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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袖唐]偽宋殺手日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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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04:56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控鶴

萬丈深淵,有你作陪,無懼亦無畏


第一百二十章熟人

玄壬,是玄字九號意思。

安久腹誹,什麼天地玄黃,還有“教頭”這種稱呼,聽起來像是東方邪教組織一樣。

盛掌庫把安久資料鎖起來,對徐質道,“你帶她去吧。”

按規矩,是不該徐質帶安久,但是盛掌庫與徐質共事多年,尚未遇見過他無法讀人心,所以刻意讓他再接觸一會,看看是否能有進展。

徐質求之不得,二話不說應承下來,領著安久去了總教頭那里,一路上為安久介紹控鶴院情況,免不了連帶著試探。

控鶴院中主官是控鶴院院事,副官是控鶴院使,下佐控鶴院副使,其他還有很多大大小小文官,然而實際管理控鶴院中具體事情是總教頭,總教頭之下便是天地玄黃四支教頭。

像安久這般入院人沒有資格拜見每個人,只需讓玄教頭看一眼即可。

徐質領著她去了校場,“平時玄教頭都不會校場,但這幾日恰是人分組,幾位教頭都校場挑人。你入了玄字隊,也就算是神武軍人了,但倘若是資質不符,玄教頭不收話……”

徐質刻意買了個關子,可惜安久不吃那套,絲毫沒有詢問意思,他無奈之下,只好悶悶道,“如果玄教頭不收,你就有可能被分進其他隊。”

安久嗯了一聲,表示了解。

這副云淡風輕模樣讓徐質咬牙切齒,他心一橫,直接問,“聽說圍攻梅氏人大都是階高手,死里逃生很恐怖吧?”

安久淡淡道,“恐怖。”

“現想起來不難過嗎?”徐質要瘋了。因為他竟然還是沒有察覺安久情緒起伏!

安久腳步停了一下,卻依舊沒有接話。她知道自己說話不太中聽,剛入控鶴院,少說少錯。

這個時候,徐質終于感覺到了安久心里想法,心覺得她生性警覺謹慎,于是就沒有再繼續追問。冷靜下來之后,他想起之前問話,真是恨不能刨坑把自己埋了!那等水平,實是有辱“讀心術”這三個字啊!

安久跟徐質后面目不斜視。余光卻一直打量控鶴院內布局。

一路上全是冷冰冰建筑,很像安久從前待過一些訓練場所。接近校場地方比較空曠,但四周全是三丈高墻。並且建筑設計都巧妙遮掩了光線,每日光照長地方也不超過兩個時辰。

“前面就是校場了。”徐質雙手揣袖子里,朝前面緊閉黑鐵門揚了揚下巴。

黑鐵門高九尺左右,門上不做任何雕飾,甚至連門環都沒有。黑漆漆一片,看上去很沉重。

“徐先生。”門樓上守衛看見徐質,拱手施禮。

讀心術是一種很稀有能力,能否學成全憑先天條件,所以徐質雖然是做外圍工作,沒有品級。亦不能插手內部事情,但他控鶴院地位並不低,大多數人見著他還都得客氣喚一聲“先生”。

“這是神武軍推薦人。玄壬,盛掌庫讓我帶過來給玄教頭瞧瞧。”徐質道。

聽聞他如此說,守衛不敢耽擱,傳話讓里面人開門。

沉重鐵門發出沉悶中偶爾帶著尖銳摩擦聲,緩緩閃開一道能容一人通過縫隙。里面漆黑一片,冷風颼颼。隱隱能聽見遠處傳來打斗聲音。

“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徐質道。

安久道了一聲謝,便頭也不回走了進去。

徐質有些吃驚,原想著這姑娘性子天生冷清,不懂人情世故,沒想到還能從她口中聽到一個“謝”字!他頓時又覺得自己方才了解有誤,再想與她多說幾句話時候,鐵門已經慢慢關閉。

一聲沉重悶響,仿佛野獸低吟,將安久與正常世界隔斷。

安久跟引路人身后,穿過長長走道,前方傳來斷斷續續打斗聲音,除此之外只有她一個人腳步聲,恍若活人闖入了地獄。

走到頭,再有一道木門打開,刺眼光線乍然涌進來,安久瞇起微痛眼睛。

稍適應了一下,安久才看清不遠處有兩個人正纏斗,暗紅血灑到處都是,黃沙隨他們打斗動作揚起,帶著濃重血腥味,場中彌漫成了煙霧。

這里是一個圓形場地,並不算大,陽光滿滿照耀場中央,四周棚子下面卻是極重陰影,這樣站場中央人會暴露無遺,卻又看不清棚子下面人。

就連安久也只能隱約瞧個大概,正南邊棚子下面坐了四個黑衣人,他們身側分別站了一個人,而與她正對面露天坐了二十余人。安久略略掃了一眼,其中竟有熟人!

就木門開啟一剎,對面人也都紛紛看過來,坐那邊樓明月也第一時間認出了安久,並朝她微微頜首。

“跟我來。”引路人輕聲道。

安久收回目光,隨著他走到那四名黑衣人所棚下。她飛打量一眼,三男一女,均穿著寬大斗篷,整張臉都罩帽兜里面,看不出形貌。

“四位教頭,又有人來了。”那人躬身稟告情況,“是神武軍推薦人,盛掌庫已將她入了玄字組,號玄壬。”

那四人幾乎同時朝安久看過來,帶著精神力威壓目光有如實質。

見安久微微垂著頭,竟是巋然不動,四人心中詫異,這種實力已經可以直接進入控鶴軍了,為何還要控鶴院走過場?

“是誰推薦你?”

從安久這邊數第二個人開口,聽聲音至少應是花甲之齡了。

安久猜,這應該就是玄教頭。

那邊盛掌庫一早就知道是楚定江推薦,算是已經暴露了。楚定江這棵大樹貌似自身難保,可他不是做過神武令嗎?傳說中皇上人,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就倒了吧?何況她目前情況不甚樂觀。

略一思量,安久道,“原控鶴軍神武指揮使楚定江。”

“楚定江……”玄教頭對控鶴軍中事情並不是很清楚,但是指揮使被撤換這麼大消息還是有所耳聞,尤其那位還算是他上級。

“來正巧,安排下場吧。”一個蒼老女聲道。

說話是距離安久遠一個人,按照“天地玄黃”排列,安久推測她應當是天字組教頭。

“神武指揮使被降職,現也還是神武都虞候,他親自推薦,我看就免了吧。”玄教頭道。

安久沒想到楚定江控鶴院中還有聲望,都被降級了,竟然還有人願意尊重他。

“我們又沒說不讓她入玄字組,只是頭一回有這麼大官親自推薦人選,也拉出來練練,好教我們開開眼。”地字組教頭話語中一直帶著淡淡笑意,放這中言辭中,聽起來很是刻薄。

地教頭聲音有些女氣,安久從聲音判斷不出他有多大年紀,但明顯比另外幾個要年輕很多,應該四十歲以下。

天教頭和黃教頭表示贊同。

玄教頭笑了一聲,“她既然進了控鶴院,你們早晚能瞧見,猴急什麼?盛掌庫既然已將她命名玄壬,便是老夫名下學生,老夫說不用上場就不用上!誰若是不服就去找盛掌庫理論!”

因盛掌庫長像梅氏族學趙山長,但比趙山長膚白,安久心里便默默給他取了“白狐貍”綽號。

安久瞧他辦事一副很敷衍樣子,什麼情況打聽不清楚就寫個“待查”,她剛開始真沒看出這個白狐貍權利還挺大。

“說也是。”地教頭輕笑著,捏起蘭花指捋著鬢邊散落發絲,“三個月時間真是太充足了,人家得為著這位人好生籌劃一番呀。”

明顯威脅!三個月后有一次大生死試煉,他這是打算明目張膽為難安久了。

玄教頭冷哼一聲,不再接話茬。

聽完這一番對話,安久大概能猜到控鶴院中情況挺復雜。她初步認為玄教頭秉性剛直,天教頭是個不怕事,而一直說話較少黃教頭應該比較謹慎,至于對地教頭大印象,安久用兩個比較委婉字總結——娘炮!如果要這兩個字上面加上一個形容詞,那就是——嘴賤娘炮!如果用一個貼切詞語,安久想說:死太監!

“先去那邊坐著吧。”玄教頭道。

安久拱了一下手,轉身去樓明月他們那邊。

四名教頭看著安久不卑不亢姿態,心中各有所思。

樓明月左右兩邊位置都有人占著,安久便坐到了距離她身后不遠一個空位。

校場中焦點又回到那兩個中央打斗人。

安久正看打斗情況,忽然察覺到有人偷窺自己,她一轉眼,瞧見一張陌生臉。

那人臉龐瘦長,毫無血色,一雙棕色眼球,連眉毛都是泛著淡淡棕黃,瞧起來眉眼清淡。他就坐樓明月身旁,冷不防被抓個現行,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大大方方朝安久笑了笑。

安久隱隱覺得這人熟悉,但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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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疑竇

那個清瘦青年回過頭去,坐了一會兒,悄悄起身。

他走到安久身邊坐下,偏頭輕聲問,“梅十四?”

