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現在登入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桐華]那片星空,那片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1
發表於 2015-7-23 18:31:36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6 你可以出賣我

  只要你能夠安全,不管是用我做交換、還是出賣我,都無所謂!

  天色已經全黑,海上的風又急又冷,吹得人通體生寒。

  吳居藍穿著薄薄一件白色襯衣,站在欄杆邊,眺望著東邊徐徐升起的月亮。

  我卻全副武裝,高領的套頭羊絨衫、短款薄羊絨大衣、加厚牛仔褲,還戴了一頂毛線帽。

  我搓了搓手說:「白天還好,晚上真挺冷的。」

  吳居藍扭頭看了我一眼,「待會兒我下海後,你去船艙裡等我。」

  「不要!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上一次,吳居藍怕嚇到我,只在遠處向我展示了他的身體,一旦靠近我,就會把下半身藏到水裡。這一次,我不想他再躲避我了,我希望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不僅僅是不害怕他,我還愛任何模樣的他。

  吳居藍說:「海水很冷,正常人在這樣的海水裡泡一個小時就會休克,你的身體不可能下水。」

  現在是十月底,在陸地上都需要穿大衣禦寒了,我當然明白自己不可能陪他下海。

  我指著船尾說:「遊艇的後面掛著一隻救生用的小氣墊船,我可以坐在氣墊船上陪著你。」那樣雖然我在船上、他在水裡,但至少,我們可以手拉著手,可以清楚地看見對方。

  吳居藍想了想,說:「好!」

  本來我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他,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接受了我的提議。我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抱著他的胳膊,激動地說:「吳居藍,你真好!」

  吳居藍搖搖頭,伸出手,幫我把帽子戴正了一點,「是你很好、非常好!」

  我有點害羞,不好意思地拖住他的手,往船尾走,「趕在你腿還能動前,幫我把氣墊船放到海裡去。」

  吳居藍翻出了欄杆,踩著船沿,輕輕鬆松地把固定在船尾的氣墊船放到了海裡。

  我著急地想立即下去,他說:「等等!」

  吳居藍走進船艙,從船艙裡拿了兩條羊絨毯、一個熱水瓶和一小瓶伏特加。

  這會兒沒有人,他也不再掩飾,足下輕點,一個飛掠,就跳進了氣墊船裡。

  我說:「我穿得這麼厚,肯定凍不著的!你別光忙著照顧我,還是先想想你還需要什麼。」

  吳居藍低著頭,一邊佈置氣墊船,一邊說:「一切我需要的都能在大海裡找到,除了你!」

  他說話時神態自然、平平淡淡,就像是說「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覺」一般尋常,我卻聽得耳熱眼酸、心蕩神搖。

  吳居藍抬起頭,對我說:「可以下來了。」

  我沒有動,一直凝視著他。

  他十分奇怪,露出個「發生了什麼」的疑惑眼神。

  我的老古董吳居藍啊,真是又精明又呆傻!我笑了出來,忍不住脆生生地說:「吳居藍,我愛你!」

  吳居藍的表情越發的平靜淡然,眼神卻有點飄忽,避開了我的視線,微微下垂,冷冰冰地說:「下來吧!」

  只可惜,我已經完全識破了他這種用波瀾不興掩飾波瀾起伏的花招,而且他越這樣越激發我的惡趣味,很想調戲他。

  我笑眯眯地說:「喂!我說我愛你呢!你都不回應的嗎?至少應該深情地凝視著我的眼睛,對我說‘我也愛你’,或者……直接深情地擁吻?」

  吳居藍以不變應萬變,看著月亮升起的方向,表情淡然地說:「我的腿馬上就要動不了了。」

  呃——算你厲害!我再不敢磨磨蹭蹭,立即抓著欄杆,翻騎到了欄杆上。我心裡默念著不要看水、不要看水,可眼睛總要往下去看氣墊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起伏的海水。身體立即起了本能的畏懼,我自己都難以理解這種心理機制——坐在船上,就沒事,剛翻上欄杆,腳都還沒有離開船,就畏懼得想打哆嗦。

  吳居藍伸出手,想把我抱下去,我忙說:「我自己來!」如果我愛的人是一個普通人,我怕不怕水都無所謂,大不了一輩子不下海、不游泳。但是,吳居藍以海為家,那麼我就算不能做一個游泳健將,也絕對不可以怕水。

  吳居藍站在一旁,靚靚地看著我。

  我一邊緊緊地抓著欄杆,一邊在心裡默念:「有吳居藍在!不怕!不怕!你能做到……」

  突然,「叮叮咚咚」的手機鈴聲響起,是我的手機在響。

  我應該儘快下到氣墊船裡就可以接電話,但是,我的手緊緊地抓著欄杆,就是不敢鬆手。「叮叮咚咚」響個不停的手機鈴聲像是一聲聲不停歇的催促,我越著急,就越害怕。

  「不用這麼逼自己!」吳居藍猛地抱起了我,把我放到了氣墊船上。

  我十分沮喪,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怎麼就是做不到呢?

  吳居藍說:「先接電話!」

  我打起精神,接了電話,「喂?」

  「沈螺嗎?」

  聲音聽著耳熟,但又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我說:「我是沈螺,你是哪位?」

  「我是沈楊暉!」

  沒等我反應過來,沈楊暉就開始破口大駡:「沈螺!你個王八蛋!混蛋!臭雞蛋!爛鴨蛋!你怎麼不去死?都是因為你,你個掃帚星,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沈楊暉邊罵邊哭,我整整聽他罵了三分鐘,還是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感覺上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可是,我已經幾個月沒有見過他們,連電話都沒有通過,我怎麼就成了掃帚星,去禍害他們了?

  沈楊暉依舊在翻來覆去地咒駡我:「沈螺!都是你這個掃帚星的錯!如果不是你,媽媽根本不會和爸爸吵架!我媽沒說錯,你就是個賤貨……」

  我說:「我是賤貨,你和我有一半相同的血脈,你就是賤貨二分之一!連賤貨都不如!」

  「臭狗屎!」

  「你臭狗屎二分之一!剩下的二分之一都進了你大腦!人家是腦子進水,你是腦子進屎!」

  「……」

  我和沈楊暉來來回回地對罵,兩人的言辭堪稱會聚了漢語言文化的糟粕,我擔心地掃了一眼吳居藍,發現他站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對我潑婦駡街的樣子很淡定。我放下心來,繼續狠狠地罵。

  沈楊暉被我罵傻了,終於安靜下來,不再像瘋狗一樣亂叫,可以正常地談話了。

  我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給我好好地說清楚!否則,我立即掛電話!」

  「你可真冷血!」

  「你對我很熱血嗎?沈楊暉,你媽罵我時,壓根兒不回避你,證明她壓根兒沒打算讓你和我做姐弟,你想我怎麼樣?」

  沈楊暉不吭聲了,手機裡傳來嗚嗚咽咽的抽泣聲。然後,他開始語無倫次地講述事情的經過,我漸漸整理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起因是那面被繼母搶走的銅鏡。有人找到繼母,想購買那面銅鏡,剛開始,繼母考慮到沈楊暉姓沈,那也算是沈家傳了幾代的紀念物,沒有答應出售。可對方提高了出價,許諾一百萬,繼母就動心了,決定把鏡子賣掉。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一貫懦弱的爸爸這一次卻很堅決,不管繼母是裝可憐哀求,還是撒潑發瘋地哭罵,他都不同意繼母賣掉鏡子。繼母在家裡隨心所欲慣了,自然不可能就此甘休,兩個人為了銅鏡吵個不停。

  今天早上,爸爸開車送沈楊暉去學校,順帶打算把繼母放到地鐵站口,方便她去上班。一路之上,一家三口也算其樂融融,可繼母又接到了買鏡子的人的電話。爸爸才發現,因為對方承諾出到一百二十萬,繼母已經答應了賣鏡子,並且偷偷地把鏡子帶了出來,打算待會兒就把鏡子交給對方。

  兩人又開始為賣不賣鏡子大吵,無論繼母說什麼,爸爸都不同意。吵到後來,繼母情緒失控下,不顧爸爸正在開車,竟然動手打爸爸,導致了車禍。

  爸爸坐在駕駛位,繼母坐在副駕駛位,沈楊暉坐在繼母的後面,在發生車禍的一瞬,爸爸為了保護妻兒,把方向盤拼命向右打,讓自己坐的一面迎向撞來的車。

  最後,沈楊暉只是輕微的擦傷。繼母骨折,傷勢雖重,可沒有生命危險。爸爸卻脾臟大出血,現在正在手術搶救中,生死難料。

  沈楊暉六神無主、慌亂害怕下,就遷怒於我。如果不是因為我,爸爸就不會那麼堅持不賣鏡子;如果爸爸同意了賣鏡子,繼母和爸爸根本不會吵架,就不會發生車禍,繼母不會重傷,爸爸也不會生死未蔔。

  沈楊暉打電話來,不是為了向我尋求安慰幫助,而是純粹地發洩,他說著說著,又開始罵我。

  我一邊聽著他的咒駡哭泣,一邊恍惚地想起爸爸離開海島時對我的承諾,「小螺,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不是只有你姓沈,你放心,那面鏡子我一定讓楊暉好好保管,絕不會賣掉!」

  從小到大,爸爸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沒有原則的善良軟弱,像黏糊糊的麵團,沒有一點棱角,誰都能揉搓一番,所以他總是慣性地出爾反爾,也沒有什麼男子漢的擔當。媽媽卻不但能幹,而且漂亮,她和同事發生婚外戀,鬧到離婚,雖然外人都喜歡指責她,我對她有失望、有心冷,卻從來沒有恨過她離婚,因為爸爸這樣的男人真的很讓女人絕望。

  只是這一次,我完全沒有想到爸爸能這麼堅持地遵守諾言,也完全沒有想到危急時刻,他竟然能果斷堅毅地把生的機會讓給妻兒。當然,我更沒有想到爸爸好不容易堅守一次諾言,會換來這樣的結果。

  我心情沉重地問:「手術還要多長時間?」

  「這是很大的手術,醫生說時間不一定,至少還要兩三個小時。」

  「現在誰在照顧你?」

  「我不需要人照顧!」

  叛逆期的少年,我換了一種說法,「現在哪個親戚在醫院?」

  「我姨媽,她一直罵罵咧咧,說全是我爸的錯,還追問我到底從爺爺那裡繼承了多少錢,我都懶得理她!」

  楊家真是家風彪悍,不過,幸好沈楊暉也繼承了這點,不至於吃虧。我問:「你們錢夠嗎?」他們雖然繼承了爺爺的存款,可還房貸、買車,估計已經花得七七八八。

  沈楊暉譏諷:「不夠又怎麼樣?難道你還打算給我和我媽錢?」

  我沒理會他的刻薄,平靜地說:「我現在手頭有一筆錢,可以打給你們。你需要多少?」

  沈楊暉一下子沉默了。

  我不耐煩地說:「喂?你說話啊!」

  沈楊暉吸了吸鼻子,說:「誰稀罕你的破錢!那個想買鏡子的人又給媽媽打了電話,媽媽還在昏迷,我就接了電話,已經把鏡子賣掉了!沈螺,我告訴你,我討厭那面破鏡子,就是討厭!什麼沈家的祖爺爺、祖奶奶的,關老子屁事!」

  「沈楊暉,你……」我想說,你覺得是我導致了爸爸和你媽吵架,卻不想想,如果不是這個買鏡子的人一再來誘惑你媽,你媽會和爸爸吵架嗎?你以為這樣做是報復我,卻沒想到是便宜了敵人嗎?但是,想到他媽媽昏迷未醒,爸爸生死未卜,我把到嘴邊的話都吞了回去。

  我說:「既然已經賣掉了,你就把錢看好了,你姨媽肯定喜歡錢大於喜歡你這個外甥。等你媽醒了之後,你避開你姨媽,把這事跟你媽悄悄說一聲。」

  沈楊暉不屑地說:「你當我傻啊?我當然知道人心隔肚皮、財不露白的道理了!」

  我說:「等爸爸手術成功後,你再給我打個電話行嗎?」

  沈楊暉吸了吸鼻子,鼻音濃重地問:「你覺得手術會成功?」

  我寬慰著他,也寬慰著自己,「宇宙有吸引力法則的,我們這麼想,事情就會向我們想的方向發展。」

  沈楊暉說:「手術成功了,我就給你打電話。」

  「好,我等你的電話。」

  沈楊暉惡狠狠地說:「萬一要是……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他說完,立即掛了電話。

  我怔怔地拿著手機,心裡滋味複雜。

  和爸爸吵架時,不是沒下過狠心,權當自己沒有爸爸,可是,真出事了,卻是割不斷的血脈相連,心裡又慌又怕。但是,我現在除了等待,什麼都做不了。隔著茫茫太平洋,就算立即往回趕,也需要十幾個小時,手術早已經做完了。

  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像受了驚嚇突然看到大人的小孩,立即拽緊了他的手。真的好奇怪,明明他手的溫度比我的體溫低很多,可每一次握住他的手時,都覺得最溫暖。

  吳居藍說:「我已經發了消息給Violet,她會聯繫上海的同行,盡全力搶救你爸爸。」

  我不知道能有多少幫助,但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

  我後知後覺地留意到,我坐在氣墊船上,吳居藍雙腿僵直,沒有辦法屈膝,只能以一種古怪的姿勢彎下身,握著我的手。

  我急忙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問:「你的腿……是不是要消失了?」

  吳居藍安撫地說:「沒有關係,還能再堅持一會兒。」

  我說:「你趕緊下海吧!」

  吳居藍說:「你現在心情不好,還是回船上休息,順便等沈楊暉的電話,不需要擔心我……」

  我搖搖頭,「正因為我心裡不好受,才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能照顧自己,並不需要我,但我需要你!」

  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吳居藍都比我強悍太多,一直以來,都是我需要他多過他需要我。

  吳居藍不再勸我,凝視著我說:「我也需要你!」

  我笑了笑,正要說話,吳居藍突然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我保持安靜。

  他凝神聽了一瞬,對我說:「有船在接近我們。」

  我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不過吳居藍說有,肯定就是有了。我皺了皺眉,抱怨地說:「這麼大的一片海,竟然偏偏要從我們停泊的地方路過。」

  吳居藍平靜地說:「也許不是路過。」

  我愕然,不是路過,那是特意而來?我急忙說:「因為我的事,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你趕緊下海,不管來的是什麼人,我都會應付的。」

  吳居藍不理會我的提議,說:「你先上船,去艙底和巫靚靚待在一起。」

  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表明他不下海,也休想讓我上船。

  吳居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我看到掛在胸前的手機,念頭一轉,把手機塞到了高領羊毛衫裡,藏得嚴嚴實實。

  我和吳居藍手把手,站在氣墊船上,靜望著夜色深處。

  漸漸地,我聽見了引擎的轟鳴聲,兩艘衝鋒艇以極快的速度向著我們飛馳過來。似乎怕我們逃跑,還用了左右包抄的陣勢,明顯不是善意而來,我心裡的一絲僥倖也落空了。

  我看看越升越高的月亮,焦急地對吳居藍說:「你先跳下海去!不管這些人來的目的是什麼,我都會好好和他們談。反正你不善於和人溝通,還常常把人激怒,留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

  吳居藍沒有吭聲,也沒有動。

  我明白他的心情,他不願意讓我獨自去面對危險,但是,我真的不能讓他留下,只能利用他的弱點來逼迫他。我輕聲央求:「如果讓他們看見你,我才會真變得危險!人類的貪婪會驅使他們變得瘋狂……」

  吳居藍突然低下頭,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我一下子蒙了,呆呆地看著他。

  他盯著我的眼睛說:「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的性命,不管他們要求什麼,你都配合。只要你好好活著,別的都無所謂,包括我的秘密和我。」

  他在說什麼?是說我可以出賣他嗎?我瞪著他,「你讓我出賣你?」

  吳居藍說:「不是出賣,是交換!必要時,你可以用我來交換你的安全,我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他在說什麼?我鬱悶地說:「用你來交換我的安全?那不就是出賣你嗎?」

  吳居藍不耐煩和我糾纏字眼了,斬釘截鐵地說:「只要你能夠安全,不管是用我做交換、還是出賣我,都無所謂!」

  正在此時,一束刺眼的光打在了我們身上。

  我不得不先放棄了「出賣他」的問題,眯著眼睛看向兩艘衝鋒艇。

  衝鋒艇上站著一群荷槍實彈的大漢,兩排黑壓壓的槍口對著我和吳居藍。即使以吳居藍的非人體質,若被這麼兩排槍掃中,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除了大學裡軍訓打靶,我這輩子再沒有見過真槍,總覺得有一種荒謬的不真實感。但是,美國是私人擁有槍械合法的國家,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都可以在手袋裡裝一把合法的槍,何況來的這群人明顯不是普通人呢?

