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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完結
夷光睜眼醒來,看見舒齊坐在榻前,眼瞼邊有明顯的紅痕,他沉默著坐在母親身邊。夷光轉過頭看他,手從寢衣裡探出想要去抓他的手,舒齊手一顫,他躲開夷光的接觸。
她的眼裡剎那間濃烈的失落湧了上來。
「舒齊,母氏當年……」
「母氏歇息吧,疾醫說你需要多歇息。」舒齊垂下頭,「我回去了。」說著舒齊就起身,朝房外走了出去。
「舒齊,」夷光見到兒子的背影瘦伶伶的,看著似乎只有一把骨頭,她都不顧自己現在還病著,從榻上坐起來。
「母氏躺著吧,待會那個人也來了。」舒齊說到那個人的時候語氣咬得格外重,也格外惡狠狠,似乎恨不得咬下那個人身上一塊肉一樣。
說完,舒齊也沒有半點停留逕自揮開垂下的竹簾去了。
夷光呆呆的坐在榻上,看著那方被舒齊撩起的竹簾左右搖動。
過了一會傳來拉門被拉開的聲音,修明一臉焦急的走了進來,夷光聽見聲響抬起頭來,就看見修明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你和慎公到底是怎麼回事!」修明氣急道,「這才多久竟然就找上門來,可不是被抓了麼!」
夷光垂下頭,膝蓋屈起來,頭埋入其中。
修明原來就不是來說什麼重話的,見著夷光這樣,原本要說出的話也變成了一聲歎息。當年夷光和鐘堅的事她也知道,到了如今,鐘堅不忘情想要繼續下去,她都沒話說。但是眼下也弄得太大了!
兩人互相坐了一會,突然拉門那裡又被拉開了。修明望過去,當看到著深衣戴切雲冠的男人的時候,她臉都快要抽成一團了。
她一時間從夷光身邊站起來,「慎公……妾先告辭了。」說罷,有火在身上燒一樣,火燒火燎的一頓逃出了夷光的房間。
鐘堅腰下的玉組隨著腳步而互相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夷光。」鐘堅坐到她身後,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你來做甚麼啊。」夷光的頭埋入自己的胳膊裡,半晌她悶悶的傳來一聲,「舒齊這會……接下來可要怎麼辦……」
鐘堅想起那個容貌和自己神似的少年,笑了一聲,「這事除了我們三人之外無人知曉,你太寵他了。竟然敢推開你。」
別家貴族的生母,和家臣庶子私通,做兒子的根本就不敢在母親面前多說一句話。結果到了他兒子身上,他倒是開了一回眼界。
「果然吳國那地方根本就不能讓他學會孝悌麼?」鐘堅將夷光抱入懷中。
「舒齊是個好孩子。」夷光聽到鐘堅這麼說立刻從他的懷裡抬起頭來反駁道。這孩子是她十月懷胎痛的快死過去生下來的,她不肯自己孩子就被人這麼說一番,即使鐘堅是舒齊的生父,她也不肯!
「是嗎?」鐘堅笑的有幾分的嘲諷,「你這樣別害了他!你知道他想要做甚麼嗎?他想帶著你和鄭旦到晉國去!」鐘堅說著便笑起來,可眼裡卻沒有半點笑意。
到晉國去,虧這豎子想的出來!