聽見聲音,安久才記起這人身份,“邱氏。”

古剎試煉時候他們曾經遇見一個會使毒人,樓明月說他是邱氏人。

“咦?你記性不錯。”青年眉目清淡,唇色淺淺,笑起來分外柔和,“我叫邱云燑。”

邱云燑很喜歡看美人,看見樓明月真容時立刻驚為天人,整天鞍前馬后伺候著,這會兒瞧見安久,頓時覺得還是這樣精致可人模樣才是他愛。

他對美人獻媚,但言談舉止並不猥瑣,一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做派倒也不是那麼可惡,只不過安久不習慣與人親近,何況邱云燑這種渾身是毒危險人物。

只是唯有這里有幾個空座,前后左右還都有人,她只好硬著頭皮坐著,感覺自己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

好很便輪到邱云燑上場,他一走,安久如釋重負。

放眼校場中,又有一具屍體被拖了下去,獲勝那人亦遍體鱗傷,被邊上守衛扶下去歇息。

“梅十四。”樓明月走到安久身邊。

她一襲黑衣,比之前瘦,眉宇間多了一層煞氣,破壞了原來英姿颯爽感覺。

“你怎麼也來了?”樓明月問。

“梅氏遭襲了,跟樓氏差不多。”安久道。

不是差不多,而是慘烈。

樓明月臉色微變,“梅氏不是有很多高手,還有神醫坐鎮,怎麼會……”

安久不排斥與樓明月聊天,因為她們通常所說問題都類似工作匯報。“對方幾十個九階,有化境助陣,梅氏能活幾個已經很不容易了。”

“怎麼可能?”樓明月不可置信,難道這世上難道一半九階都被幕后黑手招攬去了?

樓明月早就入了控鶴院,人不能隨便外出,所以她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事情。

“耶律凰吾真是好手段。”樓明月咬牙,心頭上巨石又沉了幾分。她之前已仔細調查了耶律凰吾,深知此人頗具政治才能,她原想,就算是天縱奇才。也不過比她多吃了幾年飯那女子,可是現……

“你又為何來了這里?”安久記得一般控鶴家族家主是不需要加入控鶴軍。

“樓氏家主之位,我讓小舞坐了。”樓明月語氣淡淡。並不想多談此事。

其實樓明月入控鶴軍原因也很簡單,耶律凰吾手下不僅有眾多高手,甚至還能觸及兵權,想要以樓氏頹敗與之抗衡,無異于以卵擊石。她是報仇心切。但還不至于被仇恨沖昏頭腦,反正耶律凰吾是控鶴軍死敵,她加入控鶴軍,早晚有短兵相接那一天。

安久不再多問。

“你無需下場吧?”樓明月問道。

安久搖頭。

“那隨我先回去安頓?”樓明月看了校場中央一眼,“沒什麼可看。”

樓明月即將突破八階,哪怕與天地玄黃四位教頭任意一個交手也未必會敗。她這場上與人對戰,可說是微塵不沾衣角對方便倒下了。

安久略一遲疑,起身與她一並離開。

四周守衛像筆直木樁。瞧見兩人離開亦不曾阻攔。

樓明月帶著安久從后門出去,進入一個黑暗甬道。

“你可以直接入控鶴軍。”安久說話聲音甬道里來來回回,像是問了一遍又一遍。

樓氏控鶴軍中應該也有不少高官,想要把資質這麼好樓明月弄進去,可說是易如反掌。

樓明月道。“控鶴軍內部近很亂,尤其是神武軍。先是指揮使被降為都虞候,接任者就迫不及待停了他職,可惜接任者沒有本事收拾這一堆爛攤子,神武軍如今一盤散沙,越整頓越混亂。其他幾支也沒有好到哪里去,我先入控鶴院中呆著,可進可退。”

樓明月身份特殊,本就是控鶴家族人,所知秘密比控鶴院中人知道還多,她若是想回去繼續做樓氏家主,控鶴院也沒有資格阻攔。

“現情況如何?”安久道。

“現?”樓明月疑惑,“你難道不是得到控鶴軍暫穩消息才進來?”

控鶴軍內部局勢穩定了?安久心里疑竇叢生,怎麼會這麼巧!她之所以到現才來,是因為被華容簡攔住。

安久想到他人前人后兩樣,又會易容術,這次又故意放她離開……難道華容簡也是控鶴軍中人?

皇帝忌憚華氏,肯定沒少他們身邊放眼線,華容簡應該沒有辦法一邊忙著去扮演紈绔,一邊又控鶴軍中隱藏身份任職吧?

一路思索,很便出了甬道。

明明是才接近暮色,甬道這頭卻已經是漆黑一片。

樓明月黑暗中行走有如白晝,很便進了一間屋子,摸到火石,點燃油燈,“這里空屋很多,你就住我隔壁吧。”

燈火盈盈照亮兩人臉龐。

樓明月面上少了幾分煞氣,多了一些疲憊與柔和,她嘆了口氣,丟下火石,“這里永遠是黑天,為了訓練我們混沌之中掐算時間能力。每隔七日會發一次燈油,但只夠燒一個時辰。每天不會有人招呼你起床,他們只會告訴你何時到何地去,去早了或晚了都會受到懲罰。”

“嗯。”這些對于安久來說,都不是問題,“三個月后有試煉?”

“入控鶴院之后每半個月一次對抗戰,都是點到為止,滿兩個月便有一次以分組為目生死對決,今日便是。之后一個月里,每次對抗都是不計生死,第三個月便需參加一次大試煉……也就是一個月后。”樓明月頓了一下道,“或許你與我們不算同一批。”

安久聽那個死太監話中意思,應該是打算把她放下一批里面了。

事情說完,兩人相顧無言。

油燈燃燒時發出輕微聲響,越發襯得屋內安靜沉悶。

良久,樓明月站起來道,“你先歇著吧,我回房了。”

“嗯。”安久起身目送她。

“小心邱云燑。”樓明月走到門口旋首提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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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05: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見傾城

謝謝。安久道。

樓明月出去,順手將門帶上。

隔著一扇門,安久聽見外面傳來一聲輕嘆。

樓明月的壓抑和苦悶,安久能體會,她也曾經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死去,從此之后滿心仇恨,她似乎預感到,樓明月正在踏上她走過的路。然而不同的是,她已經是個心智相對成熟的人,並且從小見慣了生死,比常人的承受能力強百倍。

應該會比她處理的好一些吧……

安久在原地站了很久才過去把門栓上,熄燈了燈,搬一把椅子靠墻而坐。她雙手攏在袖子里的匕首,閉上眼睛。

恍惚中,仿佛又聽見那個弱弱的聲音說:安久,到床上去睡吧。

在梅氏時,安久覺得那樣的控鶴家族和以前沒有兩樣,可是對比現在來說,簡直好的太多了,至少能夠隨時見到陽光,至少錦衣玉食,還有家族庇護。從前兩魂共體,她心里一直抱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心態,而如今,梅久真的消失了,她卻再次掉落在無盡的孤獨中。

梅花里染滿鮮血的時候,安久沒有任何感覺,而今終于像前世那樣坐在黑暗里,竟是莫名想起了到處跌跌撞撞的趙山長、清明先生和他的羊、狡黠潑辣的梅如焰,還有,茉莉花一樣的梅久……

那些畫面紛亂的在腦海里炸開,擾的她頭疼欲裂。

安久緩緩睜開眼,眸子在黑暗里盈出一抹水光。

許久,她在心里道:梅久,這里不再是梅氏了。

就這麼枯坐了兩個時辰,安久才聽見四周有動靜,她未動用精神力,只憑著聽力判斷有十來個人先后往這邊來。想必是那批參加篩選的人回來了。

現在是戌時末,明晚亥時一刻到校場集合!聲音如沉鐘甕甕響在耳邊。

從今日戌時到明日亥時,也就是說要在黑暗中待上一天一夜。

安久的手按著匕首鞘上滑膩如脂的玉,食指隨著心跳微動。

外面一陣窸窣過后,一切再度被沉寂的黑暗吞沒。

時間漫長的看不到邊際。

周圍越來越暗,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睜開眼和閉著眼沒有任何區別。

一聲輕微的響動,安久瞬間從沉睡中醒來,頭悄無聲息的往發出聲音的方向偏了一點。

可是,除了剛才那一聲細微的聲響之外。再也沒有任何響動。

安久心中一動,為防對方放藥,立即屏住了呼吸。

須臾。終于有了一點輕輕的意料的摩擦聲。

安久眉頭微動,握著匕首的力道加大幾分。

來人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音,但是安久直覺他是向床那邊。她第一反應,這不速之客是邱云燑。

不過他接下來動作又讓安久對這個想法動搖,因為空氣中發出了輕微且快速的摩擦聲。緊接著,床板哢嚓一聲斷裂。

情況很明了,他掄起武器往床上劈,顯然是來殺她的。

那人聽聲音不對,一息也不曾停留,飛快的竄了出去。

與此同時。隔壁樓明月傳來打斗聲,但只有片刻就恢復平靜。

嘭嘭嘭!

樓明月的那邊有人敲了敲墻,安久聽著。並未回應。

那邊又敲了三下。

安久依舊不曾回應。

隔了一會,門外樓明月道,梅十四,你沒事吧?

