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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秋蟬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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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0:46 |倒序瀏覽 | x 1
秋蟬鳴 作者:淺草茉莉

世人皆道秦家三爺體弱多病,和善可親沒半點脾氣,
只有她這個貼身丫鬟切身體會過,他根本就是登徒子一枚!
明明病得雙眼冒出血絲,卻不好好休息,硬要她上床為他取暖,
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只要是他的要求她都狠不下心拒絕,
只好默默上床充當人體暖爐,讓他吃盡豆腐,
好幾次她都發誓不再理會他,卻總是一再破功,
誰教他雖然老是佔她便宜,但對她的確是好得沒話說,
舉凡吃穿用度,他總是將最好、最新的送到她手上,
她因被人誣陷而身陷囹圄,是他出面解救了她,
他甚至允諾同她成親,給予攜手一生的承諾,
他的真心讓她很感動,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嫁給他,
因為要讓他恢復健康,唯有將自己的心換給他,
既然無法長相廝守,她只有將愛慕深埋心底,假裝不在意他,
沒想到這種態度惹惱了他,讓他決定迎娶另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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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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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1:22
楔子

  驟雨急下的夜裡,十二歲的小公子躺在上等梨木雕花床上,原本沉睡的稚氣面容忽然扭曲起來。

  他用力抓住心口,身子不住扭動,胸前脆弱的肌膚已教他抓出一道道怵目驚心的血痕。

  他苦苦的掙扎,卻仍擺脫不了這份椎心之痛,終於忍不住發出淒厲的痛吟,驚醒了府裡所有的人。

  負責照護他的姚大夫首先趕到,不驚不慌的替他扎針緩和痛苦。

  過一會,親人陸續趕來,第一個先到的永遠是二哥,接著是爹,最後姍姍來遲的是大哥。

  大哥見他胸前插滿細針,痛苦抽搐的模樣,似怕病痛會傳染,皺眉往後站遠。

  只有二哥不怕的挨床邊,面色沉重的仔細瞧姚大夫如何替他醫治,若姚大夫需要幫手,也會毫不猶豫的借出手腳幫忙。

  至於爹,自娘幾年前過世後,身子近年來日漸衰弱,讓人攙扶著過來時,臉色竟比他還蒼白。

  姚大夫在他身上忙了大半夜也不見狀況好轉,他疼得連連抽搐,讓本來從容的姚大夫也不禁緊張起來,在他身上扎進比平常多一倍的針,直到天色將亮,他身上的疼痛才逐漸減輕,可折騰了一夜,他已是虛脫至極,好似風一吹就能將他吹散。

  見他命撿回來,大夥相繼散了出去,屋子瞬間冷清下來,可外頭雨聲依舊淅瀝瀝。

  「姚大夫,多謝你又救了三弟一命。」以為他睡了,人在外頭的二哥叫住也要回去休息的姚大夫,感激的說。

  「你不用謝我,這是老夫應該做的,只是……」姚大夫歎了口氣。

  「姚大夫直說無妨。」二哥的聲音聽起來頗沉重。

  「那老夫就大膽直言了,三公子的心絞症一年比一年嚴重,瞧這光景,怕是挨不過十五歲。」

  聽見這話,他虛疲的眼皮倏地睜開。他活不過十五歲

  他拚命努力了十二年,仍只能再苟活三年?

  老天既要他如此早夭,當初又何必讓他出世?甚至還累得娘親在產他時得了妊症,自此失了健康,與他同樣終日臥病在床最終病逝。

  他恨,他不甘,他自出世就受盡苦難,忍了旁人無法忍的病痛,甚至不曾到外頭享受過沐浴日陽的滋味,更不曾在園子裡跑過一回、賞過一次落櫻、大口咬過冰糖葫蘆,或是與同年紀的人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他僅能做的,就是與黑暗為伍、與醫藥共存,他不能大聲笑,不能大口喘息,不能肆無忌憚的狂食,他都這般忍耐了,為什麼還是不能活下去?

  此時雨停了,二哥與姚大夫交談完畢,相繼走遠,一陣陣蟬兒唧唧的叫聲由戶外清晰的傳進屋裡。

  蟬兒嘶鳴於夏秋,不久即死,這是在預告他的人生如秋蟬一般短暫嗎?

  不,老天若要如此待他,他不服,絕不服,老天要他死,他偏偏要活,用盡法子也要活過十五歲,不,他要長命百歲,就算用其他的人命來換,他也要活下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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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2:38
第一章

  秦府有名丫頭惡名昭彰!

  傳言,白琰王朝首富秦家的三位男主子都對她有情,因而爆發出一連串醜聞,鬧得人盡皆知。

  話說秦府三兄弟,大爺秦在松,雖已有十房妻妾,卻仍對這俏丫頭垂涎不已,幾次想強娶為第十一房小妾。

  二爺秦藏竹為她與貴為郡主的妻子翻臉,郡主氣憤之下抱著幼子跳水,造成一死一傷,兒子死了,郡主發瘋,他受此打擊離家出走,至今不知去向。

  至於老么秦有菊,自幼體弱多病,終日臥床,一年到頭臉上難得有幾日的好氣色,而他對這名丫頭亦是情有獨鍾,幾次言明將來非她不娶,至今嚴守諾言,已滿二十,仍未娶親。

  一個丫頭能攪得秦府三個男主子為她失常,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人人喚她秋兒,她原是秦府一名遠親的丫鬟,隨家道中落的女主子前來投靠,但來到秦府沒多久,女主子便鬧出未婚產子的醜事,最後甚至難產身亡。

  照理說主子既死,她就該離開秦府才是,但為何不,理由是--

  「我說老三,雖然老二將當家的棒子交給了你,可你這破身子我瞧了還是挺擔心的,要我說,你不如像從前一樣,繼續養病閒適,別操勞這些事了,大哥我再不濟,好歹也娶了十房妻妾,這些女人在咱們家吃吃喝喝這麼多年,也該讓她們做點事。

  「我觀察過了,我那第八妾頗精明能幹,重要的是對我死心塌地,將家業交由她打理最為穩固。」秦在松內舉不避親,在廳堂上說服么弟將大權交出,眼珠不時飄向站在一旁伺候的俏丫頭。

  那佳人有雙剪水瞳眸,朱唇皓齒的,令人瞧得心癢難耐。

  「咳咳……」雖然已是春末夏初,但秦有菊仍是頭戴暖帽、肩披白狐暖裘,兩片薄唇血色極淡,剛才開口,就先咳起來。

  而他身上帶有一股藥香,幽幽沉沉,聞起來舒服不膩。

  秦在松聽了嫌棄的皺起眉,而後將放在俏丫頭身上的目光收回,改瞧向自家兄弟。

  「瞧你咳的,你這身子--嘖嘖!」一副看不下去的樣子,他頻頻搖頭。

  「三爺,潤潤喉再說話吧。」秋兒倒了杯溫水遞去。

  感激的接過喝下,喉嚨不再發癢後,秦有菊才歉然的朝大哥道:「不好意思,我這破身子讓大哥見笑了。」

  他撇撇嘴。「再怎麼見笑,自家兄弟還能怎麼著?我看你就依了我的建議,讓我那位八媳婦接手管家吧!」

  秦有菊面有難色。「可是嫂子是女流之輩,咱們白琰王朝對女子拋頭露面總是忌諱……再說,她好像是怡紅院出來的,我怕……由她代表秦家出去談生意,旁人會不服。」

  聽了這話,秦在松臉皮繃了繃。他性好漁色,經常流連妓院,見美的、有風情的就娶回家,這第八房小妾就是妓院的紅牌。

  「若你嫌她出身不好,那也還有我的第五妾,她過門前幫娘家人賣豆腐,被稱為豆腐西施,她做過生意,有經驗的,我讓她在帳房裡管帳,不用到外頭去應對,讓你省些工夫看帳以免傷眼,如何?」他又提議。

  「咳,大哥用心良苦想替我分憂,小弟不勝感激,不過二哥走時將家業交給了我,我不好辜負,說什麼也要撐下去才行。」秦有菊仍是客氣的婉拒。

  「你--你這死腦筋,我這般費心計較,你當只為我自個兒嗎?老二丟下一切一走了之,擺明不管咱們死活,要咱們自生自滅,再說了,我這性子和你那身子,都不是主事的料,為了確保咱們未來的日子能繼續富闊安穩,自然得將大權交給有能力的人,這利害關係

  你懂是不懂」他氣急敗壞的說。

  三兄弟裡就數老二最有能力,他自個兒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早年曾不自量力的主事過一段日子,結果險些將秦家大業給毀了,讓一家老小上街喝西北風,自那之後,他不敢再以長兄的身份插手管事,情願當個閒閒無事的大爺,成天在妓院裡泡著。

  然而自個兒雖撐不起家業,老三卻也不是可靠之輩。從小到大,都不知在鬼門關前走過幾回了,可這小子總有辦法再折回來,儘管小命勉強保住,但身子嬌貴得很,根本禁不起操勞,要知道,秦家可不是一般富戶,而是跺個腳就足以讓國庫坍去一角的大富之家。

  秦家龐大的生意,可不比皇帝治國簡單,想想老二會走,或許不單是跟郡主嘔氣,多少也跟沉重的家業脫離不了干係,老二這是聰明,早早抽身過他輕鬆舒服的日子。

  「大哥的意思我懂,您是擔心小弟擔不起秦家的重責大任,可小弟卻不這麼認為,我身子是差了點,可腦袋並不差,舉凡和帳有關的,我樣樣做得到,不比二哥差多少,二哥既放心我當,那大哥也不必太擔憂,小弟不會讓你失望的。」他溫文的說。

  秦有菊身形雖瘦削,可五官十分立體,輪廓斯文而清俊,別有一番俊逸清遠的氣質,說話時雖未顯鏗鏘有力,但聲音溫厚令人不忍拂之。

  若一般人與他說上話,定對他服服帖帖,自然而然從之順之,但秦在松根本不吃他這套。

  「你這小子,怎麼也與你說不通,隨你想怎樣了,這家業你愛管就管去,可你憑什麼扣我的月銀,從五百兩變成四百兩,這讓我怎麼養活那一院的妻妾」秦在松怒問。

  這才是他扯了半天的重點,管他家業誰去扛,今兒個他討的就這一條,秦家三兄弟除公款外,每月另有銀錢私用,想老二在時也沒敢動他的月銀半分,但這病老三居然一掌權就扣他銀子,他活得不耐煩了嗎?

  「你的月銀被扣了?這事兒……我得問問秋兒。」秦有菊皺皺眉後道。

  「問秋兒?」關她什麼事?

  「我忘了對大哥說一聲,我當家忙,就將發月銀的事交由秋兒打理了。」他解釋。

  「我的月銀你讓秋兒來發放?」秦在松愕然。

  「是啊,秋兒的腦筋靈活,對帳又頗有一套。秋兒你說,為什麼要扣大哥的月銀?」秦有菊轉而問向身邊的俏丫頭,讓她解釋理由,免得大哥一怒,連屋子都給拆了。

  秋兒長睫輕揚,秋波微轉,她雙眸含笑,款款走上前。

  「大爺平日月銀五百兩,可近半年來已經透支近兩千兩,這筆錢遲遲無法補回來,我只好先由大爺的月銀裡扣,每月扣一百,直至兩千兩歸庫為止。」她聲音清脆乾淨,比銀鈴聲還悅耳,數帳時頭頭是道,一點也不含糊。

  「你……你這是追債?」

  「大爺瞭解就好。」她白玉般的臉龐微笑起來,螓首輕點。

  「你一個丫頭什麼身份敢向我討債真是反了,反了!」秦在松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手一揮,將眼前的樟木茶几給掀了。

  秋兒柳眉一挑,不驚不懼,姿態秀美的站得挺直。「想當年二爺當家時,因故挪用了公款,您不也來追債,道是親兄弟明算帳。那二爺二話不說,馬上賣私產補回,還連利息也一塊算了,而您,我還沒算利息,若以五分利計算,每月還得多扣您一百兩銀才行。」她

  不疾不徐的說。

  秦在松被堵得說不出話。

  她見狀,笑了笑,轉向秦有菊問:「三爺,我這樣處置可妥當?」

  「妥當,甚為妥當,相當公正。」他連連頷首。

  「公正個屁!」秦在松氣憤的由椅子上跳起。「老三,你比老二還狠,竟放任一個丫頭騎到我頭上來!」

  「大哥,話不是這樣說,秋兒說的也沒有錯,公私要分明,否則咱們家這本帳豈不是要亂七八糟?」秦有菊實事求是的說。

  「你!」秦在松咬牙。「好,月銀這事我就不計較了,可我問你,當初說好咱們南郊的那塊地要賣給翠花娘家的,為什麼又反悔了?」他再尋事質問,翠花正是他的第十房小妾。

  「南郊的那塊地是嗎?那我得再問問秋兒了。」

  「又問秋兒」秦在松芝麻綠豆眼一瞪,簡直要噴火了。

  秋兒嫣然一笑。「這事兒是我阻止的。」

  「你憑什麼?」他橫眉豎目的問。

  「是這樣的,那塊地賣了也無所謂,可買方出的價格不太合理,我讓人先去評估評估後再做打算。」

  「當初說好是兩百兩,怎能出爾反爾,這教我怎麼跟翠花交代?」

  「那塊地值一千五百兩,兩百兩賤售未免太不合理,難不成您是故意讓咱們損失,好圖利翠花夫人的娘家?」

  「我……」事實確實如此,翠花成天哄著他送塊地給她家人,那女人才進門一年多,自個兒對她還新鮮著,她的要求怎好拒絕,也就勉勉強強答應了,可這塊地歸公,不能由他一人作主,且當家的畢竟是老三,便說由翠花娘家買下,那兩百兩其實是由他咬牙拿出的

  ,本想老三軟弱,哪敢質疑他的決定,哪知道老三沒意見,有意見的竟是秋兒,這像話嗎?

  「地是我秦家的,我要以多少錢賣出是大爺的事,你這丫頭管得著嗎?」

  秋兒瞧向秦有菊。「那請三爺決斷好了。」她將問題丟給當家的去解決。

  他不禁為難起來。「大哥,那地是咱們兄弟的,只要價格合理,小弟沒意見,你若真要送給翠花嫂子,自家人就打個折,算你一千兩百兩吧。」他開了價。

  「一千兩百兩,我還欠公款兩千兩沒還,哪有錢再拿出來?」秦在松愕然。

  秦有菊無奈地說:「大哥,翠花嫂子只是您十個小妾之一,若送出這塊地,對其他九位嫂子怎麼交代?難道每個人都比照辦理,人人送上一塊地?就算如此,這也是大哥的私務,總不好要小弟全都幫襯吧?」

  「這……」秦在松又啞口了。人家說得合情合理,的確沒義務幫他每一房妻妾都置田產。「那……好……好吧,算你說得有理,可另一件事,你又怎麼說,我安排一位新管事進府,為什麼你不准?」

  「這我得再問問--」

  「這也要問秋兒」不用么弟說,也已經知道他要問誰了。

  「是啊。」他笑咪咪,彷彿理所當然。

  秦在松火冒三丈。什麼都要問過秋兒,敢情她已成了他秦家的當家主母了!