  「沈螺,腿腳嚇得發軟的感覺如何?」

  聞聲看去,我才發現周不言和周不聞站在衝鋒艇的正中間,我一下子松了一口氣。即使面對著兩排能瞬間把我打成篩子的槍口,可因為知道了不是沖著吳居藍來的,而是沖著我來的,我竟然覺得輕鬆和欣喜,完全沒有周不言想像中被嚇得腿軟的感覺。

  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時候我可犯不著激怒她。我可憐兮兮地看著周不言,「你們……想幹什麼?殺人可是犯法的!」

  周不言嘻嘻一笑,「聽說你喜歡看電視劇,肯定看過《CSI》這些美劇吧!應該知道那句著名的:No body,no case。沒有屍體,就沒有案件。這麼遼闊的大海,想讓你們屍骨無存不費吹灰之力,等太陽升起時,不會有人知道發生過什麼。」

  我猜不透周不言到底是想嚇唬我,還是真的不在乎殺人。我試探地問:「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周不言皮笑肉不笑地說:「想知道我們要什麼,麻煩你到我們的船上來。」

  我看了眼吳居藍,遲疑著沒有動。如果我動了,他還站立不動,肯定會引人懷疑,可是現在吳居藍根本寸步難行。

  「砰」一聲,一發子彈打在了吳居藍的面前,氣墊船破了個洞,開始漏氣。

  我被嚇得臉色煞白,緊緊地抓著吳居藍的手。

  周不言嬌笑著說:「你們最好配合點,否則下一次說不定就打在吳居藍身上了。」

  我忙說:「我馬上就過來!正好,我也想知道你們究竟為什麼一直追著我不放,說實話,連我自己都想不通我有什麼值得你們這麼大動干戈的。」我一邊說話,一邊用眼神示意吳居藍放心離開,周不言他們對我有所求,我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吳居藍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凝視著我。深邃的雙眸不再像夏夜星空下風平浪靜的大海,而是像暴風雨前的大海,顏色越來越深。我知道他現在的憤怒和無奈,身為一個強者,在我最需要他保護的時候,他卻無法行動,連自保都困難。

  我猛地摟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不是蜻蜓點水式的輕吻,而是法式深吻。他沒有防備,輕易地被我的舌頭撬開了雙唇,舔舐過他冰涼的唇齒,只覺得像劃過鋒利的刀刃,舌頭立即破了,血腥味充斥在口腔間。

  這個大傻瓜,連內部器官都已經變得不像人了,竟然還在為了我苦苦支撐。

  我沒有絲毫懼怕,反而想加深這個滿是血腥味的吻,吳居藍用力地推開了我。

  我笑看著他,用口型對他無聲地說:「我等你來繼續這個吻!」一邊說話,一邊借著他推開我的力,也用力地把他往後一推。

  他完全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從用力地摟抱變成了用力地往外推,他不想我掉進海裡,只能自己立即收力,偏偏雙腿已經僵硬無力,整個人重心不穩,直挺挺地翻向海裡。

  隨著他翻下海的動作,槍聲響起。砰砰的聲音,將平靜的黑夜撕裂成無數晃動的碎塊,我看不清楚吳居藍究竟有沒有被射中,只看到他被風吹起的白襯衣像是一隻白色的蝴蝶,掠過夜色,墜入了黑暗的大海。

  槍聲依舊響個不停,周不言臉色難看,猛地叫了一聲:「夠了!」

  我含著淚,憤怒地瞪著周不言,此時此刻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心裡一遍遍祈求:沒有射中、沒有射中……

  周不言生氣地對周圍的人說:「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人帶過來!」

  兩個壯實的大漢像拎小雞一樣把我拎到了衝鋒艇上。

  周不言「啪」的一巴掌扇到了我臉上,「你再瞪我!是你們先企圖逃跑,我們才開槍的!白癡,人掉進這麼冷的海裡,就算我們不開槍,他也會被活活凍死!」

  周不言下令衝鋒艇繞著遊艇一圈圈行駛,明亮的探照燈將海面照得一清二楚,一直沒有人浮出海面。

  周不言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周不聞帶著兩個人搜查了一遍我們的遊艇。

  一個大漢站在遊艇上,對周不言說:「小姐,船艙裡還有兩個人,不過都喝醉了,沉睡不醒。」

  周不言身旁一個膚色黝黑、長得像東南亞人的精瘦男子惡狠狠地說了一句什麼,周不言似乎嚇了一跳,一時間沒有吭聲。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
發表於 2015-7-23 18:32:00 |只看該作者
  我隱約猜到他們的意思,祈求地看向遊艇上的周不聞。

  周不聞沒理我,從遊艇跳到衝鋒艇上,漫不經心地對周不言說:「船艙裡的人是江易盛和巫靚靚。江易盛無足輕重,可巫靚靚是Violet的孫女。對能幹的下屬而言,死了老闆說不定是好事,但死了孫女,沒有人會善罷甘休。」

  周不言點點頭,對身旁的男人凶巴巴地說了兩句話,那個男人不敢再吭聲。

  我放下了懸起的心。

  周不言下令說:「開船!」

  馬達轟鳴聲中,衝鋒艇帶著我向黑黢黢的大海深處行駛去。

  半個多小時後,衝鋒艇靠近了一艘大船。

  周不言率先帶著人上了船,一邊往前走,一邊說:「不聞,你帶著沈螺去見爺爺吧!我回房間換件衣服洗個澡,晚點再過去陪爺爺。」

  周不聞說:「好!」

  我被押到了船上,起先說話的那個精瘦的東南亞裔男人過來,搜我的身。從我的口袋裡陸陸續續搜出紙巾、唇膏、護手霜和幾枚糖果,他看都沒看,直接扔進了海裡。我努力地收緊小腹,不想他發現我藏在衣服裡的手機。

  他檢查完外面,不滿地皺了皺眉,命令我解開大衣。

  我一邊不得不解開大衣,一邊心裡緊張地想:怎麼辦?怎麼辦?要被發現了……

  已經走到船艙裡面的周不聞等得不耐煩了,回頭問:「好了嗎?」

  男人說:「沒有手機。」

  我譏嘲地說:「在遊艇上!你們突然就把我抓了過來,難道我還有時間去帶手機?沒看連錢包也留在遊艇上了嗎?」

  男人看了一眼不耐煩的周不聞,接受了我的說法。他掀開我的大衣,檢查了一下有沒有暗袋,又掃了一眼我絕不可能有衣袋的套頭羊絨衫,讓開一步,表示放行。

  周不聞帶著我,沉默地向前走著。

  直到走到一個房間外面,他停住了腳步,輕聲說:「我爺爺想見你,為了你自己好,說話態度好一點。」

  他敲了敲門,有人說:「進來!」

  我們走進了一個佈置奢華的大房間。落地大窗前,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沙發上,正在品嘗紅茶。他穿著三件套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亂,一副馬上就要去參加盛宴的樣子,可凹陷的臉頰、渾濁的雙眼、泛白的嘴唇,讓我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爺爺,我們來了。」周不聞說完,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不言呢?」

  「她說先回房間洗個澡,換件衣服。」

  周老頭嗤笑,「女大外向,她是想讓你一人獨領這份功勞。」

  周不聞低著頭說:「我明白。」

  周老頭盯了一眼周不聞,眯眼看向我,和藹地說:「你就是沈螺吧?不聞可是經常提起你,我早就想請你過來見一面,但不聞總是堅持要用溫和的方法,不想驚動你,沒想到最終我們還是要按照我的方式來見面。」

  我看到房間裡有單獨的衛生間,突然計上心頭,做出尿急的樣子,問:「能讓我用一下衛生間嗎?」

  周老頭好笑地問:「他們連衛生間都不讓你用嗎?」

  我不悅地說:「之前在汽艇上,周圍都是拿著槍的男人,沒被打死就不錯了,我還敢提要求上廁所?後來一上船,就被押到這裡來了。」

  周老頭笑指了下衛生間,紳士地說:「請自便。」

  我立即走向衛生間,進去後先反鎖了門,抬頭看看四周,這是周老頭自己的衛生間,應該不可能安裝監視器。

  我一邊真的用馬桶,一邊急急忙忙掏出手機,檢查聲音,果然不是靜音,幸虧一路之上沒有人聯繫我。

  我趕緊把手機調成了靜音,然後給吳居藍發短信,沒有時間打字,只發了一個:「5?」

  我坐在馬桶上,手上合掌,把手機夾在手掌中間,默默地祈求著:回我!回我!回我……

  手機輕顫,回復到了。雖然還沒看到他寫了什麼,但知道了他還活著,一直被挑在刀尖的心終於回到原處。我激動得差點哭了出來,含著淚花,吻了下中指上的藍色鑽石戒指。

  我怕外面的人起疑,不敢多待,站起身,一邊沖馬桶,一邊看短信。

  吳居藍的短信也很簡短:船外平安。

  我一下子覺得心安了,他就在船外的海裡,縱然這是龍潭虎穴,只要知道我不是孤單一人,我就什麼都不怕了。我發了條短信:平安有人再聯。

  我打開水龍頭,任由水流著,先迅速地把三條短信刪除,以防萬一被他們發現了手機,暴露了吳居藍。

  我依舊把手機貼身藏在毛衣裡面,緊貼著肚皮。照了下鏡子,確認外面看不出來後,我快速地洗了下手,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我走到周老頭面前說:「能給我一杯水嗎?」

  周老頭這次沒有立即答應我的要求,而是微笑著說:「你不好奇我們究竟想要什麼嗎?」

  「好奇!」確認了吳居藍平安無事後,我變得很鎮定,既然已經見到了幕後的大BOSS,不妨就好好地探探來龍去脈。

  周老頭說:「你認為我們想要什麼呢?說對了,我就允許你坐下和我喝杯茶。」

  「剛開始,我以為你們是圖財,想要那兩塊石頭,後來發現你們根本不在乎幾百萬人民幣。準確地說,就算是幾百萬美金,你們也不在乎。」今天晚上那陣仗不是一般家底的人能搞出來的,周老頭一定比我想像的更加有錢有勢。

  周老頭笑了笑,自負地說:「周家不敢說大富大貴,但絕對沒有缺過錢。」

  我說:「我弟弟說你們花了120萬買走了沈家的銅鏡,可我覺得,那面銅鏡並不是你們的最終目的。如果你們只是想要銅鏡,以周不聞和我的關係,老早就打聽到那面銅鏡到了我繼母手裡,不可能等到現在才去找我繼母買。」

  周老頭笑著點頭,對周不聞說:「是個聰明姑娘,不言比不上她。」

  周不聞說:「我喜歡的就是不言的簡單直接。」

  我沒理會他們的拉家常,繼續說:「我的推測是,你們並不確切地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麼,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和沈家老宅有關。你們是因為在沈家老宅裡一直沒有發現,才寄希望於那面被我繼母拿走的銅鏡,畢竟那也是老宅的舊物。」

  周老頭鼓了兩下掌,表示我全部推測對了,「請坐。」

  我沒客氣地坐到周老頭的對面,周老頭拿起桌上精美的茶壺給我倒了一杯茶。

  我一口氣喝了大半杯,解了渴後說:「大吉嶺茶,你是下南洋的華人後裔?」

  周老頭端起鑲著金邊的白瓷茶杯,品了一口說:「小姑娘怎麼不猜我是第一代的過番客呢?」

  「鄉音易改、舊習難棄,如果你是第一代下南洋的華人,就算喝紅茶,也肯定是紫砂壺的工夫茶,不會用英式的茶具,更不會喝這種地道的印度紅茶。」

  「鄉音易改、舊習難棄!」周老頭頗有感觸地歎了口氣,「我爺爺的確是喝了一輩子的工夫茶,連帶著我爸爸也深受他影響,茶具一定要用紫砂壺。」

  原來是下南洋的過番客,難怪行事膽大心狠。爺爺曾說過,當年過番的人,都是從死路裡尋一條生路,但凡在海外能闖下一片基業的都不是泛泛之輩。

  我問:「那面銅鏡應該又讓你們失望了吧?」如果銅鏡裡就有他們找的東西,我就不會被帶到這裡來了。

  周老頭說:「這次你可猜錯了!」

  猜錯了?我意外地愣住了。

  周老頭把兩張放在他手邊的照片遞給我,「照片上的東西就是在老銅鏡裡面發現的。」

  照片上是一張薄薄的似絹非絹、似革非革的白色東西,上面畫著一幅地圖,我看了一會兒,看不出所以然,疑惑地看向周老頭,「這是什麼?藏寶圖?」

  周老頭呵呵地笑了起來,他清了清嗓子,剛要說話,周不聞說:「爺爺,我出去看看不言。」

  周老頭目光犀利地盯了周不聞一瞬,說:「你留下吧!我相信你也很好奇我到底讓你和不言在沈家找什麼!不過,記住了,下面的話你聽到耳裡,記到心裡,絕對不能再從口出!」

  周不聞說:「是!」

  周老頭定了定神,問我:「你相信世間有起死回生藥嗎?」

  我懷疑自己幻聽了,「你說什麼?」

  周老頭又問了一遍,「你相信世間有起死回生藥嗎?」

  他竟然是認真的!我用看瘋子的目光看著周老頭,乾脆地說:「不相信!」

  雖然我親眼見過了童話故事中的人魚,甚至相信有外星生命的存在,但是起死回生藥……完完全全不相信!

  個體的生命怎麼可能長存?我相信浩瀚宇宙中,包括我們的地球,有生命漫長的生物,壽命以千年、甚至萬年計,但是,一切生命的終點都是死亡,不外乎是時間長短的差異。

  比如,朝生暮死的蜉蝣、春生秋死的昆蟲,相較它們,我們人類數十年的生命簡直像長生不死;可烏龜能活數百年、玳瑁能活上千年,在人類眼裡,它們才算得上長壽。

  可是,不管是低級物種,還是高級物種;不管是壽命長、還是壽命短,只要有生,就肯定會有死。這是宇宙不變的定律,因為連孕育生命的星體,甚至整個宇宙,都會湮滅。

  周老頭說:「這世間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不相信起死回生,唯獨你應該相信!」

  「我?」

  周老頭神秘地笑了笑,話題一轉,問我:「知道秦始皇尋找長生不老藥的故事嗎?」

  話題還真是越來越詭異了,我說:「知道!」

  周老頭說:「秦始皇派徐福帶隊出海去尋找長生不老藥,後人多認為秦始皇是被徐福騙了,可騙子騙人通常是為了獲得利益,以當時的航海技術,徐福離開富饒的內陸,去危險的海上無異於尋死,世間有這樣自尋死路的騙子嗎?我倒更傾向于認定徐福堅信海上有長生不老藥,他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去追尋自己的信念。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秦始皇和徐福都認定長生不老藥在海上?海裡到底有什麼東西讓古人對於海上有長生不老藥確認不疑?」

  我剛開始還聽得漫不經心,可他越往下說,我越心驚,如果徐福見過吳居藍的族人,把對方的壽命漫長、容顏永駐理解為長生不老,不就是會幻想對方有長生不老的辦法嗎?

  周老頭問:「你相信鮫人的存在嗎?」

  我霎時間心裡驚濤駭浪,卻一點異樣也不敢流露,盡力裝出不感興趣、百無聊賴的樣子,「起死回生藥,長生不老藥,鮫人,你不會接下來要和我談五維空間和外星人吧?」

  周老頭沒理會我的譏嘲,自顧自地說:「中國有鮫人的傳說,‘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西方有人魚的傳說,歐洲一直流傳著人類女子Agnete和人魚相戀的故事,安徒生還根據這個民間傳說寫了一部詩劇《Agnete and the Merman》,這個你大概不知道,但肯定知道他的另一個故事《The Little Mermaid》……」

  我裝作不耐煩,打了個哈欠,「你抓了我來就是想說服我海裡有人魚存在嗎?」

  周老頭露出如鄰家爺爺一般的慈祥微笑,我卻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周老頭說:「我爺爺告訴我,曾有個打魚人親口告訴他見到了魚神,說魚神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是魚尾,這不就是傳說中的人魚,或者說鮫人嗎?」

  周老頭盯著我說:「那個親眼見過魚神的打魚人就是你爺爺的爺爺,我記得他的外號叫沈魚仔,爺爺說因為他水性好得就像一條魚,人又瘦小,他們就都叫他魚仔,本名反倒沒有人叫了。」

  我再也裝不出不在乎的樣子,目瞪口呆地看著周老頭。因為高祖爺爺的水性實在神乎其技,雖然事隔百年,漁民裡仍有關於他的零星傳說,所以我一直都知道高祖爺爺外號魚仔,有不少老漁民都說他是魚神的兒子。

  周老頭露出緬懷的神情,「當年我們家在沙撈越,我是爺爺最小的孫子,父親為了盡孝,讓我去陪伴腿腳不便的爺爺。爺爺快去世前,總給我講這個沈魚仔的故事,我以為是他瞎編的故事,從來沒有當過真,等後來發現有可能是真的時,爺爺早已死了幾十年,很多事都無從求證。」

  事關我的祖先,我忍不住問:「你爺爺到底講了些什麼?」

  周老頭說:「如果不是事關你我,其實就是一個最尋常的民間傳說,所以我一直沒有當真。在一個美麗的海島上,有一個叫沈魚仔的貧苦少年,他經常受人欺負,卻勤勞又善良,水性在一群年輕人中最好,所以被叫作魚仔。一天,他冒著暴風雨出海打魚時,撈到了受傷的魚神,他不惜代價救了魚神,魚神為了報答他,傳授了他秘術。從此沈魚仔變得更加善於泅水,能采到別人采不到的珍珠,捉到別人捉不到的魚。後來,他買了漁船,蓋了大屋,娶了媳婦,幸福地生活著。」

  的確如周老頭所說,這事如果不是事關自己,怎麼聽都是一個宣揚善有善報,鼓勵人們多多行善的民間傳說。

  周老頭說:「爺爺說沈魚仔有一次喝醉後,告訴他魚神送給他的秘術是起死回生術,能讓他死而復生,所以他不再怕水了。」

  我回過神來,嗤笑地搖搖頭,「我高祖爺爺死了,曾祖爺爺死了,爺爺也死了,如果有起死回生術,或者長生不老術,他們怎麼會死的?」

  周老頭皺著眉頭,煩躁地說:「我不知道!但我查到的越多,就越相信爺爺的話。你們家一定有人魚傳授的秘術,我也一定要找到!」

  我把他遞給我的兩張照片還給他,譏諷地說:「你找到了,一定要告訴我一聲。」

  周老頭說:「我爺爺說他因為失手打死了人,決定隻身下南洋。臨走前,和他關係最要好的沈魚仔拿了一幅海圖給他看,說是海裡的魚神送給他的。爺爺照樣繪製了一份,之後許多年,爺爺靠著那幅魚神傳授的海圖幾次死裡逃生,最終在南洋站穩了腳跟。」

  我不禁腹誹,常年在海上漂蕩,靠著海圖才能站穩腳跟,如果不是做船運,就是做海盜。看周老頭這副模樣,十之八九是做海盜了。

  周老頭似乎看透了我所想,帶著點自傲,坦然地說:「爺爺做過很多年海盜,後來金盆洗手,帶著一幫兄弟開起了船運公司。那幅被爺爺視作命根子的海圖,我們這些兒孫都見過,但是,沒有一個人相信爺爺的話,都認為是老爺子為了樹立威信、故弄玄虛。」

  周老頭舉起那兩張照片,熱切地盯著我,「可我現在親眼看到了爺爺說的那幅海圖,沈魚仔的海圖!研究人員已經發來了研究資料,繪製這幅海圖的材料非常特殊,不是現知的任何一種材料,我懷疑就是典籍中記載的鮫綃。等地圖送到美國,進行完更細緻的分析,就可以證明我所說的一切了!只要沈魚仔的海圖是真的,那麼他所說的起死回生術也肯定是真的了!」

  一個垂垂老矣的將死之人,卻因為貪婪,雙眼迸發出烈火燃燒般的欲望。我看得心驚肉跳,唯一的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吳居藍的真實身份,否則,他會化身為魔鬼,做出難以想像的恐怖舉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老頭太過激動,引發了病勢,他突然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得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周不聞立即拿起電話叫人,一個醫生和兩個護士跑了進來。