嗯。安久應了一聲。

片刻,隔壁又敲了兩下墻。

安久知道這是樓明月告知這暗號是她發出的。于是抬手屈指在墻上回應了兩下,然后起身打開窗戶通風。

坐回位置上之后。安久想到剛才的事,大概猜到這也是屬于控鶴院的訓練之一。

可是不管是從楚定江和樓明月的口中,安久都得到一個訊息,就是出入控鶴院的前兩個月是沒有生命危險的,可方才偷襲之人何曾留手?!那一下劈得床板都斷成兩截了,她若真的只是一個沒有經驗的人,此刻早已形同床板。

有此種種,安久揣測,應該是有人刻意針對她。

天玄地黃四個教頭都有可能,而安久最懷疑的就是那個死太監地教頭。

她不了解控鶴院,越想越亂,半晌也理不出什麼頭緒。

一個時辰之后,隔壁墻又嘭嘭兩聲,安久不知是何意,便使精神力感知,發現樓明月出門,她便也起身跟了出去。

外面比屋內的可視情況要稍微好那麼一點點,至少以安久的目力能夠影影綽綽看見人影晃動。

我們去弄吃的。樓明月低聲道。

安久應了一聲,跟著她在黑暗中穿梭。

樓明月發現安久的腳步還是很沉,比在古剎中還不如,心里疑惑,這麼長時間不進步就算了,怎麼會倒退?但是她沒有問,而是也卸下內力。

旁人都是躲躲藏藏,她們卻這麼大喇喇的走著,一步一個腳印,樓明月本就是個灑脫不拘的人,此時此刻放松一點,心底不由生出暗爽。

安久卻在想著自己這樣下去不行,她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精神力,可是不用精神力,她不會輕功在暗夜中行走太容易弄出動靜了。

轉了一個彎,樓明月突然腳步猛的一頓,旋身手中暗器便射向右手側的屋頂。

呼啦!屋頂上的人斗篷一揚,將暗器拂掉。

樓二,梅十四。溫潤的嗓音如同暗夜里照進的一縷月光,柔和干凈。

斗篷垂下,勾勒出一個修長的身形。

安久腦海中閃過一雙令人驚艷的眼眸,神策副使。

我說過會再見。顧驚鴻道。

這句話一直是個迷,安久不知他為何總是這般篤定,為何?

我奉命挑選新的龍武衛,二位列入候選。顧驚鴻揚手丟了兩個東西過來,接住它。

樓明月和安久原是條件反射的要躲,聽聞他這不溫不火的語氣,竟然真的定住不動,鬼使神差的伸手接了東西。

入手微涼清潤,像是玉件。

再會。顧驚鴻身影眨眼間消失在黑暗里。

惑心術!

龍武衛?

樓明月與安久同時道。

安久微頓,你說剛才是因為惑心術?

應該是,惑心術與讀心術一脈相通,這兩種功法對先天資質要求極高。樓明月沉吟道,據說上等資質的人天生七竅通靈,智慧異于常人,你說神策副使我便想起來了,神策軍中有一位叫顧驚鴻的副使,天賦異稟,方才那人應當是他吧?

是。安久點頭,又問,龍武衛是什麼?

她記得很清楚,控鶴軍中羽林、神策、神武、危月,哪里又冒出一個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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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矮子

樓明月道,“我只聽母親提過一回,據說是直接受命于聖上暗影。”

外人至少還聽過控鶴軍名頭,但這只隱藏深處暗影,就連控鶴軍中大多數人都是不知道,樓明月也是作為樓氏家主才能得到這個消息。

“呵。”樓明月攥緊手中玉,自嘲一笑。

樓明月絕對不願做什麼龍武衛,因為她不屑為聖上辦事,重要是,她入控鶴軍只有一個目,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親手殺了耶律凰吾成了龍武衛誰知道平時要干些什麼?

“走吧,有人來了。”安久道。

樓明月應聲,帶著安久趕到廚房。

廚房灶膛中還燒著火,卻不見一個人影,安久正四處打量,卻聽樓明月道,“這里沒有埋伏,但是食物有限,有一些還是有毒,他們不會刻意下毒,是用了一些毒物烹菜。”

前段時日邱云燑對樓明月死纏爛打,以她實力,驅趕甚至殺了他都不成問題,但是她沒有,就是為了每日跟他過來取食物時偷師,多認識一些毒物對她們這種人來說沒有壞處。

安久看了灶臺上一圈,有粥,有烙餅,還有各種菜,幾乎所有菜都是葷素炒一起。安久學習野外生存技能時候對此也有涉獵,不過美洲植物與這里不同,這些草藥就算是整株她都未必能認出來,莫說炒成這個德行。

不需思索,安久掰開烙餅嗅了嗅,覺得並無異樣,便拿了七八塊。

樓明月那邊也已經挑了幾個菜,回身便見桌上烙餅少了一半,不禁揚起嘴角。把另外一半全都拿了。

光吃干不行,還得拿點喝。安久目光一盆煮著不明物體羹和白粥之間徘徊,后選擇了白粥。

“等等。”樓明月上前嗅了嗅,“這粥里面有迷藥,還是拿那道蛇羹吧。”

安久用筷箸伸進蛇羹里撥了一下,“蛇肉太碎,辨不出有沒有毒。”

碎都看不出是什麼蛇,羹里面還放了不少莫名調料,安久還是習慣吃比較簡單東西。

“兩位來好早。”邱云燑進來,瞧見那蛇羹。眼睛一亮,“這東西補,兩位不要話就給下吧。”

就算邱云燑這麼說。樓明月和安久也不會相信它確實沒有毒。

樓明月身上水囊里還有點水,堅持到明天沒有問題,便不曾拿走蛇羹,而安久還是將那白粥端走了,惹得邱云燑頻頻打量。

他心知肚明。但沒有提醒。安久亦將一切看眼里。

兩人拿好了東西,迅速出了廚房,順原路返回住所。

“一起吃吧。”到住所時,邱云燑尾隨過來,“一個人摸黑吃飯多沒意思。”

安久全當大風刮過,未做一息停留。閃身進屋。

“我不覺得兩三個人一起摸黑吃飯會有意思!”樓明月冷冷回了一句,抬腳進屋。

邱云燑端著蛇羹站院子里踟躕了一會兒,朝安久屋子道。“梅娘子,咱們一起吃吧。”

安久沒空理會,因為她隱約看見桌子上多了許多東西,戒備靠近,才確定是一些生活必須品。她放下粥。翻看了一下,有一只水囊、兩個布袋、一個火折子、繩索、匕首、兩套玄色勁裝、一件斗篷、一件大氅。兩雙不知用什麼皮縫制靴子和一床被褥。

安久伸手量了一下,竟然是恰好都很適合自己!衣服、鞋分明是臨時準備,教頭和徐質不可能做這些事……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是小看了那位不顯山不露水盛掌庫。

這讓安久加謹慎起來。

整理好東西,安久坐椅子上揪烙餅吃。邱云燑或許是覺得無趣,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梅十四,你要不要菜?”樓明月門外道。

“不用。”她這種環境中不會吃任何人給東西。

樓明月沒有勉強,端著菜轉身回房。

于黑暗中用完一頓飯,安久靜坐試著感受丹田。

莫思歸沒少為這個操心,然而所起到作用寥寥。安久只感覺到一片虛空,就像天地混沌。

試了一會兒,她直接放棄,屋里轉悠了一會兒,便開始運動。既然不可能再有內力,那就只能訓練這具身體。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安久還做伏地挺身,剛剛撐起身子,忽然聽見廊上有動靜,她定住動作,側耳傾聽。

“梅娘子?”窗外,邱云燑試探一般壓低聲音喊了一聲。

安久干脆順勢地上翻滾一圈,如貓一般輕盈無聲鉆到床榻底下。

門閂慢慢松動。

安久按住匕首。

“你鬼鬼祟祟做什麼?”樓明月冷冷問。

邱云燑一驚,直起身,恢復平日翩翩君子模樣,“咳,我來拜訪梅娘子。”

“滾。”樓明月道。

“樓二……”

他話被樓明月抵頸部長劍駭住。這就是實力差距,樓明月殺他像捏死一直螞蟻般輕易。

“你消消氣,我走還不成?”邱云燑陪著小心。

樓明月收了手,他立即閃開。

安久聽見腳步聲遠離,從床下出來,緩緩道,“此人善毒,若是個記仇,報復起來后患無窮。”

樓明月微訝,“你沒有喝粥?”

“沒有。”實際上安久喝了一爭碗,但這里能隱藏一分一毫,都有可能是生機。

樓明月沒有追問她既然不喝還拿它做什麼,而是接著方才話題道,“確,真君子絕做不出剛才那等事,邱云燑多半是個記仇,只是……”

只是沒有到必須時候,她不願平白染血。

安久默然,若是她面臨此等情形,邱云燑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其實,心里保留一個底線也好……

黑暗沉寂。

而外面太陽升了又落。

安久黑暗中自我訓練,衣物濕了又干,干了又濕,不知多少回,做完后一個仰臥起坐,距離要集合時間也只有一個時辰時間了,安久用脫下衣物將身子擦干,換上衣鞋,把及腿彎烏發攥成一把,直接削成披肩長短,窩成一個髻,復坐回椅子裹著被子上睡了一會兒。

還有一盞茶時候,安久準時睜開眼睛。

這時隔壁敲了兩下墻。

安久披上斗篷出門,與樓明月一起趕往校場。

走到轉彎口時候,已經能看見月光,左右方向有不少人往這邊聚攏。

十三個人,全數準時到達校場,演武臺前站成一排。

臺上,站著三個黑衣人。

三人都披著斗篷,但是身形都能辨分明,左邊那位身材修長,右邊那位身材魁梧,中間那個……安久瞥了一眼那扭觸目驚心曲線,判定不是個女就是那個娘炮。

“諸位。”

中間人一開口,果然證實了安久猜測,捏起來聲音正是地教頭,“通過了控鶴院初次試煉,就算半個控鶴軍中人了,不過這回與以往有點兒不同,控鶴軍派來了兩位暗使專門負責訓練,你們高不高興呀?”

全場鴉雀無聲。

“真是一點都不招人喜歡啊!”地教頭絲毫不受影響,輕拍了一個巴掌,身體換了一個扭曲方向,微微側向身材比較魁梧那位暗使,聲音突然嗲了幾分,“人都到了,兩位暗使可以開始挑人,唔,那邊那個小矮子是昨天進人,不算內。其余十二個正正好夠分。”

安久看著他指向自己手,心里暗罵:不分公母初級生物!

“本官已考驗過那位資質,就跟著我。”顧驚鴻獨有清潤嗓音清晰傳到每個人耳中,淡然卻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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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遇

顧驚鴻?安久心頭驀地一跳,眼角余光落在另外一邊暗使身上,看那身形不會楚定江吧?