  秋兒正要步進秦有菊的屋子,姚大夫迎面走出來,見到她,姚大夫花白的鬍子聳了聳,笑開嘴。

  「秦小子才念著你,你就過來了,你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聽了臉微紅。「姚大夫說笑了,我不過是來替三爺送東西,哪裡就心有靈犀了,沒這回事。」

  姚大夫更加故意的取笑。「是是是,是老夫胡言,沒的事,沒的事,那老夫就先告退,不打擾你小倆口了。」

  這句小倆口又讓她微紅的臉蛋加深了顏色,益發顯眼。「姚大夫!」

  瞧她惱羞的樣子,老人家捋著鬍子,笑笑走人。

  姚大夫一走,秋兒立刻瞪眼氣惱的往屋裡去。「定是您對姚大夫胡扯了什麼,否則,他不會每回見了我總要消遣那麼幾句,我拜託您不要--啊,我什麼都沒瞧見!」她原本大聲說著話,進去時秦有菊正在更衣,見他敞著胸膛,她趕緊尷尬的背過身。

  沒料到她會闖進來,他連忙加快穿衣的動作。「好了,好了,我穿好了!」整裝完畢,他馬上說。

  她這才面紅耳赤的轉回身。其實是她疏忽,姚大夫來必是為他針灸,扎針得脫衣,是她情急沒問就闖進來。「三爺,對不起,是我無狀了。」她認錯。

  「沒關係,沒關係,是我動作太慢,明明聽到你的聲音了,卻還是慢吞吞,害你受到驚嚇,我真是歉疚。」秦有菊懊惱的說,眼瞼微垂,藏在眼皮下的黑眸悄悄露出幾分詭笑。

  「三爺別這麼說,明明失禮亂闖的人是我,反而讓您不自在了。」這下她連方才進來時在氣什麼也給忘了,滿腹的羞愧。

  「算了算了,咱們也別互爭誰錯,秋兒過來找我有什麼事?」他和煦的問。

  「喔,這是府裡這個月的帳,我已核對好,拿來讓您過目。」她將抱在懷裡的帳冊遞過去。

  他伸手要去接時咳了起來,她只得先將帳冊丟一旁,上前拍他的背為他順氣。

  「可好些了?」秋兒緊張的問。

  「沒事,可能是晨起時,我讓人將窗子打開,晨霧跑進屋裡,一上午就咳個不停,咳咳……」說著又咳了起來。

  她忙為他倒杯水潤喉,他喝了水後勉強露出笑容。「別擔心,我好多了,那帳冊--」

  「既然您身子不舒爽,今兒個就別看了。」她不願他操勞。

  「也好,不過……」他俊目飄向桌案上一大疊昨天各商號送來的帳冊,表情有些無奈。「這些明兒個得發回去,可我還來不及核對,也不知帳有沒有問題、清不清楚……」

  「這些帳我幫您瞧便是。」她自告奮勇。幸虧從前老爺請先生教小姐讀寫算數時,小姐拉著她一塊學習,否則這會就算想幫忙,可面對一本本厚如牆壁的帳冊,她也無能為力。

  「這豈不要勞累你了?」他萬分不好意思。

  「不會的,我眼力好、動作快,入睡前我定能核對完成。」她保證道。

  「這樣啊……那就……咳咳--」

  「您別再說話了,坐一旁休息去,等帳核對完了,我叫您一聲便是。」受不了他弱不禁風的樣子,她打斷他。

  秦有菊也識相,馬上閉上嘴到一旁喝茶吃點心,讓那丫頭夙夜匪懈,幫他賣力工作。

  他微笑地瞧著她工作起來時而皺眉時而點頭,挽起的髮絲有幾縷垂落下來,模樣可愛又性感。

  秋兒來到秦家四年多了,已經由青澀的小姑娘,長成美麗的女人。

  這丫頭心地善良,動不動就為點小事感動落淚,又因個性雞婆熱心,什麼事都搶著做,結果搞得自個兒成天累兮兮,偏又笑著不喊累,多單純的一個姑娘啊。

  與他截然不同,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做什麼都熱情十足,不像自己,只有擺脫不去的病痛……

  他悠悠想起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況--

  那夜,他捂著胸口痛縮在櫻花樹下。聽姚大夫說今年園子裡的櫻花開得特別繁華茂盛,他好想瞧瞧落英繽紛的絕景到底是怎樣的詩情畫意,因此背著姚大夫以及一堆照顧他的丫鬟、小廝,半夜偷溜出來賞櫻。

  他知道他們是為他,怕他出意外才不讓他出屋吹風,可他實在好奇,姚大夫將櫻花落形容得那麼動人,他有生之年不來瞧瞧豈不枉費?

  而這一趟還真教他開了眼界,這不像牡丹那麼濃郁嬌艷,櫻花香氣淡淡的,一朵朵粉嫩的紅色花瓣如雪飄落,在空中漫天飛舞,映得一園的爛漫霞鮮。

  他瞧得目不轉睛,讚歎不已,激動得只想抱住這一園的繽紛。

  正當他被美景迷得失魂時,心臟猛然一陣收縮,劇痛瞬間席捲而來,他跪倒在地,整張臉白得沒有血色,冷汗由每個毛孔竄出,他曉得自個兒又病發了。

  在這深夜無人的地方,他的頑疾發作了!

  他痛得倒在地上無法動彈,就連開口求救的聲音都發不出來,胸口疼得有如火燒,他心想,為了貪圖這一瞬的美景,自己恐怕得死在這一片的櫻海中了……

  就在雙眼逐漸迷離時,一道纖細的身影闖入花海,那女子年紀似與他相當,而那與櫻花相映紅的粉頰竟是令人捨不得移開視線,他幾乎以為自己看見了仙子,捨不得闔眼。

  「喂,你怎麼躺在這裡?春夜裡也是很冷的,咦?你……怎麼冒這麼多汗,衣裳都濕了,喂,你起來啊……」

  音色好聽極了,脆脆的好像咬果子的聲音。

  「啊,你是不是病了,這可怎麼辦?」她聲音變得焦急。

  他想請她別急,回菊院找姚大夫過來,可他幾次張口,就是發不出聲音。

  「哎呀,你病得連話都說不了了嗎?這可真慘……算了,別說了,我背你去求救。」

  纖弱的她竟要背他?沒了血色的臉龐忽然湧出一股熱氣,代表的是他羞惱的心情。

  一個大男人卻讓女人背,真丟臉!更何況,他根本不相信她背得動他。

  可她大大吸了一口氣後,奮力的將他往自個兒背上扛,搖搖晃晃地居然也開始走步。

  真是奇蹟,到底是自個兒太瘦,還是這丫頭有神力?竟然能拖得動他!

  「喂,你可別昏過去,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她邁著牛步,使盡力氣的走,邊走邊問,試著與他說話,怕他這一昏就醒不來了。

  「梅、梅兒……」他努力幾回,終於發出微弱的聲音。

  「梅兒?梅花的梅?」她再問。

  發不出聲,他只好拉了拉她的長髮,表示沒錯。

  「怎麼取這樣的名字啊?抱歉,我不是說這名字不好,只是聽起來很像女孩子的?」察覺自個兒的語氣帶著嫌棄,她忙又解釋。

  他心口處還痛著,半闔著眼,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想告訴她自個兒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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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2:51
  他們三兄弟的名字本是以松竹梅取的,事實上,到他時,爹娘期望是個女娃,才好配上這個梅字,偏又生出個男丁,娘便主張梅字留待下一胎生女娃時再用,遂為他另取名菊,可惜娘生他時損了身子,再沒有其他孩子。

  娘心有遺憾,總喜歡將他當成女兒養,不喚他有菊,不時稱他梅兒。

  自從娘三年前過世後,再沒有人這樣喚他,此刻卻把這名字告訴她,他也鬧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麼?

  「我與小姐剛到府上,梅兒這名字沒聽過,所以我該送你回哪兒去好呢?」她煩惱的問。

  他身子太難受,想讓她送他回菊院卻說不出來,只能趴在她的背上喘息。

  「真是的,既然你說不了話,那我只好先帶你回勾欄院,讓小姐幫著想辦法救你。」她無奈的做出決定。

  這人其實還挺重的,她冒著腰被折斷的風險,搖搖晃晃地背著他回自己和主子住的院落去。

  他恍然。原來她是勾欄院的人,聽說府裡來了姓蘇的遠親,還將二哥撥給她的院落取了個妓院的名稱,被當成笑話在府裡傳開,負責照顧他的下人有把這事對他提,他聽了只覺這位親戚定是位妙人,而背著他的這丫頭來自勾欄院,那便是那親戚身邊的人了。

  小丫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拖著他,可才走出園子,就聽到外頭炸鍋似的沸騰聲。

  「三爺,咱們總算找到您了,天啊,您又病發了嗎?」

  「快,快去通知姚大夫--」

  「你是什麼人,怎麼可以帶三爺到園子來」

  「我……」

  「你知不知道三爺身子有病,哪能出屋子,是存心想害死三爺不成」

  「我……」

  「三爺要是有什麼萬一,你這不知死活的丫頭要負全責!」

  「我……」

  「走了走了,帶三爺回屋救治先,這丫頭回頭再教訓!」

  幾個人七手八腳將他由她背上移開。

  見到她被誤會,一副啞巴吃黃連的氣呼呼神情,他不由得紅了臉,覺得自己真沒用,幫不了她。

  再不敢多瞧她一眼,他繃著臉任人將自己帶走,可臨走前,他聽到她跺著腳,氣惱的嘀咕道:「又不是我帶他出來的,這樣冤枉我,真是過分……梅跟菊差這麼多,臭小子敢騙我,下次遇見……」

  下次遇見他如何?他沒聽見,可他心知一定是饒不了自個兒的。

  「三爺,睡著了嗎?三爺?」

  坐在椅子上低首半瞇眼的他沒應聲,像是睡著了。

  秋兒噘起粉唇。「什麼嘛,這就睡著了,還沒一個時辰呢!」她瞧著滿桌的帳冊,一本厚過一本,再看看外頭的天色,煩惱著方才說了大話,雖然離入睡還有些時間,可若要在上床前核完帳是不可能的,自個兒非得通宵熬夜才行。

  盯著那坐著都能睡的傢伙,她不滿的瞇眼,「瞧您都向大爺說了什麼?『我身子是差了點,可腦袋並不差,舉凡和帳有關的,我樣樣做得到……』」她學著他溫文低沉的語氣說話。「是啊,這些都難不倒您,可偏難倒我了,吹牛也不打拿稿,見您熬夜我能放心嗎?

  這不是全撿來自個兒做了,當真是欠您的,當初小姐與二爺要走時,我就該跟他們一塊走才是,留下來簡直是自找罪受!」她咕噥。

  她瞧天快黑,不久就晚膳了。

  「姚大夫交代他三餐得正常,這一睡不就錯過晚膳了嗎?真是的,既然要睡也不上床去睡,這是讓我再背他一回嗎?」她喃喃道。

  腦子忽然憶起那年在櫻花下背他之後的事--

  她在菊院外探頭探腦。前日那傢伙被人接走後,隔日便有人上勾欄院來道歉,說他家主子是自個兒偷上園子與她無關,這事是誤會,要她別見怪。

  她大人大量也不計較,收了那人送的一包杏花糖便算了,可小姐聽說這事後,卻十分好奇秦家老三是怎樣的人。

  小姐手上正在寫一本有關秦家二爺秦藏竹的八卦文,而他病魔纏身的弟弟秦有菊也是挺戲劇性的人物,因此小姐讓她過來探探,可有趣聞能寫入書中?

  小姐喜歡寫作,立志做個揚名立萬的大作家,自個兒奉命過來,自然得探個仔細,而她其實也很好奇,聽說三爺自幼身子骨差,成天臥病在床,怎會自個兒跑出屋子,在櫻花園子裡病發無人照顧?

  另外,她還聽過一個詭異的傳聞,許是照顧生病的主子太辛苦,近來在菊院伺候的下人陸續不明原因的死了。

  這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令人匪夷所思。她走進菊院,這院落的規模比勾欄院大了好幾倍,她走著都快迷路了,小腦袋東探西探想找個人「聊聊」,看能聊出什麼八卦來。

  院裡人不少,卻是個個忙碌,不是在煎藥就是打掃環境。聽說這位三爺非常愛乾淨,受不了一點灰塵,所以在這打掃的人力比其他院落都多。

  見這些人皆埋頭在工作上,她也不好打擾,只好自個兒瞎晃,晃著晃著,晃至一間特別僻靜的屋前,見屋門是開的,也沒多想就拉長脖子往裡頭探去--

  「喂,你新來的嗎?杵在這兒做什麼,沒見大夥都在忙?喏,三爺說要洗手,這盆水你端進去。」忽然不知從哪冒出的人塞了盆水給她,順道推了她一把,將她推進屋裡去。

  屋裡有兩個人,一位是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老夫子,另一位她見過,就是今兒個她要打探的人,秦家老三秦有梅……有菊。

  想起他騙她,她心頭不由得起了悶氣,不懂他騙她做什麼,那時他都快病發身亡了,還有興致耍著她玩?

  聽見有人進屋,秦有菊抬首朝門邊望去,立即露出吃驚的表情,但很快又面無表情,好似根本不曾見過她。

  他的態度讓她更惱,自個兒雖算不上是他的救命恩人,好歹也沒在乎男女授受不親的咬牙背他,這樣的犧牲不值他親口道謝嗎?

  不道謝也無所謂,但這樣冷漠的態度就有些過分了,莫非嫌她只是下人,還是跟著小姐過來依親的人,因而瞧不起她吧?

  既是如此,昨兒個又何必打發人來道歉,這一點意義也沒有,為了不招人怨,她還是走的好。想到這裡,她轉身就要出屋子。

  「小丫頭,你端著水要上哪兒去?還不快過來讓秦小子洗洗手,老夫要在他手腕上扎針了。」老夫子在她出去前叫住她。

  她往手上瞧,倒忘了自個兒手中還有一盆水,只得板著臉走回來,不情不願的將那盆水放在秦有菊面前。

  忍不住地,她又瞥了他一眼,想確認他是不是真沒認出她來?

  可這一瞧,發現他的臉竟泛起可疑的緋紅?是天氣太熱還是他又不舒服了?可看他臉雖紅,那神情依然冷得很,完全不想和她說話的樣子,她氣堵,秦家人眼高於頂,沒關係,她放下東西就走人。

  「喂喂喂,你這小丫頭怎麼做事的,放下水盆就想走,要走也得先將秦小子的於洗淨。」老夫子又攔人。

  「幫他淨手?這他不能自個兒來嗎?」她伺候小姐這麼多年,小姐也沒嬌貴到連淨手這種小事都要她幫忙。

  「我我自個兒可以的。」秦有菊終於發聲,那耳根莫名其妙的也紅了。

  「你自個兒哪行,這藥敷了半個時辰都干了,要洗乾淨,我才好繼續扎針。」老夫子提醒他。

  她這才瞧見他手上抹了層厚厚的藥膏,自個兒清洗不容易,才需要人家幫忙,而且她還聞到一股臭昧由那團藥膏傳出來。

  她曉得這位老夫子是誰了,不就是秦府有名的姚大夫,他曾是前朝御醫,金栩國破後,秦家人便重金禮聘他為秦家老三治頑疾,聽聞他擅長用針,不過在扎針前常有奇怪的動作,比方說敷上奇臭或奇香的藥草,或者進到冰池裡泡上好一會才開始醫治等等。

  藥膏這麼臭,她不禁皺眉的想往後退,不巧見到秦有菊羞搬尷尬的表情,也自覺太失禮,再說對方是秦家的主子,自己與小姐寄人籬下,再怎麼樣,態度也不能不恭敬,萬一連累小姐被秦家人趕出去就不好了。

  蘇府出事,老爺、夫人雙亡,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人肯收留,可不能因為自個兒的無禮害小姐得罪秦家。

  這一想,她忙又往前跨一步,亡羊補牢道:「三爺,讓秋兒幫忙吧。」

  「不用了,我自個兒來就行了。」秦有菊漲紅臉的拒絕。

  「三爺真的不用客氣,請將手伸進水裡吧,秋兒保證絕對將您的手洗得乾乾淨淨的。」她說這話時樣子有些諂媚。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我說不一」

  「三爺莫不是對秋兒惱了?讓秋兒給您賠不是吧。」她索性抓過他的手,硬是要幫他淨手,哪知一碰著,一股奇異的電流同時竄進兩人的身體裡,他們嚇一跳,不約而同縮手,但她縮得太急,手撞上桌緣。「哎呀門她疼得輕喊出聲。