  周不聞想上前幫忙,周老頭暴躁地推開了他,示意他離開。

  周不聞恭敬地說:「爺爺,那我先帶沈螺下去了,等爺爺身體好一點了,你們再聊。」

  周老頭不耐煩地揮揮手。

  周不聞帶著我離開了。

  走廊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把我和周不聞的腳步聲完全地吸去,白慘慘的燈光照著狹窄的通道,讓人有一種沉悶的壓抑感。

  我腦子急速地轉動著,必須要想辦法儘快離開,否則萬一他們發現了一直尾隨的吳居藍,或者吳居藍因為擔心我,做出什麼舉動,引起他們的注意,都會變成不可想像的劫難。

  我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江易盛的事謝謝你!」

  周不聞的腳步慢了一點,「我以為你會因為吳居藍恨死我。」

  「吳居藍的事和你無關。」

  周不聞掃了眼四周,說:「我搜查你們的遊艇時,悄悄扔了兩個救生圈下去。也許等我們走後,吳居藍會自己爬回遊艇上。」

  雖然我知道吳居藍根本不需要,但難得他還有這份心……我沉默著沒有說話。

  到了走廊盡頭,周不聞一個拐彎,帶著我走到了甲板上。

  冰冷的海風猛地吹了過來,我一個激靈,腦子變得格外清醒。

  周不聞走到我身旁,「你爸爸的事,我很抱歉!我讓他們用金錢和平地解決這事,沒想到會發生車禍。」

  「我繼母那個脾氣,怪不得別人,沈楊暉說她竟然在車上打架,結果她沒事,我爸爸卻生死難料。」

  我們這種家庭複雜的人,除了我們自己,別人都不知道該如何評論。周不聞安慰我說:「聽說是上海最好的醫生,叔叔會平安的。」

  我停下腳步,說:「我爸爸現在生命垂危,如果我們沈家有起死回生藥,我早就給我爸爸用了!我真的完全不知道,甚至聽都沒聽說過什麼起死回生藥!」

  周不聞說:「我相信你!」

  我說:「那個瘋老頭明顯就是病入膏肓,因為貪生怕死,偏執地追逐一個虛妄的幻想,難道你要一直跟著他一起發瘋嗎?」

  我刻意地用了貶義稱呼去叫周老頭,觀察著周不聞的反應,周不聞卻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沒有任何不悅,顯然對周老頭沒有什麼感情。

  周不聞說:「我是不相信,但是,爺爺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你怎麼解釋你高祖爺爺非同尋常的水性,還有藏在銅鏡裡的海圖?」

  「我高祖爺爺的水性誰都沒有真正見過,也許只是因為他運氣好,又的確水性好,采到了別人沒有采到的珍珠就被人誇大其詞了。至於藏在銅鏡裡的海圖,也許是機緣巧合,高祖爺爺從哪個達官顯貴那裡得來的,不敢說真話,假託魚神賞賜……」

  我正在努力地說服周不聞,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我的話。

  「你們在聊什麼?」周不言臉色不悅,帶著一個拿槍的大漢從船艙裡走了過來。

  周不聞微微一笑,坦然地說:「在聊剛才爺爺說的一些事。」

  周不言臉色稍霽,「聽說爺爺又不舒服了,我們去陪陪他吧!」

  周不聞說:「好!」他指了指我,對那個帶著槍的大漢下令:「把她帶去關起來。」

  周不言笑眯眯地挽住周不聞的胳膊,轉身就走。

  我提高了聲音,大聲說:「周小姐!周不聞對我的感情只是小夥伴的感情,因為我們倆特殊的家庭,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所以他對我多了幾分關心和照顧。你不但不應該生氣,還應該高興他這麼做。」

  周不言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你什麼意思?」

  我第一次如此感謝周不言的高傲做派,她不屑走回來和我對話,正好方便了我繼續大聲地說話:「證明你選對了男朋友!女人想要什麼樣的男人?不就是對自己有情有義的男人嘛!如果他能那麼輕易就對我和江易盛下狠手,只能說明他不念舊恩、薄情寡義,今日他對我們這些小夥伴都這麼長情,明日只會對你更長情,畢竟你才是那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周不言明顯被我的話打動,卻刻意地板著臉,對我冷冰冰地說:「我們的事,不用你管!」說完,她拉著周不聞揚長而去。

  周不聞回過頭,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

  如他之前所說,對於能幹的下屬而言,老闆死了,不見得是壞事。尤其是一個貪戀權勢、獨斷專行的老闆,應該沒有下屬會希望他起死回生、長生不老!

  押送我的大漢推了我一下,示意我往前走,我一邊走,一邊向著欄杆靠過去。

  「你幹什麼?」他拿著槍,沖我指了指,警告我老實點。

  我笑了笑說:「這是大海,又不是小河,難道我還指望跳下去遊到岸邊嗎?而且你的老闆可是知道我有恐水症,絕不可能自己跳下水!」

  我摘下了手上的藍色鑽戒,舉在他眼前,「這枚鑽戒,可以讓你一輩子什麼都不用幹了。」

  迷離的燈光下,碩大的藍色鑽戒光芒閃耀,對追尋金錢的人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他盯著看了一瞬,好不容易收回了目光,惡狠狠地對我說:「少廢話!趕快走!」

  「送你了!」我把鑽戒扔給他,他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我趁機翻上了欄杆,他急急忙忙地舉起槍。

  我說:「你的老闆見過這枚鑽戒,知道這枚鑽戒我絕對不可能送人。如果鑽戒在你手裡,你卻說我送給你後跳海自殺了,絕不會有人相信!最合理的推測是什麼?當然是你見財起意,為了搶鑽戒把我推下了海!我勸你,最好還是帶著這枚鑽戒趕緊跑,算是我的封口費!」

  說完,我閉上了眼睛,一個倒仰,身體筆直地墜入了大海。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3
發表於 2015-7-23 18:32:31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7 絕對不可能放棄

  也許真如他所說,漫長的歲月已經把他鍛造得十分堅強,不會受傷,也不會脆弱,更不用說委屈這種情緒。可是,我還是為他覺得委屈。

  我不知道吳居藍到底在船外的哪裡,也許只是遠遠地輟在船後,但我剛才故意大聲說了那麼多話,以吳居藍的非人聽力,應該能捕捉到我的聲音,也應該會趕到附近。

  「撲通」一聲,我落進了冰冷的海裡。

  即使閉著眼睛,完全拒絕看到讓我恐懼的水,可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一般的黑暗迅速將我包圍。海水像黏稠的濃漿一般堵塞住我的每個毛孔,恐怖的窒息感席捲了我的每根神經,和噩夢中的感覺一模一樣。

  剎那間,理智完全潰敗,我本能地掙扎起來,甚至張開嘴想要呼吸,似乎水面就在頭頂上方,只要揚起頭、吸進氧氣,就會擺脫這恐怖的窒息感。

  突然,一雙強壯的臂膀將我用力地擁進了懷裡,張開的嘴也被他用唇封住了。

  我睜開眼睛,驚恐地看著他。

  他的手緊緊地摟著我的腰,唇緊貼著我的唇,湛藍的雙眸凝視著我,似乎在安慰我:不要怕!不要怕!我在這裡!

  此時此刻,我正在海底,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被水包圍著。但是,我正在這世上最溫暖的懷抱裡,氧氣源源不絕地從他的唇間渡到我的唇間。靜下心去感受,沒有記憶中的可怕窒息,也沒有記憶中的恐怖死亡,肌膚相貼、唇齒相依,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旖旎。

  我忍不住伸出手,環住了吳居藍的脖子。

  他知道我已經平靜下來,一手搭在我的頭頂,一手緊摟住我,突然加速遊動起來。因為速度太快,急速掠過的水流變得有若實質,從裸露的肌膚上劃過時,竟然有切膚的刺痛感。如果不是他的手掌撐在我頭頂,幫我卸去了一部分力,應該會更加疼痛。

  「嘩啦」一聲,吳居藍帶著我從海下升出了海面。

  我急急忙忙四處張望,目力所及,已經看不到周不聞他們的船,一輪金黃的圓月下,只有無邊無際的大海在一起一伏。

  平安逃離!

  我忍不住歡暢地大笑起來!

  吳居藍在我頭上敲了下,「還笑!這麼冷的海水你也敢跳下來,完全不要命了!」

  他面色不善地盯著我,似乎還要訓斥。我雙手攀著他的肩膀,突然在他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他愣住了,我笑嘻嘻地看著他,有本事你再訓我啊!

  你再訓,我就再咬!

  看他不敢再吭聲,我得意揚揚地放開了他,「別以為你武力值比我高,我就沒有辦法對付你!」

  吳居藍盯著我,對我微微一笑。

  我毛骨悚然,「大事不妙」的念頭剛剛升起,忽然間,就覺得天旋地轉,似乎整個世界都顛倒過來,我忍不住「啊」一聲驚叫。

  然後,我發現不是世界倒了,而是我倒了下來。我像是躺在草地上一樣,平躺在海面上,而吳居藍正壓在我身體上方。

  我喃喃說:「這不科學!」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才發現他長長的尾鰭柔軟地打了個卷,裹著我的下半身,他的雙手擁著我的上半身,讓我穩穩當當地躺在了海面上。

  我忍不住動了動雙腿,又蹬了蹬腳,發現我仍然穩穩地平躺在海面上。我膽子大了起來,動作也變得劇烈了起來。他尾鰭的力量溫柔卻又強大,並沒有給我強硬的束縛感,可不論我如何折騰,他都能卷住我,讓我絕對不會掉到水裡。

  我正歡快地動著,突然發現吳居藍的身體變得很僵硬,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眼眸深處似有什麼在熊熊燃燒……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卷著我雙腿的尾鰭不是無知無覺的玩具,而是……吳居藍的下半身。

  我的下半身,他的下半身,而且是沒有穿衣服的下半身……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下半身的感覺變得十分敏銳,明明穿著一條牛仔褲,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穿,每一寸肌膚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尾鰭的觸碰……

  我全身僵硬、一動不動,呆呆地看著吳居藍。

  吳居藍嘴角輕扯,面無表情,卻聲音沙啞,滿是蠱惑地問:「還有膽子再咬一下嗎?」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他的嘴唇,皎潔的月光下,猶有水珠的嘴唇像是帶著露珠的玫瑰花瓣,讓人想……我的心「撲通撲通」狂跳,立即移開了目光,刻意地越過他的面孔,看向頭頂的蒼穹。

  墨藍的天空中,懸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猶如宮崎駿的動漫般夢幻完美,可更夢幻完美的還是月光下的那張俊美容顏,似乎整個浩瀚蒼穹都變成了幕布,只為了凸顯出他的容顏。

  吳居藍說:「如你所願,我們繼續來完成那個未完成的吻!」

  聲音剛落,他含住了我的唇。

  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吻,甚至就在剛才,我還戲弄地吻了他一下。可是,這一刻,當他真正開始吻我時,我才明白,我們這才是第一次接吻。

  溫柔靈活的舌,堅硬鋒利的齒,像一條噴著火焰的水龍,既毫不留情地焚燒著我、炙烤著我,卻又柔情滿溢地撫摸著我、安慰著我。在他的強勢和溫柔前,我的神魂剎那間被攪了個粉碎,無助地隨著他飛上雲霄,轟然炸開,變成了漫天絢麗的煙花。

  一吻結束,我喘著氣,不好意思地把頭埋到了吳居藍的頸窩裡。

  吳居藍沙啞著聲音問:「弄疼你了嗎?」

  我老實地點點頭,「但是……更快樂!連疼痛都是快樂的!」

  吳居藍笑了起來,「下次,我會更小心的。」

  我貼著他的臉頰,低聲說:「我也會學習如何避開你鋒利的牙齒的。」

  吳居藍緊緊地抱著我,一句話都沒有說。

  突然,我打了個噴嚏。

  吳居藍忙問:「冷嗎?」

  我想說「不冷」,可是寒意已經從每一寸肌膚涔透進我的身體裡面,被夜晚的冷風一吹,我開始忍不住打哆嗦,根本沒有辦法撒謊。

  我說:「剛才還不覺得冷,這會兒開始覺得有點冷了。」

  吳居藍說:「人類的體溫臨界點是33攝氏度,一旦體溫低於33攝氏度,肌肉就會失去控制,器官機能就會失常,陷入昏迷或痙攣。現在的海水只有7攝氏度,一般人浸泡在這樣的海水中,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體溫就會低於33攝氏度。」

  我苦中作樂地說:「原來《泰坦尼克號》的悲劇結尾,科學原理是這個。我小時候看的時候還奇怪,水又沒結冰,人怎麼會凍死呢!」

  吳居藍顯然沒看過這部風靡全球的愛情電影,沒聽懂我的冷幽默。他手搭在我的頸窩,測試著我的心跳,「你最多再堅持半個小時。」

  我開始算時間,衝鋒艇開了半個多小時,我又在周不聞他們的船上待了一個多小時,也就是說,即使開船也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才能開回我們的遊艇所在處。我試探地問:「能遊回我們的遊艇嗎?」

  吳居藍說:「如果我帶著你,大概四十分鐘能到達遊艇,但你的體溫會降得更快,也許十幾分鐘後就會陷入昏迷。」

  我開始覺得我跳下海的舉動有點莽撞了,難怪吳居藍只是尾隨著周不聞他們的船,並沒有衝動地想要救我,他很清楚我的肉體是多麼脆弱。

  我訥訥地問:「現在我們怎麼辦?」

  吳居藍說:「儘量保持你的體溫,等Violet來。你被帶走後,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了她,她會派人開直升飛機來接我們。」

  我一下子振作了起來,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故意嚇我!」

  吳居藍直立在水裡,打橫抱起了我。他背向風吹來的方向,替我擋住了冷風,「從現在開始,儘量縮起你的身體,減少熱量流失,但必須一直和我說話,保持神志清醒。」

  我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峻性,一邊努力地像個嬰兒一樣縮到他懷裡,一邊忐忑地問:「Violet是不是沒有那麼快?」

  吳居藍凝視著我說:「你不會有事的。」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也沒有再問。

  我看著身周的茫茫大海,笑嘻嘻地問:「這裡沒有街道名、沒有標誌性建築,Violet怎麼找到我們?」

  「手機有全球定位功能,只要我選擇開放許可權,Violet自然能鎖定我的經緯度,你不閱讀說明書的嗎?」

  「哦,這樣啊!」美劇裡演過的,只是我一時沒想起來而已。不過,我也真佩服吳居藍,估計除了他,沒有人真會把手機、電視機、電飯煲的說明書從頭看到尾,並且一字不落地記住。

  我東拉西扯地問:「不是說運動產生熱量嗎?為什麼你要讓我縮起身子呢?」

  吳居藍說:「陸地上,通過運動讓身體散發熱量,衣服這些保暖物會把熱量留在體表。但在海裡,衣服都是濕的,你運動產生的熱量沒有辦法留在體表,很快就會被冰冷的海水帶走,反倒會加速消耗你的體溫,和發燒時用濕毛巾冷敷來降低體溫是一個道理。」

  「哦,這樣啊……難怪Jack讓Rose爬到板子上,沒有讓她游泳呢……」

  我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僵硬,雖然腦子裡仍然牢牢地記著吳居藍的話,堅持和他說話,保持神志清醒。可是,不僅肌肉被凍僵了,連思維都好像被凍僵了,不是我不想說話,而是完全想不到要說什麼。

  吳居藍用牙齒輕輕地咬了一下我的嘴唇,「小螺,和我說話。」

  「嗯,我、我想想……想……」我又閉上了嘴巴。

  吳居藍問:「你為什麼會突然跳下海?我看船上一直挺平靜,本來想等Violet來後,再行動。」

  我一下子清醒了,這麼重要的事我卻一直沒顧上告訴他。

  我強打起精神說:「周不聞的爺爺在找起死回生藥,他說我的高祖爺爺見過魚神……就是鮫人。他在我家的那面銅鏡裡找到了一幅鮫綃做的海圖,他相信鮫人懂得長生不老,能治好他的病,幫他起死回生。」

  吳居藍不悅地說:「這就是你突然跳下海的原因?」

  「嗯!不能讓他們……發現你。」

  「我不是說了,用我交換你的安全是可以的嗎?」

  我生氣了,「吳居藍,你個神經病,你把自己當什麼?你以為什麼都可以拿來做交換的嗎?我可以用金錢或者其他東西去交換我的安全,但我能用自己的心臟去交換我的安全嗎?我把心臟割給了別人,我還能活嗎?」

  吳居藍沉默了一瞬,低下頭,額頭抵著我的額頭,說:「可是,我不是你的心臟,它不能自己回到你的胸膛裡,我卻能保證自己回到你身邊。」

  我其實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卻惡狠狠地威脅:「你再說,信不信我咬你!」

  他笑了起來,輕輕地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我喃喃說:「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有些東西是絕對不可能放棄的!」

  他說:「好!」

  不知不覺中,我閉上了眼睛,迷糊了過去。

  吳居藍重重咬了一下我,逼我睜開眼睛,「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會有暖和的毯子了。」

  我精神了一點,「Violet……要來了嗎?」

  吳居藍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逗引著我和他說話,「你怎麼把我給你的戒指送人了?那可是我們的訂婚戒指!」

  「戒指……是可以交換的,你再送我一個好了,可以更大一點!」

  「好,我再送你一個更大的!你猜猜那個人有沒有告訴周不聞你跳海了?」

  「沒……沒有。」

  「他沒有說,但應該被發現了。」吳居藍笑了笑說:「小螺,我們有客人來了,正好借他們的烈酒和毯子一用。」

  我昏昏沉沉,腦子不太管用,根本沒理解他話裡的意思,就說:「好!」

  轟隆隆的馬達轟鳴聲傳來,我以為是Violet來救我們的飛機,精神一振,清醒了幾分,人也變得有了力氣。可是仔細看去,竟然是周不聞他們的船去而複返。

  我不明白,以吳居藍的聽力,不可能現在才知道船來了,為什麼不提前離開呢?

  我立即就想到了,唯一的原因就是我。

  我的體溫已經接近人類體溫的臨界點,肯定堅持不到Violet來了。如果不及時救治,也許會出現器官凍傷。

  吳居藍這是打算用敵人的物資來救我了,可是……

  刺眼的燈光照亮了黑夜,讓藏匿變得很困難,兩艘衝鋒艇四處巡弋,還有身著全套潛水裝備的人正在待命。

  船上的擴音器裡傳來周老頭激動到瘋狂的聲音,「沈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的男朋友吳居藍就是!吳居藍就是!哈哈哈……他肯定知道讓我活下來的辦法!」

  我心裡一寒,他怎麼會知道?難道是我哪裡露了餡?