顧驚鴻就像是看透了安久想法似的,微微側頭問,“楚兄沒有意見吧?”

“無。”一個字,顯得他格外冷酷寡言。

兩個暗使就這麼華麗麗的無視地教頭的話,自作主張先把安久也分了,地教頭也不敢問一句。

接下來十二個人,顧驚鴻挑一個楚定江挑一個,眨眼間便瓜分完畢,樓明月不出意外的被顧驚鴻挑中。

這次挑選,很不公平,楚定江沒有事先了解場這十幾個人,還回回都是顧驚鴻先挑,他基本就是收拾了挑剩下的。

“各位隨本官走吧。”顧驚鴻道。

“是!”七個人齊應聲。

那邊楚定江像一座黑色的豐碑矗立在演武臺上,只字未有,斗篷遮住了他的臉,一如從前那般神秘而沉穩。

安久在最末,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

就在她回頭的剎那,楚定江開口了,“走吧。”

他轉身時,似有若無的朝這邊看了一眼,那句“走吧”倒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安久垂下頭,緊跟著隊伍。

進了一間空曠的屋內,顧驚鴻道,“諸位都是身懷武藝,通過了控鶴院兩個月的篩選,接下來全部都是生死試煉,到最后活下來的兩個人,則進入控鶴軍。”

樓明月欲言又止。

顧驚鴻側臉,“有何疑問?”

接話的卻不是樓明月,而是一個男子。“為何如此苛刻?我記得教頭曾說,我們有八個人可以進入控鶴院。”

顧驚鴻頓了一下,淡淡道,“在試煉中死。或是執行任務而死,差別很大嗎?”

一句淡漠的話,真實而殘酷,就這麼被血淋淋的扒開在眾人面前。

“梅十四昨日才入控鶴軍,並未經歷過篩選。”樓明月知道安久沒有內力,而這里最低都是四階,以純外修應對,可謂九死一生。

“她已通過我的篩選。”顧驚鴻很有耐心的解釋。

安久眉心一跳,她直覺,昨夜襲擊她的人可能不是地教頭使手段。而是顧驚鴻派去試探她的能力!

從一開始在梅花里顧驚鴻說“還會再見”時,恐怕就已經開始了觀察和考驗,安久一想到有個人暗中打探到了自己的一切。頓時便將顧驚鴻列為極度危險人物。

樓明月看出顧驚鴻看似溫和,其實很不好說話,這種人往往骨子里是最執拗的,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而改變,所以便沒有再多言。

“明日會進行第一場試煉。任務是刺殺隱居叢林的目標,今晚盛掌庫會給諸位分配充足的用物,諸位現在就可以去兵器庫挑選趁手的武器。”

他們剛剛從一線生死茍活下來,馬上又要陷入絕境?

顧驚鴻話音一落,屋內鴉雀無聲,隔了須臾。氣氛開始有些躁動,但他們都是受過專門訓練的人,並沒有過激的情緒反應。

有人道。“請問大人,目標是何人?在何處?”

“屆時自會告之,現在唯一能告訴諸位的就是,這次是組隊行動,而非個人試煉。”顧驚鴻道。“諸位散了吧。”

顧驚鴻給人感覺像是和煦的春風,行事卻截然相反。令人頗有失落感。安久沒有感覺,不是因為她見識過顧驚鴻的冷酷,而是因為她沒有對任何人報有過希望。

“是!”

七個人齊聲回答,然心中卻是想法各異。

組隊行動,這個消息好也不好,“人多力量大”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在以往的訓練里他們不能相信任何人,只有獨自拼殺,因此已經形成獨善其身的習慣,這個時候讓他們團結起來?可能嗎?

安久想,是有可能的,但是要看規則怎樣設定。

門口早有官員等候,見到眾人出來,便道,“請各位隨我去兵器庫。”

月光幽冷,若沁入心尖的寒霜,眾人沒有見到光亮的欣喜,只有遍體冰涼。

控鶴院的武器五花八門,雖然都不是什麼難得的東西,但質量上乘,每一件兵器都經過嚴格檢查。

安久先是舀了柄軟劍,而后在弓與弩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了一張弓。智長老說,弩不比弓有靈性,經過一段時間的試驗,安久覺得甚有道理。

回到漆黑住所,安久發現桌上又多了一些物資,有干糧、各種常見藥,還有一身不知是何材質的勁裝。這身衣服設計的很巧妙,上面有各種隱藏的暗袋,可以裝下許多零零碎碎的東西。

安久解了斗篷,直接穿上,把桌上的東西一件件的放置進各個口袋中,最后驚訝的發現,除了一部分的干糧,這一攤子的東西竟然全部塞進了衣服內!

這樣一來是簡便許多,可是身上的負重已經高達三十斤。

“你倒是挺積極。”聲音沉厚中略帶笑意。

不速之客令安久不快,她手里正握著弓,抬手一張弓弦,嗡嗡中,便是一記精神力驚弦快準狠的射了出去。

靜默一息,楚定江“咦”了一聲,輕飄飄的從房梁上落下來,在黑暗里準確無誤的抓住安久的弓,“竟然還藏了殺手锏,嘖嘖。”

安久悶不吭聲,旋身一腳狠狠踢到楚定江腰上。

他沒有閃躲,亦未用罡氣護身,生生受了一下。

“你來干什麼?”安久發泄完,情緒平靜了一些。

“探查敵情。”楚定江松開她的手,撩開斗篷坐到凳子上,“明日試煉,其實是顧副使與我帶著兩組比試,你們多了一個人,還有一個八階武師,占盡了便宜,所以我打算來殺一兩個。”

“你告訴我,是想讓我自殺?”安久譏諷道。

“你這丫頭說話就是不中聽。”楚定江一副教育未成年少女的口吻,“我想殺你也就是抬手之間,何須與你在這里多費口舌,再說要殺也得殺隔壁那個才有用,殺你一個廢材做什麼!”

安久嗤道,“你裝模作樣讓顧驚鴻先挑,挑的少了差了,背地里又做這一套,偽君子,卑鄙。”

初遇楚定江時,安久覺得他是一個處境窩囊但是很有韌勁的人,后來接觸中漸漸發覺他是個為人豪爽的真漢子,現在回頭想想,這廝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也不是我所願。”楚定江心里悶著事,不吐不快,“顧驚鴻是聖上特使,我是被神武軍排擠發配出來,他又官高我半級,地位能一樣嗎?”

顧驚鴻戰無不勝,在控鶴軍名聲響亮,能有實力與他做對抗試煉的人都怕萬一戰敗丟人,而一般人又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人選一直懸而未決。神武軍新上任的指揮使處心積慮的排擠楚定江,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提議楚定江的時候,內部幾乎是全票通過,一點懸念都沒有,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把眼中釘擠出了控鶴軍。

安久非但沒安慰,反而鄙視道,“你還做過神武令和指揮使呢。”

她的潛臺詞是:為何人家一個副使能成為聖上心腹,你卻淪落至此,可見還是人品有問題。

“哈哈。”楚定江大笑,卻沒有反駁。

他晉升化境是借助了一些外力,在資質上不如顧驚鴻,這一點他從來不否認。

可他也與其他人一樣,踩著成山的屍骨一步一步爬上高位。從神武令到神武指揮使看似一步登天,可是背后付出的謀劃與艱辛不足為外人道,然而才做了沒多久便被人從高位上擠下來,此事放在旁人那里,多少會生出些不綴和怨恨,但他沒有。

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還活著,總有再起來的那天!

“罷,不逗你了,我還有事。”楚定江起身,想摸一摸安久的臉,抬起手來卻只似有若無的從她的臉側滑過。

安久感覺他渀佛有話要說,但最終,只瞧見一道殘影,面前的人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安久心中一頓,心想他不會真的動手殺了樓明月吧!她走到墻壁前,抬手敲了三下。

隔了片刻,那邊回應了兩下。

安久陷入沉思,她想,楚定江特地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休息兩個時辰,遠處響起嗚嗚的信號聲。

眾人立刻趕向那里。

校場上兩名身形挺拔的馭馬黑衣人,他們身邊另有十三匹駿馬,這些馬的腳蹄都做過處理,奔跑起來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

參加試煉的人先后趕到。

“上馬!”楚定江道。

待眾人全部翻身上馬,以楚定江和顧驚鴻為首,驅馬從偏門出了控鶴院。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一行人策馬在大道上如疾風刮過,只發出悶悶沉沉的聲響。

直到城門近處,守衛才看見一批身披玄色斗篷神秘人疾馳而來,正要喝問,只見為首有一人揚手,瞬息之間,一支竹簽硬生生插/入城墻石壁中。

守城將領定睛一瞧,旋身揚聲道,“放行!”

下面的人不敢耽擱。

偏門吱呀打開,一行人恰至,不等城門完全敞開便已經沒了蹤影。扶著城門的士兵愣了愣,向外張望了片刻,才想起來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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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誰的飯好吃

伏牛山脈全長八百里余,淮河漢江的分水嶺。而這次控鶴軍試煉的地點,便是位于伏牛山脈腹地的白云山,距離開封七百里左右,一路上雖多官道,但是靠近伏牛山脈處多崎嶇,就算是快馬不歇也得六七天。

在風和日麗、路途平坦的情況下,一個人連續騎馬三個時辰便已經不行了,控鶴軍卻是需要連續行急軍四個時辰,到驛站修整的時候,連馬都已經口吐白沫。

安久這副身子還是太弱,她用意志力強撐到驛站,飯都沒吃便在倒在房中休息。

安久睡的昏昏沉沉還是保持著一定的警覺,她感覺有人進來,想要看看是誰,竟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那人在床邊坐下,安久嗅到一股濃濃的人參味。

“張嘴。”楚定江輕聲道。

安久緊抿的唇才松開。

人參特有的苦澀在唇齒間蔓延開,楚定江喂的不快,她吞咽起來很容易。

喝了一小碗參湯,安久陷入沉睡。

醒來的時候,看見屋內窗前站著一個人,她方欲張口喚“楚定江”,便聽見那人溫潤的聲音,“你與楚大人很熟?”