  他大急。「你沒事吧?」

  「沒受傷,只是疼。」

  「會疼就是傷了,我瞧瞧。」

  他探過去要檢視,還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她不好意思的抽回手,這一拉一扯,兩張臉不知怎地就撞上了,痛得同時兩人摀住鼻子,鼻血都流出來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不過淨個手也能弄出鼻血?」姚大夫大笑,身子跟著晃了過來,打算瞧瞧兩人的傷勢,只是不經意的瞥見水盆裡的兩滴血後,他臉色微驚,連笑臉都收了,專注的往盆裡瞧。

  發現他的異狀,秦有菊也往水盆裡望去,當他見到兩滴血緩緩融合在一起後,也不禁變了臉色。

  鼻血滴進水裡有什麼好瞧的?見兩人神情奇怪,她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們瞧出什麼了嗎?」

  「咱們……」

  姚大夫瞧她的目光變得深詭起來,就連秦有菊的眼色都有幾分的毛骨驚然。

  「你們……怎麼了嗎?」她聲音克制不住的顫抖。

  「咱們沒怎麼了。」姚大夫的語氣說不出的詭異。

  「那……還需要我幫忙淨手嗎?」她問向同樣有著怪異表情的秦有菊。

  「不用了,你還是走吧。」他讓她離去。

  這回她沒再堅持幫忙,趕緊離開。

  那之後,秦家三爺就經常托人送她東西,有時是一朵小菊花,有時是一支小簪子,有時是一本書,鬧得全府的人都知道三爺瞧上她了。

  而自個兒瞧上他了沒呢?她思緒回到眼前坐看都能熟睡的男人身上。

  「您這幾年身子到底強健不少,我背不動了,喂,三爺,別睡了,就要用晚膳了,不如吃完飯再睡吧。」她輕推他肩頭,想喚醒他。

  可他似乎睡沉了,一動也不動。

  「三爺,三--」聲音驀然一緊,見他臉色死白,她輕顫地伸指去探他鼻息,生怕自個兒一時疏忽沒留意,他就在她眼前出意外了。

  當她嚇得臉色發青時,秦有菊突然睜開清澈的眼睛,她驚了下。「您一」

  他伸了懶腹,朝她露齒一笑。「我睡了一覺,精神都來了,肚子也餓了,咦?你怎麼了,臉色這樣嚇人?」

  「我怎麼了?您這可惡一」

  「你不會以為我沒氣了吧?」他忽又露出吃驚的神情,然後是一臉的喪氣,怪自個兒無用,又讓她擔心受怕了。

  「我……我沒以為您怎麼了,我是過來提醒您該用膳了。」見他那自怨自艾的神情,滿腔想罵人的話瞬間香回肚子裡,他也不是故意嚇她,是她自己多想的,這如何能怨他?

  她雙手揉揉臉又折回桌案上,她這小心臟雖然天生比他強壯,可經過她這些年來的摧殘,老實說,不大好使了,稍稍刺激就覺得虛脫。

  「三爺待會自己用膳去,不用叫上秋兒,我不餓。」這會她連飯也吃不下了。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成。」他走過來抽走她面前的帳冊,強拉她一起用膳。

  「您別牽我的手啊,萬一教人瞧見,又要解釋不清了。」她急說。

  「解釋什麼,這是事實不是嗎?」他笑嘻嘻的表示。

  「什麼事實?事實就是我沒瞧上您,您也別指望我,我留在秦府幫您幾年後,就要去塞外找小姐與小主子去,我答應過老爺、夫人要伺候小姐一輩子的。」瞪著他,她沒好氣地說。

  秦有菊拉下臉。「你要伺候二嫂一輩子,那我這輩子怎麼過?」

  「我哪管得著您怎麼過,總之,咱們是湊不在一塊過的。」

  他面色更沉。「你這是……這是……咳咳……」他一激動,馬上就咳了起來。

  秋兒本來不想理睬,可又見不得他咳,便又急又氣的靠過去。「您這是故意的嗎?老是找我碴。

  「我哪是故……故意的……咳咳……咳咳……」

  「還說不是的,您咳得都要嘔出血了」

  「我--」

  「秋姊姊,有外找」屋外跑進一名年約十五的丫頭,她名喚杏珠,是剛到菊院當差的人,秋兒見她年紀小,平常對她頗為照顧,杏珠沒留意屋裡氣氛如何,喳呼呼地就闖進來。

  「外找,誰找我?」居然會有外人到秦府指名找她,她在京城可沒什麼親友。

  「是啊,都入夜了,誰找秋兒?」秦有菊也關心的問,儼然忘了他們方才在爭執什麼。

  「表哥,那俊得不得了的男人說,他是秋姊姊的表哥」杏珠露出一臉迷醉的模樣。

  「俊得不得了的表哥?」秦有菊雙眉緊鎖,向來溫潤的眼神也變得犀利。

  「表哥?莫非是武陵表哥?門秋兒一臉欣喜,琳地由他身旁跑過,歡天喜地的去見她的武陵表哥。

  秦有菊面色一陰,跟在她身後。

  瞧著他難得帶殺氣的背影,杏珠喃喃道:「三爺該不是吃醋了吧?」她也興勿匆地前去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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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3:09
第二章

  一早,秋兒走在長廊上,眉頭深鎖。

  昨兒個武陵表哥突然來訪,說是要帶她回鄉,令她頗煩惱。

  當年爹娘逝世時,親戚無人願意對年僅九歲的她伸出援手,她才會自願賣身江南縣令蘇家伺候小姐,幸虧小姐待她如姊妹,兩人比親人還親,因此蘇家敗落後,她仍願隨小姐到京城秦家依親。

  而在秦家的這四年多裡,小姐與秦家二爺從相戀到誤解,再到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戀,好不容易得以雙宿雙飛,到無人認識的地方重新生活,而自個兒隨小姐來到秦家,亦出了許多麻煩,光與秦家三位男主子牽扯不清的事就教她暗譽受損,名聲爛透。

  不堪的壞名聲甚至傳回江南老家,表哥才會專程來帶她回鄉,不讓她在京城受人欺負。

  但她很意外遠在江南且許久不曾聯繫的表哥,怎麼會突然關心起她?

  她不解的搖頭,又想起昨兒個三爺聽到武陵表哥要帶她走時的神情,那拉下臉的樣子怪可怕的,還立即命人將武陵表哥趕出秦府。

  幸好她及時阻止,並保證不會跟武陵表哥走,三爺才肯讓他暫時在府裡住下,聽她解釋外頭瘋傳的那些荒唐流言都不是真的。

  而她現在正要去菊院,把昨兒個因表哥突然到來而擱下的工作趕完,期待傍晚前能發回給各號主事,別耽誤了他們的工作。

  秦家事業就像龐大的齒輪,若是中心柱樵住,整具齒輪便動不了,要是經常卡樵,大齒輪可是會廢掉的,二爺將秦家交給三爺,小姐又將三爺交給她,照這麼推論下去,那傢伙的責任就是她的責任,所以她只能苦命的幫他幹活。

  長廊的那頭就是菊院,時間有限,她加快腳步過去。

  「且慢、且慢,秋兒姑娘,且慢啊則身後突然有人喚她。

  聞聲,她停下腳步,回頭發現正有五、六個人向她趕來。

  這些人她識得,分別是秦家錢莊、茶樓、布莊等的主事。「各位主事,喊住秋兒可有什麼吩咐?」見都是秦家產業的重要幹部,她不敢怠慢,有禮的問。

  「不敢當,不敢當,咱們怎敢吩咐秋兒姑娘什麼,只是有些事想請教。」說話的是錢莊的呂主事,態度竟比她還謙讓。

  照理說,這些大爺對一名下人何須如此客氣?還不是因為眼前的丫頭不是一般丫頭!

  她可是讓秦家男主子們都傾心的人,若她只是靠美色讓他們嬌寵在後院便罷,可偏不是,秦二爺還在時便只信她,走後換三爺當家,更離不開這丫頭,如今大伙皆曉得,三爺身子難得舒爽,想見他一面,等上三天也不一定能見著,可若「走後門」找上秋兒姑娘,事

  情不出三天就解決,這般,大伙不找她喬事,要找誰?

  「呂大爺想問什麼事呢?」她笑問。

  「是這樣的,錢莊借貸給穆侯爺的事,三爺早已口頭答應,可我送上去的准文卻遲遲未批示下來,沒有准文就無法撥款給穆侯爺,而他又催得緊,

  這才想來問問三爺,這筆錢到底是撥還不撥?」他苦著臉道。

  穆侯爺急著用錢,三爺也親口答應給錢,但錢莊卻拖著不拿出來,穆侯爺以為是他從中作梗,對他很不諒解,不時上門教訓,教他苦不堪言。

  秋兒側頭想了想,是有這麼一份准文擱在三爺的桌案上,而她也親耳聽到三爺同意這事,只是那上頭還迭了不少其他同樣待簽的文件,等要簽核至穆侯爺這份的話……

  「快了快了,明兒個就能發下去」她盤算今兒個晚上應該就能代三爺批到這件。

  呂主事一聽,馬上喜上眉梢,找這丫頭果然有用,只要她說行,那明兒個就一定能見到准文。「既然如此,在下可以安心回去了。」他喜孜孜道。

  「秋兒姑娘,那我這件呢?三爺讓布莊買下隔壁的店面想擴大經營,好不容易說動屋主割愛脫售,價錢都談好了,可合約送至三爺那快一個月了,都沒有下文,那屋主等得不耐煩,說是不想賣了,還想提高賣價呢。」布莊主事搶看說,神情焦急心。

  「說好的價錢怎能反悔,您說那合約上個月就送來了?行行行,晚些我請三爺快快用印,這事不會再拖了。」三爺真不積極,萬一鬧得屋主反悔不賣,損失的可是自個兒,回頭她得趕緊找出那份合約,早早讓他用印了事。

  布莊主事聽了開心起來。「好好好,我這就回去等消息。」眉開眼笑的走了。

  其他人陸續有事相托,有的她心知三爺不會同意,便給了軟釘子碰,來找她喬事的可不都是皆大歡喜的。

  眾人心知這丫頭精明,想訛她沒那麼容易。

  好不容易打發掉這些人,她舉步又想往菊院去,這一耽擱又延了她的時間,她可不想拖到夜裡事情還做不完。

  「我說秋兒,你活得不耐煩了嗎?也不想想你什麼身份,連我的事也敢插手,你是不是見不得我飛上枝頭做鳳凰,才故意找我麻煩的」一道語氣尖酸的女聲響起,聲音的主人正站在長廊盡頭等看她。

  她忍不住在心底哀嚎,今兒個是怎麼回事,一早存心不讓她好過是嗎?

  眼前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就是大爺的第十房小妾翠花。

  翠花當初也只是秦府的一名下人,被好色的秦在松瞧上,前年才由奴婢升做姨娘,翠花與秋兒熟識,以為她是嫉妒才故意阻撓自己的好事,氣得來找她理論。

  「翠花--夫人。」自從做了大爺的妾,翠花最在乎人家對她的稱謂,夫人兩字一定不能忽略,否則她立即翻臉。「我不是要找你麻煩,而是那塊地的價格不合理,這事三爺已有主意,讓大爺重新開價來買,若大爺同意,這塊地還是你的。」

  秋兒好言解釋。

  「什麼叫做不合理?兄弟間豈會計較這些?要不是你從中找事,三爺又怎會有意見,秋兒,你若真要找我碴,我告訴你,三爺再倚重你,你也不過是個身份低下的奴婢,敢讓我不如意,我有得是法子治你,咱們走著瞧。」撂下狠話後,翠花拂袖走人,秋兒垮下臉來

  ,真倒媚,又得罪人了!

  她苦歎,做事容易做人難!

  瞧瞧前頭的菊院,三爺已站在外頭等她,見她出現,晨光下,他笑瞇了眼,整個人晶晶亮亮,就像是一道漂亮的玉面牆,說實在的,三爺俊得不像話,尤其當他眼中盛滿笑意時,她總會被暈得心!呼!呼亂跳,老是狠不下心來罵人一晨間天涼,也不搭件外杉再出來,

  再要受寒,瞧她不氣死,可這話在「玉面牆」前,硬生生撞不下去,只得加快腳步,拉著他先回屋子再說!

  菊院書房有張小榻,夜裡秋兒代三爺批文累了,便在小榻上休息,半夜,秦有菊靜悄悄地走進書房。

  他眼神溫柔的望著酣睡的秋兒,這丫頭睡著的樣子像水仙花般可愛,白淨又純紛來。

  水仙常被人誤認為是不起眼的蒜苗,當時間到了,開出花兒來,才教人恍然當初錯看了它,這可是株芳香四溢、靈氣動人的水仙啊!

  他滿心喜愛的靠近她,目光越來越熾熱,尤其當視線移至她心口處時,眼神變得渴望,並且……深沉。

  他緩緩地將臉傾過去,耳朵終於貼上她的胸前,聽到自她胸口傳來的規律心跳聲,砰、砰、砰……

  多麼悅耳啊!

  他眼中的渴望益發熾烈,表情也詭譎得令人難解。

  砰、砰、砰、砰一一

  天籟之音,天籟之音!

  他貼得更靠近了,他多喜愛這怦怦聲--

  「你在做什麼?」一道驚詫的聲音在門邊驟響。

  榻上的人兒被驚醒,他也一僵。

  她愕然不解地瞧著臉龐貼著自個兒前襟的人,「三爺?」他怎會靠在她身上?

  他眨了眨鳳目,收起尷尬,從容的露出笑臉。「我瞧你睡得熟,瞧著瞧著自個兒也犯困了,想睡一下……」

  「那就睡我身上?」她呆問。

  「敷……可不是……」他心虛的又笑。

  「小蟬,虧你還對我說與秦家人沒有不清不白的事,可這怎麼說,他都能睡在你胸襟上了!」門口那人便是孫武陵,他怒氣沖沖的質問。

  她這才回神,趕緊推開還粘在身上的傢伙。「不是的,我與他真的沒什麼,方纔你不也聽到他解釋了,說說什麼來著,就說他累了……剛巧就……

  就倒在我身上了……」這什麼跟什麼?話說到後頭,連她都解釋不下去。

  被推開的秦有菊忍住不悅,故意合笑的望向孫武陵。「孫公子半夜不睡跑到我書房來,可是有要事?」他盡量溫文的問,避開被活逮偷揩秋兒油的尷尬事情。

  他對孫武陵一點好感也沒有,原因除了這人想帶走秋兒外,也跟孫武陵的外表有關。

  這姓孫的體格健壯挺拔,英姿勃發,完全和他是兩樣人,在自個兒身上找不到的英武之氣,這人卻渾身都是,能不讓人討厭嗎?

  尤其這人對秋兒以保護者的姿態自居,最教他厭煩,笑話,秋兒是他的,輪得到這人冒出來喧賓奪主嗎?!

  「我在小蟬的屋裡找不到她,所以到這來瞧瞧。」孫武陵不高興的回道。

  小蟬?聽到這稱謂,秦有菊光火,秋兒姓秋,名蟬,可這聲小蟬他都沒叫過,偏偏這小子不停在他面前這樣喚她,好似兩人多親密,哼!這只秋蟬是他的,是他的秋蟬兒才對!