  吳居藍猜到我所想,低聲說:「和你沒有關係!我身上的疑點很多,周不聞只是沒有往那個方向想,只要他接受了周老頭的想法,遲早會聯想到我。」

  是啊!吳居藍的斫膾視頻、客棧上的牌匾、會武術、神秘身份……這些都是周不聞知道的。

  周老頭在船上走來走去,興奮得手舞足蹈,完全不像個病入膏肓的病人,「沈螺、吳居藍,你們出來,我們可以好好談一下……你們放心,我決不會傷害你們!」

  我著急地對吳居藍說:「沉下去!趁著他們還沒發現你……沉下去!」

  吳居藍沒有動,掃了眼衝鋒艇上的人,淡淡說:「他們手裡拿著的儀器是雷達生命探測儀,可以用於搜救落水的人類,我們的遊艇上也有。我看過說明書,五十米以內,他們仍舊會發現我們。你買的手機防水袋,水深超過二十米,就會因為水壓而失效,手機會立即失去信號。」

  看到他們操作著那個儀器搜來搜去,我幾乎要哭出來,無力地拍著他的胸膛,「沒有關係!沒有關係!不管多深都可以!快點沉下去!要不你自己先遊走,反正我快要被凍死了,讓他們先救了我去,你速度那麼快,肯定能躲開……」

  吳居藍用自己的唇封住了我的嘴,看我不再說話了,他抬起頭,盯著我,神情冰冷地說:「永遠不要再對我說放棄配偶的話,我一生只擇偶一次!」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吳居藍,眼裡漸漸盈滿了淚花。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在我胸前不停地振動。

  我腦子發蒙,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時候我的電話會響。

  吳居藍說:「沈楊暉的電話,你爸爸的手術結果應該出來了。」

  我看向距離我們越來越近的船和衝鋒艇。

  接電話嗎?

  就是放棄最後的逃走機會!

  不接嗎?

  這可是有關爸爸安危的電話!

  吳居藍說:「這是你一直在等的電話,接電話!」

  我哆嗦著手,顫顫巍巍地拿起了手機。

  「喂?」

  「手術很成功,爸爸沒有事了!醫生說應該能完全康復!姐姐,謝謝你的醫生朋友……」

  聽到了爸爸平安的消息,我本來想立即掛斷電話,可是手機中傳來的那聲「姐姐」讓我一下子傻掉了。

  沈楊暉似乎也覺得不好意思,急匆匆地說:「我媽叫我了,我掛電話了,不和你說了!」

  但是,他並沒有立即掛斷電話,而是又快速地說:「姐,你不用趕來上海,反正見到我媽就是吵,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很沒意思!等明年暑假我和爸爸去海島看你,我會想辦法讓我媽留在上海,只我和爸爸去看你!到時候你帶我出海去玩啊!拜拜!」

  我呆呆地拿著手機,懷疑自己的聽力已經被凍出問題,出現了幻聽,沈楊暉竟然叫了我「姐姐」?

  幾聲大叫,從衝鋒艇上傳來,「找到了!找到了!」

  我回過神來,危機已經迫在眼前,顧不上再思索沈楊暉詭異的「姐姐」了。

  「那邊!在那邊!」

  他們在儀器上發現了我們的位置,衝鋒艇朝著我們的方向開來。

  雷達生命探測儀應該只能鎖定人類生命特徵的我,對吳居藍完全沒有用。如果吳居藍肯放棄我,想要逃走輕而易舉。

  但是,既然他不願意,那麼,不管什麼,我們都一起承擔吧!

  兩艘衝鋒艇、一艘大船,朝著我們的方向,成三角合圍的陣勢包抄過來。

  吳居藍卻沒有一絲緊張,從容不迫地拿起手機,給Violet打電話,「你不用趕來了,我要先處理一點事情,處理完,再聯繫你。」

  吳居藍掛了電話,對我說:「我要完全變形了,會不能發出人類的聲音。」

  我全身打著寒戰,點了點頭。

  如同看電影的快鏡頭,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變化。

  鱗片像是迅速結冰的冰面,從他的腰部迅速地向上蔓延,逐漸覆蓋了整個背部,又繼續向上,覆蓋到肩頭和後頸。鱗片的顏色從喀什米爾藍寶石般的深藍逐漸變淡,直到水晶般的淺藍。然後,鱗片又從肩頭順著兩隻手臂往下蔓延,逐漸覆蓋了整條手臂,顏色從水晶般的淺藍逐漸加深,到手腕時是藍寶石般的深藍。隨著鱗片覆蓋過青筋暴起的手背,手也發生了變化,手指變得細長,指間生出相連的蹼。鱗片的顏色到指尖時已經變得藍得近乎發黑。

  我感覺我依靠的懷抱變得如同鋼鐵般牢靠,他的兩條胳膊堅硬如石,似乎無堅不摧。

  隨著他身體的變化,他的面容也開始有了變化,眼眶更加深陷、眉骨更高、鼻樑更挺、鼻翼更窄、下頜更突出。眼珠和頭髮本來都只是黑中帶著一點藍,現在卻完全變成了喀什米爾藍寶石般的藍色,和他的尾鰭是一個顏色。

  吳居藍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突然低下頭,把他的臉幾乎貼到了我的臉上。他故意地朝我張開了嘴,一顆顆白森森的利齒,和鯊魚的牙齒一般鋒利,充滿了駭人的力量。

  我即使已經被凍得馬上就要失去意識,仍舊忍不住咧開嘴,僵硬地笑了笑。不是因為他鋒利的牙齒長得多麼好笑,而是,他已經不再擔心會嚇到我了,反而開始用自己的鋒利獠牙來故意嚇唬我,只能說明他知道我愛的就是他,不管何種面貌,我都深愛,所以他可以任意地做自己。

  船上的探照燈照向我們所在的這片海域,我們倆被籠罩在了一片白慘慘的光芒中。

  吳居藍卻沒有任何反應,依舊低著頭,溫柔地凝視著我,似乎說著:沒有關係,如果實在堅持不了,就睡吧!

  我精疲力竭,眼皮重得怎麼撐都撐不開,卻知道這絕不是睡覺的時候,依舊苦苦地支撐著。

  吳居藍輕輕地吻了下我的眼睛,似乎給了我一個許諾:不要擔心,一切都會解決!

  我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
發表於 2015-7-23 18:32:53 |只看該作者
  朦朦朧朧中,我聽到了如同天籟一般的歌聲響起。

  發音奇怪,沒有歌詞,只是意義難辨的吟唱,甚至根本分辨不出歌聲來自哪裡。

  墨藍的蒼穹之上,一輪金黃的圓月照耀著無邊無際的大海,波光粼粼的海水隨著海風輕輕蕩漾。

  空靈動聽的歌聲就好像從那美麗的月亮上隨著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溫柔地落在了人們的身上。從耳朵、從眼睛、從鼻子……從肌膚的每個毛孔鑽進了心臟深處,直接和靈魂共鳴。

  在每個人的記憶海洋深處,都有一座收藏著時光,卻被時光遺棄的孤島。那裡沒有風雨、沒有苦澀,也沒有傷害,只珍藏著所有的快樂和溫暖。

  操場上,小夥伴們一起追逐喊叫;夕陽下,媽媽遞過來的一朵蒲公英球;週末的早上,爸爸開著車帶一家人出門;林蔭道上,和暗戀的人迎面而過時,他的一個微笑……

  靈魂走得太久、走得太遠,一直忘了回頭,現在終於可以擦去一層層的灰塵,撥開一道道的迷障,再次去問候那個被掩埋、被遺忘的自己。

  時光之海在輕輕地蕩漾,歡樂猶如海面上的粼粼月光般閃耀著迷人的光芒。

  就在這個珍藏著時光、卻被時光遺忘的孤島上,和過去的自己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灼燙刺激的液體從咽喉落入五臟六腑,我漸漸有了幾分微弱的意識。

  迷迷濛濛中,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都十分疲憊無力。那種好像自己變成了一塊岩石的沉重感,讓我不願思考,也不願動,似乎連動一下小指頭都困難,只想沉沉地睡過去。

  雖然身體的每寸肌膚、每個毛孔都渴望沉睡,但是,靈魂卻掙扎著不願睡去。潛意識深處總覺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的事,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事……

  吳居藍!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到吳居藍趴在地上,一手托著我的頭,一手拿著一瓶烈性洋酒,正在給我灌酒。

  看到他平平安安地就在我眼前,我如釋重負,松了口氣。

  吳居藍應該完全沒有想到我會突然醒來,他愣了一下後,似乎明白了我反常醒來的原因。他的眸色突然加深,一邊凝視著我,一邊繼續喂我喝酒。

  我配合地喝了幾口,他看著差不多了,放下了酒瓶。

  酒精起了作用,我感覺身體從內到外都漸漸暖和起來,應該已經平安渡過會被凍傷的危險。

  我想坐起來,卻發現脖子以下完全動不了,身上裹了一層又一層毯子,被裹得像是博物館裡的木乃伊一般。這個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全身光溜溜,一絲不掛。

  我完全理解這麼做的必要,又濕又冷的衣服穿在身上肯定不行,想要迅速恢復體溫、避免凍傷,當然要儘快把濕衣服全部脫掉,把身體擦乾、溫暖四肢。可是,想到有可能是吳居藍扒光了我的衣服,我就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

  我縮在毯子裡,懷著一絲僥倖問:「是Violet幫我脫的衣服?」

  吳居藍搖搖頭。

  我臉漲得通紅,「是……你?」

  吳居藍點了點頭。

  我和他都有點不敢看彼此,匆匆地移開了視線。

  突然,我發現我們所在的房間有點熟悉,竟然、竟然……是周老頭的房間!因為我平躺在地上,視線的角度和上一次進來時站立的角度很不一樣,所以沒能立即認出來。

  我再顧不上害羞了,驚恐地問:「我們被捉住了?」

  吳居藍搖搖頭。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急促地問:「你怎麼不說話?現在是什麼時間?」

  吳居藍沒有回答我。

  我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因為我猛地抽出一隻手,掀開了遮住我視線的毯子,清楚地看到他的下半身仍舊是一條深藍色的魚尾。

  魚尾的色澤不再是如同喀什米爾藍寶石般的晶瑩剔透,而是如同太陽下被曬得皺巴巴的藍色舊綢緞。他的胸口、下腹,還有手上都是傷痕,長長的魚尾更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刮擦過,幾乎遍體鱗傷,不少鱗片下都涔出了血跡。

  我掙扎著要坐起來,氣急敗壞地說:「你還沒有變回人身,怎麼就敢上岸呢?你什麼時候見過海豚和鯨魚跑到陸地上來啊?」

  吳居藍沒有吭聲,一手撐著地,一手扶著我,艱難地坐了起來。

  他的魚尾在水裡那麼優雅美麗、行動敏捷,現在卻顯得笨重碩大、舉步維艱,甚至連一個扶我坐起來的簡單動作,都讓他費盡了全身力氣,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平衡。

  我掃了一眼四周,發現面朝甲板的那扇落地窗戶被打碎了,地上一片狼藉,可以判斷出吳居藍是從那裡進到房間裡來的。可是,我難以想像他如何只憑藉兩隻手,帶著我上了船,又如何打破了玻璃窗,拖著一條長長的魚尾,把我帶進了屋子裡。

  他沒有腿,只能靠著兩隻手,在地上爬行,幫我找到保暖的毯子,幫我拿到烈酒。

  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滾來滾去。

  吳居藍指指自己的魚尾,朝我搖頭,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說: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了,這點小傷對他而言沒什麼,不要擔心!

  我俯下身去看他的魚尾。

  為了替我取暖,房間裡的空調開到了最大,溫暖乾燥的熱風呼呼地吹著,對我自然是好的,可是對一個本來就需要水,還離開了水的人魚來說顯然不好。

  魚鱗像是曬乾的松果,變得乾枯翹起,很是難看。還有好幾個地方,應該是在地上爬行時,在哪裡刮擦的,鱗片全部掉了,露出裡面被擦傷的嫩肉,看上去有點可怖。

  我的手從他受傷的地方撫過時,想到拔去魚鱗的痛苦對他而言,大概就像剝下我們人類皮膚的痛苦,我的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般簌簌滾落,滴在了他的魚尾上。

  吳居藍把我扶了起來,他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笑著指指裹在我身上的毯子,示意我的毯子就要滑到胸口下了。我沒有管毯子,反而伸出雙手,猛地抱住了他。吳居藍急急忙忙幫我按住下滑的毯子。

  他是魚尾,我是被毯子裹著的人,兩個人都行動不便,摟在一起摔在了地上。

  我的眼淚依舊落個不停,吳居藍安撫地一下下吻著我,用唇將我臉頰上的淚珠一顆顆拭去。

  也許真如他所說,漫長的歲月已經把他鍛造得十分堅強,不會受傷,也不會脆弱,更不用說委屈這種情緒。可是,我還是為他覺得委屈。

  他是這個世界的強者,明明可以不用這麼委屈自己。但是,因為我,他就是這麼委屈了自己!為了我,上了陸地!為了我,受完全沒必要的傷!為了我,變得行動笨拙!

  我嗚嗚咽咽地說:「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趕快回到海裡去!」

  吳居藍看了一眼窗外,笑著點了點頭。

  我撐著地,想要起來,抽抽噎噎地說:「我幫你。」

  他搖搖頭,指了指我,做了個費力的樣子,表示我很沉。現在回去時,沒有我的拖累,他很容易。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體重剛剛好,才不胖呢!」

  吳居藍示意我把頭轉過去,不要看他。

  我知道,他是怕我看到他拖著長長的魚尾,笨拙艱難地爬過地板時覺得難受吧!驕傲的他不願這樣難堪的畫面被我親眼看到!

  我沖他笑了笑,聽話地轉過了身子,背對著他。

  聽到身後傳來的沉重摩擦聲,我忍不住又開始流眼淚,卻不願讓他知道。我努力地屏住氣息,讓眼淚安靜地流下。

  過了一會兒,「撲通」一聲的落水聲傳來。

  我立即回頭,看到他已經不在了。

  不過,我知道他就在船外,依舊在陪伴著我。

  我有所依仗,膽子很大,拽著毯子站了起來。我跑出周老頭的房間,去別的房間找衣服穿。

  我快速地推開幾個房間的門後,應該是找到了周不言的房間,衣櫃裡塞著滿滿當當的名牌衣服。

  我們倆胖瘦差不多,但身高不一樣,她的衣服對我來說都有點小,不過,有得穿總比沒得穿好。我挑了件寬鬆的毛衣和長裙套到身上,談不上好看,但足夠保暖。

  我把薄毯子當大披肩裹到身上,迫不及待地走到了船艙外。

  清涼的海風中,東方已經破曉,太陽快要升起來了。

  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漫長的一夜終於要結束了!

  突然,我的身體僵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

  不管是大船上,還是兩艘衝鋒艇上,就好像突然之間時間被凍結,所有人以一種古怪的姿態突然陷入了沉睡狀態。

  周老頭趴掛在船欄上,神情興奮喜悅;周不聞和周不言抱著彼此,正在甜蜜地微笑;衝鋒艇上的大漢有的蹲著、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每個人的姿勢都不相同,可是表情都相同,都在幸福陶醉地笑著。

  四周人很多,卻鴉雀無聲,場面十分詭異,但我很清楚這是吳居藍弄出來的,所以沒有驚嚇,只是覺得很神奇。

  應該是昨天晚上我朦朦朧朧中聽到的歌聲吧!讓人沉睡在自己最美的記憶中,不願意醒過來。

  我好奇地盯著甲板上的一個船員,猶豫著要不要戳一戳他,看看他究竟會不會一下子醒來。

  身後傳來吳居藍的聲音,「你就算推倒他,他也不會醒來。」

  我驚喜地回頭。

  吳居藍站在初升的朝陽下,對我微微而笑,「歐洲的民間傳說中,人魚的歌聲有魔法,可以魅惑人類的靈魂。如果用現代科學來解釋的話,也許算是一種高級催眠術吧!」

  不過分開了短短一會兒,卻像是久別重逢,我有點鼻酸眼熱,一下子撲進了他懷裡。

  吳居藍擁著我說:「太陽升起,人魚的魔法就會消失。」

  他的話音剛落,隨著明亮的陽光照射到一個個人身上,我聽到了此起彼伏的聲音,陷入沉睡的人們陸陸續續地醒了過來。

  他們的意識依舊停留在要抓我和吳居藍的思維中,喊著:「人呢?他們在哪裡?」

  「啊——在甲板上!」

  「抓住他們!」

  周不聞和周不言也醒了過來,他們看看四周,再看看我們,表情驚訝困惑。

  周老頭卻因為貪婪和瘋狂,完全忽略了一切,看到我和吳居藍,興奮地叫起來:「抓住他們!抓住他們……」

  吳居藍乖乖地舉起了雙手,表示完全配合他們。

  我看了眼吳居藍,不知道他在玩什麼花招,不過我確信這些人肯定要倒楣了……我乖乖地也舉起了雙手。

  當我們剛被押進船艙,外面突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我透過玻璃窗,看到了直升飛機,美國海岸巡邏隊的船。巫靚靚、江易盛,還有Violet都站在船上。

  荷槍實彈的軍人站在船頭,大聲用英語喊:「我們接到報案,你們的船劫持了美國公民,現在請你們放下武器,配合檢查!重複,放下武器,配合檢查……」

  我疑惑地去看吳居藍。

  吳居藍說:「我本來想殺了他們,但你要在人類社會生活,我不想你因為我的行為產生心靈困擾,那就很不值得了,還是用人類的規則來解決這事。」

  難怪Violet一直沒有出現,我還覺得納悶,她再慢也應該到了啊!原來是吳居藍改變了計畫,讓她去報警,然後掐著時間趕到。

  吳居藍對我笑了笑,我正納悶,他怎麼突然莫名其妙笑得這麼溫柔,然後我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等我再醒來時,我已經在回紐約的直升飛機上了,吳居藍卻不在飛機上。

  巫靚靚說吳居藍作為受害者要向員警陳述事情經過、配合員警的調查,所以他和Violet都隨員警走了,讓巫靚靚、江易盛和我先回來。

  我鬱悶地問:「吳居藍為什麼要把我打昏?」

  巫靚靚驚訝地說:「不是那些劫匪打的嗎?老闆是這麼跟員警說的!」

  劫匪打的?明明是他把我打暈的,好不好?我滿面困惑地揉了揉自己的後脖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敲的,我倒是沒覺得疼。可是,為什麼要把我敲暈呢?