卻是顧驚鴻。

安久從榻上爬起來,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蹙眉道,“副使是什麼意思?”

“你現在是我手下的人,我必須了解清楚。放心,我不會泄露此事。”顧驚鴻看穿她反問背后的戒備和不安。

安久盯著他清湛的眼眸,一字一句的道,“誰求你挑我做手下了嗎?倘若你覺得我身上有秘密不合適做龍武衛,大可棄了。”

尋常人聽了這帶刺的話,或多或少都會生氣,顧驚鴻竟然笑了,“脆弱的孩子。”

安久在不知道如何回答。或者是自我保護的時候,都會用這種反問或者帶攻擊性的語氣,顧驚鴻一眼便透過表面看清了她掩藏之下的真實。

太可怕了!這是安久現在對他的評價。她記得樓明月說過,讀心術和惑心術一脈相通,如今看來,顧驚鴻不僅僅會惑心術,讀心術也在控鶴院徐質之上。

也對,必須得讀懂人心,才能進行迷惑。

“你睡了一天一夜,其他人先出發了。你現在能走了嗎?”顧驚鴻輕輕帶過了那個問題。

安久站起來,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還沒吃飯。”

顧驚鴻不做聲。轉身出去。隔了一刻,端了一碗面進來,上面稀拉拉的飄了幾根菜葉,沒有一點油水。

屋內無桌,他把碗塞到安久手里。“吃吧。”

安久盯著手里的面,遲疑了片刻,才拿了筷箸往嘴里扒。

吃了幾口,她神情古怪的問,“這是你煮的?”

顧驚鴻背對著她站在窗邊,聞言。旋首,“嗯?”

陽光透過黑色的斗篷,影影綽綽勾勒出一個精致的側臉線條。

安久道。“沒什麼,味道挺別致。”

顧驚鴻輕笑,“怎麼聽都不像是褒獎。”

安久囫圇將一碗面倒進肚子里,皺著眉頭道,“那是因為你有自知之明。”

楚定江做飯就好吃多了。安久心里驀地冒出這個想法。

“休息兩刻再啟程。”

顧驚鴻走出屋子,站在院中仰頭望著晨光。閉眼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這里已經接近伏牛山脈,太陽剛剛撥開清晨的薄霧,春日的陽光格外溫暖,四周入目皆是一片生機,觀之心曠神怡。

安久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渾身的酸痛更甚,但已不是那麼沉重。

根據經驗,這個之后千萬不能停下來長時間休息,否則十天半月不能緩和不說,下回再動還是會酸痛,只要咬牙頂過過這一陣子,以后慢慢就會好了。

兩刻之后,兩人準時上馬奔赴白云山。

伏牛山脈是出了名的多雨之地,山間朝露暮雨是常有的事,行在前頭的楚定江恰是遇見一場暴雨,他便帶眾人尋了一處山洞避雨。

一行人進了山洞,便有個嬌滴滴的女聲抱怨道,“都濕透了!好端端的下哪門子雨呀!”

同行之中除了安久和樓明月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女子,叫孫娣嫻,武功才剛至四階,然而許多五六階的人都在上次試煉中死了,她卻活了下來。

許多時候,武力高低並不是決定生死的絕對因素。

孫娣嫻急忙擦拭衣物,抬首間,瞧見身著黑色斗篷的楚定江正在山洞外面栓馬,瓢潑的大雨被他的罡氣阻擋,在周身形成一圈白白的霧花。他就這樣迎面而來的時候,厚重的氣息宛若一座大山,縱然看不清面目,孫娣嫻的心亦止不住的悸動。

楚定江走進山洞,身上滴水未沾。

孫娣嫻愣了片刻,湊上去問,“大人,還有多久能到?”

她這麼膽大是有原因的。他們途徑的驛站很小,楚定江武功再是出神入化,想避開眾人的目光去給安久喂參湯也是不可能,通過這件事情,孫娣嫻覺得這位看似冷硬的楚大人,其實比顧大人要溫柔和善。

沒有人答話。

就在其他人以為孫娣嫻要出丑的時候,楚定江才道,“七日。”

現在初春不比盛夏,草木不夠茂盛,盤不住泥土,這麼大的雨勢,若是下的久了,說不準就會造成泥石流,而且山路也泥濘難行,說七日都是樂觀估計。

“這麼久?不是說總共才六七天的路程嗎?”孫娣嫻當然知道是為什麼,她只是想找楚定江說話。

楚定江不反感會鉆營的女子,反而很欣賞,但是像現在這樣無緣無故尋他攀談的拙劣手段,他是瞧不上眼的。

瞧不上歸瞧不上,他還是給了女孩子一點顏面,轉了身,好似目光掃過所有人,“山路難行,你們趁機休息,否則隨后幾日必然艱難。”

倒是沒讓孫娣嫻難堪。

眾人應了聲是,靠著巖壁坐下閉目休息。

孫娣嫻總算找回了點理智,暗道自己方才真是迷了心竅,怎能就般不管不顧的湊上去!怕是要教人看輕了。她覷了楚定江一眼,忙坐下閉眼休息。

楚定江抱臂立于洞口前,整個身軀將小小的洞口幾乎遮去了一半。

一個時辰以后,孫娣嫻又偷偷瞧了一眼,發現他竟然還是保持著同樣的動作,似乎一動未動,而外面的天色已經幾乎黑透。

樓明月起來,到洞口看了一眼,雨已經快停了。

“等到顧副使一晚,天亮再走。”楚定江道。

瓢潑大雨整整下了一個時辰,又逢夜晚,一夜不知能走幾里,眾人對這個決定很贊同。

“大人,我們這次試煉是什麼樣的?”黑暗中,一個男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試煉?”楚定江聲音里含著笑意,“你們若是把這種事情當做試煉,會毫無懸念的英年早逝。”

楚定江與男人交談明顯更自在,整個態度都不一樣,好像一個兄長在與他們開玩笑。他這種輕松,令人覺得十分好親近,在場的年輕男子開始七嘴八舌的問問題。

楚定江則是能回答便回答,不能回答就開玩笑糊弄過去。

大家明知道他是糊弄,心里卻沒有一點介懷,畢竟控鶴軍規矩森嚴,有些話不能胡亂說。他們覺得,楚定江很有原則,但是又不拘泥于規矩。

剛剛開始他們只是為了活命而打探消息,后來聊著聊著,便被楚定江的豪邁灑脫所感染,那些日在血水里浸泡而漸漸消失的朝氣,慢慢又找回一些。

一群男人聊的熱火朝天,孫娣嫻偶爾湊熱鬧插幾句嘴。樓明月一個人靠在巖壁上扭頭望著外面的雨幕,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人在控鶴軍中應該很久了吧,控鶴軍里的人都很可怕嗎?”孫娣嫻問道。

眾人靜了靜,都看向楚定江,顯然很想知道答案。

“跟尋常的軍隊沒兩樣。”這不算是秘密,楚定江便不曾隱瞞,“兩軍交鋒,手上不沾人命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咱們作戰也沒有什麼特別。只不過作為大宋的暗器,大多時候不能出現在明面上罷了。”

樓明月聞言,目光微凝。

“大人這麼一說,我心豁然開朗。”邱云燑嘆道。

他是肺腑之言,先前總覺得自己活的像老鼠一樣,整日里暮氣沉沉,現在卻滿腔熱血。

楚定江道,“這次試煉說好了是兩個人活,不過我在這里同你們交個底。”

眾人凝神靜聽,連樓明月亦回過頭來。

他繼續道,“控鶴軍的規矩是不計代價完成任務,只要任務圓滿完成,你們誰能活下來都是本事,控鶴軍難道會殺了多余的人不成?諸位通力合作,若是能全活著,我保證沒有人會動你們一根毫毛。”

“那顧大人是誆我們……”孫娣嫻道。

“那道不是。”楚定江淡淡道,“不過也是一種考驗罷了,考驗你們在自己性命垂危的時候,是否還能互相合作順利完成任務。”

一人道,“大人這不是……”

不是泄露機密了嗎?他打住話頭,生怕說的太露骨惹楚定江生氣。

“是人都有私心,亦都有求生欲望,如果沒有任何理由,憑什麼要犧牲一切的完成任務?”楚定江卻是不以為意,“這種犧牲毫無必要。倘若叫你們上陣殺敵,保家衛國,諸位可願意豁出性命?”

他笑了笑,“不必回答我,諸位心中有桿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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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是你相好?

國仇家恨,至死方休。

樓明月如是想。

雨歇,天亮。山間晨霧靄靄,東邊透出微橘的光,樹叢翠綠欲滴。

顧驚鴻和安久尚未進入楚定江精神力感應范圍,他也沒有再等,招呼眾人啟程。

通過昨晚的聊天時的了解,大家一致認為楚定江比較好相處,縱然不能像郊游般說說笑笑,但一路上的氣氛輕松了許多,趕路也顯得不那麼辛苦。

兩個時辰以后。

安久和顧驚鴻到昨晚他們停留的地點。

顧驚鴻趕路的方式十分暴力,凡遇官道便快馬疾馳,到了崎嶇小路則減緩行速,至此地時已經連續趕路六個時辰,中間僅有一次不足一盞茶的休息時間。

安久渾身已被顛的麻木沒有知覺,胃里一陣一陣的翻騰,涌出的酸苦的味道,被她硬生生壓了回去。

附近剛下過雨,路途難行,在此休息兩刻吧。顧驚鴻放緩行速。

兩人擇了溪邊休息。

安久剛剛下馬,她看著景物都還是上下起伏,一時頭暈目眩,只好扶著樹先站一會。

我瞧瞧是否能給你輸些內力。顧驚鴻手掌按在她后背,用真氣先探經脈。

須臾之后,他收了手,語氣難得露出一絲驚訝,你的經脈毀了?