「晉國?」夷光喃喃道。晉國毗鄰秦國,她對晉國除了那些無暇的白玉之外,幾乎沒有半點印象。
「晉國眼下各卿起兵互相攻打,國內晉侯早就被丟在一邊了,別人躲都來不及,他倒好,想著自己貼上去!」鐘堅說到這裡已經是被氣笑了,晉國眼下已經打的亂成一片,「那麼去齊國?」他臉上的笑溫煦如同春風,但是眼裡的寒冽卻叫人不寒而慄,「齊國比晉國好不了多少,齊侯早就不管用了,國內陳氏崛起,就等著甚麼時候陳氏代替呂氏宗族了。而且吳國將晉國齊國這些大國得罪了個乾淨,他一個手無軍功的,甚至都沒上過戰場的雛鳥,還能指望自己到了這些諸侯那裡,能得到善待嗎?!」
鐘堅越說火越大,夷光看著他那樣子有幾分恨不得把舒齊提過來立刻罵上一頓才解恨的味道。
不過夷光也不能否定,鐘堅說的這些沒有半點道理,夫差還活著的時候,攻打齊國,齊悼公被殺,夫差還是攻打了有喪之國。吳齊海上大戰,兩國的簍子恐怕已經很難解開,至於魯國更是這樣,晉國,吳國的最終目標就是北上中原,和晉國爭霸。
齊國和晉國內亂,魯國和吳國有仇。而那些小國保不齊會把他們給一鍋燉了送到姑蘇去,到時候可就真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夷光雖然太寵舒齊了,但是關於他的身家性命的事情上,她就算是再寵他,再尊重他的想法,也要掂量一二。在這世道,哪怕只是走錯一小步,弄不好就是丟掉小命。
「那你說,現在要如何?」夷光輕聲問道,術業有專攻,她對付夫差或許有幾分的手段,但是怎麼分析諸侯間的關係,她還是真的並不在行。
「真要走,他還不如去秦國。」鐘堅說道,「秦國國內並無大亂,而且東有義渠不服,他要是有幾分壯志,就到秦國去。」
夷光一聽到他說去秦國,再聽到義渠,她眼睛都要瞪圓了。義渠和北面的西戎一樣都是蠻夷部落,連彪悍的秦人都還沒有將那些蠻夷給降服,叫舒齊一個毛頭小子去,夷光再對自己孩子有信心,她也不會自大到如此地步。
「不能去秦國!」夷光著急了,「不能去那裡。」
「你和他說,你和他說。」夷光轉過身來抓住他的手,「不准他去齊國和晉國!」
「好,我去說。」鐘堅拍著她的背,過了一會他說道,「我已經派人去越國下聘了。」
夷光一驚,「你族人肯麼……」
鐘堅笑得有幾分哭笑不得,「我如今父母已經辭世,族中我膝下也有侄子侄孫,那些侄子敢做我的主麼?」
的確晚輩哪裡敢做長輩的主,到了如今成了長輩的鐘堅,身上又有爵位封地,他想要做什麼,就算那些晚輩想要阻止都要婉言相勸。要是鐘堅執意,他們也完全沒辦法,總不能把鐘堅給關起來吧!
至於那些禮節,也不過是三個禮節,到時候逆女的時候裝裝樣子也就過了。只要委禽禮一下,這樁婚事就已經定下來了。
鐘堅笑得有幾分自得。
**
堂上非常安靜,所有的家臣和豎僕都被屏退了,四周的拉門都被拉合的緊緊的。室內兩個人面對跪坐著,一旁的青銅竹節高燈檯裡的火苗炸開一聲輕響。
「你眼下還不能離開楚國。」鐘堅最終先打破這片有些難堪的沉默說道。
舒齊抬起頭,眼睛死死的盯住他,「你憑甚麼來和我說這句話?」
鐘堅冷笑,「憑甚麼?就憑你母親叫我來勸你。我還真想把你腦殼撬開,看看裡面都是些甚麼,我到現在都還沒看到有人能蠢到你這樣!」
「有本事你來砍我的頭好了。」舒齊不甘示弱反道,「不許你提我母氏。」
「我最有資格提你母親。」鐘堅不怒,反而還嗆了舒齊這麼一句,「要不是她在吳宮裡費盡心思委屈自己侍奉吳子,你以為你那些是從哪裡來的,天上落雨掉下來裡的嗎!她要不是吳宮裡受寵的側夫人,你以為你是甚麼!」
「你給我閉嘴!」舒齊立即從茵席上跪直了身體,手更是放在了腰間的青銅劍上。
鐘堅看見嗤笑一聲,「就你那些本事,你是再想挨一餐飽打,我就成全你。」
舒齊氣的整張臉通紅,甚至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他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眼前的這個男人的劍術遠在自己之上,他只好把那一口氣給吞了回去,原本跪直的身子也坐了回去。