  巫靚靚想了想,笑了起來,「老闆真是體貼又腹黑啊!」

  江易盛安慰我說:「吳大哥是為了你好,那個場面不看最好!我這個看習慣了屍體的人都有點受不了。」

  我問:「怎麼了?」

  巫靚靚言簡意賅地把我昏倒後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周老頭人到暮年,卻仍舊保持著海盜的兇悍,絲毫不害怕政府的軍隊,還企圖反抗。但是,他手下的人沒有他的貪婪,也沒有他的狠辣,在正規軍的壓倒性火力面前,周老頭雇用來的打手們很快就投降了。

  企圖反抗的人都被當場擊斃,包括周老頭的心腹和周老頭。

  我和吳居藍作為受害人被成功解救。

  周不聞和周不言被抓了起來。

  巫靚靚告訴我會以綁架脅迫和謀殺未遂罪起訴他們,具體判多少年,還要看官司究竟怎麼打,但坐牢肯定免不了。

  聽到周不聞要坐牢,我心裡很難受。

  江易盛冷冷地說:「你知道周不聞他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嗎?周不聞在我的手機上安裝了跟蹤程式!幸虧你和吳大哥平安無事,否則我……我……該怎麼辦?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周不聞的路也是他自己選的!」

  我小聲說:「周不聞還是手下留情了。」

  江易盛說:「我知道,所以吳大哥也對他手下留情了。但是,不能因為他捅人刀子時沒有一刀致死,就覺得他做的事情可以原諒。」

  我想了想,沒有再吭聲。

  從開始到現在,幾次都差點出人命,不僅是江易盛的爸爸和我爸爸,還有吳居藍。如果不是吳居藍恰好體質特異,上一次在鷹嘴崖,這一次在海裡,他已經死了兩回了。

  巫靚靚說:「小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老闆已經看在你和江易盛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否則被當場擊斃的就不只是周老頭了。」

  我歎了口氣說:「你放心!我難受歸難受,但不會去求吳居藍放了周不聞的,一定讓巫女王把這口惡氣出了!」

  巫靚靚拍了拍我的肩膀,嘟囔著說:「我奶奶都快被氣死了,回去還不知道要怎麼教訓我呢!」

  我們回到公寓時,吳居藍和Violet竟然已經回來了。

  巫靚靚驚訝地問:「奶奶,你怎麼比我們還快?」

  Violet說:「我們坐的是軍用飛機,又是員警護送回來的,自然比你們快了一點。」

  吳居藍問我:「你身體怎麼樣?」

  我癟了癟嘴說:「沒事!你呢?」

  吳居藍說:「沒什麼問題,一點皮外傷正好幫助員警取證。」

  我一愣,他還真是……會就地取材啊!

  Violet對我說:「晚一點員警會來一趟,需要你配合做一下調查。」

  「哦,好的。」

  我突然想起周老頭最後的話,面色驟變。

  Violet問:「怎麼了?」

  我欲言又止,巫靚靚對江易盛說:「我們先回房間吧!」

  江易盛立即和巫靚靚離開了。

  我擔心地說:「周不聞和周不言應該知道吳居藍是……怎麼辦?」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Violet神色一松,笑了起來,「周不聞是聰明人,知道作案動機、涉入案件的深淺會影響最終的判決結果,他現在已經把一切都推給了周老頭,聲稱自己和周不言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出於孝心,按照周老頭的命令列事,絕對沒有想過危及他人生命。放心,他不會亂說話!周不言被他保護得很好,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說:「可是……」

  Violet笑說:「小螺,顛覆他人的信念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Youtube上每年有上千條視頻號稱自己親眼看到了人魚,還有錄影為證,可有誰相信呢?就算是真的也會被當成假的。如果這位周先生說Regulus是人魚,我正好可以請精神病專家鑒定一下他的精神狀況,建議監獄給他們強制服藥和治療。」

  我說:「周不聞從我家的鏡子裡拿到了一張地圖,有可能是鮫綃做的。」

  Violet不在意地說:「那個東西啊……現在正在我們的實驗室裡。周先生會收到滿意的分析報告的。」

  我松了口氣,可能存在的唯一證據解決了!

  周老頭和周老頭的心腹都不在了,其他人並不知道周老頭抓我們的原因。周不聞是聽了周老頭的猜想,自己做的推斷,估計只是將信將疑。當時,他隨著周老頭追過來時,未嘗不是抱著驗證真假的態度。結果,還沒有等到真看清楚吳居藍,就被吳[花,霏,雪,整,理]居藍的歌聲催眠了。

  等他收到那份地圖的化驗報告時,也許仍然沒有辦法打消他的懷疑,但他只能一輩子都將信將疑了。如Violet所說,就算他說出來Regulus是人魚,誰會相信呢?

  我如果不是遇見了吳居藍,突然有個人跑來告訴我某個長著兩條腿,看上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是人魚,我一定會一邊呵呵乾笑著,一邊悄悄地後退,心裡告訴自己千萬別激怒瘋子,趕緊逃走為妙!

  Violet猶豫了一下,問:「Regulus,我們到達時,沒有任何人受傷,您採取的行動應該很溫和,是用人魚的歌聲把他們都催眠了吧?」

  吳居藍盯了Violet一眼,淡淡說:「看來你把長輩們傳授的知識都記住了。」

  「謝謝您的誇獎!」Violet僵硬地笑了笑,對我說:「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並不是所有的人魚都能使用聲音作為武器,Regulus是人魚中的最強者,又是月圓之夜的歌聲,所有被歌聲催眠了的人關於那一夜的記憶都會越來越混亂的。」

  原來是這樣啊!我徹底放心的同時,開始有點好奇Violet怎麼會這麼瞭解人魚,他們家究竟和人魚族是什麼關係?我看了一眼吳居藍,覺得也許應該找個機會問一下他。畢竟從某個角度來說,Violet他們現在相當於是我的婆家人。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
發表於 2015-7-23 18:33:18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8 我清楚自己的心意

  因為愛上了一個人,所以愛上了和他有關的一切。所有代表他的一切,都會讓我覺得溫暖幸福。

  睡了個懶覺,起床後已經九點多。

  剛吃完早飯,就接到了沈楊暉的電話,他叫起「姐姐」來已經十分順溜。我沒有詢問他改變的原因,順其自然地接受了他「讓我們以後好好相處吧」的信號。

  沈楊暉和我聊了幾句後,說爸爸想和我說話,把手機給了爸爸。

  我一邊和爸爸聊著天,一邊走到樓上,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正對面是那扇五米多高的落地大窗。溫暖的陽光從窗戶外照進來,和煦地籠罩在人身上,有一種暖洋洋的舒適感。抬眼望去是湛藍的天、潔白的雲,還有幾隻盤旋飛舞的黑鷹,令人心曠神怡。

  爸爸雖然剛做完手術不久,但因為心情好,精神也很好,說話聲音比以前沒受傷的時候還有生氣,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平時動輒喝斥他的妻子變得溫柔了;正在叛逆期、壓根兒瞧不起他的兒子也對他尊重了許多。

  「爸爸,你別擔心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好好養病,早點休息……好的!我掛了,拜拜!」

  我放下手機,望著外面的藍天白雲,想起了那面從高祖爺爺手裡傳下來的銅鏡。雖然東西沒了,但換來了爸爸一家和睦,爺爺和高祖爺爺肯定不會介意,只會欣慰。

  吳居藍提著一個深褐色的木盒從旋轉樓梯上優雅地走了上來。我斜倚在沙發的扶手上,靚靚地欣賞著他的一舉一動。寬肩窄腰,長腿翹臀,完美的人魚線和麒麟臂,一身簡單無華的白襯衣和黑色牛仔褲,卻被他穿出了時尚大片的魅惑和性感。

  大概我的目光太過赤裸裸,他盯了我一眼,表情越發漠然,一言未發地坐到了我身旁。

  我瞅著他,笑眯眯地說:「現在的女人們誇讚一個男人身材好都喜歡說他有人魚線,你知道什麼叫人魚線嗎?」

  「不知道!」吳居藍面無表情地把精美的木盒放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我懷著調戲面癱男的惡趣味,正想仔細解釋一下何謂人魚線,吳居藍抬眸看著我,淡淡地說:「不過,顧名思義,既然是以人魚為標準,我相信,我肯定會讓你滿意的,畢竟我才是真人魚。」

  我呆愣住了,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他——微微解開的領口,肌肉勻稱的胸膛,平坦緊致的小腹,線條流暢的人魚線……

  霎時間,我心跳加速、臉發燙,有一種全身的血都沖進了腦袋裡的感覺。

  吳居藍卻依舊面無表情、一本正經地看著我,似乎等著我給他解釋何謂人魚線。

  我立即移開了目光,再不敢看他一眼,更不要說調戲了。我像往常一樣,開始轉移話題、顧左右而言其他。

  我彎過身子,做出十分感興趣的樣子,拍拍茶几上的木盒,「給我的禮物嗎?這麼大,什麼好東西?」

  幸好吳居藍沒有再和我糾纏他的人魚線,一聲不吭地幫我打開了木盒,裡面裝的竟然是那面已經被周不聞買走的銅鏡。

  我驚訝地問:「你買回來的?」

  吳居藍說:「不是。我有此打算,但還沒來得及採取行動,周家兩兄弟主動送回來的。」

  我說:「周不聞和周不言的父親,周老頭的兩個兒子?」

  「嗯。他們希望取得我的諒解。」

  我想了想,大致明白了周不聞和周不言父親的想法。從周不聞的態度上,能感覺到他繼父對他是真好。估計兩兄弟本來覺得周老頭活不長了,為了順利得到遺產,就順著老人家去鬧騰。等老人家死了,一切自然就都結束了,可沒想到最後出了這麼大的事。

  「你會原諒嗎?」

  吳居藍說:「讓他們沒有能力再作惡就行了。」

  他的意思應該就是沒有財力、也沒有能力再來打擾我們,我發現吳居藍雖然久不在人世居住,但他處理事情遠比我這個人類考慮得周到。我沒有再多問,放心地交給他去處理。周不聞對我和江易盛心存余情,吳居藍也沒有對他趕盡殺絕,但從他別有所圖地出現在我和江易盛面前時,就註定了我們絕不可能再是朋友。以後我們就是沒有關係的陌生人,他的未來和我無關。

  我拿起鏡子仔細看了起來,和以前一模一樣,完全看不出來被打開過。

  吳居藍說:「那張海圖,我讓Violet放回了鏡子裡,算是原物奉還。」

  我考慮了一會兒說:「我想把鏡子留在這個屋子裡,不帶回海島了。」倒不是提防繼母再起貪心,而是,不想再把他們捲入到麻煩中。

  吳居藍無所謂地說:「都是你的房子,你喜歡放哪就放哪。」

  我敲了敲鏡子,好奇地問:「周老頭說繪製那張海圖的布料是傳說中的鮫綃,真的嗎?」

  「是人魚做的東西,人類把它叫作鮫綃。」

  果然,周老頭說的話是真的呢!我唏噓感歎地說:「高祖爺爺竟然真的遇到了人魚!天哪,好神奇!人家怎麼想見都見不到,我們家竟然有兩個人遇到了人魚!可是,高祖爺爺從來沒有告訴過太爺爺嗎?為什麼爺爺一點都不知道呢?一句都沒有對我提過!」

  吳居藍的表情很古怪——尷尬、窘迫、為難,躊躇著欲言又止,似乎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樣子。

  我十分驚訝,他這個面癱臉竟然會有這麼豐富的表情?什麼事情會讓他都覺得尷尬為難?

  突然間,我福至心靈,把所有事情聯想到了一起——1865年,吳居藍被人下藥抓了起來,受傷後倉促地回到海裡。紐約島和海島看上去很遙遠,可都在太平洋,對人魚而言,是沒有疆界的同一片海域。更何況,吳居藍第一次登上陸地做人就是在海島所在的大陸,他對這片大陸有感情。

  我指著他,滿面震驚地說:「是……是……你!海圖是你給高祖爺爺的?」

  吳居藍表情怪異地輕輕點了下頭。

  「你……你……是高祖爺爺遇見的魚神!」我覺得頭很暈、心跳很急。

  我當然知道他壽命比人類漫長,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活生生的證據是另外一回事。想到我爺爺的爺爺曾經和他交談過,把他奉若神明,而我現在和他談戀愛,還企圖把他變成我們家的女婿,我突然覺得……我真的好彪悍、好厲害啊!

  吳居藍肯定想到了這件事會對我產生衝擊,很是不安的樣子。

  我心裡有點不舒服,伸出手,掐了一下他的臉頰。

  吳居藍詫異地盯著我的手,又是一副被冒犯到的表情。

  我誠懇地檢討,看來還是我調戲得太少,他竟然還沒有適應!

  我還想再掐,他抓住了我的手。我立即換了只手,非常愉快地再次冒犯了一下他的另一邊臉頰,他無可奈何地再次抓住了我的另一隻手。

  我笑嘻嘻地看著他,他恢復了凜然不可侵犯的面癱臉,我心裡舒服了。

  我不解地說:「高祖爺爺都把自己的神奇經歷告訴了周老頭的爺爺,沒有道理不告訴自己的子孫啊!爺爺應該知道這些事吧!可是他怎麼從來沒有對我提過呢?」

  吳居藍的目光很是深沉,慢慢地說:「大概是不想你有心理負擔,希望你像正常人一樣平靜地生活。」

  我點點頭,「也是!如果不是遇見了你,這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對了,高祖爺爺真的救了你嗎?」

  吳居藍說:「我需要一味解毒的藥,那種藥只長在內陸的高山上。我因為有傷,沒有辦法變身。你的高祖爺爺是個很善良的人,幫我找來了那味藥。」

  我笑:「難道我不善良?」

  他掃了眼我被他緊緊抓著的兩隻手,面無表情地保持了沉默。

  剛才看到他神情尷尬不安時,我心裡不舒服,想要他恢復平常的面癱樣;這會兒他波瀾不興了,我又總想看到他的禁欲臉上出現裂痕。我這到底是什麼惡趣味?

  我眼睛一眯,想把手掙脫,他知道我又要使壞,抓著沒有放。

  我不懷好意地朝他笑笑,你以為我手不能動,就沒轍了嗎?

  我嬉笑著撲了上去,企圖用嘴去咬他。吳居藍左躲右閃,又不敢真用力怕傷到我,他叫:「小螺!小螺……」

  這個時候,你叫什麼都沒用,我才不會聽呢!

  終於,我如願以償地撲倒了他。

  我壓在他身上,故意做出色眯眯的惡霸樣子,「美人,今天你就從了我吧……」

  「哈哈哈……」江易盛的爆笑聲從樓梯上傳來。

  在他的聲音掩蓋下,還有一聲小小的偷笑。毫無疑問,一定是想笑卻不敢笑的巫靚靚了。

  我僵住了,愣了三秒鐘,立即翻身坐起,鬱悶地瞪著吳居藍:你的非人好聽力呢?

  「我想提醒你,你不肯聽。」吳居藍面無表情地解釋完,也翻身坐了起來,看向江易盛和巫靚靚。

  巫靚靚立即收斂了表情,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順帶還給了江易盛一胳膊肘,警告他也收斂。

  江易盛忙也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可看到我,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我沮喪地想,吳居藍面無表情是高深莫測、不怒自威,我面無表情是拿腔作態、心虛膽怯。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原形畢露,順手拿起一個靠墊,惡狠狠地砸了過去,「有什麼好笑的?」

  江易盛笑嘻嘻地接住,做出一副低眉順眼的小心樣子,「大王息怒,小的有正事稟奏!」

  「什麼事?」

  「我已經在美國玩了十一天,醫院只給了我兩周的假,我必須要回去了。你看你是再在紐約住一段時間,還是和我一起回去?」

  我徵詢地看著吳居藍。雖然我現在也算是在紐約有了一個家,可紐約對我的全部意義就是他。

  吳居藍說:「隨你。」

  「那……我想回去了。紐約的冬天太冷了,不像海島的冬天,風和日麗,到處都還是綠樹鮮花。」

  吳居藍說:「好,我們回去。」

  他對巫靚靚吩咐:「幫我申請簽證,買機票,這次我和小螺一起乘飛機回去。」

  我一聽樂開了花,吳居藍如今是有身份證件的人了!以後我們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了!

  巫靚靚遲疑著說:「Regulus,您……」

  吳居藍盯著她。

  巫靚靚勉強地笑了笑,說:「好的,我下午就去辦。」

  我裝作沒有看見巫靚靚的異常,什麼都沒有問。既然吳居藍沒有告訴我,那就是我無須知道。

  吳居藍對江易盛說:「在你走前,你能不能抽時間去一趟Violet的研究室,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

  江易盛似乎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巫靚靚,沒有說話,臉上的嬉笑表情卻漸漸消失了。

  我不解地問:「檢查什麼?」

  吳居藍說:「Violet的研究室有人類世界最好的腦科神經專家,還有專門研究遺傳精神病的專家。江易盛的病不見得能完全根除,但也許能降低發病的概率。」

  巫靚靚說:「人類目前的醫學研究並不能完全根治基因攜帶的疾病,但也不是束手無策。就像宮頸癌和乳腺癌,通過防疫針或提前手術,可以降低75%左右的發病概率。影星安吉莉娜·朱莉通過提前手術將自己得乳腺癌的概率從87%降低到了5%。而且我們很幸運,有Regulus在,他們……他對治療江易盛的病會有很大幫助。」

  江易盛冷笑了兩聲,對巫靚靚說:「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僅要知道自己有可能會變成瘋子,還要把這個變成瘋子的概率精確地計算出來。我現在還可以告訴自己我也許像爺爺,但檢查後,我卻會知道我一定會像爸爸?」

  巫靚靚說不出話來。任何身體檢查都會是兩種結果——好消息、壞消息。

  江易盛冷冷地說:「不是只有你懂醫學,你以為我這些年沒有看過前沿的研究資料嗎?請不要自以為是地插手我的私事,我和你沒那麼熟!」他說完,轉身就向樓下走去。

  巫靚靚立即追了過去,「易盛,易盛……」

  我顧不上去安撫江易盛,壓著聲音,著急地問吳居藍:「你真的有可能幫到江易盛?」

  吳居藍說:「人魚和人類作為進化的兩個分支,走向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進化道路。就像北極熊和熊貓,同一個祖先,可因為選擇了不同的生活環境,北極熊現在是食肉的兇悍猛獸,熊貓卻變成了食草的觀賞性動物。相較人類對外在力量的倚重,人魚的進化一直是圍繞自身,人魚對腦域的開發、對身體各個器官的瞭解和使用的確比人類強。我不能說一定,但有很大可能我可以幫到江易盛。」

  看來巫靚靚之前已經私下和吳居藍詳細地溝通過,確定了可行。我立即說:「我去勸江易盛接受檢查!」

  「小螺,應該……」

  事關江易盛的未來,我十分著急,顧不上再聽吳居藍的分析,疾風一般沖下樓梯,想要儘快去說服江易盛。

  可是,當我沖到客廳,一個轉彎,跑到過道裡。正要往江易盛的臥室沖去,卻猛地急剎車停住了,眼前的一幕是——

  巫靚靚雙手按在牆上,身體緊貼著江易盛,把他壓在牆上,正在強吻他。

  我半張著嘴,目光呆滯地看了三秒,默默轉身,躡手躡腳地走回了客廳。

  吳居藍站在旋轉樓梯的樓梯口,倚著樓梯的扶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這個非人類的耳朵肯定早聽到了動靜,明明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不阻止我。我紅著臉沖他揮了下拳頭。

  吳居藍說:「我說了‘應該不用了’。巫靚靚的勸說方法肯定比你的更有效率。」

  我回想著剛才看到的畫面,雙手捂著發燙的臉頰,開心地笑了起來。

  好開心!好開心!這個世界上終於有一個女孩在完全知道江易盛家的情況和江易盛的情況後,依舊選擇了愛他!原來他那些年的孤單和傷心,只是因為還沒有遇到最好的這個!