呵!他的反應讓安久心里一陣爽快,嗤笑一聲道,毀的干干凈凈,連號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啟長老都束手無策。

顧驚鴻陷入沉思。

龍武衛各個都是身懷絕技,武功不低于六階,當初他挑中安久時,已經知道她內力很差,但她對武學的領悟力超群。先天條件也不錯,只要加緊練功,不出三五年就能有小成,可惜現在……

既然如此,多想無益,倘若這次你能活下來,我依舊不會改變決定。顧驚鴻坐在溪邊的石頭上,語氣已經恢復如常,休息吧。

安久調整好,才在距離他一丈遠的地方坐下喝水。吃干糧。吃完之后便再無多余的力氣,直接躺在石頭上稍作休息。

天空如洗,湛藍如一汪無波的湖水。令人心中寧靜。

安久累極了,竟是不知不覺睡著。

不知隔了多久,聽見有人喚,玄壬!

她豁然睜眼,一雙清湛狹長的眼眸里映著她的身影。

出發。顧驚鴻道。

安久爬起來。使勁揉了揉臉,去樹前解馬韁。

翻身上馬,她下意識的看了看太陽,心中一頓,問道,我睡了多久?

一個時辰。顧驚鴻知道安久筋脈盡毀沒有一絲內力的時候。的確很驚訝,除此之外,安久的表現亦令他欣賞。她前面十幾年都是被當做閨秀來養。體格並不健壯,沒有內力的支持還能夠跟得上這種行軍速度,全靠的毅力。對于這種人,他並不介意對她稍微寬容一點。

控鶴院提供的衣物不知用什麼材質做成,如此騎馬。安久兩腿都沒有磨破皮,不過還是腫了。一上馬就難受。

好在一路上遇到兩場雨,讓她多休息了幾個時辰,在第十一天的時候終于到達目的地。

這是控鶴軍的一個暗點,只有兩間茅屋,看上去是獵戶進山打獵時臨時休憩的地方,沒有什麼生活用具。

這次要端了縹緲山莊一個暗點。顧驚鴻簡略的說了一下任務。

孫娣嫻驚道,真的是縹緲山莊?

你說呢?顧驚鴻語氣清淡,我們提供一副地圖,至于對方有多少人,作戰計劃,都由你們自己看著辦,五天之內完成任務,其他一概不做要求。

楚定江把地圖分給眾人,儼然一副心甘情願做跟班的模樣。

那麼……

顧驚鴻話說了一半,被楚定江打斷,明早開始執行任務吧。

顧驚鴻看著他,點頭同意。

眾人領了圖之后各自尋個角落吃干糧或者休息。

楚定江看了安久一眼,走了出去。

安久靠墻休息片刻,起身出門。

安久剛出門,便聽見一聲響。

她循著聲音去找,二十丈開外的樹林中,一襲黑衣從一棵粗壯的樹干后面走出,閑閑的抱臂靠在樹干上,側頭盯著她。他未穿斗篷,一身勁裝勾勒出健碩有力的身姿,面上遮著半截面巾,露出麥色的皮膚,劍眉星目,鼻梁英挺。

陽光疏落,把他五官照的愈發深邃迷離。

安久走近,他揚手拋了一只小瓶過來。

是什麼?安久穩穩接住,順開瓶蓋。

毒藥。楚定江嚴肅道。

安久唇角微彎,倒出一粒吞了,瓶子還給他。

收著吧,看你這弱了吧唧的樣子,估計吃一瓶都不夠。楚定江奚落她,末了才解釋了一下,這藥可以增強體力,于練武之人來說有益無害,不過一次不可多吃,你今日服了這一粒,若無大傷,三天之后才可再服。里面也只剩下兩粒了。

安久也覺得自己相形之下很弱,楚定江的評價很正確。

那藥丸入口化作一股熱流順著食道滑入,腹中一團溫暖,而后流向四肢百骸,通體舒泰,身上的酸痛瞬時緩解。她知道這是好東西,便不客氣的揣了起來。

謝謝。安久不知還能說些什麼表達感激,她頓了一下道,你方才違背顧驚鴻的意思沒關系吧?

顧驚鴻明明是想要立即開始試煉,但楚定江打斷了他的話,將時間推遲了一晚。

他能把我怎麼樣?楚定江武功比顧驚鴻高,在這里他想說什麼做什麼,完全不必受到顧驚鴻的制約,但回去就不一定了……

安久感覺周圍氣息有異,目光一滯,轉眸看了楚定江身后的樹冠一眼。

回去吧。楚定江顯然也早有察覺。

安久點頭,轉身離開。

楚定江目送她進了屋,回頭看向身后一根橫直上立著的修長身影,笑道,顧大人有事?

你既不遮掩,我便過來看看。楚定江做的光明磊落,顧驚鴻看的光明正大,你就這麼把還生丹給她了,敢問楚大人與此女是何關系?

不是顧驚鴻愛打聽旁人,而是楚定江的做法太讓人生疑了!

還生丹能夠增強功力,修復身體損傷,據說還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所以但凡會武功的人無不爭搶,控鶴軍各支的指揮使上任時能領到兩粒,副使只有一粒,往后十年才再有一回。這豈是能夠隨手送人的東西?

選擇龍武衛,背景必須干干凈凈,他得慎重。

不過兩粒還生丹,旁人看做寶,我看著是糖,拿來哄哄小姑娘有什麼不好。楚定江道。

她是你相好?顧驚鴻修眉微蹙。因為是相好,所以才故意這麼不遮不掩,就是為了阻止他把梅十四弄進龍武衛?

楚定江翻身躍上樹干,躺在上面閉眼休息,你可以這麼想。

這事情的關鍵是——他還沒弄明白自己是怎麼想的呢!

楚定江素來不把這些東西看的太重,但還生丹的確難得,他做事一向很有目的性,可這回是什麼緣由促使他把兩顆還生丹輕易給了安久?他認為自己還不是這麼品德高尚的人。

顧驚鴻動用讀心術亦未曾從得到什麼有用信息。他對楚定江是有所耳聞的,最年輕的化境高手,官途起起伏伏,接任神武都指揮使短短時間便獲得了大批擁護者,除此之外,他對楚定江本人一點都不了解,但是楚定江既然能夠屢屢施以援手,他覺得有必要在試煉期間有人跑去幫助梅十四。

其實若不是聖上要人要的急,可用的人選又太少,顧驚鴻又何苦去揪著一個沒有內力的人不放!他也是查探了一年,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梅十四填補了空缺,他對自己的眼光很自信,也是個執著的人,若非萬不得已絕不會胡亂找一個人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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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0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行動開始

歇了一晚,次日天才蒙蒙亮,十三個人啟程入了林子。

顧驚鴻和楚定江站在一座山頭俯瞰。

“你猜玄壬能活下來嗎?”顧驚鴻盯著密林里時隱時現的身影,含笑問道。

玄壬,是安久在控鶴院中的代號。

“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不會意外。”楚定江沉吟片刻,才又道,“我可有資格頂一個龍武衛名額?”

顧驚鴻轉頭看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龍武衛的差事,你明白的,何苦做此犧牲?”

皇帝求仙問道,常同女子雙修,以男子至剛的內力淬煉仙丹來作為雙修的輔助。

龍武衛和羽林軍一樣,女人需要侍寢,而男人則要耗費真氣供那些道士煉丹。一般情況下輸出真氣不算什麼,只要氣海和內力還在,很快就能充盈起來,但是煉丹需要耗費真氣量極大,回回都要耗去全部真氣才夠練成一顆丹藥,一旦真氣抽干的次數太多,會對氣海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如此下去,不出五載,便形同廢人。

這些楚定江都知道,但是他想到那身子承歡于他人身下,氣海便涌起一股壓抑不住的狂躁,這樣下去,他不等抽干內力便走火入魔了。

“聖上若是知道有一位化境高手自願加入龍武衛,怕是要欣喜若狂了!”顧驚鴻語氣中滿是嘲諷,對皇帝沒有一星半點的尊敬,“我敬你是英雄,方才那話,就當做沒聽見。”

“梅十四沒有內力,無法做爐鼎。”楚定江並未在意他的話。

“雙修?”顧驚鴻道,“他求仙問道,卻難以摒棄魚水之歡。才尋了這個法子罷了,后宮那些女人都沒有內力,也是照樣臨幸。”

“我經絡屬火。”楚定江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顧驚鴻眼睛微睜,轉頭盯著看了他好一會兒,伸出二指放在他頸部脈搏。

楚定江知他想做什麼,便撤去護體罡氣。

真氣屬火的習武之人體溫比常人要高,顧驚鴻手指靠近,隔著一層布便覺得一股暖流從指尖沁入皮膚,起初溫和如春日暖陽,而后越來越霸烈。顧驚鴻立即收回手,仿佛被火舌卷到了手指。

至剛或至柔的武功路子,要童子身才更容易進階。楚定江的內力剛烈,不摻絲毫雜質,顯然還未碰過女人,加上經絡又是純陽的火性,更難得的是。他是化境高手!這樣的人是煉丹絕品。

顧驚鴻只要把楚定江弄進龍武衛,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迎著山風,顧驚鴻慢慢將自己的心情平復,“大丈夫頂天立地,若死也應當為保家衛國而死,實在不必為了陪昏君玩耍而毀了一身武功。”

“哈哈哈!”楚定江突然笑了起來。狂放渾厚的笑聲在山間回蕩,仿佛天地為之顫動,“身為臣子。沒幾個敢說君主昏聵,我原以為你如此盡心侍奉聖上,絕不會從你口中聽到這兩個字,誰想,你竟然比誰說的都輕易。快哉!”