「我從來不知道你想那麼快找死,」鐘堅手臂放在身邊的憑几上,「晉國內亂,各家卿大夫之間爭奪不休,國力大不如以前,你去了晉國別被那裡的蠻人被剝得一乾二淨的就算不錯了。齊國,齊國你敢去麼?和晉國一樣的。魯國,你信不信魯國人就可以把你給綁了處死取悅新吳子。你真要去,那倒是可以去秦國,秦國東邊上還有一個義渠,但是你打仗能夠和秦人相比麼?」
後面的話一句比一句戳心窩子,舒齊的臉漲的通紅,但是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沒錯,他不能說鐘堅說到的那些不可能,相反是最容易出現的。他雖然曾經在上軍裡待過,但是並不是上過戰場。
「你留在楚國吧。楚國這些心胸都有,能容下你,而且就算是你和那個吳友真的有什麼過節,也不用擔心性命。」
舒齊的嘴角抿的緊緊的。
鐘堅看了他一眼,別過眼去,「我知道你在吳宮中是夫差寵愛長大的,你母親也不想你受了任何的委屈。但是如今你身在楚國,吳國恐怕你眼下是回不去了。除非是吳國的桓夫人辭世,就算她死了,那麼吳子呢?你敢說他當年沒有對你堪比嫡子的待遇心有怨言過?」
「人在這個世間,並不是你父母寵愛你,你就能過得順暢的。」鐘堅靠在憑几上笑得有幾分自嘲。
舒齊聽見他話裡的父母一詞,愣了愣,又轉過頭去。
「估計夫差沒來及教你人心險惡就走了,我只好教你。」鐘堅的手指屈起來敲擊在憑几上,一下的一下的敲打聲聽得舒齊心裡發慌。
夫差在世的時候,教舒齊如何處理政事,如何在戰場上佈陣,但是人心如何,舒齊卻想不起來了。不過自小生活在吳宮中,他也不去天真的想著所有的人都會對他好,兄長們若有若無的嫉妒和敵意,還有後宮妾侍們對他們母子的嫉恨,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想要能夠自己有一番本事闖出一番事業來。
「我不用你教。」憋了半會,舒齊咬牙說出這麼一句。
「我也不想教你,要不是你偏要帶著你母親走,我才不管你。」鐘堅毫不示弱的嗆回去。
這一次這對父子終於不拔劍相向,打的你死我活,雖然嘴上仍然你來我往的對戰,但是總比拔劍砍人要好上不少。
舒齊不蠢,他看得出來鐘堅是想要留他在楚國,而且各諸侯國的形勢如同他所說,對他來說真的是好不了多少。至於那種出奔到別國被當國的貴族重視,甚至許以貴女相嫁什麼的,他更是想都沒想過。
吳國的兵力向南邊的越國有聚集的傾向,越國在十幾年的恢復下,國力人口恢復了不少,但是和吳國,還是雞蛋碰石頭。
而楚國也有想要一雪前恥的想法,尤其是伍子胥的名聲在楚國已經非常醜了,虧得楚國人還沒有去扒伍氏的祖墳的。
不過雖然沒有被扒祖墳,但是伍子胥還是在夏日裡猝然長逝。他的年紀本來就比夫差都要年長,夫差去世,而他的身體也沒有撐過多久,也跟著去了。
一員重臣去世,太宰伯嚭立即瞅著機會謀求上位。他當年在夫差的時候,雖然為越國時不時說話,但是跟隨在夫差身邊,一同出征的時候,表現還是可圈可點,政見上更是不像伍子胥那般直白,和新吳王有衝突的地方,新吳王也沒有將他賦閑的道理。
新吳王繼位,政事繁重,而西邊的楚國似乎又有動作。和強大的楚國相比,南面的越國實在是太不夠看了。
一時間,局面陷入到這種詭異的平靜裡。
**
鐘氏的子弟聽到鐘堅想要娶妻都覺得有些驚訝,畢竟這位叔父幾乎都是做好了過繼族中其他侄子的準備。如今這娶妻,倒是把以前的計劃給攪的一團糟,但是這終究還是好事。不過當他們打聽出來,那位新婦不是他國的貴女,而是出奔楚國的吳國公子的生母的時候,個個驚訝的說不出來。
不是沒有人去勸說過,他們拿著那個婦人的出身去和鐘堅說了兩三次,結果頭幾次鐘堅還好聲好氣的解釋,到了後頭,直接發火。
