豎子想的出來!

  「晉國?」夷光喃喃道。晉國毗鄰秦國,她對晉國除了那些無暇的白玉之外,幾乎沒有半點印象。

  「晉國眼下各卿起兵互相攻打,國內晉侯早就被丟在一邊了,別人躲都來不及,他倒好,想著自己貼上去!」鐘堅說到這裡已經是被氣笑了,晉國眼下已經打的亂成一片,「那麼去齊國?」他臉上的笑溫煦如同春風,但是眼裡的寒冽卻叫人不寒而慄,「齊國比晉國好不了多少,齊侯早就不管用了,國內陳氏崛起,就等著甚麼時候陳氏代替呂氏宗族了。而且吳國將晉國齊國這些大國得罪了個乾淨,他一個手無軍功的,甚至都沒上過戰場的雛鳥,還能指望自己到了這些諸侯那裡,能得到善待嗎?!」

  鐘堅越說火越大,夷光看著他那樣子有幾分恨不得把舒齊提過來立刻罵上一頓才解恨的味道。

  不過夷光也不能否定,鐘堅說的這些沒有半點道理,夫差還活著的時候,攻打齊國,齊悼公被殺,夫差還是攻打了有喪之國。吳齊海上大戰,兩國的簍子恐怕已經很難解開,至於魯國更是這樣,晉國,吳國的最終目標就是北上中原,和晉國爭霸。

  齊國和晉國內亂,魯國和吳國有仇。而那些小國保不齊會把他們給一鍋燉了送到姑蘇去,到時候可就真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夷光雖然太寵舒齊了,但是關於他的身家性命的事情上,她就算是再寵他,再尊重他的想法,也要掂量一二。在這世道,哪怕只是走錯一小步,弄不好就是丟掉小命。

  「那你說,現在要如何?」夷光輕聲問道,術業有專攻,她對付夫差或許有幾分的手段,但是怎麼分析諸侯間的關係,她還是真的並不在行。

  「真要走,他還不如去秦國。」鐘堅說道,「秦國國內並無大亂,而且東有義渠不服,他要是有幾分壯志,就到秦國去。」

  夷光一聽到他說去秦國,再聽到義渠,她眼睛都要瞪圓了。義渠和北面的西戎一樣都是蠻夷部落,連彪悍的秦人都還沒有將那些蠻夷給降服,叫舒齊一個毛頭小子去,夷光再對自己孩子有信心,她也不會自大到如此地步。

  「不能去秦國!」夷光著急了,「不能去那裡。」

  「你和他說,你和他說。」夷光轉過身來抓住他的手,「不准他去齊國和晉國!」

  「好,我去說。」鐘堅拍著她的背,過了一會他說道,「我已經派人去越國下聘了。」

  夷光一驚,「你族人肯麼……」

  鐘堅笑得有幾分哭笑不得,「我如今父母已經辭世,族中我膝下也有侄子侄孫,那些侄子敢做我的主麼?」

  的確晚輩哪裡敢做長輩的主,到了如今成了長輩的鐘堅,身上又有爵位封地,他想要做什麼,就算那些晚輩想要阻止都要婉言相勸。要是鐘堅執意,他們也完全沒辦法,總不能把鐘堅給關起來吧!

  至於那些禮節,也不過是三個禮節,到時候逆女的時候裝裝樣子也就過了。只要委禽禮一下,這樁婚事就已經定下來了。

  鐘堅笑得有幾分自得。

  **

  堂上非常安靜,所有的家臣和豎僕都被屏退了,四周的拉門都被拉合的緊緊的。室內兩個人面對跪坐著,一旁的青銅竹節高燈檯裡的火苗炸開一聲輕響。

  「你眼下還不能離開楚國。」鐘堅最終先打破這片有些難堪的沉默說道。

  舒齊抬起頭,眼睛死死的盯住他,「你憑甚麼來和我說這句話?」

  鐘堅冷笑,「憑甚麼?就憑你母親叫我來勸你。我還真想把你腦殼撬開,看看裡面都是些甚麼,我到現在都還沒看到有人能蠢到你這樣!」

  「有本事你來砍我的頭好了。」舒齊不甘示弱反道,「不許你提我母氏。」

  「我最有資格提你母親。」鐘堅不怒,反而還嗆了舒齊這麼一句,「要不是她在吳宮裡費盡心思委屈自己侍奉吳子,你以為你那些是從哪裡來的,天上落雨掉下來裡的嗎!她要不是吳宮裡受寵的側夫人,你以為你是甚麼!」