  「這也奇怪了,你半夜裡找秋兒,就不怕壞她名聲嗎?」他冷冷的問。

  「我是小蟬的表哥,哪裡會讓人誤會,再說,我是擔心她的安危,這才去探她的。」孫武陵理直氣壯。

  「安危?她在我秦府好好的,能有什麼危險?」

  「是好好的嗎?若好好的哪來外頭的說三道四,若好好的又哪來我方纔所見,她差點被某人輕薄去」

  某人面容一抽,每一句都聽得他火冒三丈,一張臉頓時鐵青。

  秋兒見狀,怕他被激得心疾發作,忙打圓場,「沒事的,沒事的,武陵表哥別誤會,我經常在這書房睡下,三爺只是關心才來瞧瞧,哪有什麼輕薄的事,方纔你見到的只是……只是……呱,夜也深了,表哥若真有什麼事,不如明兒個再說,我也該回自個兒的屋裡去

  睡了,啊,好睏啊」發覺話怎麼說都不通,她故意打了呵欠,忙跳下小榻,速速逃離。

  難得空閒,秋兒在勾欄院裡整理小姐留下的藏書,這活像風月場所的別院名稱是小姐取的,小姐當年想寫一部與名妓有關的書,才將所居的院落取名勾欄,意在「身歷其境」,好激發文思。

  院裡有座書庫,是二爺為小姐建造的,二爺與小姐雙宿雙飛後,她便一個人守著這個院於與書庫,開來無事總會到這來整理整理,希望小姐有朝一日回來,這座她最喜歡的書庫仍是窗明几淨。

  雖然曉得小姐與二爺在一塊一定過得幸福又快樂,可她真是想死他們了,百般期待他們能回來瞧瞧。

  「前頭就是秋兒的屋子,三爺讓咱們到這來喚她,話說回來,你聽說過這勾欄院鬧鬼的事吧?」藏書庫外有兩個人經過,邊走邊閒聊起來。

  「誰不曉得,當年這事鬧得可大了,郡主疑心二爺死去的舊情人陰魂不散,化作厲鬼回來報奪愛之恨,嚇得找來道士作法驅鬼,不過聽說沒成功,勾欄院還是鬼影幢幢,真不曉得秋兒為什麼還敢一個人住在這裡,就算那鬼是從前的主子,但人鬼殊途,這也太恐怖了

  。」

  秋兒原要出聲讓她們曉得自個兒的所在,可聽到她們談論起小姐,便不高興的閉嘴了,小姐都活過來了,這些人還不放過她,難怪二爺非得帶小姐離開,省得日子不安寧。

  「哎呀,別說這勾欄院鬧鬼,咱們菊院不也有怪事?」其中一人話鋒一轉。

  「你指的是之前菊院老有人莫名其妙過世的事嗎?」說話之人音量瞬間低了許多。

  「可不是,死的這些人原本身子都不錯,可突然間就病了,沒多久相繼過世,四、五年間死了至少七、八個人,上個月李嬸不也好端端的暴斃了?有人說是菊院風水不好,更有人說菊院藏看食人獸,專門食人壽命,幸好我去算過命,命格算硬的了,不然還真不敢到菊

  院當差。」語氣還帶看畏俱。

  「是啊是啊,不過還有一說……」另一人聲音壓得更低,像是怕人聽見。

  「三爺七歲時就被斷定活不過十五,卻能活到今日,所以有人說,食人獸其實就是三爺養的……」

  聽到這兒,秋兒的眉已經皺成一團,真是越說越離譜了,她再不制止她們胡說八道,說不定以訛傳訛,將來會聽到三爺原來是妖怪轉世的渾話!

  她生氣的往外走,打算好好地教訓碎嘴的兩人,忽又聽到有人急奔過來的腳步聲。

  「不好了,不好了,你們兩個快回去,菊院著火了」

  秋兒臉色大變的衝出去,原本在門外說三道四的兩人,看見她後神色一驚,曉得她最不喜歡人家說勾欄院與菊院的是非,偏偏方纔她們都說了,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這會她沒空理她們,對著來報的小廝急問:「情況如何,可有人受傷?」

  「三爺沒事,不過姚大夫還沒被救出,菊院人手不夠,我這才到處眩喝人幫忙滅火」

  「需要幫手你怎不早說?」她拉高裙擺趕往菊院幫忙。

  菊院這場火不大,只毀損了姚大夫的配藥房。

  姚大夫原被困在火裡,幸好最後被救出,但全身上下燒傷不少,得靜養一段時而被燒燬的配藥房裡存放不少珍貴藥材,如今毀於祝融,讓姚大夫心痛不己,就算人被救出火海,仍大喊著要與那些藥材一起死。

  不巧的是,秦有菊雖未受傷,當夜卻發起高燒來,秋兒擔憂得徹夜守在他床邊照料。

  這幾年,他的身子瞧似一年好過一年,不再困在床上什麼事也不能做,但姚大夫卻對她說這是假象,他身體裡的那顆心太微弱,永遠也好不了。

  他如同被蠶繭包裹住身子,此生動彈不得,再不能奢望有任何抱負……

  「秋兒,我覺得冷,你上床陪我吧。」

  明明都病得雙眼冒出血絲,還能嘻嘻哈哈引誘她爬上他的床,這人到底在想什麼啊!

  收抬起他感傷的情緒,她火大的瞪他,「您冷什麼,發燒的人哪可能喊冷,再不安分我不理您了,讓杏珠進來照顧您就得了」這傢伙每次病倒,誰也不要,就死纏她相陪,陪他可以,但想佔她便宜可不行,況且那日才被武陵表哥撞見他貼在她身上,這事還沒對武陵

  表哥解釋清楚,這傢伙又想討巧。

  「我是真的冷,沒騙人……」他轉為苦笑。

  「您胡說什麼……」摸上他額頭,她嚇了一跳,還真是冰的。「您這是忽冷忽熱了!怎麼辦?姚大夫自己也得療傷,這會誰來替您瞧瞧?」她焦急起來。「發高燒已不正常,現又發冷,冷熱交迫怎得了,還是我讓人去外頭先找位大夫過來,總要先開張藥單才好」

  「秋兒,秋兒……秋兒」見她慌慌張張,他不得不大聲喚她,

  她櫻唇微啟,總算安靜下來,只不過眼眶微紅。「我曉得了,您會沒事的。」

  這丫頭做什麼事都穩穩當當,唯獨他病的時候,心神不寧容易緊張。

  人說,越嚇越禁嚇,可她偏不,越嚇膽越小,就怕哪一次膽真被嚇破了。

  「真不上床陪我嗎?我正發寒,你體溫熱,會讓我舒服些。」他可憐兮兮的央求道。

  「可是……」瞧他原先高燒熱紅的臉變得蒼白,嘴唇像被凍著般的出現紫色,她不禁為難起來。

  見她似乎動搖,他打鐵趁熱,馬上又道:「外頭只有杏珠一個,這大半夜的,她早睡翻了,你上來陪我一下,不會有人瞧見的。」

  秋兒咬了咬唇,掙扎了會後,終於不再扭捏的脫鞋爬上床去。

  「您給我安分點,別亂動,我等您體溫恢復就立刻下床。」她無奈的說,這傢伙是她的剋星,自個兒就是見不得他受苦,真不懂,她怎麼就這麼在於他,莫不是上輩子有債沒還?

  她肯上床陪他,秦有菊已是笑咧了嘴。「好好好,只要我稍轉好,馬上放你離去。」

  躺上他的床,她卻不敢靠他太近,但某人臉皮厚,硬是將她抓過去,兩人抱成一團一起塞進棉被裡。

  「您一」

  「你上來是為我取暖的,像這般躺得遠遠的,難道以為自個兒是火爐,遠些我也聽受得到熱度嗎?」他笑問。

  這讓正想推開他的她只得作罷,乖乖躺在他懷裡,這感覺很奇妙,從前他雖然也常對她「動手動腳」,逮到機會就抱她一下,可兩人像麻花般纏著還是第一次。

  她這才發覺,原來他胸膛這麼寬闊,手臂這麼修長,體型早已不是四年多前她初遇他時的瘦弱,自己縮在他懷裡,竟像只不佔份量的小蝦米,以前老覺得自己比他強壯,可此刻在他懷裡,有種被保護的其實是她的感覺……

  「真好,你這暖度剛剛好,讓我牙齒不再打顫了。」他舒服地聞著她身上沁人心扉的幽幽清香。

  她睨他,這傢伙還有力氣說笑,記得他每次發病時,都會痛得死去活來,可只要她一靠近,他說什麼也會擠出笑來,不知是讓她安心,還是有意在她面前逞強?

  「白天的那場火是怎麼燒起的?」想起這事,她疑惑地問。

  「我想是姚大夫在煎藥時沒留意才釀禍。」他淡然說。

  秋兒皺眉,「姚大夫雖然老當益壯,但煎藥這事實在不好閃神,今後得想想辦法,不能再讓他一個人窩在配藥房裡悶著做事,好歹找個助手照料他的生活。」她提議。

  「嗯……我沒意見,不過這事還是得尊重姚大夫的意思。」

  「也是,姚大夫挺頑固的,未經他同意,他是不會接受的。」她有些無奈。

  「是啊。」語氣仍是淡淡的。

  聽他這般不經心,她忍不住朝他望去,見他表情果然也是冷冷無波。「喂,那姚大夫身上的傷少說要療養三個月才下得了床,可您的身子不能一日無人調養,您不擔心姚大夫的狀況,也得想想自個兒的」她沒好氣的說。

  「誰說我不關心姚大夫,只是姚大夫有自己的主張,我不會去干涉,至於他養病期間無人我照料的事,放心,我會再找一個人進府幫我。」

  「您找誰呢?」她好奇的問。

  秦有菊一笑。「這你不用多問,到時候就知曉了。」

  「什麼嘛,這有什麼好神秘的?」

  他笑而不答。

  「不說算了,反正到時就知道您在搞什麼名堂。」她懶得再追問,不過是來一名新大夫,有什麼值得她吃驚的?

  「秋兒,咱們成婚後,就能這樣每日抱著取暖了,你說咱們什麼時候成親?」

  他忽然問起,許是生病的關係,聲音顯得異常沙啞低沉。

  「成親?」她臉立刻就紅了。「您胡說什麼,誰要成親了?」

  「不嗎?」

  「不……」

  「那豈不要我光棍一輩子?」他聲音明顯沮喪下來。

  「誰讓您光棍的,您您可以去娶別人」

  「你說這話可真傷我的心,當初傳出你阻二哥的事,我也沒有不信你,大哥想娶你做妾,我更是極力阻攔,等了你許多年,你這沒良心的卻一句話要我滾,好,我若真去娶別人,你可別怨我,更別哭,是你自己不要的」說到後頭,他似乎真氣憤起來,別過頭不看她。

  見他發怒,她也難受,雖然很想說也一什麼讓他消氣,但她一直記著姚大夫對她說的事,因為想完成那件事,她不能成親,更不能對他解釋什麼,只好保持f默。

  「哼,我曉得你是嫌棄我這破身子,怕嫁給我後很快做寡婦,不過你放心,你這人福壽雙全,老天不會給你一個短命夫婿的,為了不耽誤你,就不勉強你了」

  瞧她不吭聲,似不在乎,他賭氣地說。

  「三爺……」

  「別叫我,我不是你的三爺。」他氣道。

  秋兒閉上嘴,真生氣了嗎?三爺平日脾氣不錯,鬧脾氣也是片刻就過,並不會對她說重話,但這回真教她無措,正喘喘不安時,忽然留意到他雙臂仍緊緊圈住她不放,哪像他嘴上說的那樣無情。

  她不禁抿嘴笑了。這心口不一的傢伙!

  算了,他鬧他的小性子,她可不想再理,反正躺在他懷裡也舒適得很,等他身子暖了,睡了,她便離開。

  她本想只躺一會,沒想到居然迷迷糊糊睡去,而且不知睡了多久才被熱醒,滿身大汗的醒過來後,驀然驚覺抱著她的身子燙得像火球,她馬上責怪起自己怎能大意睡著。

  「三爺」她急著喚醒他,可他沒醒來。

  她想起身瞧他的狀況,可身子被他死死抱住,她連動也不能。

  這人燒成這樣還能抱住她不放,也不怕被熱死!

  她張口想叫杏珠進來幫看拉開人,但擔心那小丫頭見到兩人在床上的樣子太過尷尬,只好自個兒先努力看看。

  「三爺,您先放開我,我得設法普您降溫,您發高燒又抱著我,簡直是火上添油,會燒壞腦子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他四肢像麻花般纏得更緊,壓根是想抱著她一塊燒死。

  「三爺」她急得想在他身上澆俑水,瞧他醒不醒來。

  只是這聲大喊沒有叫醒他,卻驚醒了外頭打吨的杏珠,她衝了進來。「三爺怎麼了嗎?!三爺……呃……秋姊姊,你、你們?」瞧看兩人纏抱在一起的模樣,她睦目結舌。

  秋兒也覺模得很。「杏珠,既然進來了,就幫我一」

  「杏珠會幫你們保密,我什麼也沒瞧見,你們繼續繼續……我、我在外頭等,你們若有事再吩咐……」小丫頭慌慌張張的往外跑,跑得急了,還被門檻絆了下差點摔倒,隨後門被砰的一聲用力圍上。

  繼續什麼?!她要杏珠留下幫她拉開三爺,小丫頭語無倫次又驚惶失措是怎樣?

  就算撞見兩人在床上,也該知道三爺病了,兩人根本不可能怎樣!納悶間,正想出聲再將人喚進來時,眼角餘光瞥見一雙鳳目竟是睜開的。

  「您醒了」她驚喜。

  「嗯。」他應聲。

  「那還不快點放開我,我讓杏珠送水進來給您擦汗。」

  他沒動。「你要杏珠進來我不反對,但這是你自己願意的,可不要怨我。」他充滿血絲的眼睛賊亮賊亮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

  秋兒有聽沒有懂,但隨著他的目光,她往自己身上瞄了瞄,這一瞄,霎時腦門充血,臉皮也一燒起來。

  難怪他要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更難怪杏珠進屋後會那樣吃驚,甚至慌張臉紅的跌出屋外去,原來一自己不知何時衣襟已褪到露出粉色肚兜,裙擺也撩高到讓人瞧見整條大腿,最要命的是,她肩上怎會有一塊塊粉紅色的痕跡,這怎麼來的?

  再仔細瞧向他,頭髮凌亂、衣襟大敞不說,更甚者,他唇破出血,可那皮破得可疑,加上自己肩上也沾了血痕,別說是不小心沾上的吧?

  她瞇起眼。「三爺恐怕一直是醒著的吧?」她磨牙問。

  「身上的高燒應該也不是病的,大概是太過熱情使然吧?」

  「三爺怎麼不說話?」她牙越咬越深。

  「秋兒,我身子寒,方才想法子讓身子變熱,可這會身子又變冰了……你要不要試試再幫我取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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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3:37
第三章

  秋兒很吃驚。

  三爺找來的大夫竟然是鬼婆婆!

  鬼婆婆是江湖有名專救死人的人,當年小姐就是被她救回的。

  「鬼婆婆,你怎麼會到秦府裡代替姚大夫工作?」鬼婆婆收費不些,個性又古怪,如何會願意離開她那間陰森森的小屋子來這?

  「那死鬼被燒得快成木炭,死求活求我才勉強來的,不過說好只待三個月,多一天都不成,還有,我的收費是十萬兩,離開那天立即付清。」鬼婆婆冷笑答。

  「十萬兩?」她昨舌。果然是巨額!

  聽鬼婆婆的語氣,是看在姚大夫面子上才來的,她這才想起來,當年二爺會找上鬼婆婆救小姐,不就是透過姚大夫介紹的嗎?

  兩人是舊識,可這交情有多深,且是什麼樣的交情她也不清楚,這會瞧來……似乎不單純啊!

  像是猜出她想什麼,鬼婆婆冷睨她,沒好氣的告知,「哼,我與那死鬼是前世的仇人,這世的孽緣,他正是老婆子我的死鬼丈夫」

  她瞬間張大了嘴巴。「原來你有丈夫?」

  「怎麼,我老婆子就不可能嫁人嗎?」鬼婆婆不高興了。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還真難辯解,以鬼婆婆這樣孤僻的性子,突然說有丈夫實在令人難以置信,而且那人還是她認識多年、為人風趣的姚大夫。

  「不用解釋,那死鬼不曾提過我也是理所當然,因為我也不認他是我的男人,哼,這回我是瞧在錢的分上才來的,與他無關」鬼婆婆一個不開心,又道。

  秋兒心想,才說是姚大夫求她來的,這會又不認與他有關,瞧來兩人的關係還真矛盾啊!