「我娶何家婦人和你們有何干係!」說完就叫家臣送客,等到他們再去就直接不給開門了。
舒齊知道自己身世後,他是不可能認生父的,而鐘堅也沒有半點認回兒子的想法,兩個人在人前還是吳國公子和慎公。一到人後就兩個互損,但是舒齊在嘴上是完全無法和鐘堅相比的,每次都是大敗而歸。
時間久了他竟然也接受這個男人想要娶自己母親的事情了。
時風婦人改嫁並不守節,舒齊不想讓母親改嫁,他很不喜歡有一個男人來把自己的母親搶走。
但是那人是自己的生父,他心裡就不是滋味,也不能和那個男人撕破臉。
他還記得鐘堅一句話戳進他心窩子裡,疼的他幾乎滿嘴裡都是血腥味道。
「你母親做了十幾年的妾侍,如今我想要娶她為正妻,你若是阻攔,我倒想問問你,你忍心看她一輩子都只是吳子的妾侍,連身後子孫的血食祭祀都享受不到嗎?!」
舒齊當時就疼的差點有些站不穩了,母親不是吳王的正室,他也不是嫡子,這件事情他在吳宮的時候就有些不忿。如今母親有做正妻的機會,他若是不肯,就真的不行了。
夷光都不知道鐘堅怎麼在越國找到她在越國已經做了國人的弟弟,說句實話,她早就不記得那兩個孩子的臉了。但是委禽禮已成,鐘堅裝模作樣的讓她坐著車子到城郊去,他派出家老前去迎接,他自己一身玄色的禮服前去迎接。
昏禮等同喪禮,不用樂,且在黃昏時候舉行。等到天黑,一聲沉重裝束的夷光和鐘堅兩個人互相行禮的上了堂。
夷光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還有這麼被大張旗鼓的被迎娶的一天,她被簇擁著上堂,贊者唱起祝詞,拿上青銅酒爵請這一對已經不年輕的新人對飲,洗爵過後嘗過醃制好的肉醬。如此繁冗的禮節過後,兩個人才從昏禮上解脫出來,被送到寢室裡歇息。
雖然沒有鬧新房,但是夷光還是覺得全身上下都累的夠嗆,等到脫去禮服放下頭髮和鐘堅在室內相見。
夷光坐在榻上看著鐘堅,想起當年在山陰城裡遇見的那個姿容皎皎的青年,如今他都蓄起鬍子了。
鐘堅也笑著看著她,這麼多年,終於還是叫他如願了。
「終於我還是娶了你。」鐘堅抱著她笑的有幾分傻氣。周旁都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似乎世界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夷光眼睛一酸,她當年心甘情願的跟著他走,又擔心他會因為自己年長色衰就拋棄她,乾脆就真的做了吳王的姬妾。這一做就是十幾年,而他們之間分分和和也有好幾次,甚至她已經死心了。
可是就在這年紀,她還是嫁給他了。
「你最傻了。」夷光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她把淚水逼回去,大好的日子落淚不好。
「我可不傻,我要是傻了哪裡還能娶你呢?」鐘堅抱著她說道,面上的笑甚是滿足。
「傻子。」夷光輕聲說道,把自己在他的懷中埋的更深。
鐘堅哈哈一笑,將她抱的更緊。
**
又是一年初春時,鐘堅等在堂上顧不上禮儀伸長了脖子在等外面產房裡的人來報信,舒齊一臉黑色跪坐在那裡,那臉黑的,叫人都能想起庖廚裡烏黑的釜底兒。
守在堂外的家臣看見一名豎僕腳下生風一路狂奔而來,趕緊一把拉住,「怎樣,生了嗎?」
豎僕跑的氣喘吁吁,還來不及說話,又被家臣抓住給搖了幾回,這會他眼前都要金星四冒了。
「莫搖,莫搖。」豎僕眼前滿是金星,他雙手亂揮了一下,直到家臣放開他,他喘息了好一會才道,「掛出來的是弓箭。」
「噢噢噢噢!!」家臣喜上眉梢,「難怪方才倉庚叫的那麼歡暢,原來是有喜事!」說著他趕緊去堂下報喜。
「主公!」家臣滿臉喜色奔來,「女君產下大子!」
舒齊的臉更加黑了一層。他在心裡不停的告訴自己,母親已經改嫁給了這個臭男人,這種事情再是正常不過。沒有什麼好生氣的。
可是……還是滿心的火氣!!好想把這個男人給打一頓!