  「你給我閉嘴!」舒齊立即從茵席上跪直了身體,手更是放在了腰間的青銅劍上。

  鐘堅看見嗤笑一聲,「就你那些本事,你是再想挨一餐飽打,我就成全你。」

  舒齊氣的整張臉通紅,甚至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他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眼前的這個男人的劍術遠在自己之上,他只好把那一口氣給吞了回去,原本跪直的身子也坐了回去。

  「我從來不知道你想那麼快找死,」鐘堅手臂放在身邊的憑几上,「晉國內亂,各家卿大夫之間爭奪不休,國力大不如以前,你去了晉國別被那裡的蠻人被剝得一乾二淨的就算不錯了。齊國,齊國你敢去麼?和晉國一樣的。魯國,你信不信魯國人就可以把你給綁了處死取悅新吳子。你真要去,那倒是可以去秦國,秦國東邊上還有一個義渠,但是你打仗能夠和秦人相比麼?」

  後面的話一句比一句戳心窩子,舒齊的臉漲的通紅,但是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沒錯,他不能說鐘堅說到的那些不可能,相反是最容易出現的。他雖然曾經在上軍裡待過,但是並不是上過戰場。

  「你留在楚國吧。楚國這些心胸都有,能容下你,而且就算是你和那個吳友真的有什麼過節,也不用擔心性命。」

  舒齊的嘴角抿的緊緊的。

  鐘堅看了他一眼,別過眼去,「我知道你在吳宮中是夫差寵愛長大的,你母親也不想你受了任何的委屈。但是如今你身在楚國,吳國恐怕你眼下是回不去了。除非是吳國的桓夫人辭世,就算她死了,那麼吳子呢?你敢說他當年沒有對你堪比嫡子的待遇心有怨言過?」

  「人在這個世間,並不是你父母寵愛你,你就能過得順暢的。」鐘堅靠在憑几上笑得有幾分自嘲。

  舒齊聽見他話裡的父母一詞,愣了愣,又轉過頭去。

  「估計夫差沒來及教你人心險惡就走了,我只好教你。」鐘堅的手指屈起來敲擊在憑几上,一下的一下的敲打聲聽得舒齊心裡發慌。

  夫差在世的時候,教舒齊如何處理政事,如何在戰場上佈陣,但是人心如何,舒齊卻想不起來了。不過自小生活在吳宮中,他也不去天真的想著所有的人都會對他好,兄長們若有若無的嫉妒和敵意,還有後宮妾侍們對他們母子的嫉恨,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想要能夠自己有一番本事闖出一番事業來。

  「我不用你教。」憋了半會,舒齊咬牙說出這麼一句。

  「我也不想教你,要不是你偏要帶著你母親走,我才不管你。」鐘堅毫不示弱的嗆回去。

  這一次這對父子終於不拔劍相向,打的你死我活,雖然嘴上仍然你來我往的對戰,但是總比拔劍砍人要好上不少。

  舒齊不蠢,他看得出來鐘堅是想要留他在楚國,而且各諸侯國的形勢如同他所說,對他來說真的是好不了多少。至於那種出奔到別國被當國的貴族重視,甚至許以貴女相嫁什麼的,他更是想都沒想過。

  吳國的兵力向南邊的越國有聚集的傾向,越國在十幾年的恢復下,國力人口恢復了不少,但是和吳國,還是雞蛋碰石頭。

  而楚國也有想要一雪前恥的想法,尤其是伍子胥的名聲在楚國已經非常醜了,虧得楚國人還沒有去扒伍氏的祖墳的。

  不過雖然沒有被扒祖墳,但是伍子胥還是在夏日裡猝然長逝。他的年紀本來就比夫差都要年長,夫差去世,而他的身體也沒有撐過多久,也跟著去了。

  一員重臣去世,太宰伯嚭立即瞅著機會謀求上位。他當年在夫差的時候,雖然為越國時不時說話,但是跟隨在夫差身邊,一同出征的時候,表現還是可圈可點,政見上更是不像伍子胥那般直白,和新吳王有衝突的地方,新吳王也沒有將他賦閑的道理。