  我忍不住踮起腳,用力地抱住了吳居藍,「謝謝!」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謝謝你讓巫靚靚出現在江易盛的生命中!

  我拖著吳居藍坐到樓梯的臺階上,等著江易盛和巫靚靚。

  我拿著手機,一直替他們算時間,驚歎地說:「好長時間!」

  吳居藍在我腦袋上敲了下,「胡思亂想什麼呢?這會兒他們在說話。」

  我興致勃勃地問:「在說什麼?」

  吳居藍瞥了我一眼,顯然沒興趣回答我的問題。

  我才不相信他們會只說話,也不相信以江易盛的性格會不「反受為攻」。我嘿嘿一笑,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把手機調到錄影功能,決定去錄製……

  吳居藍拎著我的衣領,把我拽了回去,「巫靚靚是柔道九段。」

  我腦海裡生動地浮現出她那天像扛沙袋一般扛起江易盛的畫面,如果替換成我……

  我打了個哆嗦,立即決定還是乖乖地坐著等吧!

  又過了好一會兒,江易盛和巫靚靚一前一後走了出來,看到我和吳居藍並排坐在樓梯上,一副「排排坐、分果果、看大戲」的樣子,兩人都一愣。

  江易盛說:「吳大哥,我跟你去檢查身體。」

  我悄悄對巫靚靚做鬼臉、豎大拇指,故意是兩個相對的大拇指,還輕輕地碰了碰。

  巫靚靚的臉唰一下就紅了,我差點「嗷嗚」一聲叫起來。江易盛到底又做了什麼,竟然讓巫女王臉紅了?

  江易盛扭頭看了一眼巫靚靚,笑眯眯地對吳居藍說:「吳大哥,我有很多小螺小時候的照片,你要看嗎?」

  赤裸裸的威脅!我立即求助地挽住吳居藍的胳膊。

  吳居藍對我和顏悅色地說:「沒有關係,你可以把他小時候的照片拿給巫靚靚。」他又對江易盛說:「作為報復,如果你還有小螺的什麼秘密,都可以告訴我。」

  我和江易盛面面相覷。

  巫靚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朝我眨眨眼睛,「歡迎你們倆繼續內鬥,互相揭發!」

  四個人一起吃過中飯後,吳居藍和江易盛去Violet的研究所檢查身體,巫靚靚去公司幫吳居藍準備旅行文件,我一個人留在了公寓裡。

  我有點無聊,決定找本書來看,在閱覽區的書架間慢慢地走著。

  吳居藍的藏書很多,不亞於一個小圖書館,只是書的語言種類也很多,幾乎囊括了歐洲各個國家的語言,而我唯一懂的外語就是英文,所以我能看的書並不多。

  我抽出了那本丹麥文的《Agnete and the Merman》。我們到紐約的第一個晚上,吳居藍看著書架上的這本書說:「以前我讀過的書。」

  我以為他是說看過這個故事,現在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他讀過這本書。扉頁上有安徒生的親筆簽名,別的都看不懂,但Regulus卻看懂了。

  又是一位已經化作了皚皚白骨的故人!我感慨地歎了口氣,輕輕地把書又放回了書架上。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6
發表於 2015-7-23 18:33:40 |只看該作者
  最終,我拿了一本英文版的《安徒生童話》,靠在會客區的沙發上看了起來。

  翻開扉頁,目錄上的名字基本都熟悉,我選了那個人人都知道的《小美人魚》,也就是《海的女兒》。

  一個短篇童話故事,大概情節我都知道,讀起來很快。只是,這一次很多情節都別有感觸。

  比如,人魚公主變成了啞巴,不能開口講話。故事裡描述是因為她用自己的美妙聲音換了兩條人類的腿,我卻覺得更有可能是她的變身不徹底。像吳居藍一樣,在某些情況下,發音器官依舊停留在人魚的形態,自然就沒有辦法發出人類的聲音。

  還有,故事裡說因為人魚公主失去了聲音,不能講話,所以她沒有辦法告訴王子真實的情況。王子不知道是她救了他,誤以為是人類公主救了他,愛上了人類公主。可我覺得人類和人魚都是高等智慧生物,怎麼可能因為不能講話就無法溝通?手勢、文字、繪畫都可以交流啊!

  而且,就算人魚公主不能說話,只要她願意,完全可以找一個中間人轉達。她的姐姐,還有女巫,又沒有失去聲音,都可以去告訴王子真實的情況。與其說,人魚公主是因為失去了聲音,無法告訴王子一切,不如說是她自己選擇了不把一切告訴王子。

  不過,我最不能理解的是故事的後半段。女巫給了人魚公主一把鋒利的匕首,讓人魚公主去殺掉王子,只有王子的鮮血和生命才能讓人魚公主返回大海,繼續活下去。

  故事為什麼會變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呢?難道一個女孩得不到男人的愛情,就必須殺了他,才能拯救自己嗎?

  我正浮想聯翩地推敲著這個童話故事,突然,門鈴聲響了。

  我立即拿著書,往樓下沖,快到門口時,才反應過來,不可能是吳居藍,他知道開門的密碼。但是,也不可能是陌生人,否則大堂的前臺和開電梯的David不會讓他上來。

  我打開了監視器,站在門外的居然是Violet。

  我想了想,打開了門。

  Violet微笑著問:「我能進去坐一會兒,和你聊幾句嗎?」

  「請進!」

  我走進廚房,詢問:「咖啡還是茶?」

  「茶,不用準備奶和糖了,我和中國人一樣,已經愛上了茶的苦澀。」

  「這樣的話,那我請您喝工夫茶。」

  我端出整套茶具,為她沖泡了一壺中國的大紅袍。

  Violet一邊喝茶,一邊拿起我隨手擱在沙發上的《安徒生童話》。

  Violet微笑著問:「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幸運,竟然遇到了童話故事中的人魚?」

  我說:「我是很幸運,不過不是因為遇見了童話故事中的人魚,而是因為遇見了吳居藍。」

  Violet說:「請不要覺得我今天來意不善,我對Regulus絕對忠心。」

  我喝著茶,未置可否。她刻意挑吳居藍不在的時間來見我,肯定不僅僅是為了和我喝茶聊天氣。

  Violet沉吟了一瞬,說:「Regulus應該告訴過你,他上一次來紐約時,發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

  「說過。」

  「Regulus品性高貴,肯定沒有告訴你是誰出賣傷害了他。」

  「沒有。他只是說一個好朋友請求他在戰場上保護她的情人,他為了救那個男人,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沒想到戰爭剛結束,那個男人就設計陷害了他。」

  「好朋友?竟然仍然認為是好朋友……」Violet喃喃重複了好幾遍,對我說:「那個出賣了Regulus,給他下藥,聯合外人把他抓起來的人是我的太爺爺。」

  我放下茶杯,驚疑地看著Violet。

  「那個請求Regulus保護她的情人,後來又帶著人放火燒了Barnum Museum劇院,冒死把Regulus救出來的人是我的太奶奶。那場大火不僅燒毀了一座大劇院,還燒死了十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我的太爺爺。」

  Violet苦澀地笑了笑,「從某個角度來說,我的太奶奶親手殺死了太爺爺,那場大火之後,奶奶說太奶奶一生再沒有笑過。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太爺爺,更因為她覺得愧對Regulus。如果太奶奶能親耳聽到Regulus依舊認定她是朋友,沒有介意那件嚴重傷害到他的事,她一定會非常開心。」

  Violet把《安徒生童話》放到我面前,「既然你已經見到了真正的人魚,請允許我向你介紹侍奉人魚的女巫。我的太奶奶、奶奶都是追隨侍奉Regulus的女巫,我也是!」Violet對我優雅地彎腰行禮。

  「什麼?女巫?」我神經再堅強,也被嚇了一跳。

  Violet笑著說:「很奇怪嗎?每個人魚故事裡都有我們女巫的存在啊,雖然常常扮演著邪惡的角色!」

  我訥訥地說:「只是沒有想到……女巫也是真實存在的。」

  Violet說:「在歐洲歷史中,女巫是不可缺少的重要篇章,我們當然是真實存在的了。你對女巫的瞭解是什麼?」

  我不好意思地說:「我對歐洲歷史沒什麼瞭解,只是在好萊塢的電影裡看過女巫。穿著黑衣服,戴著尖帽子,騎著大掃帚,可以在天上飛來飛去。」

  Violet笑著說:「這個世界充滿了無窮的可能性,但我的家族和我認識的女巫都沒有能力騎一把掃帚就可以在天上飛,雖然這的確很環保,值得提倡!」

  我禁不住笑了笑。

  Violet說:「我們家族和人魚的結緣要上溯到十五世紀羅馬教廷對女巫的捕殺。最早導致獵殺女巫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你說的那種‘特殊能力’,而是因為當時有這麼一群女人,她們識字、研究人體和動植物、會配製藥物幫人療傷救命,並以此為生。但是,她們的存在危及羅馬教廷的信仰推廣。1484年,兩位教士亨利希和耶科布寫了《女巫之槌》,在羅馬教皇英納森八世的支持下發動了‘女巫審判’,對女巫進行追捕和獵殺。幾百年間,幾十萬女性,有的研究資料說是上百萬,死于獵殺女巫的酷刑下。我的祖先非常幸運,她們遇見了人魚,在人魚的幫助下,平安地度過了那段黑暗恐怖的日子。」

  Violet說:「現在提起‘獵殺女巫’,聽的人沒有什麼感覺,只覺得是個很遙遠的名詞,可只有身處其間的人才會明白在羅馬教廷的支持下,這個法案的影響力有多麼深遠和多麼恐怖。你猜猜最後一起審判女巫的案子發生在什麼時候。」

  我想了想說:「一八幾幾年?」

  Violet搖搖頭,「1944年,女巫海倫·鄧肯被英國政府逮捕。」

  我吃驚地說:「1944年?」

  Violet微笑著說:「你看!對女巫的迫害,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遙遠。1735年英國通過了《巫術法案》,直到1951年才被邱吉爾廢除。你可以想像從1484年到19世紀末,我的祖先們的生活是多麼艱難。從十五世紀,我們和人魚締結盟約開始,我們就追隨侍奉人魚族,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救了我們,也不僅僅是因為女巫和人魚一樣被人類視作異類,還因為人魚一直幫助我們繼續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研究我們的‘邪惡巫術’,人體的秘密,每個植物、每個動物的秘密。從過去到現在,女巫都渴望瞭解這具肉體裡藏著的秘密,想要更健康的體魄,更年輕的容顏,更長壽的生命……以前被視作異端,只有人魚認可我們的執著,但現在……我們被叫作科學家。」

  Violet自嘲地笑了笑,說:「現在,每個女人比過去的女巫更瘋狂地追求容顏的年輕美麗!羊胎素、人胎素、玻尿酸、肉毒素……各種神奇的巫術都被看作了合理的存在,即使那些研究通靈的女巫也只是在研究‘超自然現象’。我的祖先一直在幻想這一天的到來,沒有人魚的幫助和資助,我們堅持不到今天。」

  Violet凝視著我,非常誠懇地說:「我們欠了人魚很多很多,我們家作為Regulus一族的追隨者,更是欠了他很多很多。請你相信,我對Regulus的愛與忠誠絕對不會比你少。」

  我絲毫不懷疑她對吳居藍的忠誠,但是,就如同婆婆肯定都深愛自己的兒子,可對兒媳婦嘛……我說:「您今天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Violet端起一杯茶,安靜地喝完後,說:「安徒生從他的角度講述了《小美人魚》的故事,你想不想聽一下從女巫的角度講述的《小美人魚》故事?」

  我一直知道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謹慎地說:「如果和吳居藍有關,我才會想知道。」

  Violet說:「人魚和我們人類的進化方向不同,人類更倚重科技這些外力,人魚的進化卻一直是圍繞自身。每個人魚的體內都有一顆珍貴的靈魂之珠,人魚的靈珠和他們的精神力息息相關。」

  我問:「什麼叫精神力?」

  Violet說:「很難用我們人類的名詞去精確定義,簡單地說就是不像強壯的拳頭、鋒利的牙齒這些眼睛能直接看到的肉體力量。比如,人魚的歌聲就是他們精神力的一種外在表現形式。還有,人魚和海洋生物之間的神秘溝通方式,人魚像海豚一樣的回聲定位,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力量,都算作人魚的精神力吧!」

  我點點頭,表示大概明白了。

  Violet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類王子去大海遊歷,一條從來沒有去過陸地、也從來沒有見過人類的小人魚好奇地跟隨著王子的船,一直偷看他們。很不幸,王子的船遇到了暴風雨,掉進了海裡。小人魚想救他,可惜她自己還不夠強大,暴風雨又實在太大,王子還是被淹死了。小人魚很內疚,捨不得王子就這麼死去,一時衝動,將自己的靈魂之珠給了人類王子。有了人魚靈珠的力量,王子死而復生……」

  我忍不住打斷了Violet的講述,好奇地問:「難道周老頭說的起死回生術真的存在?」

  Violet解釋說:「所謂的起死回生只是一種相對而言的概念,一種對我們還不瞭解的技術的敬畏稱呼。比如,我們現在切開大腦、移植內臟,已經很尋常,可如果讓古人看到,肯定會震驚地說是起死回生的秘術。人魚只是可以通過自己的靈珠救活溺水而亡的人,而且時間有嚴格的限制,對人類別的絕症並沒有辦法。」

  我點頭,「明白了!」

  Violet繼續講述:「本來,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用自己珍貴的靈珠去救人類的人魚,小人魚不是第一個,肯定也不是最後一個。反正人魚的壽命遠比人類漫長,她只需耐心等候,等到人類王子死了,把靈珠拿回來就好了。小人魚救活了王子後,決定把王子送到陸地上,為了確保王子獲救,小人魚把他送到了一個有人類居住的地方。當她躲在礁石後,看到昏迷在岸邊的王子被人救走後,她放下心來,打算返回深海,沒有想到卻被人類的漁船發現了。因為海上的風暴和救王子,小人魚已經非常疲憊,在逃離人類捕捉的過程中,小人魚受了重傷。她必須拿回自己的靈珠,否則她就會死去。但是,王子一旦失去了靈珠,就會死去。」

  我聽得整顆心都吊了起來,明明知道故事的結局,依舊緊張地問:「小人魚去找王子拿回自己的靈珠了嗎?」

  Violet說:「人魚雖然是力量強大的種族,卻喜好和平,從來不隨意殺戮。人魚靈珠的轉讓原則也不是殺戮,而是心甘情願。如同人魚要心甘情願讓出靈珠去救王子一樣,王子也必須心甘情願放棄靈珠,人魚才能拿回自己的靈珠。可是有誰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呢?小人魚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求助於追隨自己家族的女巫。女巫是人類,很瞭解人類天性中的自私自利,想讓一個人類為小人魚捨棄生命,絕無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讓他愛上小人魚。我奶奶說過‘愛情是這世界上最神奇的巫術,它能讓自私者無私、怯懦者勇敢、貪婪者善良、狡猾者愚鈍’。小人魚在女巫的幫助下,上了陸地,來到了王子的身邊,但是,王子已經愛上了那個把他從海岸邊救回並悉心照料他的人類少女。不管小人魚是多麼美貌聰慧,多麼努力地想引起王子的注意,王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愛上她,而是一直愛著那個心地善良的人類少女。無可奈何下,女巫準備了鋒利的匕首,想要幫小人魚強行拿回靈珠。但是,小人魚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品性正直、對愛情忠貞的王子。不管女巫和姐姐們如何哀求,她還是心甘情願地再次放棄了靈珠,化成泡沫死去,用自己的漫長生命換了人類王子短暫的一世歡愉,甚至他都完全不知道小人魚為他所付出的一切。」

  Violet低下頭,用紙巾輕輕地擦去了滑下的淚珠。

  Violet的眼淚讓我心裡驚濤駭浪,恨不得自己只是置身於噩夢中,只要醒過來,就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我努力告訴自己只是一個故事,一個很遙遠的故事而已……但是,我比誰都清楚,Violet怎麼可能特意跑來,只是單純地給我講一個故事,還講得自己潸然淚下?