  「呃,我明白了,不過,既然你要在秦府待上三個月,那就安排你住在菊院裡的一」

  「誰要與那死鬼住在同一處,我住勾欄院,那兒僻靜,我不習慣有人在我面前晃,你搬走。」鬼婆婆喧賓奪主。

  「讓我搬走?」秋兒比看自己。

  「沒錯,現在就搬,省得我瞧了礙眼。」

  她咬唇,想不到居然會被趕出勾欄院。「那……那我搬哪呀?」

  「去去去,我管得著你的去處嗎?」鬼婆婆鴻占鵲巢,事不關己的擺手。

  她無奈,這種跋息又難相處的性子,難怪當鬼婆婆說有丈夫時,會這麼教人吃驚。「我明白了,這就搬走。」她可不敢與這位行事詭異乖張的老婆婆爭什麼。

  既然屋子被佔,她只得搬到菊院那間原本準備給代理大夫住的屋子,而那屋子說巧不巧,就在三爺的隔壁。

  這下又得頭疼了,當初是為了方便大夫照料三爺才要人騰那這屋子,如今自己卻住進去,不知又要引發多少輩言流語,道是她「自肥」,想盡辦法要勾纏三爺。

  至於三爺,她已經可以想見,當他曉得隔壁住的是她後,那張奸險的俊容會怎樣開心得志。

  「秋兒姑娘,京兆府街的人上門來,找你過去問話呢。」忽然有個小廝過來傳話,府裡的人私下雖愛說她閒話,可當她的面卻是恭敬得很,畢竟她受寵,主子們信她,府裡人的月棒還得靠她按時發放,大伙對她不敢有所得罪,自然巴結著。

  「京兆府街的人找我?」她訝然。怎會有府街的人找上她?

  「小的也不知對方為了何事,只曉得來的人不怎麼客氣,說是讓你動作快些,少尹還等著你。」

  她燮眉,不解發生了什麼事。

  「你去一趟不就得了。」事不關己,鬼婆婆涼涼道。

  京兆府街的人都來了,不去也不行,秋兒只好如鬼婆婆所說,帶看些許不安的心情走這一趟。

  半夜,昏睡一天的秦有菊突然轉醒。

  「秋兒。」他睜開眼習慣的喊道。

  「三爺,您醒了嗎?」進來的是杏珠。

  沒見到想見的人,他不免有些失望,那女人昨兒個氣惱他趁她熟睡時佔了她便宜,離開時狠瞪他,還措話說以後再也不理他,難道真這麼狠,不理睬他了嗎?

  他從來就不是正人君子,對那丫頭的基本原則是,能吃干抹淨絕不留渣,能佔她便宜絕不輕言縮手,能教她乖乖賣命,絕不心軟放過!

  難得有機會美人在懷,他當然得好好把握,該抱的、該親的、該啃的、該摸的,樣樣不能落了。

  話說回來,昨兒個他是有點失控,但誰教軟王溫香在懷,直誘他去品嚐,是男人都忍不住的,為證明自個兒是男人,就不能忍!

  其實,她若肯正面看待這件事,該很高興自己很有魅力,就連他病看都抗拒不了。

  偏偏那丫頭不這麼想,唉,這下他可得想想要怎麼哄她息怒了。

  「秋兒在勾欄院嗎?你去幫我喚喚她,說我醒了,一直念著她,瞧她肯不肯來一趟?」他讓杏珠去試試,她若肯來,那事情好解決,表示她還沒氣到不管他的死活。

  「秋……秋姊姊此刻不在勾欄院裡」

  他詫然,注意到杏珠臉色似乎很焦急,而且眼眶是紅的,他心中立刻起了不祥之感。

  「這外頭黑漆漆的,都過二更天了吧,她不在勾欄院裡,會上哪去?」

  「她……」杏珠忍不住抽泣,焦急的哭道:「京兆府街的人下午就將她帶走了,到現在還沒把人放回來呢。」

  「什麼?!秋兒被帶去京兆府衛?」他倏地坐起身,臉色也變了。

  「是啊,您正病看,大爺又不知泡在哪家妓院裡玩樂,咱們找不到人作主,而秋姊姊隨京兆府街的人一去不回,杏珠擔心秋姊姊……嗚嗚……會出事」她一面哭一面說。

  秦有菊面容一沉,立即道:「你過來扶我,為我更衣」

  杏珠一愣。「三爺要出門去?」

  「嗯,我走一趟京兆府街,親自去將她帶回來。」

  「可您才剛退燒,身子還虛得很,怎能出一」

  她話還沒說完,他已自己下床更衣。「還桿著做什麼,快將我的外袍取來」

  他神情一整,有別於平日的散慢模樣,杏珠不敢哆嗦,更不敢阻止,趕緊依言照辦。

  「秋蟬,都到這時候了,你還不認罪嗎?」公堂上,京街少尹一臉怒容的對被押上來夜審的人逼問。

  「我沒讓人去砸翠花姨娘家的宅子,這是誣陷。」秋兒剛被動過刑,挨了十多板,如今趴在地上痛得無法動彈。

  「還不承認!為了阻止大爺將南郊那塊地贈給我,你才要人砸屋警告,這惡行已教派來砸屋的人和盤托出,招供你便是主使者,還敢狡賴。」翠花站在堂上,一身珠光寶氣的指證她。

  「你說的那人我根本不識,哪來指使之說,翠花姨娘,你不能合血噴人。」秋兒怒了。

  翠花立即朝堂上的京街少尹使了眼色,他微點了頭。「既然你死不認罪,我只好讓人再打,直到你招認為止。」他受翠花買通,存心要教訓秋兒,可出翠花買地受阻的怨氣。「來人,給我打。」

  他命左右動手,旋即就有人再度舉高板子,準備重重往秋兒身上落下。

  「住手,這分明是嚴刑逼供,你們欺人太甚。」孫武陵聞訊趕至,見表妹受刑立刻阻止。

  認出他是秋兒的表哥,翠花撇撇嘴說:「我道是誰,原來是近日在秦府白吃白住的人,你來得正好,這事你八成也有分,是不是你幫秋兒找人來對付我的?」一不做二不休,她連他也指控上。

  「你這女人搬弄是非,竟連我也要陷害。」孫武陵怒不可遏。

  「哼,你是她表哥,兩人狠狽為奸也是有可能的,何來陷害?大人,你最好連這人也抓起來拷問。」為逼秋兒認罪,她故意要京街少尹把他也抓起來。

  「來人,這人連衛門大堂也敢擅闖,把他給我抓起來!」京街少尹收了翠花的錢,自然聽她的話。

  沒想到這翠花這麼狠,連她表哥都不放過!秋兒大急。「放了武陵表哥,他是無辜的一」

  「若他是無辜的,那你就是真犯案咯?還否認嗎?」翠花笑問。

  「你們太過分了。」秋兒怒極。

  「秋兒,我早要你別囂張,這會是自作自受怨不了別人,我翠花不是好惹的,你記住了。」翠花得意道,那模樣擺明扶怨報復,她雖然也是丫頭出身,但論耍手段她絕不輸人,況且她現在正得大爺的寵,自然連京街少尹都叫得動。

  「來啊,都給我打。」拿下孫武陵後,京街少尹一聲令下。

  自己挨打便罷,還連累表哥也受難,這讓秋兒又急又怒,而孫武陵也惱恨自己沒能力救人,還反遭誣指被動刑。

  眼看板子就要往兩人身上落下,一道身影匆匆而至。

  「還不快住手。」

  這聲怒吼驚得京街少尹抬頭望去,這一瞧嚇了一跳,忙跳下椅子迎上去,他雖身為京街少尹,但來的人可是他的大長官,掌管京城治安的京兆尹廖大人。

  「夜已深,大人怎麼來了?」他哈腰問。

  京兆尹只瞧了一眼被押在地上受刑的秋兒後,立即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怒斥道:「混帳東西,秦家的這丫頭你也敢碰。」

  「我……」

  「廖大人,這就是你的好下屬?讓我半夜趕來,你也混帳!」京兆尹正待再責難幾句,忽然又有人進來,見了他劈頭就罵,同樣也一巴掌打過去。

  京兆尹被打得連氣也不敢吭,因為這人是他的頂頭上司,刑部的高宮。

  「你們刑部是擺著好看的嗎?居然讓一個小小的京街少尹搞得王府不得安寧,真是該死!

  這位王爺往刑部高官臉上刮去一耳光,大伙愕然,竟連王爺都被請來了。

  來的人背景一個比一個雄厚,權勢一個比一個大,且都怒火高張、氣急敗壞,巴掌一路路甩下來,每個人都面色如土。

  最後又來了個太監,雖然沒刮人耳光,可他代表宮裡,光往那邊一站,就連王爺的臉也綠了。

  見這情景,少尹簡直嚇破膽,誰能想到不過是一名丫頭,居然能驚動這麼多大人物出現,面對這些來頭一個比一個大的人物,他頭一仰,只盼能趕快昏死過去,好一了百了。

  秋兒也傻眼,怎麼回事,這些人怎麼會過來?

  連秋兒都覺得吃驚,更別說孫武陵與翠枕見到這情況有多震驚。

  不一會,某人終於柵柵來遲,秋兒這才恍然大悟,立刻明白這些人是誰找來的了。

  她錯愕不已,三爺為了救她竟搞出這麼大陣仗!

  不禁想起幾天前經過茶樓時,正好聽到說書先生在說她的「豐功偉業」,都將她形容成專門勾引主子的狐妖轉世,這會三爺又驚天動地的找來這些大人物為她撐腹,趕明兒個說書先生又有話嚼了,題目就叫「京街少尹夜審狐妖,秦家三爺夜救家奴」!

  過往的事跡已經夠教人津津樂道,經此一戰,自個見的名聲恐怕又要「更上一層樓」了。

  「秋兒。」進到京兆府衛後,秦有菊瞧也沒瞧旁人一眼就直奔秋兒身邊,衙役手中的板子還來不及收起,遭他鳳眼一瞪,板子立刻砰的一聲落地,生怕遭殃,衙役趕緊退下。

  三爺不是還臥病在床,怎麼還抱病趕來?瞧著他,她仍不敢相信他會出現,好半晌才發現自己鼻頭酸酸的,一股委屈湧上,之前不管翠花怎麼欺凌,她都能忍著不掉淚,可一見他後就什麼也忍不住了。「三爺,秋兒好痛。」

  他目光立即移到她下身,見到她裙上血跡斑斑,霎時面無血色。「他們對你用刑了?」

  眼淚一旦落下就再也吐不住,她哭花了臉,抽抽噎噎地說:「他們冤枉我,我沒叫人砸毀翠花姨娘娘家。」

  秦有菊臉色倏地下沉,模樣是前所未見的森冷,在場每個人瞧著都膽顫心驚。

  眾所皆知秦家三爺病弱,當家後仍極少露面,但他個性溫文謙和,並不像之前的秦三爺那般嚴厲霸氣,可此刻旁人都瞧見他發怒的樣子了。

  秦家雖然無人在朝為官,但富可敵國,國庫年年營收大部分來自秦家,秦家若踩個腳,連白玫皇帝都能震上一震,這些王爺、刑部官員們面對秦家當家的震怒,自是惶惶不安,儘管得到消息就丟下床上的美嬌娘趕來,可還是遲了一步,秦家的丫頭居然已經被不長眼

  的笨蛋私自動刑。幾個人不由得頭痛起來。

  「少尹,你可真該死」京兆尹一喝,索性將罪過全發洩在闖禍的下屬身上。

  自知闖下大禍,京街少尹惱怒地瞪向翠花,本以為這女人敢對那丫頭動手,定是打點好秦府的人,他才敢收下她的錢為她辦事,可瞧這狀況,顯然不是這樣,他真被這女人害死了!

  「大人,是秦大爺的小妾讓下管這麼做的,她也是秦府的人,下……下官怎知她會誣告?」為求自保,他乾脆咬出翠花來。照理來說,一個姨娘的身份在秦府該在一個丫頭之上,他替她出頭是給足秦家女眷顏面,哪裡知道姨娘竟不如丫頭。

  見他沒道義的供出她來,翠杖又氣又惱,可也不得不緊張的為自己辯解,「秋兒這丫頭膽大包天,派人去砸我娘家,我只是請京街少尹為我作主,讓這丫頭知錯罷了……其實……其實也沒什麼嚴重的事,你們不必這麼……這麼……啊,大爺,您可來了,快幫翠花作主啊

  。」

  她只想到利用京街少尹除掉秋兒這眼中釘,沒想到事情會鬧這麼大,她嚇得不輕,正不知怎麼解決時,忽然瞧見秦在松來了,立刻躲到他身後哭嚎。

  「秋兒,你怎麼做出這種傻事,若真不滿我要送那塊地給翠花,你儘管私下對我講,我不送便是,你何必賭氣去砸翠花娘家,這會鬧上京兆府街,弄個不好,可真要吃牢飯的,我倒不知你這丫頭吃起醋來這麼不理智。」秦在松剛進來,聽到小妾的話,馬上自認這事是秋兒為他爭風吃醋所致。

  莫說秋兒聽了氣結,其他人也傻眼。

  這位秦大爺也太自以為是了!

  「大哥也認為秋兒會幹出教唆砸屋的事?」秦有菊皮笑肉不笑的問。

  秦在松登時語塞,他想想也知道秋兒該是被冤枉的,翠花本就不是心胸開闊的人,這回南郊的地得不到,看實氣憤,會想法子找秋兒麻煩也是可以想像,只是翠花鬧成這樣,也讓他挺為難的。

  「翠花,怎麼回事你倒說清楚啊門他實在不知怎麼普小妾說話,索性讓她自己解釋。

  「秋兒派去砸我娘家的人都抓來了,口供一致道是秋兒付錢讓他們幹的。」她心虛道。

  「你這女人滿口謊言,想陷害小蟬」孫武陵也被衙役放開,得了自由後,他立刻大罵。

  「我沒有,就是因為罪證確鑿,少尹大人才將她收押的則一看苗頭不對,翠花又將事情推回給京街少尹,讓對方氣得想掐死她。

  「少尹既然要夜審,就請將那些抓到的打手一併叫來,大家當面對質,好好問個清楚,才能還原真相門秦有菊眼中有簇火苗正在滋長,勾起唇朝京街少尹說。

  「這……這……」他慌了。

  秦有菊問:「怎麼,不方便?」

  「沒、沒有不方便,就是……」京街少尹被逼得冷汗直冒。

  「就是什麼?」目光深沉的望去,那神色令他渾身惡寒。

  「來人啊,去將人帶上來」京街少尹支吾著不敢喚人,京兆尹怒眼一瞪,親自下令。

  可衙役領命而去,卻耗了許久才將人押上來,而押來的人竟個個酩配大醉,明顯是剛剛痛飲過。

  秦有菊瞧了諷笑。「原來被逮進京兆府街大牢的囚犯還能喝得這般爛醉,敢情你這衙門還供酒、供菜,比酒樓還舒爽了,我真開了眼界!」

  京街少尹面色鐵青,這些人是翠花那女人找來的,當叫秋蟬的丫頭被抓來後,他們以為事情已了,拿了賞金就去狂歡痛飲,根本沒在大牢裡待過,也因為如此,他才會拖著不敢讓這幾個人過來,剛才讓衙役私下趕去酒樓將人拖來,但這群人醉成這副德行,也讓他難

  以自圓其說,下不了台。

  「嘖嘖,京兆府衛居然是這樣辦案的,皇上若知情,不知會如何震怒。」那太監尖聲涼涼的說道。

  王爺聞言臉色都變了。「混帳東西,你還不快說清楚這怎麼回事?」他一急,跳過京兆尹直接對京街少尹開火。

  「他們……他們之前的口供不確實,下官……下官正要重、重審。」他企圖補救。

  「重審也輪不到你來審,本官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來人,將京街少尹拿下,關進大牢後再處置。」京兆尹痛心疾首的清理門戶。

  「你們若要治我,那秦家的小妾也得拿辦,是她誣告還讓下官配合的。」京街少尹不甘心,落了難也得找那害人不淺的女人陪葬。

  聽了這話,大伙立刻瞧向翠花,這事辦下去確實連她也得問罪。

  「大爺救救我啊,我可不要下獄。」她不顧顏面哭天搶地道,當真怕到了。

  秦在松皺眉,「是你做錯,讓我怎麼說情?」

  「大爺,我是您的女人啊,就算有錯,可您忍心讓我在牢裡受罪嗎?」她縮進他懷裡,哭得死去活來。

  他於心不忍。「三弟,我瞧這事不如就一」他想替小妾求個情。

  「秋兒受冤我可以不計較,可遭刑這事,她得還秋兒一個公道。」秦有菊正色道,不肯善了。

  「意思是讓翠花也挨同樣的板子?」

  秦在松的話才落,翠花馬上雞貓子鬼叫的哭鬧道:「那樣會打死翠花的,大爺不能答應啊。」

  「三弟,非得這樣嗎?」被她哭得丟臉,秦在松頭疼的問。

  「不辦她可以,從今以後我秦家沒有這號人物,我不承認她是秦家人。」言下之意就是讓大哥將她送走。

  翠花一聽臉都白了,她怎知道動秋兒的後果會這般嚴重,嚇得連哭鬧都忘了。

  反而是秋兒聽了心軟。「三爺,我沒關係的,就讓翠花一」

  「別說了,這事不能縱容門他斷然截斷她的話。

  秋兒心頭一跳,三爺一反平日溫吞不帶火氣的模樣,瞧得出來整個人已盛怒到極點。

  而她清楚,他若真怒起來,鐵桿都能教他折斷,瞧來翠花是……她也不好再為翠花說什麼。

  「好吧好吧,翠花你自己決定,是要待在牢裡,還是讓人打上幾板之後隨我回去?」秦在松不護短,且對自己兄弟也不是一無所知。老三做事雖不如老二雷厲風行,可他的陰沉與狠勁是連老二都比不上的,這就是為什麼老二敢將秦家大業交給他的理由。

  既然他決定要懲罰翠花,自個兒也不好說什麼,就讓翠花去承擔後果。

  翠花身子抖得不像話,沒料到會自食惡果,她欲哭無淚,她是秦府丫頭出身,如果離開秦府還能上哪去?