顧驚鴻笑的云淡風輕。

大宋早就開始抑武揚文,男子多以考取功名為一生奮斗目標。因此大都儒雅斯文,像楚定江這般豪邁不拘小節而又非莽夫的男子極為罕見,顧驚鴻是不願糟蹋他這一身的氣概。

楚定江也能猜到顧驚鴻的想法,他想入龍武衛有很多原因,不單單是為了安久。可是話說回來,那些因素,他通過別的途徑亦能夠做到,不一定非得冒險入龍武衛。歸根究底,他還是不能放任安久去做那種事情。

一則是因為他曾看過安久的身子,縱然安久說過不需要負責,他也未曾糾結于此,但從心理上他還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二則,他能看出安久是個有傲骨的女子,怕是寧死不會違背意願的用身體去侍奉聖上。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不再強求。”楚定江打消了進控鶴軍的想法,而保安久的意圖始終不曾改變,“不過,無論此次試煉的結果如此,我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把她弄進龍武衛。”

這是要與他為敵的意思?

可是楚定江難道不怕他在聖上面前告狀?是膽氣高,還是了解他的為人?

顧驚鴻眸色一暗,心中又重新審視了楚定江,這個男人看似豪氣灑脫,實則頗有城府,他竟未能看透方才楚定江說要入龍武衛有幾分真幾分假。

此事有些棘手了!顧驚鴻原是把安久調查的清清楚楚才開始行動,誰想半路竟殺出個楚定江,分明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卻不惜與他為敵,與當今聖上為敵。

圖的什麼?

原來,就算他讀心術登峰造極,卻也有看不透的人心……

山風蕭蕭拂過,樹葉簌簌作響,從半山看像是涌起了一層層波浪。

而密林中幾乎感受不到有風。

安久一行人在入林一刻時便分作了兩隊。

縹緲山莊的暗點就在白云山西面的一個谷地,從地圖上看非常近,眾人剛開始還信心滿滿,誰想一入林子便有些泄氣,樹木長的很茂密,林中光線昏暗,下面荊棘遍布,很難找到道路。

由于樹木太密集,他們無法使用輕功,因為他們的精神力還沒有達到這麼高的靈敏度,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撞到。

“你們說,是真的縹緲山莊嗎?”說話的人叫李擎之,二十五歲,六階武師,自幼修習刀道,資質中等偏上,但天生勁力剛猛,一柄刀舞起來頗有劈山破海的氣勢。

“說不準。”不知是誰答了一句。

每一次試煉,控鶴院都會設定一個假想敵,這一次是不是真的很難說。

另外一個叫陶鑄的青年道,“我覺得不像假的。不過很奇怪啊,縹緲山莊一個在江湖,一個屬朝廷,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朝廷突然要拿它開刀?”

靜了一下,隋云珠道,“我猜與前段時間控鶴家族出事有關。”

隋云珠名字聽起來像個女子,其實是個男人,一個長相漂亮的男人。

“怎麼說?”樓明月對此比較在意。

樓氏和梅氏沒有出事的時候,這些外圍人員並不知道這兩個是控鶴家族,但前段時間兩樁駭人聽聞的滅門慘案,讓眾人多少有些猜測,而樓明月和安久出現在控鶴院,則基本證實了他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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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07: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暮雨琴聲

“能將控鶴家族幾乎滅門,想必實力很強悍吧?倘若是從他國突然有大批高手涌入,很難不引起注意。”隋云珠一邊摸索著道路,一邊道,“而大宋境內有這種實力的地方,非縹緲山莊莫屬。”

樓明月心中震動,隋云珠的分析一點錯都沒有!為什麼她就沒有想到呢?就算幕后黑手真的是遼國耶律凰吾,他們在大宋境內肯定也必是有據點,否則不可能這麼神出鬼沒。
“這是讓我們打頭陣的意思?”陶鑄道。

對手是真的縹緲山莊,讓眾人既興奮又有些擔憂。

而安久的心一直都很平靜,無論面對的敵人是誰,抑或前路有多兇險,都不能令她有絲毫畏懼。安久的實力在控鶴軍中實在堪憂,她自己心知肚明,可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從來都是需要拼命的,沒有任何一個安全的辦法。

安久曾經執行過一個任務,目標是部掌權人。任務派到手上的時候,組織中所有人都以為最好的結果就是她與目標同歸于盡,但她在重兵防守之下完美狙殺目標,最后活了下來。就是這件事情,奠定了她狙擊手之王的地位。

她短暫的一生留下了無數遺憾,但是唯獨在殺人這件事上,做出了一個又一個驚人的成績。

在世人眼中,她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頂級殺手,無所畏懼,堅韌不拔,但同時她也是一個精神病患者。會得精神方面的疾病,其實歸根究底還是因為心理柔弱吧!

站在眾人仰望的高度上,安久從未生出過驕傲之心,亦沒有睥睨蒼生的目光,她的內心是一只麻木又卑微的老鼠。

她就是這樣一個集極度強大與極度弱小與一體的矛盾之人。

上天給了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原本她可以選擇去過安逸的生活,然而。梅嫣然和梅久這對母女挖出了她內心一直無法解脫的枷鎖,前世她一直旁觀母親遭受虐待,后悔在母親于希望和絕望交織中猝死的時候,她竟然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說出口!

安久從梅久的身上看見了自己,梅久突然消亡,她認定是命運給了一次彌補的機會,所以她執著的要去救梅嫣然,仿佛只要這麼做,她的心就能得到救贖,就能夠獲得永久的安寧。

“身上好癢。”李擎之咕噥道。

隋云珠突然頓住腳步。“哪里癢?”

“后頸。”

樓明月聽見這兩人的對話,直接放出一支箭,弩箭沒入樹干。砰的炸開,燃燒出幽藍的光。

周圍突然亮起來,安久回過神,認出這是樓小舞制作的光弩。

隋云珠拽著李擎之到光下,眾人借著光。看見李擎之的后頸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像是密集的鱗片,半透明的的泡里面肉眼能看見血水慢慢涌入,讓人頭皮發麻。湊近了看,才發現那血泡下面有細細的足,竟是一種蟲子。

隋云珠抽出匕首要去刮那層血泡。

“慢著!”安久立即出聲制止。

隋云珠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安久伸手探了探藍光火把。發現與尋常火把一樣有熱度,便從樹干上拔了下來,靠近李擎之的后頸輕輕滾了一圈。那些蟲子便簌簌掉落。

“能烤干凈嗎!”隋云珠問。這些血蟲尖銳的刺沒入皮肉中,如果只燒掉表面,那些刺留在體內,皮肉很快就會腐爛。

“蟲子乍一受熱會迅速蜷縮起來,不會殘留。”安久道。

隋云珠將信將疑。湊近仔細看了看。他對這些東西也是一知半解,見果然如安久所說。便放下心來。在這種潮濕的地方受一點點皮外傷都有可能致命,還好剛才聽了安久的話及時停手,他暗道慶幸。

“這里草木生長太密集,我們得趕快穿過林子,進入谷地。”隋云珠道,“點了火把,用輕功吧!”

樓明月看了安久一眼。

“你們先走。”安久道,“我是外修,不會輕功。”

其他人幾個人訝然,現在習武之人大都是內外兼修,只有偏重內修或偏重外修的區別,純粹的外修已經不多見了。

丟下安久,沒人有意見,他們這一隊的實力本就比楚定江那隊強,少了一個不算什麼,迄今為止,還沒有見執行任務的時候等誰的先例。

“你一個人沒問題吧?”樓明月道。

“沒事,你們走吧。”安久揚了揚手里的藍光火把,“這支火把留給我。”

樓明月頓了一下,解下身上的藍光弩和索弩交給安久,“這兩樣東西能助你一臂之力,保重。”

在這樣樹木密集的叢林里,索弩對于安久來說是件好東西,她沒有推辭,收下兩支弩,分別扣在左右手臂上。

商議定之后,其他人各自點了火把,運輕功先走一步。

安久用過索弩,這東西很適合不會輕功的人。她對準前面大樹橫枝扣動懸刀,嗖的一聲,帶著極細玄蠶絲線的弩箭準準的沒入枝干。

借著玄絲的彈性,她腳下一蹬,整個人飛身出去,比他們用輕功還要快上許多。

落地之后,安久想抽掉繩索,卻訝異的發現這支索弩已被樓小舞改造過,里面只有兩支箭矢,不能像上次一樣解開。她摸索了一會,再次按動懸刀,箭矢倏然被抽了回來。

因力回縮道太猛,震得她猛的向后退了幾步,整條手臂火辣辣的疼。

即便如此,改造后索弩的功能也夠令人驚喜了。

安久在附近練習了幾次,憑著敏銳的精神力和索弩在林間穿梭,很快便接近樓明月他們。

此時,安久感覺手臂扣著索弩的地方似乎有黏糊糊的液體,她伸手一摸,才發現竟然流了血。

在這種地方有皮外傷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安久立即停下來松掉索弩,解開扎束的袖口,在磨破的地方抹了金瘡藥,再用干凈的棉布包扎起來。

在遠處喘息一會,安久掏出地圖就著光弩仔細查看,發現樓明月他們走的方向好像有些問題。

從那個方向走,的確是最近的路,但前方全都是密林,不見天日,有許多潛伏的危險。
安久考慮到自己的現狀,決定出林。

她依著自己的判斷,一路披荊斬棘,待走到密林邊界已經是傍晚了。

看著疏漏的橘色光線,安久心中突然寧靜下來,什麼控鶴院試煉、擇選龍武衛,都與她沒有任何關系,她要趁著這個時間好好提高自身實力!