  Violet抬起了頭,目光犀利地盯著我,就好像鋒利的匕首,抵著我的命脈,不允許我有任何退路。

  我聲音顫抖地問:「如果人類有了……人魚的靈珠,她的身體會……會……有什麼征狀?」

  「表面上不會有任何異常變化,醫院裡的檢測儀器也完全檢測不出來。她不可能長出魚尾,不可能突然就能在水裡來去自如,也不可能壽命變長。但是,她的身體會變得比以往更好,幾乎不會生病,就算生了病也康復得比別人快。」

  我喃喃說:「原來……竟然是這樣啊!」

  Violet說:「Regulus……」

  我站了起來,努力克制著內心的震驚和恐懼,對她說:「請你離開!」

  Violet急切地說:「小螺,讓我把話說完,我必須要告訴你……」

  我指著門,厲聲說:「我和吳居藍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必須告訴我!有什麼話,你讓吳居藍來親口告訴我!」

  「小螺,Regulus……」

  我一下子情緒失了控,捂著耳朵尖叫起來,「我讓你離開!離開!馬上離開……」

  Violet急急忙忙地朝門口走去,「好的,我離開,我立即離開!」她站在門口,高聲說:「小螺,我知道你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我說的一切,我會等你的決定。」

  門重重地關上了,屋子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依舊捂著耳朵,一動不動地站著。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不去聽,就可以當作它不存在的。

  隔著朦朧的淚光看出去,四周依舊是熟悉的一切,可是,原本的一屋溫暖已經變成了刺骨寒涼,無邊無際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將我從頭到腳淹沒,讓我連喘息都覺得艱難。

  我驚慌失措、什麼都沒帶地逃出了屋子,隱隱約約聽到前臺和我說話,我充耳不聞,徑直走出了大廈。

  我沒有分辨方向,隨意地走著,反正也沒有能去的地方,只是想遠離一下吳居藍。

  冷風吹到身上,帶來刺骨的涼意。

  我覺得我應該靜下心來,好好地思索一下,但是,身體內的每一寸地方都充斥著驚恐和憤怒,讓我的大腦一片混沌蒼涼,不知道能想什麼,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只能不停地走著。

  走著走著,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藍色的湖泊,不知不覺中我就停下了腳步。

  雖然我也算是個在海邊長大的孩子,可我對水的感情並沒有比其他人類更深厚,直到我愛上了吳居藍——來自海洋深處的人魚,我才真正愛上了水。

  任何時候,看到藍色的水面,我都會情不自禁地微笑。吳居藍的諧音是吾居藍,我愛的人居住在藍色的水裡呢!

  因為愛上了一個人,所以愛上了和他有關的一切。所有代表他的一切,都會讓我覺得溫暖幸福。

  但是,現在我看著湖面,卻沒有了溫暖幸福的感覺。

  因為,我會忍不住地去想那些吳居藍給我的溫暖和幸福,究竟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我身體內的人魚靈珠?

  我站在湖邊,靚靚地凝視著湖面,回想著遇見吳居藍後所發生的一切。

  那個悲傷的清晨,我拉開了門,他倒在了我家的院子裡。

  赤裸的雙腳上傷痕累累,他應該走了很多的路,才艱難地找到了我。一百多年過去了,人類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語言、文字、交通工具、通信方式……全部都變了,他肯定沒有想到自己會那麼狼狽地出現在我面前。

  吳居藍並不是沒有接觸過人類社會、不解人情世故的人魚,他肯定明白那麼落魄狼狽的他讓我喜歡上幾乎絕不可能,但是「絕不可能的可能」竟然發生了……

  我雙手交叉,貼放在了胸前。

  難以想像,這個身體內竟然有屬於吳居藍的東西。

  當年,高祖爺爺幫助了吳居藍,吳居藍應該慷慨地允諾了滿足高祖爺爺的一個願望。對海上的漁民而言,最害怕的就是淹死在大海裡,吳居藍用能「起死回生」的靈珠作為報答,讓高祖爺爺不再畏懼下海。但做了一輩子漁民的高祖爺爺和曾祖爺爺都沒有用到,爺爺也沒有用到,我卻在七歲那年意外溺水。

  原來,我經常做到的噩夢是真的,我真的曾經死亡過,只不過,爺爺用吳居藍饋贈的靈珠救活了我。

  原來,茫茫人海中,吳居藍和我的相遇,並不是毫無因由。他是特意尋我而來,為了取回他的靈魂之珠。

  難怪剛見到他時,我總會被他的一個眼神就嚇得心驚膽戰,不是我膽子太小,而是我動物的本能,感覺到了他對我的殺意。

  他那驕傲淡漠的性子,估計一想到居然要委曲求全地想辦法讓我心甘情願地愛上他,就很鬱悶、很不耐煩吧!肯定恨不得一掌劈了我,直接把屬於他的東西拿回去。反正有恩於他的是我的高祖爺爺,他已經用「借出靈珠一百多年」的實際行動報答了。

  可惜,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料,他昏倒在了我的腳邊,我對他有了「滴水之恩」,他只能在「一掌劈死我」還是「讓我心甘情願歸還」之間糾結……

  我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來,真可惡!本來是他有求於我,我可以享受一下美男的引誘和追求的,但是,他竟然完全無視規則,硬生生地把一切變成了我想盡辦法去討好他、追求他!

  我心甘情願地愛上了他,他不但不張開雙臂熱烈歡迎,還一次又一次冷酷地推開了我!真是可惡啊!

  漸漸地,剛剛發現一切的驚恐和憤怒平靜了,只剩下綿綿不絕的悲傷纏繞在心頭,隨著心臟的每一次跳動,尖銳地痛著。

  我沖著藍色的湖面笑了笑,輕聲說:「本來應該懲罰一下他的欺騙,玩一下失蹤,讓他好好著急一下,可是……我捨不得讓他著急擔憂呢!」

  不管他是因為什麼才對我好,我愛他卻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可以不清楚他的心意,但我不可以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我轉過身,朝著公寓的方向,腳步堅定地走了回去。

  經過一段僻靜的林蔭小道時,一聲呼喚突然傳來:「沈螺!」

  我停住腳步,回過頭,看到了Violet。

  Violet快步走到我面前,目光炯炯地盯著我,殷切地問:「你想清楚了嗎?」

  不是不理解她的心情,但還是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我冷冷地說:「想沒想清楚,都是我和吳居藍之間的事,不用你管!」

  我轉身就要走,卻突然感覺到後頸傳來針紮般的疼痛。

  我回過頭,震驚地看著Violet。

  她拿著一個已經空了的注射器,喃喃說:「對不起!」

  我張開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世界都變成了搖晃的虛影。我身子發軟,腳步踉蹌,努力地想抓住什麼,卻只看到Violet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後變成了一片漆黑。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7
發表於 2015-7-23 18:34:09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9 這就是我們的選擇

  如果我們的相擁只能隔著荊棘,那麼我願意用力、更用力一點地抱緊他!即使荊棘刺穿我的肌膚,刺進我的心臟,只要能距離他近一點、更近一點!

  當我再次恢復意識、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實驗室裡,或者說手術室裡。

  我穿著白色的無袖長裙,平躺在一張手術床上,頭頂的無影燈照著我,不遠處的無菌臺上是琳琅滿目的各種刀具和手術器械,似乎只要再進來一個醫生,就可以開始對我進行開膛剖肚的手術。

  一瞬間,我很迷惘,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在手術室裡。我生病了嗎?緊接著,我就想起了Violet和我昏迷的原因。

  我驚恐萬分,想要立即跳下手術床,卻發現身子發軟,根本使不上力氣。我掙扎了好一會兒,才連跌帶撞地從手術床上翻滾到了地上。

  我盯著那扇代表著逃生的門,掙扎著向門口爬過去。

  突然,門被打開了,巫靚靚穿著白大褂走了進來。

  她看到我不在手術床上,而是在地上,愣了一愣,急匆匆地朝我走了過來。

  我驚懼地掙扎著後退。

  巫靚靚停住了腳步,她不安地說:「抱歉!我以為你還在沉睡,卻忘記了你體內有人魚靈珠,不能以正常人的體質來看。」

  我已經退到了牆角,再沒有了退路,反倒慢慢地平靜下來。

  我仰頭盯著巫靚靚,譏諷地說:「抱歉什麼?抱歉你們要把我開膛剖肚嗎?」

  巫靚靚的表情很窘迫,她緩緩地蹲到了地上,減少了對我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她說:「奶奶的確曾經這麼想過,她派我去海島時,曾對我說‘那種巫術般的愛情太虛無縹緲了,我們必須做好另一個行動方案的準備’。我在見你第一面時,就沒安好心,我覺得很抱歉!」

  我沒有想到她這麼坦白,呆呆地看了她一瞬,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巫靚靚的那個夜晚。

  她指著桌上的海螺說:「天王旁立著女王,像是娥皇女英、雙姝伴君,但你可知道,天王赤旋螺是專吃女王鳳凰螺的?」我以為這句點評海螺的話是對我說的,沒有想到,她其實是對吳居藍說的。她在婉轉地遊說著吳居藍——食物鏈上,一個生物奪走另一個生物的生命很正常。

  難怪吳居藍會在飯桌前反常地說:「我正式宣佈,沈螺是我的女人,從現在開始,如果任何人再對她有任何不良企圖,我都會嚴懲。請在採取行動前,仔細考慮一下能否承受我的怒火。」當時,我只覺得吳居藍的話又雷又囧,如今才發現,他的話句句都有深意,他不僅僅是在警告周不聞和周不言,也是在警告巫靚靚和巫靚靚背後的Violet。

  原來,我以為新朋舊友相聚、溫馨浪漫的晚餐,一桌六個人,除了江易盛和我,其餘四個人的心思壓根兒不在晚餐上,也一點沒有覺得氣氛溫馨浪漫。

  真是譏諷啊!

  我苦澀地問:「你們現在想把我怎麼樣?」

  巫靚靚沉默了一瞬,說:「奶奶希望你能把人魚靈珠還給Regulus。」

  我看了眼無菌臺上放置的手術刀,問:「你們現在已經有自信可以強行拿回靈珠了嗎?」

  「距離《小美人魚》的故事已經過去了上千年,女巫的知識和技術都有了很大的進步。不過,我們還從來沒有做過這事,只是一種理論上的自信。奶奶想要的最佳方案當然是你能心甘情願地同意。」

  看來他們的打算是我同意最好,如果我不同意,他們也不介意強行剖開我的身體。我說:「你們這麼做,吳居藍知道嗎?」

  巫靚靚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背靠著牆壁,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地沉默著。

  吳居藍肯定知道巫靚靚她們的企圖,但是,從一開始,他就嚴厲地警告了巫靚靚。甚至,他特意帶著我來紐約,安排了盛大的酒會,當眾下跪求婚,舉行了一個相當正式的訂婚儀式,應該也是為了讓Violet他們承認我,不至於亂來。

  我想起了他對Violet他們說的那句話:「沈螺是我選定的生命伴侶,從今日起,我們分享生命賜予的所有榮耀,也分擔生命帶來的所有苦難。」

  當時,我就被這句話深深地觸動了,可直到今日,我才真正地完全理解了這句話背後的千鈞之重。

  我含著眼淚,笑了起來。

  巫靚靚看到我的表情,輕輕扯了扯嘴角,說:「幸好我一早就打消了奶奶的念頭,告訴她絕不可能欺騙你這是老闆的意願。」

  我問:「你們這樣對我,不怕吳居藍發怒嗎?」

  巫靚靚盯著我,表情十分複雜,「怕!但……我們沒有選擇!」

  我說:「吳居藍現在在哪裡?江易盛的檢查結果應該已經出來了吧!」

  巫靚靚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

  她走到操作臺前,按了一個按鈕,百葉窗緩緩升了起來,我這才發現整整一面牆都是用玻璃做的。

  我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打開窗簾,不耐煩地瞪著站在玻璃牆前的巫靚靚。可是,當百葉窗升起到一半時,朦朦朧朧中,我看到了一條喀什米爾藍寶石般色澤瑰麗的藍色魚尾,在水波裡輕輕搖曳。

  吳居藍!

  我從來沒想過會在陸地上的某個屋子裡看到他的人魚形態,差點失聲驚叫,立即手腳並用,迅速地爬到了玻璃牆前。

  整個屋子就是一個長方形的容器,三面牆是堅硬的金屬,朝著我們的一面牆是玻璃,很像海洋生物館裡那些飬養鯊魚的巨大魚缸。

  「魚缸」大概有四米多高,裡面有三米深的海水。吳居藍下半身浸泡在水裡,頎長碩大的藍色魚尾像是美麗的藍色綢緞般隨著水波輕輕蕩漾。他的上半身浮在水面上,頭無力地低垂著,明顯處於昏迷狀態。藍黑色的頭髮飄散而下,半遮著臉,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的手臂上纏繞著鐵鍊,雙臂被迫張開,猶如古希臘神話中受難的神祗般,被扯成了一個「十」字形。八根粗粗的鐵鍊一端固定在屋子的上下八個角,一端緊緊地纏繞在他身上,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將吳居藍鎖了個結結實實。

  他們怎麼敢這麼對吳居藍?!

  憤怒像火山爆發一般噴湧而出,讓我竟然一下子站了起來。我撲到巫靚靚身上,想要掐死她。

  巫靚靚沒有反抗,聲音嘶啞地說:「我們……只是按照老闆的命令列事。」

  我憤怒地吼叫:「吳居藍會命令你們這樣對他?不管你們怎麼對我,我都能理解,畢竟你們是為了吳居藍好!可你們要是敢傷害他,我就算死也會拖著你們一塊兒死!」

  巫靚靚眼睛裡滿是淚花,「江易盛像他爸爸,遺傳性精神病發作的概率是89%。」

  我一下子愣住了,89%?這個概率簡直是在說江易盛必然會變成瘋子!

  巫靚靚的眼淚順著臉頰滾落,她說:「老闆為了幫江易盛治病,不得不恢復人魚的形態。經過老闆的治療,江易盛現在的發病概率可以控制在6%以下。」

  我一方面為江易盛感到高興,一方面更加憤怒,譏諷地質問:「這就是你的報答方式嗎?還是,從一開始就是你的計策,你利用江易盛的病把吳居藍誘進你們的陷阱?江易盛只是你的一個誘餌?」

  巫靚靚盯著我的眼睛,一字字說:「沈螺,我愛江易盛,一如你愛老闆!我們這麼做真的是老闆的命令!」

  我相信了她說的話,慢慢地鬆開了掐著她脖子的手。

  我整個人都趴在了玻璃牆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吳居藍。

  裡面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就是我們這邊的燈光。透過玻璃牆,影影綽綽地照到吳居藍身上。他的皮膚異常白皙,纏繞在他身上的鐵鍊卻是黑褐色。水波蕩漾間,光影忽明忽暗,那些鐵鍊就好像化作了無數條毒蛇,正在將他纏繞絞殺。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輕飄飄地響起:「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這麼對自己?」

  巫靚靚說:「老闆為了給江易盛治病,過度使用了自己的精神力。就像一個人過度使用肌肉,必然會承受肌肉拉傷勞損的疼痛,老闆現在正在忍受過度使用精神力的痛苦。只不過,這種痛苦遠比我們想像的強烈。老闆怕自己失控下會把這個研究室摧毀,所以讓我們用最堅硬的鈦合金鏈條鎖住了他。」

  我喃喃自語:「過度使用精神力?」吳居藍之前肯定有過激烈的掙扎,他身體上有鱗片覆蓋的地方還好些,沒有鱗片覆蓋的前半身,幾乎被鏈條磨得皮開肉綻。

  Violet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人魚的精神力和他的靈珠息息相關,失去了靈魂之珠的人魚應該很難使用精神力。我完全沒有想到Regulus還能使用人魚的歌聲。即使有滿月的幫助,那天晚上他也應該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才能完成這件對他而言已經是能力之外的事。其實,憑Regulus的力量,他完全可以直接殺了所有人,永絕後患。但是,只因為你是人類,他不想讓你有心靈負擔,就寧可自己去承受恐怖的痛苦。就像現在,只是因為江易盛是你關心在乎的人,Regulus就不惜代價地去救他。」

  我看著被鐵鍊重重鎖縛、遍體鱗傷的吳居藍,眼睛裡湧起了淚水,忍不住拍了一下玻璃牆,低聲罵:「真是個傻瓜!」

  Violet說:「在我們眼裡,Regulus還很強壯,可實際上,作為人魚裡力量最強大的種族,他已經很虛弱了。小螺,你願意心甘情願地把你體內的人魚靈珠還給Regulus嗎?」

  我慢慢地轉過了身子,靠著玻璃牆,看著Violet。

  Violet說:「你有任何想做卻未做的事情,我們都可以代你完成!你的親人只有爸爸和媽媽,可是你爸爸和(花/霏/雪/整,理)你媽媽都已經各自有了幸福的家庭。即使沒有了你,他們的生活也不會受任何影響!在這個世間,你沒有任何牽掛,可以平靜地離開!我保證你不會感到任何疼痛,就像睡覺一樣,你會沉入一個寧靜溫馨的美夢中……」

  「奶奶!」巫靚靚面露不忍,出聲想打斷Violet的話。

  Violet卻完全沒有理會巫靚靚,而是目光專注地盯著我,循循善誘地說:「你不是愛Regulus嗎?現在就是Regulus最需要你奉獻出你全部愛意的時刻!」

  「我願意」三個字在我的舌尖上徘徊,並不是因為Violet魔女般的遊說,而是因為我真的心甘情願。當我在湖邊,想清楚自己的心意,轉過身朝著公寓走回去時,我就已經做了決定。

  「我……」

  突然,我感覺到背部傳來一陣震動,立即回過頭,看到吳居藍頎長碩大的藍色魚尾正在上下拍打,打得水面上浪花翻湧。他的身體劇烈地掙扎著,被鐵鍊拉在空中的雙臂青筋暴起,連藏在手指裡的鋒利指甲都露了出來。八條粗粗的鐵鍊被拽得簌簌直顫,整個屋子都跟著有點搖晃。他像是一頭發怒的猛獸,似乎就要掙脫鎖鏈,飛撲過來。

  我著急地拍打著玻璃牆,大聲地叫:「吳居藍、吳居藍……」

  巫靚靚一邊熟練地操作著儀器,一邊安撫我說:「只是又一輪疼痛發作了,過一會兒就會過去。」

  我整個人趴在玻璃牆上,緊張擔憂地看著吳居藍,卻對他的痛苦束手無策。

  Violet站在我身側,急促地說:「Regulus應該快醒了,你如果想要救他,就必須儘快做決定!只要你說一聲‘願意’,Regulus就不用再忍受痛苦的折磨!當他再次醒來時,就會恢復全部的力量,想在海洋裡生活,就在海洋裡生活;想在陸地上生活,就在陸地上生活。難道你不希望Regulus繼續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嗎?」

  怎麼可能不希望呢?我願意用我所有的一切去交換他的幸福!