  新吳王繼位,政事繁重,而西邊的楚國似乎又有動作。和強大的楚國相比,南面的越國實在是太不夠看了。

  一時間,局面陷入到這種詭異的平靜裡。

  **

  鐘氏的子弟聽到鐘堅想要娶妻都覺得有些驚訝,畢竟這位叔父幾乎都是做好了過繼族中其他侄子的準備。如今這娶妻,倒是把以前的計劃給攪的一團糟,但是這終究還是好事。不過當他們打聽出來,那位新婦不是他國的貴女,而是出奔楚國的吳國公子的生母的時候,個個驚訝的說不出來。

  不是沒有人去勸說過,他們拿著那個婦人的出身去和鐘堅說了兩三次,結果頭幾次鐘堅還好聲好氣的解釋,到了後頭,直接發火。

  「我娶何家婦人和你們有何干係!」說完就叫家臣送客,等到他們再去就直接不給開門了。

  舒齊知道自己身世後,他是不可能認生父的,而鐘堅也沒有半點認回兒子的想法,兩個人在人前還是吳國公子和慎公。一到人後就兩個互損,但是舒齊在嘴上是完全無法和鐘堅相比的,每次都是大敗而歸。

  時間久了他竟然也接受這個男人想要娶自己母親的事情了。

  時風婦人改嫁並不守節,舒齊不想讓母親改嫁,他很不喜歡有一個男人來把自己的母親搶走。

  但是那人是自己的生父,他心裡就不是滋味,也不能和那個男人撕破臉。

  他還記得鐘堅一句話戳進他心窩子裡,疼的他幾乎滿嘴裡都是血腥味道。

  「你母親做了十幾年的妾侍,如今我想要娶她為正妻,你若是阻攔,我倒想問問你,你忍心看她一輩子都只是吳子的妾侍,連身後子孫的血食祭祀都享受不到嗎?!」

  舒齊當時就疼的差點有些站不穩了,母親不是吳王的正室,他也不是嫡子,這件事情他在吳宮的時候就有些不忿。如今母親有做正妻的機會,他若是不肯,就真的不行了。

  夷光都不知道鐘堅怎麼在越國找到她在越國已經做了國人的弟弟,說句實話,她早就不記得那兩個孩子的臉了。但是委禽禮已成,鐘堅裝模作樣的讓她坐著車子到城郊去,他派出家老前去迎接,他自己一身玄色的禮服前去迎接。

  昏禮等同喪禮,不用樂,且在黃昏時候舉行。等到天黑,一聲沉重裝束的夷光和鐘堅兩個人互相行禮的上了堂。

  夷光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還有這麼被大張旗鼓的被迎娶的一天,她被簇擁著上堂,贊者唱起祝詞,拿上青銅酒爵請這一對已經不年輕的新人對飲,洗爵過後嘗過醃制好的肉醬。如此繁冗的禮節過後,兩個人才從昏禮上解脫出來,被送到寢室裡歇息。

  雖然沒有鬧新房,但是夷光還是覺得全身上下都累的夠嗆,等到脫去禮服放下頭髮和鐘堅在室內相見。

  夷光坐在榻上看著鐘堅,想起當年在山陰城裡遇見的那個姿容皎皎的青年,如今他都蓄起鬍子了。

  鐘堅也笑著看著她,這麼多年,終於還是叫他如願了。

  「終於我還是娶了你。」鐘堅抱著她笑的有幾分傻氣。周旁都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似乎世界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夷光眼睛一酸,她當年心甘情願的跟著他走,又擔心他會因為自己年長色衰就拋棄她,乾脆就真的做了吳王的姬妾。這一做就是十幾年,而他們之間分分和和也有好幾次,甚至她已經死心了。