  她最後被打得半死,直到翻眼昏去為止。

  鬼婆婆代替燒傷的姚大夫來為秋兒上藥,她挨了板子的下身恐怕得躺上個七天才能恢復。

  奇怪的是,替她上好藥後,鬼婆婆卻頻頻瞧她的臉,那表情詭異到令她寒毛豎起,好不自在。

  「我臉上有什麼嗎?」她不安的問。

  「沒有,你的臉好得很。」鬼婆婆冷淡的說。

  「可是一」

  「難道你希望自己臉上有什麼?」鬼婆婆個性陰晴不定,說沒兩句就翻臉。

  「不是的,我只是一」

  「少廢話,我不過是瞧不清你,有點煩而已。」鬼婆婆又說。

  這話反而讓秋兒聽了迷糊。瞧不清她什麼呢?「你一」

  「不叫你別廢話嗎?聽好了,我這傷藥奇靈無比,要價更是不菲,你那小子花大錢向我買的,這筆錢都能蓋大宅了,可惜就用在你這丫頭身上,你可得給我早晚細細的擦,我向那小子保證過,七天後還他一個細皮嫩肉的俏丫頭,你別疏懶堂口我砸了招牌。」她轉而又

  警告的說。

  「是,我會早晚記得擦的。」鬼婆婆個性說風是雨,在她面前,秋兒可不敢哆唆,馬上應聾,對於她方才說的話,雖聽不懂也不敢多問。

  「哼,事情交代完我走了,對了,你那姓孫的表哥可焦急了,昨夜起就守在門外,我讓他進來吧。」鬼婆婆冷笑。

  「武陵表哥在屋外一夜了?」她訝然。

  「是啊,那小子跑去京兆府衛救你,可惜不自量力,人沒救到還差點被辱,他自尊心大創,惱得不得了,再加上外頭已經傳開,說秦家三爺一怒為紅顏,驚動王爺跟刑部將京兆府街翻了一回,你可是白玫王朝建國以來最靠勢的一個丫頭,秦家老三為你做到這程度,

  那姓孫的小子還能沒有滋味嗎?」

  秋兒臉紅了紅。「鬼婆婆是不是誤會了,我與武陵表哥只是親人,他對我沒那意思的。」

  「是嗎?那他失魂落魄是為哪樁?」鬼婆婆譏笑。

  她臉更紅了。

  「我老婆子視人最準,你也許沒有那意思,但那小子保證有,我也不多說了,你們的事自己解決,我沒興趣管。」鬼婆婆哼聲出去了。

  不一會,孫武陵低著頭走進來。

  「小蟬,這秦府不能再待了,你跟我回鄉吧。」他一張口便要帶她走。

  「回、回鄉?我我還不能走。」她小聲的說。

  他果然馬上變臉。「為什麼不能走,難道你真對那秦有菊有心?」

  秋兒雙頰嫣紅。「三爺待我是真心的……」

  「你別因為他昨天的表現就認定他待你是真心,就算他為你出氣,可秦家人個個蛇蠍心腸,難保不會哪一天又出個翠花來害你,你唯有跟我回鄉去,才能明哲保身。」

  他與她相差兩歲,小時候常玩在一塊,只是當年她成為孤兒時,他才十一歲,壓根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瞧她賣身蘇府為媲,可他心頭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後來聽說外頭有關她的種種傳間,他尋此機會,千里迢迢來京想帶她走。

  「很抱歉,我真的不能跟你走,姑且不說我對三爺的感情,就說我對小姐的承諾,我也不能離開秦府,我答應過小姐,要照顧三爺的生活。」

  「說來說去,你就是放不下秦有菊。」

  這是事實,她咬唇,無法否認。

  而她多少也明白武陵表哥的心,可小時候的情誼早就隨著各自成長的背景與環境拉開距離,她對他並無相同的情感。

  孫武陵怒吼。「你在這裡這麼多年,難道沒有聽說傳聞嗎?照顧秦有菊的人都不長壽,你就不怕哪天自己也沒命了?」他突然提起這事。

  秋兒驚訝的眨眨眼。「你也知道這事?可這都是捕風捉影,信不得的,你別當真呀」想不到才在這兒住幾買的人都能聽到這些,可見私下傳得多厲害。

  「哼,你且瞧瞧自己現在的模樣,都差點被打死了,再這樣下去,難保傳聞不是真的」

  她面容一白。「沒這樣的事,你別多想……」

  「你還是執迷不悟嗎?」

  「我……」

  「罷了,你被秦有菊那小子給蒙騙,根本瞧不清事實,也不知自己危險,既然如此,我只好留下來陪你,直到你願意跟我走為止。」

  對於他的固執,秋兒實在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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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鬼婆婆的監督下,秋兒在床上足足躺了七天,直到第八日,鬼婆婆審視過她的傷勢,才准她下床。

  但她一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找杏珠。

  她自京兆府衛回來後,一次都沒有見過杏珠,這很反常,杏珠平常得空就喜歡纏著她談天說地,這回她傷成這樣,居然不曾來探視,著實說不過去

  她走出屋子後問了其他人,他們都說也好幾天沒見到那丫頭的人影,怪了,杏珠怎會忽然失蹤?

  「三爺,杏珠去哪也沒對您說一聲嗎?」她問遍府裡的人未果,目前後問到秦有菊。

  他正在批一本由各商號送來的公文,聽她問起杏殊的事,劍眉輕輕攏起後又鬆了開。「呢,有的,那丫頭家中突然有事,得回去一趟,幾日後才會回來。」

  「她家裡發生什麼急事,怎麼走前也不同我說一聲?」她急問。

  「說是她娘得了急症,她是長女,得回去照顧,有向我請了假,可能走得急,才沒來得及告訴你吧。」

  「這樣啊,不知她娘病情如何,您說我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到杏珠家瞧瞧?」杏珠家離秦府雖然有點路途,但若乘馬車,兩個多時辰就能到,並不算太遠。

  聽她這麼說,秦有菊手中的筆一頓,半晌後,他才朝她點點頭。

  「去看看也好,順便幫我帶份補品給她娘,那日她走得匆忙,我沒來得及吩咐人為她準備。」他笑說。

  「那好,下午我沒什麼事,就走一趟吧。」她盤算著。

  「嗯。」他應聲,這便是同意了。

  秋兒見他難得坐在桌案前工作,批閱那迭得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公文,通常他都將這些繁瑣無聊的活丟給她處理,可這幾日她臥床養傷,沒人幫忙,他只得自己做。

  他處理過的文件條條分明,比她處置的還要清楚明瞭,且動作快,平日她得花上半天批閱的文件,他兩個時辰就解決了。

  由此可知,這傢伙只是懶,不是無能,更甚者,他只是想奴役她,根本不是無力幹活!再進一步說,他只想托病找她麻煩!

  眼角餘光瞥見她突然氣憤磨牙的樣子,秦有菊眼底不禁閃動起狡點的光芒,筆一丟。「哎呀,真累人,秋兒,我這才曉得你平日辛苦,這般為我勞心勞力,我若沒有你,只怕活不下去了」

  她眼一瞇。「真活不下去?」

  「是活不下去。」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那以後這些工作三爺就自己來,別再偷懶了」她發現他其實沒有表面那麼懶散,只是故意欺負她罷了。

  「偷懶?你當我平日將工作丟給你是因為偷懶?我可是……在訓練你啊。」他唇角淺揚著一抹算計人的笑。

  「訓練我什麼?」

  「訓練你成為當家主母啊則

  她臉皮瞬間熱得冒煙。「您又在胡說了。」她嬌斥。

  「我哪胡說了?反正這些事以後你也得做,不如現在先做。」

  「您怎麼又提這些事,我、我說不嫁的門她急得跺腳。

  她開心時好看,連發怒時也教人喜愛,真是個宜噎宜喜的女人,他是越瞧越愛啊!

  「你別急,咱們有話慢慢說,萬一急壞身子可不划算。」

  這簡直是火上添油,她哪還能在他面前。

  「不理您了,我這就去找杏珠」秋兒急急地跑開了。

  只是她才讓人雇輛馬車要出城,菊院就有人倉皇跑來,說姚大夫下床如廁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偏偏撞到燙傷的地方,導致傷勢更嚴重了,嚷著讓人來喚她過去照顧,這麼一來,去杏珠家的事便耽擱下來。

  三天後杏珠回來了,不過許是照顧生病的娘太勞累,回來時竟瘦了一大圈,秋兒問她娘的病況,她只說已經好很多,不用擔心。

  但瞧見杏珠消瘦的臉頰,秋兒非常心疼,特意央求廚房做了幾盅雞湯讓杏珠補補,說是央求,其實她一開口,廚房就照辦。不知何時開始,府裡的人都聽她的吩咐,就連秦府總管對她也極為客氣,幾乎是有求必應,但這反而讓她不太自在,自個兒可是下人,這樣被

  禮遇總感到受之有愧。

  反觀翠花,那日由京兆府街被抬回來後,聽說傷勢不輕,可她沒有鬼婆婆昂貴的奇藥,足足在床上哀嚎了十幾日,且傷口復原的狀況差,原本細嫩的皮膚不再,下身留下醜陋疤痕,聽說喜新厭舊的大爺瞧了便再也沒去探過她,府裡下人勢利,看她失寵,也就沒幾個

  人肯去搭理她。

  想想翠花也真是可憐,這麼一鬧,反而將自個兒賠進去,她可憐翠花的處境,想去瞧瞧她的狀況,可又擔心翠花誤會自己是去耀武揚威,這麼一顧慮只得作罷,以後有機會再去探視吧。

  「咦?秋兒姑娘,你怎麼還在這裡,沒進宮嗎?」她行經長廊時,秦府總管見到她,一臉訝異。

  「進宮?我為什麼要進宮?」她疑惑的問。

  「你忘了今日是十八嗎?」他提醒她。

  「十八?啊!今日是每四個月三爺進宮,向太后真報郡主狀況的日子,天啊,我竟然給忘了。」她猛然想起,不住敲腦袋,不過養傷幾日,自己就忘了這件事!

  郡主當年不擇手段逼二爺娶她,到頭來自食惡果,如今成了瘋婦,被幽禁在府裡的朝陽樓,此處是二爺過去的居所,而她畢竟是太后的孫女,太后見她瘋了也不忍心,便定期要三爺進宮去稟報郡主近況。

  「這怎麼辦?三爺已進宮去了。」總管道。

  「他怎麼沒叫上我?」她奇怪的問。每次進宮定由她陪著去,這回他怎麼自個兒去了?

  「所以我才吃驚你怎麼沒跟上,不過三爺可能是考量你身上的傷才剛復原,不想你進宮折騰。」

  秋兒擰眉,因身份低下,進宮時,無法像三爺一樣被奉為上賓,進到偏廳舒適的坐著等待太后傳喚,她只能在一旁跪著等候,好不容易見著太后,她還得跪拜數回,之後繼續跪著,等太后向三爺問完話後才能走,可郡主的瘋症嚴重,每次太后聽完有關郡主的消息後

  都不免失望,三爺還得耗時間好生安慰太后,少說要幾個時辰,往往讓她的腿回來後還伸不直,得泡過熱水才能恢復。

  而她的傷雖然康復了,可也暫時禁不起這樣的對待,他算是體諒吧,所以才要她同去。

  話說回來,這理由雖合情合理,偏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三爺雖然擁有一副人畜無害的外貌,完全像是會體貼的人,可過去他彷彿見不得她生龍活虎似的,凡是會消耗體力元氣的事,他都樂此不疲的讓她去做,而這回……

  「對了,秋兒姑娘,杏珠方才在掃枯葉時昏倒了,你有空去瞧瞧她吧。」心知她與杏珠情同姊妹,總管特地告訴她這件事。

  她大吃一驚,暫時拋下三爺不帶她進宮的事,急著問:「好端端的怎麼就昏倒了?」昨天才讓杏珠喝下一大碗雞湯,她還笑說喝完感覺身子強健不少,今天居然就昏倒了!

  「也許是……太累了吧。」說這話時,總管的表情忽地有些怪異。

  她不用猜也明白他在想什麼,定是那荒謬的傳聞使然,她懶得去糾正什麼,先去瞧瞧杏珠的狀況比較重要。

  杏珠虛弱的躺在床上,雙眼緊閉,氣色真的不好,讓來探親的秋兒擔心不已。

  十幾天前,杏珠還氣色紅潤,可才幾日的工夫,怎麼整個人像是消氣的牛皮,幹幹扁扁、面色蠟黃,完全失了十五歲該有的青春模樣。

  她難過的想起昨天,杏珠說她從沒真正喝過一碗帶肉的雞湯,每次都是三爺喝剩不要的,儘管如此,她也喝得津津有味,有時還能撈到幾小塊三爺沒吃完的肉,像昨天那樣喝到滿滿一大碗帶有整隻雞腿的雞湯,還是頭一回。

  於是開心的將整隻雞腿連湯吃喝個精光。

  秋兒瞧了感觸良多,她與杏珠一樣,都是自小就賣入富貴人家伺候人,可她比杏珠幸運多了,遇到待她如親人的小姐,吃的喝的絕少不了她一份,讓她從沒缺過什麼。

  就算小姐離開了,她身邊還有三爺關愛,更沒吃過苦,三爺有好東西,第一個往她屋裡送,三餐有魚有肉還有點心,連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吝於為她打點,布料永遠是秦家布莊最新的貨。

  反觀杏珠,家中清苦,全靠她一個人在秦府幹活賺錢,儘管日子苦,可這丫頭天生樂觀,總能笑嘻嘻的迎接每一天,就因她如此樂觀進取,自個兒才會這麼喜歡她,與她特別投緣,見她病懨懨的,心頭不免難受,漸漸對那個傳聞也有了不安情緒,杏珠這麼年輕,萬

  一……

  思及此,她心窩一刺,忙搖頭,自個兒怎麼也受那些離譜的傳聞影響,絕對沒有那樣的事,三爺怎可能吸去人的壽命一

  「秋兒姑娘,三爺自宮裡回來了,他找你過去。」屋外有人喊著。

  他回來了?這麼快,太后沒留他安慰?