  但是,他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我凝視著被鐵鍊捆住的吳居藍,對Violet說:「你說過‘愛情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巫術,它能讓自私者無私、怯懦者勇敢、貪婪者善良、狡猾者愚鈍’。」

  「我是這麼說過!」

  「你只說對了愛情的一面,愛情還有另外一面,它會讓無私者自私,勇敢者怯懦,善良者貪婪,愚鈍者狡猾。」

  Violet像是不敢相信一樣,驚訝地瞪著我,「你說什麼?」

  我說:「面對深愛的人時,不管多麼善良無私的人,都會變得貪婪自私,不願分享,只想獨佔,貪婪地想讓他只對自己一個人好,最好能更好、再更好一點,越多越好;不管多麼勇敢愚蠢的人,都會變得怯懦狡猾,因為有了牽掛、有了擔憂,會為了愛人,怯懦地忍受原本不能忍受的一切,也會在愛情裡變得猜忌多疑起來。」

  Violet不耐煩地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對愛情的理解太自以為是了!就算是不顧一切的犧牲也要問對方願不願意接受!否則,也許給予的不是幸福,而是遺恨!」

  Violet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也惡狠狠地瞪著她,「要麼你現在用強迫的辦法逼我就範,要麼就讓我等吳居藍醒來!就算我要離開,我也要好好地和吳居藍告別,確定他接受我的選擇,會繼續好好地生活,因為我牽掛他,不放心他,我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他,這就是我的自私和怯懦!」

  Violet目不轉睛地瞪了我一會兒,眼睛裡漸漸地盈滿了淚水。突然,她彎下了身子,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們絕不敢違逆Regulus的選擇,請原諒我所做的一切!」說完,她立即轉身,疾步離開了。

  我驚疑不定地看向巫靚靚。Violet放棄把我開膛剖肚了?這麼容易就放過了我?

  巫靚靚含著淚笑了笑,說:「老闆已經一再警告過我們,甚至在給江易盛治病前,又警告了奶奶一次。你是老闆選定的生命伴侶,奶奶絕不敢真傷害你,她只是誘導你自己發佈命令,她做命令的執行者。」

  我雙腿一軟,沿著玻璃牆,跪倒在了地上。

  玻璃牆內,吳居藍也平靜了下來。

  我的臉貼在玻璃牆上,癡癡地看著他。

  他的雙臂被鐵鍊拽在空中,身子向前傾,頭無力地低垂著,看上去十分平靜安寧,沒有一點剛才狂暴的樣子。

  巫靚靚看著儀器上的各種資料,說:「老闆應該快醒來了,但想要變回人身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

  我說:「能讓我進去嗎?我想進去陪著他!」

  巫靚靚猶豫了一下,同意了我的請求。

  我通過注水管道遊進了「大魚缸」裡。

  游到近處時,吳居藍身上的傷口看得更清楚了,十分猙獰嚇人。雖然我知道他體質特異,傷口的恢復速度簡直可以說是逆天。但是,我依然覺得很心痛,恨不得一巴掌拍醒他,質問他為什麼不能另想一個辦法。

  我拿出巫靚靚幫我準備的藥水,一點點灑在了他的傷口上。

  我一邊要讓自己浮在水面上,一邊要注意避開吳居藍的身體,唯恐一個不小心就拉扯到鐵鍊,把他勒得更痛了。

  可是,這畢竟是在水裡,很簡單的上藥動作卻變得越來越費力,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一點點向下沉去。

  突然,我感覺身子一輕,竟然如同站在陸地上一樣穩穩地立在了水裡。

  這種感覺十分熟悉,我低頭一看,果然是吳居藍的魚尾。平平攤開的尾鰭就像是一隻強壯有力的巨大手掌,托著我的腳,將我托了起來。

  吳居藍醒了?!

  我立即朝他看去,他慢慢地抬起了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一般人剛從昏迷中醒來時總會有一瞬間的迷茫,吳居藍卻目光湛然、表情堅毅,就好像他從沒有昏迷過。只不過,他湛藍的雙眸裡流露著恐懼,急切地盯著我,似乎我會隨時消失不見。

  我擔心他又被鐵鍊勒傷,皺了皺眉說:「放開我!」

  他卻魚尾一擺,直接卷住了我,同時雙手用力地拽住鐵鍊,想讓我更加靠近他。幸好巫靚靚善解人意地及時解開了鏈條,只聽「哢嗒、哢嗒」幾聲脆響,八條鐵鍊全部鬆開了。

  我松了口氣,急急忙忙地想要幫他把纏在身上的鐵鍊解開,他卻理都沒理身上的鐵鍊,而是雙手一得自由,就一手摟著我的背,一手摁著我的頭,用力地吻住了我。

  我下意識地掙扎了幾下,他卻更加用力,野蠻地撬開了我的唇,長驅直入地沖進了我口裡,用他粗糲的舌頭舔舐糾纏著我的舌。我被他吻得幾乎要斷氣時,他才放開了我,卻依舊有些狂躁不安,不停地吻著我的耳朵和脖頸。

  我隱約明白了他的反常,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沒有答應Violet……」

  吳居藍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他騰出一隻手去解身上的鐵鍊,近乎粗魯地生拉硬拽,對自己的傷口完全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

  我拽住了他的手,「你別動了,我來吧!」

  他托著我,安靜地漂浮在水中。

  我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幫他解著鏈條,偶爾力氣不濟時,他會搭一把手,幫我分擔去大部分重量。

  直到我把他身上的鏈條全部解開後,我才抬起頭看向他。

  四目交投,兩個人的眼睛裡都有太多情緒在翻湧,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中。我是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而他,應該是還沒有辦法說話。

  在這個密閉陰暗的空間裡,整個世界縮小到只剩下我和他,人世間的鬥轉星移、潮起潮落都好像屬於遙遠的另一個世界。

  我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面孔,將他濕漉漉的頭髮全部撥到了腦後。

  我撫過他的眼睛,漫天星河在他眼裡緩緩流動;我撫過他的鼻子,晨曦微風在他鼻翼裡慢慢吹過;我撫過他的嘴唇,他張開嘴,用鋒利的牙齒溫柔地咬住了我!

  如果可以就這樣,藏在懷裡,咬在口裡,不放開!

  永遠都不放開……

  我鉤住了他的脖子,含著淚低聲說:「再抱緊一點。」

  他用整條魚尾包住了我,雙臂纏繞在我的背上。我像是個被蠶繭裹起來的蠶寶寶一般,被他緊緊地擁在了懷裡。

  我說:「再緊一點!」

  他越發用力,勒得我全身上下都痛,可是我們依舊想要更加用力,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嵌進對方的身體裡。

  我閉上了眼睛,想就這樣和他相擁在一起,直到時間變成灰燼、世界化為虛無。

  很久後,吳居藍的聲音突然響起。

  「小螺?」

  我微微動了一下,表示自己聽到了。

  他問:「Violet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我點點頭。

  他說:「你沒有答應Violet,我很開心!」

  如我所料,他聽到了Violet和我的對話。

  他說:「就算Violet不告訴你,我也會告訴你一切,我只是想讓你再多一些無憂無慮的時光,所以一拖再拖。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我會向你一一解釋。」

  我抬起了頭,盯著他問:「你愛我嗎?」

  他毫不遲疑地說:「愛!」

  我展顏而笑,又依偎到了他的懷裡。

  他愣住了,遲疑地問:「你……沒有別的問題了嗎?」

  我搖搖頭。

  他說:「你不生氣嗎?」

  我搖搖頭。

  在那個初遇的清晨,他看到我的第一眼,目的並不單純,甚至有過殺念。但是,事情因何開始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和結果。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愛,也清楚自己對他的愛。我不想再浪費我們的時間去糾纏一個開始,尤其,我們的時間也許已經很有限……

  我輕聲地叫:「吳居藍!」

  他溫柔地回應:「嗯?」

  「我願意給你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吳居藍微笑著說:「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你已經做了選擇嗎?」

  「嗯!」

  「你……」我口舌發顫,用盡全身的力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你真的不能……看著我變老變醜了嗎?」

  「對不起!」

  「呵……這樣也挺好!你只能記住我最美麗的樣子了!」

  我肌肉發顫地笑著,想讓自己舉重若輕一點,不要再加重本就已經很沉重的悲傷了。

  但是,淚水不由自主地湧進了眼眶。

  原來,他坐在我的床邊,凝視著我病中的睡顏,一筆一畫、仔細繪製出的那三張素描圖,不是因為想傷害我才那麼筆端細膩、栩栩如生。而是因為那是他心底深處最渴望實現的願望。

  千年漫長的壽命,卻不能再有短短幾十年去照顧我變老、變虛弱。

  我努力想克制,不想在他面前哭泣,卻怎麼都沒有辦法克制住。淚水潸然而下,猶如斷線的珍珠一般一顆顆滑落,墜在了他的脖頸上。

  吳居藍靚靚地擁抱著默默哭泣的我。

  從知道他身份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糾結我短暫的生命該如何陪伴他漫長的生命。我一直以為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了我,現在我才明白,他一次又一次的狠心拒絕是另有原因。

  不是我的生命有限,而是他選擇了讓自己的生命有限!

  他怎麼能對自己那麼冷酷呢?

  如果我臉皮稍微薄了一點,行動稍微遲疑了一點,他是不是就像小美人魚一樣什麼都不解釋地永遠消失了呢?

  可是,王子不愛美人魚,我卻愛他啊!

  他怎麼能讓我傷透了心之後,還懵懵懂懂,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他怎麼能對我這麼冷酷呢?

  各種複雜的情緒交雜在一起,像是蜘蛛網一般密密地纏繞進我的心臟,絞殺著我,讓我痛得似乎就要暈過去。

  我猛地張口,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頭。

  吳居藍紋絲不動地立在水中,沒有躲避,也沒有絲毫防禦,任由我重重地咬進了他的肉裡,一手還輕輕地撫著我的背,安撫著我的痛苦。

  我滿嘴血腥,看著殷紅從他的肩頭一點點向下蔓延,將水面染成了胭脂紅。

  我的眼淚洶湧而下,趴在他肩頭,失聲痛哭了起來。

  我現在才真正理解了,那個繁星滿天的夜晚,他的三個問題。

  「這就是你的選擇?」

  「就算會給你帶來痛苦?」

  「就算會給我帶來痛苦?」

  他質問的不僅僅是我,更是他自己。他強迫我思索的生離死別並不是指我離開他,而是指他離開我。

  吳居藍撫著我的背說:「我很清楚,奉獻的一方需要勇氣,接受奉獻的一方更需要勇氣!對不起!」

  我哭著搖頭,不需要對不起,也沒有對不起!

  一顆又一顆冰涼的、小石子般的東西墜落在我的臉頰和脖子上。剛開始,我沒有留意,直到有幾顆順著我的臉頰,滾落到他的頸窩。

  是……珍珠?

  我驚訝地抬起了頭,竟然看到一顆瑩白的珍珠從他的眼睛裡沁出,順著臉頰緩緩滑落,熒熒珠光,就像是一顆墜落的星辰,慢慢地消失在了天際。他原本澄淨美麗、湛藍如寶石的眼睛漸漸地變成了濃墨一般的黑色,根本看不到瞳孔,就像是所有星辰都毀滅了的漆黑蒼穹,沒有了光明,只剩下了悲傷。

  我慌亂地伸出手摸著他的眼睛,想要堵住他的眼淚。我一邊努力地微笑,一邊語無倫次地說:「不要傷心!不要傷心……你知道的,我臉皮很厚,比海龜殼都厚,我什麼都不怕!我真的什麼都不怕!不要擔心我,你看你那麼打擊我,我都能轉眼就滿血復活,我就是個抗打擊的奇葩小怪物……我剛才哭只是發洩一下,發洩完後我就好了!我很堅強,真的很堅強!不堅強能追到你這個老怪物嗎?你放心,我會好好的,一定會好好的,一定會活得比你在時還好……」

  我越說,一顆又一顆的珍珠滾落得越急。我的眼淚也不知不覺中再次潸然而下。

  我閉上了嘴巴,沉默溫柔地親吻著吳居藍的嘴唇。

  吳居藍說:「對不起!」

  我微笑著搖頭,對不起什麼呢?

  對不起你選擇了愛我嗎?對不起你選擇了讓我活下去嗎?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也就是我的選擇。

  我看著一顆顆落在我們身上的珍珠,含著淚,微笑著說:「這就是我的選擇!就算會給我帶來痛苦,就算會給你帶來痛苦!」

  愛情和人生一模一樣,永遠都是鮮花與荊棘同在。如果我的愛情是鮮花,我願意擁抱它的美麗芬芳;如果我的愛情是荊棘,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擁抱它的尖銳疼痛。

  因為,當我擁抱鮮花時,是吳居藍用甜蜜和微笑為我種下的美麗芬芳;當我擁抱荊棘時,他的整個胸膛早已長滿了用自己鮮血澆灌的荊棘。

  如果我們的相擁只能隔著荊棘,那麼我願意用力、更用力一點地抱緊他!即使荊棘刺穿我的肌膚,刺進我的心臟,只要能距離他近一點、更近一點!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8
發表於 2015-7-23 18:34:30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20 恒星一般的生命

  有的人註定是恒星,即使遠離,甚至死亡,那光芒依舊留在你的星空中,照耀著你。

  半個月後。

  我和吳居藍在海島舉行了婚禮。

  婚禮地點選擇了停泊在大海中的一艘遊艇上,既腳踏實地,又漂浮在海天之間。

  遊艇被江易盛和巫靚靚裝飾得美輪美奐,活脫脫童話故事中的夢幻之船。

  因為吳居藍對氣味和聲音很敏感,不喜歡嘈雜擁擠的人群,我也正好不喜歡,所以我們的婚禮只邀請了最親近的人。

  吳居藍那邊是Violet和巫靚靚。我這邊是江易盛和沈楊暉。爸爸仍在養病,沒有辦法參加,沈楊暉就算代表爸爸了。媽媽要照顧兩個孩子,人又遠在加拿大,也沒有辦法及時趕來參加婚禮,我答應了她會把婚禮的視頻發給她。

  其實,從法律上來說,一個周前,我和吳居藍已經按照最嚴格的法律程式登記註冊為夫妻。

  但是,這一刻,碧海藍天下,聽到Violet問:「吳居藍,你願意接受你身邊的女人成為你的生命伴侶嗎?分享生命賜予的所有榮耀,也分擔生命帶來的所有苦難?」我還是覺得心臟有一剎那幾乎停止了跳動。

  吳居藍握著我的手說:「我願意!」

  Violet問:「沈螺,你願意接受你身邊的男人成為你的生命伴侶嗎?分享生命賜予的所有榮耀,也分擔生命帶來的所有苦難?」

  我笑了笑,凝視著吳居藍的眼睛說:「我願意!」

  Violet說:「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彼此生命的伴侶,可以親吻你們的伴侶了。」

  吳居藍微笑著掀開了我的面紗,我閉上了眼睛,把自己放心地全部交給了他。

  大家吃完我和吳居藍精心準備的海鮮大餐後,決定告辭,把整個遊艇還給我和吳居藍。

  「祝你們蜜月愉快!」江易盛給了我一個大力的擁抱後,帶著沈楊暉坐小船先離開了。

  巫靚靚最後檢查了一遍船上的所有設備,叮囑我說:「隨時和我們保持聯繫!」

  「我會的!」

  Violet問:「決定去哪裡了嗎?」

  我說:「中國人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板凳抱著走,吳居藍到哪裡,我就去哪裡。」

  Violet笑了起來,感歎地說:「Regulus的海洋之行……很令人期待啊!一定會看到許多令人大吃一驚的事物,記得拍了照片給我們看!」

  我笑著說:「好的!靚靚送了我防水相機,我會善加使用。」

  Violet說:「那我們走了,等你們回來。」

  我把她們一直送到了船舷邊。

  巫靚靚已經下到了小艇裡,Violet正要下梯子時,我說:「Violet……」

  Violet停住了腳步,耐心地看著我。

  我覺得不好意思,欲言又止。

  Violet說:「您是Regulus的生命伴侶,不管任何事,我都願意為您效勞。」

  我越發不好意思了,回頭看了眼正在駕駛艙裡專心準備開船的吳居藍,確定他沒有留意我們。我往Violet身前湊了湊,壓著聲音,吞吞吐吐地問:「《Agnete and the Merman》的故事裡說……Agnete為金髮人魚生了孩子,是真的嗎?」

  Violet愣了一愣,忍著笑說:「是真的!」

  我漲紅著臉問:「那我、我……和吳居藍……」

  「也可以的。」

  我喜悅地說:「謝謝你!」

  Violet搖搖頭,「是我應該謝謝你!」

  我笑了笑,沒有再多言。

  Violet說:「祝你們蜜月快樂!」

  目送著Violet和巫靚靚開著小艇離開後,我正要彎身收起舷梯,吳居藍快步走了過來,「我來吧!」

  他把梯子收好後,轉身看著我,面無表情地問:「出發嗎?我的新娘!」

  他可真是永遠用最正經的口氣說著最不正經的話!我禁不住大笑起來,摟著他的脖子說:「出發吧!我的新郎!」

  他說過最想我陪他去大海上,從現在開始,我就陪著他去看他出生、長大的地方,分享他收藏的美妙時光和記憶。

  隨著天色越來越黑,我們的船距離人群居住的陸地也越來越遠,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了我們。

  吳居藍設定了自動駕駛,由著船慢慢地駛向海洋的深處。

  黑夜顯得格外寧靜,海浪起伏的聲音聽得十分清楚,像是某種生命律動的節奏,正在向我們傾訴著什麼。

  我和吳居藍赤身裸體地裹在一張大毯子裡,相擁躺在甲板上,靚靚地看著頭頂的蒼穹。

  繁星密佈、星光閃爍,璀璨的銀河橫跨在天上。

  無數星辰彙聚而成的銀河光芒萬點、絢爛閃耀,就好像一條波光粼粼、奔騰流動的大河。

  我向著蒼穹,伸出了一隻手,像是要去摘一顆星星。

  吳居藍的手從我的胸前,沿著肩膀、胳膊撫摸而上,繞過我的手腕,和我十指交纏在一起。

  漫天星光璀璨,照耀著我們交握的手。

  在整個蒼穹下,億萬顆星辰間,我們顯得多麼渺小,可是,渺小的我們,卻能看見浩瀚的整個蒼穹。

  在這漫天的繁星中,很多看似明亮閃耀的星星其實早已熄滅死去,有的甚至已經死了幾千萬年。可是,因為我們的眼睛依舊捕捉著它們的光芒,它們的美麗在幾千萬個光年之外被感知,和其他活著的星辰一起璀璨閃耀。

  生和死,在這瑰麗輝煌的宇宙間,根本難以分辨。

  有的人註定是恒星,即使遠離,甚至死亡,那光芒依舊留在你的星空中,照耀著你。

  ——〈全文完〉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9 03:0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