走到林子邊緣之時,恰遇上一場雨。

瀟瀟颯颯,細如牛毛,天地氤氳成一片。

安久攀上一棵枝葉茂密老樹,坐在橫枝上吃干糧,等候雨停。

遠處山谷里傳來幽幽琴聲,如魅似幻,將這雨幕染上濃濃的神秘氣息。

安久記得那正是縹緲山莊暗點所在的方向。

何人撫琴?

白云山有不少風景秀麗的地方,但是這附近四周都是密林,什麼名人雅士都不會到這等兇險的地方來消磨時光吧!

安久正想著,卻看見有一個黑衣人從林子里緩步走出去,瞧那模樣,像是被人牽引的木偶。

她直覺是琴聲的緣故!

黑人的衣角繡著白鶴,應當是控鶴軍派來監視他們試煉的人。

安久等他走遠,悄悄從樹上躍下,戴上斗篷,用精神力隱藏行蹤,也循著琴聲過去。

細雨無聲,腳步穿過草叢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咦,有兩個呢!”

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和著琴聲傳來,讓安久腳步一滯。她心中奇怪,自己用精神力掩藏自己的行蹤,況且現在距離還遠,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啊!

而且這個聲音……

附近是個斷山,看不見前方發生的事情,安久貼著墻壁悄悄走近。

“控鶴軍這次來了不少人,看來已經確定咱們的背景。”另外一個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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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失蹤

聽見這句話,安久確定自己的行蹤沒有暴露,否則,他們應該不會這樣放松的說話。

安久聽那男子說話竟是縹緲山莊二莊主魏予之的聲音。她與魏予之匆匆一面,沒有幾句對話,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魏予之是前世今生第一個向她求婚的男人。

魏予之是縹緲山莊的人,出現在這里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個女聲——梅如焰!

她怎麼會和縹緲山莊的人混在一起?

“殺了他們吧。”河邊,魏予之一身石青寬袍,臉色有些蒼白,儒雅干凈,就如同賞景的名士一般。

梅如焰眉眼綺麗,一襲紅衣如火,盤膝坐在蒼綠的松樹下,膝頭橫著一把古琴,琴尾焦黑處刻著一個“陌”字。

她得了魏予之的命令,翻手間射出幾根銀針。兩聲悶哼,控鶴軍兩個暗影沉沉倒地。

落手時,輕輕按住琴弦,琴聲戛然而止。

一個月前,她還是半死不活,現在殺人已經這般嫻熟。

回想起當日,梅如焰心底抽痛。

她匆匆返回梅花里,卻見谷口燒的焦黑一片,無數屍體面目全非,可是她還是一眼認出了唯一個拄劍而立的人便是陌先生。

那時,梅如焰當真覺得天都塌了,她沖進火里,抱著他的屍體連哭都哭不出來。她想,不如就這麼葬身火海算了。

可是梅如焰命不該絕,一場大雨澆熄了火,也讓她恢復了一絲理智。她把他葬在梅莊竹林里,在他墳前枯坐了四日,悲痛欲絕再加上滴水未進,終于昏死過去。醒來時她躺在陌先生住的竹屋里,被褥上還殘留著他身上清淡的氣息。外面琴聲悠悠,恍若陌先生還在。

梅如焰呆呆的走出去,看見了一襲素衣撫琴的陌生男子,只是面容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他自稱魏予之,縹緲山莊的二莊主。

魏予之說他與陌先生交情匪淺,聽說梅花里遭襲,便帶人過來看看,誰想來晚了一步。

陌先生曾經是縹緲山莊的第一殺手,梅如焰是知道的,可她對陌先生的以往全然不知。

“不愧是阿陌的徒弟。頗有他當年風范。”魏予之贊道。

梅如焰眼睛一紅,眼淚霎時奪眶而出。這是她觸碰不得的傷痛……

“我這麼自私的一個人。”梅如焰喃喃道。她從小生活的環境使她形成了自私的性子,她以為。在這世上一輩子都只會最愛自己。

如果能守得住心,此刻便不會痛不欲生了吧。可是說到底,她最恨的莫過于殺陌先生幕后兇手!所以她接受了縹緲山莊的幫助,短時間內使自己的內力驟增到七階。如今,她內力已經漸漸穩定。只是需要定時服用藥物。

梅如焰眼中滿是狠戾,她要報仇,不惜一切代價!

山風挾雨拂過,魏予之咳嗽起來。

梅如焰取了身旁的大氅給他披上,“先生沒事吧?”

“無事,不過偶然風寒。”魏予之攏了攏大氅。垂眸盯著地上屍體許久,微微抬手令周圍的殺手靠近。

他側頭,對那兩人耳語了幾句。

兩人領命。如鷹隼般掠起,直沖安久這邊過來。

安久心頭一緊,抽出弓箭,殺氣驟然爆發,抬手便是一記精神力驚弦。

兩人從半空跌落。安久毫不手軟,兩支利劍在他們還未恢復神智之時已經結結實實的刺入咽喉。

做完這一切。安久立即轉身離開。

梅如焰抬腳就要追上去,卻被魏予之阻止,“莫追,我武功雖弱,但精神力已臻入化境,連我都不曾發現那人的存在,你恐怕不是她的對手。”

沒有發現,怎麼會派人過去查探?梅如焰滿心疑惑。

魏予之道,“我觀控鶴軍這次隊形像是新人試煉,暗影在潛伏試煉者左右監視。你的琴聲引來兩名暗影,卻獨獨不見試煉者,豈不奇怪?”

“原來如此,先生睿智。”梅如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如今已經三十有二了,卻還是一副年輕書生的模樣,模樣長得周正,卻也不算太出挑,走在大街上與普通人無異,可就是這麼一個人,手中掌控著無數冷血殺手,心中存著天下大大小小的事。

魏予之天生異于常人,縹緲山莊中存著兩庫的資料,他能夠一字不差的記下,連縹緲山莊建莊初時何日何時曾經接過的一些小活都能一一說出,更甚至連這些活的雇主和目標資料也都一點不漏。

縹緲山莊如今能做到武林第一大莊的地位,除了莊主魏儲之的魄力,更是魏予之一點一滴親手建立起一個天地,其才與梅莊智長老不相上下。

“奇怪……”魏予之盯著安久逃離的方向喃喃道。既然對方是化境,又怎麼回事控鶴院的試煉者?又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梅如焰殺了兩名暗影卻不出手?

沉吟須臾,他面上浮起淺淺的笑意,那個人多半與他一樣,武功不行,獨有精神力強大!

魏予之忽然就想起了在破廟里的驚鴻一瞥,笑容就更深了,于是向梅如焰確認自己心中的猜測,“你的姐姐梅十四應是入了控鶴軍吧。”

梅如焰也有幾分聰穎,聽他這樣說便立即聯想到方才的事情,驚訝道,“您說剛剛那個人是她?”

魏予之走到巖壁下面,蹲下來仔細查看屍體。

他看屍體的神情與看書時沒有兩樣,都這般專注中透著幾分閑適。

“除了咽喉處沒有別的傷口。”魏予之直起身,瞇起眼睛,腦海中回放方才的場面,這兩個殺手在半空直直墜落……只瞬息之間就被人射殺,就如同大雁一般。他緩緩道,“驚弦。”

他對剛才那個人的身份已經有了九分把握。

“先生能否……”梅如焰咬咬唇,“能否對我姐姐網開一面。”

魏予之咳嗽一陣子,臉上有了不自然的紅暈,“我不會殺她,我與她……還算有幾分緣分。”

“謝先生。”梅如焰雖不解,但聽說他肯高抬貴手,面色不禁微松,接著道,“外面風大,先生快回去吧。”

“嗯。”魏予之道。

迎著風,安久一路狂奔,片刻面巾便被雨打濕。

直到精神力探查到那兩人已經走遠,她才停下來,找了一個樹下歇息。

雨勢漸漸弱了,也已經入夜。

安久忽然就想到了曾經在古剎中想要要得到的“天書殘卷”和匣子,那種東西能夠增強精神力和內力,是否有什麼針對外修的寶物呢?她知道進入控鶴院會有些武功套路可以學學,誰想剛進去便人強行被拉來試煉!

想起這個,她就很怨顧驚鴻。

不過眼下不是多想的時候,縹緲山莊已經發現了他們,獨自行動就太危險了,她必須要靠近樓明月他們。

安久摸到身上的三根銅管,一支上面刻“紅”字,一支刻“黃”,另外一只是“白”,安久氣悶,她前腳剛入控鶴軍,后腳就被人扔到這里來了,什麼都沒有了解過,看形狀她能猜到這些是信號,卻也沒有人說明過這些顏色分別代表什麼!

她想了一下,索性將三支在地上排成一排,吹著火折全都點燃,而后朝縹緲山莊暗點的方向跑。

奔出去十余丈,身后咻咻咻三聲,上空炸開三朵顏色不同的花。

安久回身仰頭看了一眼,心中暢快了一點。

安久不知控鶴軍看見信號有什麼反應,找尋了半日,捕捉到樓明月等人的行蹤,便兀自悶頭急行兩日,總算是接近了谷地。

她到達之后尋了個地方隱蔽,用精神力探查一番,才驚訝的發現沒了樓明月他們的蹤跡!

安久的精神力可以探查十里以內的范圍,一個時辰之前還能感受到他們的存在,怎麼會突然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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