  既然杏珠還沒醒,她打算先去菊院瞧瞧,可才轉身,手就被握住了,她一喜。

  「杏珠,你醒了?」她扭頭,果然瞧見小丫頭睜開眼正怔怔地望著她。她忙伏在杏珠身邊問:「需要什麼嗎?還是哪兒不舒服?」

  杏珠張口,可試了幾次都沒有吐出半句話來。

  「你想說什麼嗎?」秋兒不由得心急。

  她眼淚忽然淌了下來,過了一會才終於順利開口說:「秋姊姊……我若死了,請你……請你念在咱們相處一場的情分上……替我照顧家人。」

  秋兒神色大變,怎麼也沒想到她開口竟說這個。「真是胡鬧,才昏倒而己,你這就交代遺言了」忍不住斤責。

  杏珠臉色益發蒼白。「也是秋姊姊說的沒錯……是我多想了……」

  「當然是你多想了,你好好休息個幾日,不出幾天,我保證你又能生龍活虎的幹活。」她鼓勵道。

  「希望憑姊姊金言,讓我同你一樣有好運氣」

  她皺眉,杏珠這是怎麼了?一向樂天的人怎麼突然如此悲觀?「你一」

  「秋兒姑娘,菊院那兒喚得急,請你快過去門外頭的人越催越急,她眉頭深鎖。

  「三爺找你定是有重要的事姊姊先過去吧,我沒事的。」杏珠不好再耽誤她的時間。

  「那我先去瞧瞧怎麼回事,回頭我給你帶你最愛吃的玫瑰糕。」她只好道。

  杏珠點點頭,她這才起身,只是出屋前,她心中驀然感到一陣不安,回頭再朝杏珠望去,她已經又睡著了。

  杏珠不住在菊院內,而是在離菊院不遠的下人房,離開那兒後,秋兒才走進菊院,就發現兩旁站了好幾個宮女,她不禁訝然,宮裡來了人嗎?

  菊院的小廝眼尖,一瞧見她,馬上上前悄聲提醒,「秋兒姑娘,小公主來了,這會正在廳裡,三爺讓你進去伺候。」

  她挑挑眉,這一趟進宮難道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回來還順道帶了位小公主?而他十萬火急的催她來,就是為了伺候這位公主?

  不管如何,她先朝那報信的小廝感謝的額首,整了整自己的衣飾,沒什麼問題後才走向廳中,菊院的小廳自是比不上秦府前廳氣派,照理說,公主駕到該在前廳招待才是,卻將她請到菊院的小廳,這什麼道理?

  秋兒邊思索邊進到廳中,見到立於窗邊儷影雙雙的那兩位之後,她感到訝然。

  稱對方為小公主,是因為她只有十四歲,但瞧她一襲精緻的錦裝下,身材不僅凹凸有致,臉蛋更是成熟嬌媚,不說誰也不知她尚未及荓。

  「秋兒,還不叩見公主?」見她發楞,秦有菊出聲提醒。

  她這才回神,連忙跪下叩首,「秋兒叩見公主殿下。」

  公主朝她瞥去,見她蛾眉彎彎、臉蛋細緻,身著青緝繡裙,模樣秀美,不禁燮了聲眉問:「你就是讓咱們京兆府衛地震的人?」

  「我……」秋兒一愕,想不到一見面,公主不是問別的,竟是她被押去京兆府衛鬧出的事,而這竟連深宮中的公主都聽說了,她尷尬起來,不知怎麼接話才好,一張臉跟著漲紅。

  「你臉紅了,真有趣,真有趣呢」公主這一笑,頭上的金步搖與耳垂懸著的金耳飾隨之搖曳,搖得滿室皆華麗。

  秦府已有了一位郡主,而這位的身份比那位失常的郡主要高,是皇帝的親生女兒,而且是最小的一個,因此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僅皇上疼,皇后、太后更疼,堪稱金枝王葉中的金枝王葉。

  而白玫王朝的皇家血統優良,元寧郡主未瘋前,也是個傾城傾國的美女,而這位小公主不逞多讓,甚至更美,只是她這一拍手大笑,馬上讓人瞧出她不如外表成熟穩重。

  「公主吵著要見秋兒一面,她人來了,你卻這樣取笑她,這是教她出去的意思嗎?」秦有菊唇角上勾,對著秋兒露出寵溺的微笑。

  但秋兒卻皺起眉,原來找她的是公主不是三爺。

  公主轉身見到秦有菊的笑容,芙蓉般的面容立即沉下。「菊哥哥,我不喜歡你對別人這樣笑。」她嘟嘴道。

  菊哥哥?聽到這稱謂,秋兒訝然,據她所知,他應該也是第一回見到公主,怎麼才見面,公主就這般親暱的喚他?而且神態嬌噎,宛如……

  三爺二十歲,公主十四歲,兩人莫非……她的背脊瞬間僵硬。

  沒有因公主的話而收起笑容,秦有菊依舊對秋兒淡揚著笑後。「那可不行,我對秋兒只能這樣笑,笑不出其他的。」他倒也坦然。

  公主張大杏眼。「原來傳言是真的,你對她有情?」

  「哪還有假呢?」他笑意更大。

  公主不住地瞪向秋兒,表情越來越奇怪。「菊哥哥將來若想納她做妾,我是斷不會答應的。」她突然說。

  妾?!秋兒的心驟跳了下,公主怎會提起這個?

  「她這模樣我雖不討厭,可她從前的主子與她的名聲都太差了,就算父皇沒意見,皇奶奶那關也過不去。」公主繼續道。

  秦有菊眸裡不看痕跡的斂進些冷氣,隨即又笑意濃濃的說:「是嗎?」之後竟沒有再什麼。

  秋兒頭昏腦悶了,公主這是要嫁進秦府?而且還討論起她能不能做妾的問題?她頓時心跳如擂鼓,難道他已經答應做咐馬?

  公主又瞧了跪在地上的她一眼。「她前主子未婚生子,敗德的醜事在京城至今還經常被提及,而她本身的是非也不少,主僕兩人都不是規矩的人。

  「公主,您說我的不是便罷,但請不要誤會我家小姐,她沒有不規矩則縱使對方是公主,秋兒也不能忍受她污辱小姐。

  「你敢反駁我的話?!公主很訝異,她說話時,可沒人敢頂撞。

  「小姐被污名已久,若連公主都誤會,對她非常不公平,秋兒不得不為小姐平反。」秋兒硬咽的說,她明白不該頂撞公主,於是用力磕頭,不久額頭馬上磕紅了一大塊。

  秦有菊瞧了臉色鐵青。「公主,秋兒怎麼說也是我秦府的丫頭,你嚇唬嚇唬她可以,可不能過分了。」他沉聲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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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4:42
  見識到他的怒意,公主一楞,不過她也不是不懂適可而止的人,父皇將她指給他,這人便是她未來的駙馬,她可不想一開始就跟他翻臉,於是笑了笑。「她倒護主,自個兒也被我說得不堪,卻沒一句為自個兒辯護,只記得為主子申冤,也算是個忠心的奴婢,也許外

  頭對你主僕倆的不良素行多有誇大,你就先起來吧,進門的事等以後再說,反正離我的非禮還有近一年的時間。」

  秋兒聽了這話臉色更灰,跪在地上說不出話來,三爺真要娶公主嗎……

  見她如此,秦有菊輕歎了聲,「公主己見過我的心上人了,我不想瞞你什麼,我心裡只有她,可皇上、太后偏要指婚,將來的事,公主可要自行擔待了。」他將話說白了,而這也是他肯讓她見秋兒的原因,很多事還是事前說清楚的好。

  「我明白了,你愛的是她不是我,行,我不會計較這種小事的,但讓不讓她進門,還是得由我決定,而今兒個我認為不是說這個的時機,皇奶奶讓我來是探望堂姊,瞧她病情可有好轉。她在哪兒,我想先過去了。」公主表示。目前她是真不在乎未來咐馬愛誰,因為

  她也不愛他!

  秋兒回房後就明白了,秦家過富,掌控著白玫王朝的經濟命脈,一個郡主留不住二爺,便輪到公主來挾制三爺,這便是皇上的盤算。

  而秦家人不能拒婚,若敢不從,一來污辱皇族,二來表示對皇帝不中心,三來,二爺撇下郡主遠走高飛,假設真要論罪,天涯海角皇帝也能將之找出,還郡主一個丈夫。

  基於這些了為免秦家受皇帝猜忌,也為了二爺與小姐的來來,三爺必須再與皇家聯姻。

  她怔怔的坐在床緣。公主即將成為他的妻,而她她該怎麼辦?

  她不該為難三爺,應該現在就離開,可是自己若一走了之,那麼,那件事……

  就不能做了。

  時機還未到,她得再等等,如今她只能橫下心來,祝福他與公主,反正將來自個兒也陪不了他,不如利用這機會斬斷情緣。

  雪白的臉龐漸漸滑下兩行淚,她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她用力抹去臉上的淚,可那淚抹去又來,抹去又來。

  她倒進床裡哭,哭得心酸,三爺終究不會是她秋兒的,自個兒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實在不該哭得這麼傷心。

  驀地,一雙微涼的手撫上她的頭頂,她一震,緩緩地仰首望去,對上的是一張溫笑的俊容。

  「你只會哭鼻子嗎?一個公主就把你惹哭,可真沒用,我難道不值得你挺起胸膛,指著我的鼻子道:「你這死鬼,敢帶女人回來耀武揚威,不想活了嗎?下次再敢把女人帶回家裡,老娘劈了你」」他戲謔的說。

  秋兒呆望著他,他明知自己非娶公主不可,卻還嘻笑說出這種話,能安慰得了誰呢?

  「你以為我在安慰你?我可沒那閒工夫,那公主我今兒個才第一次見到,但我對你可是苦纏了快五年,要甩公主容易,但要我放棄你,難如登天。」他直截了當的說出心意。

  她眼淚又無預警的迸出,一顆顆碩豆溫熱的水珠落下,他伸手接去一顆,淚珠在他掌心滾動,他瞧了眼色加深。

  「我從十五歲就立誓要娶你,這話不假,那日在櫻花園中的相遇是我最美的記憶之一,秋兒,咱們不如私奔,也別管身後這些大小事,就自私這一回好了。」他沒有看她,雙瞳始終緊盯掌中的淚珠,聲音低沉又沙啞。

  她驀然心驚,他是認真的,真的想帶她私奔!

  拍掉他掌中的淚珠,她啞聲質問:「秦家走了一個二爺,再失不起三爺,大爺根本擔不起責任,您忍心見秦家家破人亡嗎?」

  他視線仍停留在掌心,儘管那裡只剩少許的濕濡,半晌後,他突然放聲笑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肯,你這丫頭最護著二哥和二嫂,哪可能見他們的幸福被破壞,我也是逗你的,私奔的事純粹說笑,你別當真。」他笑嘻嘻的站直身,那表情真的像是玩笑一場。

  「您……」他突然的轉變,令她怔住。

  他嘻嘻哈哈的往外走去。「你這屋子搬到我隔壁來真不錯,那鬼婆婆不愧是姚大夫的女人,委實明白我的心思,將來我做咐馬後,咱們偷情更方便了!」

  「三爺。」在他即將跨出門檻前,她喚住他。

  「怎麼了?不偷情也可以的,你還是可以做我的小妾,至於公主同不同意你別管,這事我會處理。」他回頭後仍是嘻皮笑臉。

  她硬嚥了。「我是您的丫頭,秦府一輩子的下人,不會是您的妻。」

  他終於笑不出來了。「是嗎?你若真這麼想,就……那麼想吧。」他僵硬著背脊,這回離去的腳步連頓一下都未曾頓。

  秋兒定在原處,再次淚濕衣襟。

  姚大夫屋裡,秦有菊自己搬來椅子坐下,天熱,手中還搖著扇子煽涼。

  「配藥房我已重新為你辟了座新的,等你傷好了,可以去瞧瞧。」他省去了廢話,言簡意賅。

  床上的姚大夫眼睛驟亮。「老夫現在就可以去瞧,不用等傷好。」他興奮得馬上就要爬下床。

  可秦有菊一推,又把他推回床上,他燙傷的面積大,身上多處還包覆著紗布,跌回床上時的樣子活像殭屍般僵硬。

  他痛得緞牙咧嘴,狠瞪秦有菊。「你這小子想謀殺老夫嗎?」

  「這樣你就抱怨了,幾年來我讓你折騰得不知慘幾百倍。」他笑談看。

  「你、你這陰險的小子」罵了一句後,姚大夫閉嘴了。

  秦家老三外表宛若和煦的暖風,和善可親到沒什麼殺傷力,實際卻是心機重、城府深,就像大洋瞧起來風平浪靜,海面下卻是暗潮洶湧。

  這小子在不同對像面前有不同的面貌,當面對他時,魔鬼般的性格就表露無遺,教他也得小心萬分,否則就像這回……總之,這陰險到高深莫測的人若報復起來,沒人吃得消。

  秦有菊朝他晚去一眼。「我這陰險性格也是你養成的,這些年若不是你這般調教,我能活到這歲數嗎?」

  「哼,你這小子陰陽怪氣的,今兒個又有什麼不滿?不會是秋兒給你氣受,才到我這來發洩吧?」他直接問,這小子對誰都心狠手辣,唯獨對那丫頭狠不下心,他若早點狠下心,今兒個受的苦就會少些。

  是說,一物克一物,之前自個兒挺看不。潰他的癡情,可如今,他倒高興這小子有剋星,總要有人能治他,每每見到那丫頭惹怒他,就覺得大快人心。

  這麼說來,留下那丫頭也是好事一件。

  基於此,對這小子燒了他配藥房裡的寶貝還害他燒傷的事,他也稍能平衡了。

  現在看這小子王面帶著幾許怒氣,擺明又受了那丫頭的氣。

  姚大夫幸災樂禍地呵呵笑。「聽說公主來過,那丫頭若是吃醋鬧脾氣,你一定很高興,可見你這死樣子,八成是那丫頭不當一回事,才教你光火吧?」他馬上猜說。

  秦有菊眼眸一緊。「錯,她哭了。」

  他微愣。「哭了,你沒放鞭炮還這表情,那就怪了我明白了,那丫頭又拒絕你了,這回你提什麼誘惑她,私奔?哈,瞧你德行,陰的咧,果然如此,那丫頭不會答應的,她想要一她沒那麼喜愛你,當然不會肯。」他似另有話說,但話到舌尖很快又改口。

  沒忽略他的異狀,秦有菊瞇起眼,「你是不是對她說了什麼?」

  「我……我哪有,這些年你讓老夫別動她,老夫不就沒去碰她,這回連我的配藥房你也給燒了,東西都沒了,老夫還能怎地?」姚大夫攤手說。

  秦有菊神情更為陰蟄,他的眼神充滿懷疑。

  「喂,你這沒良心的,不惜燒傷老夫也要毀去那東西,好了,東西如你的願毀了,你還不放過我,老夫這傷會加重,不又是應你的要求,為了阻止那丫頭去找杏珠才搞出來的,老夫這樣犧牲,換得的就是你的疑心猜忌嗎?」他故意惱羞成怒。

  提起這些,秦有菊的神色才有些愧疚,那配藥房是他一把火燒的,這老頭死活不肯讓他那麼做,死守配藥房不走,最後,還是他要人強拉他出來,才保住他的老命,而那日秋兒要去找杏珠,為了不讓自個兒的謊言被戳破,他只好要姚大夫再加重傷勢,拖住秋兒讓她

  走不開,姚大夫這幾回的犧牲確實不小。

  「哼,你若對老夫懷疑東懷疑西不願信任,我正好樂得清閒,好好去找我那婆子調情,老夫就不信花了一輩子的時間,還融化不了那座千年老冰山!」姚大夫話一岔,居然就岔到鬼婆婆那裡去。

  秦有菊聽了忍不住想笑,誰也瞧不出這老頭是個癡情種,對鬼婆婆深情至極,人家越不理他,他越貼上去,可惜鬼婆婆不賞臉,至今沒給過他好臉色,他這丈夫當得可真窩囊。

  「反正冰山已千年,要融化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辦到的事,還是杏珠的事較急,她現在一」