這會鐘堅可顧不得舒齊黑透了的臉色,他逕自就奔下堂,就要去看孩子和夷光,結果立刻被好幾個家臣給圍住。
「主公,婦人血室不可近,大子要三日後才能見呢……」
眾人七嘴八舌,連推帶拉的把鐘堅往室內推,結果還是差點撐不住鐘堅想要突破包圍去看孩子和妻子的心。
最終還是舒齊幽幽的說了一句,「剛出生的嬰孩受不得濁氣,若是慎公想要嬰孩有疾病,那就儘管去吧。」
你就是那個濁氣混蛋!
鐘堅一聽,原本還和家臣做角力的動作立刻停下來,他想起剛剛生下來的孩子可嬌嫩,萬一他不小心真有什麼濁氣……
鐘堅罕見的嚇出一聲汗,接著他火燒火燎的叫來疾醫給他診治,又叫人去找橘柚的葉子熬煮湯汁沐浴。
舒齊看著他腳不沾地的忙的團團轉,在心裡竊笑。
按照周禮,新生兒生下來三天後,親生父母才能去抱他。鐘堅起了個大清早,老早就守在夷光寢室門口,等到乳母把孩子抱出來,好不容易耐著性子行過了射天地四方的射禮之後,幾乎迫不及待的抱著孩子。
鐘堅抱孩子還是頭一回,他小心翼翼的抱著睡熟的嬰孩,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弄得懷中的孩子不舒服了。抱著孩子他到寢室裡見夷光。
夷光額頭上紮著防止她受風的錦巾,她半躺在榻上,看著鐘堅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坐在她身邊。
「看看,這就是我們的第二個孩子了。」鐘堅低頭看著懷中的繈褓,鼻頭突然有些酸澀。
夷光沉默了一會,輕輕的嗯了一聲。
舒齊是不願意也不可能認鐘堅的,而鐘堅也更加沒有去認回舒齊的心。那樣這對父子都會被傳為笑話,這不管是她還是他們都不願意看到的。
「我要好好教他。」鐘堅說道。
夷光聽著話裡的意思,似乎還是對舒齊不滿的意思,她伸腳在他屁股上就是輕輕一踢。
「你也幫著給舒齊看一個貴女吧。」夷光說道,舒齊年紀也快二十了,照著這裡的規矩早該娶妻生子了,可是這兩年來身邊只是陸陸續續有兩個通人事的妾侍罷了。
夷光看著再不給娶妻,恐怕都能給她空降幾個孫子了。
「嗯,這事我記著呢。」鐘堅低頭看著繈褓中睡的正香的嬰孩,「過些時日我就帶著他去郢都去,要是有那個看上了他,就更加好辦了。」
夷光聽著都想笑,有這麼給兒子選親事的麼?
她笑了一會,看著鐘堅傻笑著逗孩子。回想自己這半輩子,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其中也有波折,但是到底她還是有了一個圓滿的結果。
有自己的兩個孩子,做了鐘堅的妻子。她也在這個世道活了下來,她究竟還有什麼缺憾呢?
她想了想,最終在心裡搖了搖頭。
夷光看著鐘堅還有他懷裡的兒子,突然想起穿越前自己還是一個學生時候,看過的一句話。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她看過許多次的雲,也走過許多的橋,喝過許多的美酒,但是她愛的,卻只有眼前的這個男人。
或許對於他來說,也是一樣的。
他們兩人終算是圓滿了。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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