  可是就在這年紀,她還是嫁給他了。

  「你最傻了。」夷光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她把淚水逼回去,大好的日子落淚不好。

  「我可不傻,我要是傻了哪裡還能娶你呢?」鐘堅抱著她說道,面上的笑甚是滿足。

  「傻子。」夷光輕聲說道,把自己在他的懷中埋的更深。

  鐘堅哈哈一笑,將她抱的更緊。

  **

  又是一年初春時,鐘堅等在堂上顧不上禮儀伸長了脖子在等外面產房裡的人來報信,舒齊一臉黑色跪坐在那裡,那臉黑的,叫人都能想起庖廚裡烏黑的釜底兒。

  守在堂外的家臣看見一名豎僕腳下生風一路狂奔而來,趕緊一把拉住,「怎樣,生了嗎?」

  豎僕跑的氣喘吁吁,還來不及說話,又被家臣抓住給搖了幾回,這會他眼前都要金星四冒了。

  「莫搖,莫搖。」豎僕眼前滿是金星,他雙手亂揮了一下,直到家臣放開他,他喘息了好一會才道,「掛出來的是弓箭。」

  「噢噢噢噢!!」家臣喜上眉梢,「難怪方才倉庚叫的那麼歡暢,原來是有喜事!」說著他趕緊去堂下報喜。

  「主公!」家臣滿臉喜色奔來,「女君產下大子!」

  舒齊的臉更加黑了一層。他在心裡不停的告訴自己,母親已經改嫁給了這個臭男人,這種事情再是正常不過。沒有什麼好生氣的。

  可是……還是滿心的火氣!!好想把這個男人給打一頓!

  這會鐘堅可顧不得舒齊黑透了的臉色,他逕自就奔下堂,就要去看孩子和夷光,結果立刻被好幾個家臣給圍住。

  「主公,婦人血室不可近,大子要三日後才能見呢……」

  眾人七嘴八舌,連推帶拉的把鐘堅往室內推,結果還是差點撐不住鐘堅想要突破包圍去看孩子和妻子的心。

  最終還是舒齊幽幽的說了一句,「剛出生的嬰孩受不得濁氣,若是慎公想要嬰孩有疾病,那就儘管去吧。」

  你就是那個濁氣混蛋!

  鐘堅一聽,原本還和家臣做角力的動作立刻停下來,他想起剛剛生下來的孩子可嬌嫩,萬一他不小心真有什麼濁氣……

  鐘堅罕見的嚇出一聲汗,接著他火燒火燎的叫來疾醫給他診治,又叫人去找橘柚的葉子熬煮湯汁沐浴。

  舒齊看著他腳不沾地的忙的團團轉,在心裡竊笑。

  按照周禮,新生兒生下來三天後,親生父母才能去抱他。鐘堅起了個大清早,老早就守在夷光寢室門口,等到乳母把孩子抱出來,好不容易耐著性子行過了射天地四方的射禮之後,幾乎迫不及待的抱著孩子。

  鐘堅抱孩子還是頭一回,他小心翼翼的抱著睡熟的嬰孩,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弄得懷中的孩子不舒服了。抱著孩子他到寢室裡見夷光。

  夷光額頭上紮著防止她受風的錦巾,她半躺在榻上,看著鐘堅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坐在她身邊。

  「看看,這就是我們的第二個孩子了。」鐘堅低頭看著懷中的繈褓,鼻頭突然有些酸澀。

  夷光沉默了一會,輕輕的嗯了一聲。

  舒齊是不願意也不可能認鐘堅的,而鐘堅也更加沒有去認回舒齊的心。那樣這對父子都會被傳為笑話,這不管是她還是他們都不願意看到的。

  「我要好好教他。」鐘堅說道。

  夷光聽著話裡的意思,似乎還是對舒齊不滿的意思,她伸腳在他屁股上就是輕輕一踢。

  「你也幫著給舒齊看一個貴女吧。」夷光說道,舒齊年紀也快二十了,照著這裡的規矩早該娶妻生子了,可是這兩年來身邊只是陸陸續續有兩個通人事的妾侍罷了。

  夷光看著再不給娶妻,恐怕都能給她空降幾個孫子了。

  「嗯,這事我記著呢。」鐘堅低頭看著繈褓中睡的正香的嬰孩,「過些時日我就帶著他去郢都去,要是有那個看上了他,就更加好辦了。」

  夷光聽著都想笑,有這麼給兒子選親事的麼?

  她笑了一會,看著鐘堅傻笑著逗孩子。回想自己這半輩子,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其中也有波折,但是到底她還是有了一個圓滿的結果。

  有自己的兩個孩子,做了鐘堅的妻子。她也在這個世道活了下來,她究竟還有什麼缺憾呢?

  她想了想,最終在心裡搖了搖頭。

  夷光看著鐘堅還有他懷裡的兒子,突然想起穿越前自己還是一個學生時候,看過的一句話。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她看過許多次的雲,也走過許多的橋,喝過許多的美酒,但是她愛的,卻只有眼前的這個男人。

  或許對於他來說,也是一樣的。

  他們兩人終算是圓滿了。

  --- 完 ---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1:5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