  「老夫這會連床也下不了,事情就交給我那婆子去處理了,為了這傷,我可是欠了她好大的人情。」他馬上道。

  「她來府裡你不高興嗎?這可是你近六十年來離她最近的一次,你還抱怨?」秦有菊撇嘴取笑。

  「我……」姚大夫香了口水,他確實是暗自開心,那婆子孤僻,成婚六十年還不讓他接近,連同住一個屋簷下都不曾,而這回可真是破天茉,兩人竟能住在同一座府邸裡,雖然不見得能碰到面,可他已是心滿意足,爽到夜不成眠呢。

  「鬼婆婆我說不動,你去告訴她,杏珠……」秦有菊臉色忽然陰沉下來。

  姚大夫面色也跟著沉下。「我早要你快動手,可你偏不聽,硬要顧及秋兒的感受,害我還得故意摔跤拖住她,到頭來,那丫頭的命還不是不能留,你糊弄了這一大圈,最後秋兒還是注定得傷心一回。」

  杏珠本來已經要沒命,結果秋兒積極找人,讓這小子不忍心,只好把杏珠的命留下,只是老婆子以為杏珠必死,動手時壓根沒對她隱瞞,當著面就要取走她的壽命,後來小命雖然保住,可她已經知道太多,儘管以她家人的性命威脅她不准說出去,這才將事情瞞住,

  但杏珠不死也只是暫時的,秦小子終究會要了她的命。

  「我不是要她死,我是要她活。」秦有菊說。

  吃了一驚,姚大夫掏掏耳朵。「我沒聽錯吧,你這心狠手辣的傢伙,居然願意放過她?」

  「杏珠若死,秋兒會傷心,若是這樣,我情願一」

  「過去你為了活命,除了對秋兒那丫頭心軟外,從不放過一個,這回你不取她的壽,算算你的時間僅剩半年,該怎麼辦?」

  秦有菊面容蒼白起來。「我會再找到其他人……」

  「適合的人一時也不容易找到,除非你想冒違背天道的風險,隨便抓個人……就為了秋兒,你連自己的命都可不要了,到底那丫頭給你下了什麼符咒,能教你狠心變成佛心,她可真是你命中的災星禍害。」姚大夫大搖其頭。

  他臉龐溫和下來。「即便她是災星禍害,我也認了。」

  姚大夫瞪眼。「完了,你比我對那婆子還深情,但你不會也像我一樣悲慘吧,明明心儀的人就在眼前,卻只能乾瞪著眼,獨自孤老一生一唉唉,不過應該是我想太多,什麼一生,你的一生也許就此葬送在那丫頭手裡了。」他無奈的說。

  秋兒手中的雞湯墜落地面,湯汁四濺,可她渾然不覺滾燙的湯汁燙傷腳,她先是遲疑的跨出一步,而後兩步,接著快跑至杏珠床前。

  小丫頭的身子一半跌落床下,好似要下床求救,可惜失敗的癱下。

  「杏珠」秋兒大驚失色的扶起她身子移回床上。「杏珠,你醒醒,醒醒」

  她驚惶失措的叫著,小丫頭卻動也不動。

  「杏珠,你別嚇我啊,快醒來,杏珠一啊,我去找鬼婆婆,求她救你,你可千萬不能死」眼見杏珠毫無氣息,明知鬼婆婆不容易請得動,她還是決定要去試試,她不能眼睜睜見杏珠沒命。

  「秋……姊姊……」秋兒正要去拜託鬼婆婆之際,微弱的聲音由床上傳來,她聽到後大喜,立即又奔回床邊。

  「杏珠,你可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喜極而泣。

  小丫頭氣若游絲,臉黑得不像活人。「我……我不行了。」

  她臉色一變。「不會的,你會沒事的,你還年輕,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我去找鬼婆婆來,她雖然是一方術士,可也懂得醫理,她會救你的,她會--」

  杏珠猛然搖頭。「不、不要去找她……」她拚盡力氣說。

  「杏珠,你怎麼了?杏珠」她驚愕的見杏珠碎然抽起筋來,四肢不受控制的不斷顫動,她大驚的抱住人,可杏珠雙眼越睜越大,幾乎要裂開出血,那模樣恐怖得令她心攝。「杏珠……」

  倏地,小丫頭整個人彈起來再重重摔回床上,身子己黑如木炭,這景象讓她幾乎驚傻。

  杏珠驀然抓住她衣襟,將她拖往面前,嘴抵著她耳邊道:「秋姊姊定不要……不要相信三爺……」

  她一愕,正要問為什麼時,眼角餘光瞥見一人就立在門邊,她錯愕的望向他。

  「杏珠說了什麼嗎?」秦有菊跨進屋裡,沉重地問。

  「她說……」低頭去瞧還緊抓著她衣襟的人,這一瞧更驚,杏珠已然斷氣!

  秦有菊走上前探杏珠的鼻息,確定已經沒命,他眼神有幾許惱怒,尤其再看見秋兒震驚的模樣,目光更為複雜,他伸出掌心覆上她的眼。

  「別瞧了。」他心疼的說。

  他感覺掌心濕熱起來,兩股熱淚湧出他的掌心,順著他的掌緣滴下。

  「她為什麼會死?她才十五歲,還來不及長大為什麼就死了,為什麼?」她無法接受的哭泣。

  「她許是壽命已盡,不得不走……」

  「不,這麼年輕的生命,怎麼就壽命已盡,這未免太不公平」

  「這世上……沒什麼公不公平,我也曾被斷定活不過十五歲,而我若那時候去了,誰又為我道不平?」他澀然的問她。

  秋兒猛地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人命天定,難道真半點不由人?

  撫著她的背脊,秦有菊輕輕歎息。「杏珠臨死前對你說了什麼嗎?」他問,心中還掛記著剛才她見到他時的錯愕表情。

  她恍然想起杏珠最後對她說的話,心驟然一緊,杏珠要她別相信這男人。

  但杏珠的意思是別相信他愛她,還是別相信他的清白,還是……難道……那傳言是真的?!

  一想到這裡,她嬌軀瞬間僵硬。

  「秋兒,你怎麼不說話?」感受到她的異常,他不動聲色的問。

  「我我……」她畏懼的離開他懷抱,往後退去。

  「你怎麼了?」他語氣更輕。

  「我沒聽清楚……杏珠的話我沒聽清楚。」她說謊了,這下她更心慌。自個兒會對他說謊不就表示不信任他?

  「嗯。」秦有菊點頭。「也許她想交代你什麼事,但來不及說,不過她大可以放心,我會撥一筆款子讓她的家人衣食無虞。」他冷憫的說。

  「那……我代杏珠謝謝您了。」她硬咽的說,腦袋混亂得無法思考,尤其不明白,杏珠臨終前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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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我不是要姚大夫轉告你,別取杏珠的壽命?」安慰完秋兒後,秦有菊找上鬼婆婆,滿臉怒容地質問。

  鬼婆婆喝著秦家專門上貢給朝廷的上等龍井,聞言朝他縹去一眼。「我既然拿了你的錢,就該將事辦好,否則半年後你死了,我找誰收尾款去?況且,你秦家這茶,我還捨不得這樣就沒了」她滿足的再倒一杯。

  他臉一沉,回道:「說的好,錢是我付的,你若不按照我的話做,我現在就扣你的錢則

  她老眼一瞪。「杏珠那丫頭再三個月壽命就盡了,我將那剩下的命轉給你,讓你多得三個月的壽命,你這小子有什麼好不滿的?莫非你想半年後就死?那最好,您愛的丫頭應該會哭得更傷心,而你死了瞧不見她哭,就不會來向我興師問罪了吧?」她譏諷的問。

  這些話刺進他心坎裡,秦有菊面容一青,不是杏珠死,就是他死,而他死,難道秋兒就不難過了?

  他無法想像她抱著自個兒屍體痛哭的模樣,那會令他肝腸寸斷。

  鬼婆婆仍冷笑著。「下回你若真想死,我不會再多事,不過你該給我的銀兩得先付,死後的冥錢老婆子可不收」

  他怒目而視後,拂袖離去,才離開勾欄院,小廝便急急忙忙來報。「三爺,公主駕到!」

  「公主來了?」他擰眉。

  「是啊,公主正在魚池邊,說見咱們魚池的魚有趣,讓秋兒拿釣竿過去,她要釣魚。」秦府的魚池遠近馳名,養的都是名貴的魚種,世間罕見,難!怪公主一來就往那裡去,可那一池子的魚全是觀賞用,哪禁得起被勾釣起來玩耍,但公主頑皮,誰也攔不住。

  「秋兒被喚去了?」秦有菊面色更沉。

  「是啊,杏珠剛走,秋兒正傷心,一連哭了好幾個時辰,雙眼都腫得比核桃大了,誰也不忍心去打攬她,但公主一到便點名讓她過去伺候,不去又不行……」小廝語氣滿是心疼。

  他聞言,立即快步往魚池去。

  魚池四周栽著一排排垂柳,萬縷垂絲隨風飄,他遠遠見到一群人正張羅著桌椅及吃食,伺候公主在樹蔭下落坐垂釣,秋兒就站在一旁,默默的為公主整理釣具,秦有菊頓下腳步觀察她們的互動。

  公主雙目往秋兒身上瞧去,見她眼睛又紅又腫,不禁壇眉。「你這是怎麼了,病了還是剛哭過?」

  「我……剛哭過,因為府裡一名姊妹剛過世。」秋兒低聲回答,杏珠早天令她非常悲傷,但面對公主,她只得振作。

  「敢情你這人挺重情的,死了一名丫頭也能教你哭紅雙眼。」公主審視她一會後道。

  公主的話語時而天真、時而尖銳,她聽不出這話是褒是貶。

  「你可知我為何特地找你過來伺候?」公主忽然問起她。

  她楞了楞後,驀然惶恐起來。該不是專程來找她麻煩的?

  「你現在定是在想,我是來找你麻煩的對吧?」

  公主一猜就中,令她表情尷尬起來。「請公主恕罪,我一」

  「其實你沒想錯,母后對我說,將敵人放在自個兒瞧得見的地方,方是最安全的,所以我一來就叫上你,也算是找你麻煩吧。」公主直言不諱。

  秋兒一陣心慌,公主這是在明白告訴她,已視她為敵人了。

  「公主好興致,竟到這兒來釣魚了。」不再遠觀,秦有菊慢慢走上前來。

  一見他,公主笑容立刻燦爛起來。「菊哥哥總算來了,快來陪我垂釣吧,你這兒的魚種可真新奇,我在宮裡都沒見過呢」她甜笑的跑向他,白嫩雙手挽住他的手臂,顯得異常親熱。

  他瞥見秋兒看了這一幕,輕輕別過頭。

  他只得暗歎,回頭對桃臉合笑的公主道:「池邊風大,我這身子不耐風,怕一會鬧頭疼。」

  公主一聽,笑容立即收起。「那可不行,算了,不釣魚了,咱們回屋裡去喝涼茶?」她討好的再提議。

  他眉又攏起。「涼茶性寒,喝了令我咳嗽……」

  她面色微僵。「那涼茶免了,聽說秦府花園獨樹一格,咱們賞花去。」

  「花是我大哥栽種的,我對花粉過敏。」他露出一絲歉意表情。

  公主這下怎麼也笑不出來了。「那你能做什麼呢?」她年輕好動,聽到他這也不行那也不便,不免聽到失望無趣。

  「我能算帳賺錢,公主可有興趣幫忙過目帳冊?」

  她臉色一變,那能有趣嗎?她不出一刻就會無聊死的。

  「這……」她不禁懷疑眼前人是在故意拒絕她。

  「公主,三爺擅長畫人物丹青,可請三爺為您畫張像。」秋兒忽而開口建議。

  公主馬上眉開眼笑。「畫像!這個好,宮裡的畫師都沒人能令我滿意,菊哥哥試試吧,你若將我畫美了,我保證一輩子珍藏。」公主興致勃勃的說,嬌顫微羞。

  秦有菊繃起臉瞧向秋兒。她就巴不得將他送給別人嗎?他心中惱怒,見秋兒咬著唇硬是不看他,似是就要他陪公主,他胸中怒火燒得更盛。

  「好,我就為公主畫像,不過這要花上一整天的時間,公主可有空在我這兒耗這麼久?」他故意合笑問向公主。

  「有空有空,事實上,母后還希望我多到你這見走動,要我早日習慣在秦府的生活,說是嫁過來後才不會適應不良。」公主笑咪咪的說。

  秋兒心裡不由得酸楚,算算日子,離公主算禮只剩七個月,到時應該也是他們的成親之日。

  「既然公主不急著走,那咱們就先回屋裡吃些點心再開始吧,我雖不能喝涼,但公主可以,我陪著喝熱飲也是一樣的,且窗外就是一片菊園,花粉飛不進屋內,公主可以喝涼茶賞花,兼著讓我作畫。」他柔聲道。

  公主馬上燦笑如花,一掃方才暗疑他找借口拒絕她的不快。

  「那好,就這麼辦吧」說完,她挽著他往屋裡去。

  秋兒怔怔地瞧著兩人遠去的身影,心底滋昧酸酸澀澀,無法言喻。

  白天剛下過一場雷雨,微涼的風在入夜後穿堂而過,窗外響起嘟嘟蟬聾,秦有菊懶洋洋地躺在軟榻上,手支著下顎,月光穿透窗欞落在身上,他聽著蟬嗚,想起那丫頭。

  借宋朝楊萬里所言:蟬聲無一添煩惱,自是愁人在斷腸,今日想來分外有戲。

  秋蟬,秋蟬,一旦鳴起,便淒美得令人斷腸。

  他此生本不該有七情六慾,因為他沒那資格,可五年前的那一夜,他心中不小心烙上人,一隻秋蟬從此不分眷夏秋冬,夜夜在他心坎裡鳴聊,讓他聽上了癮,有了很深很深的貪念,讓他不僅要活下去,還要擁有她,但無奈的是,這只秋蟬兒是否真會如宿命一般短暫

  逝去……

  「菊哥哥,你在想什麼呢?」

  他低眉望向枕在他腿上的公主。

  她眉目如畫,眼珠微微轉動,朝他羞問。

  銀羅長衣覆蓋著兩人,免去秋涼。「沒想什麼。」

  「我不信,我猜你正想著秋兒?」她眼如秋水的瞄他。

  「是啊。」他很誠實,不說謊。

  「想她的好,還是壞?」

  「都有。」他微笑。

  「那就是壞事居多了。」

  「何以見得?」

  「若是甜蜜的事,菊哥哥該笑的,可你剛才皺著眉。」

  他點點頭。「公主真是觀察入微。」

  「自然要的,否則將來哪能得到駙馬的心。」

  他笑容更詭。「你當真不介意我心中有別人?」

  「不介意,因為我是公主,你心中的人再重要,也不可能及得上我。」她自信的說。

  秦有菊若有所思的額首,並不反駁她的話,只是續問:「那公主也不介意我這破身子,也許伴不了你白頭到老?」

  這話教她深思。「我還年輕,菊哥哥若短命,我固然會難過,但父皇會為我重擇咐馬的。」她豁達的說。

  「也就是有我沒我,對你的未來都不影響。」

  「也不是這樣,經過這幾次相處,我挺喜歡菊哥哥的,父皇選你做我的駙馬,我相當高興。」她嬌俏的仰頸望著他,對愛情其實似懂非懂。

  「是嗎……」

  「菊哥哥,我知道你喜歡秋兒,可她也同樣喜歡你嗎?不見得吧門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眼神一黯。「也許是這樣沒錯。」那只秋蟬兒從不主動靠近,就連這會也情願站在外頭為他守門,而不肯露出一絲妒意,讓他內心陰鬱,感歎她,心中到底有他沒他?

  午後那場雷雨困住公主,令她一時回不了宮,便枕在他腿上睡了一覺,而門外的人就這樣文風不動的站了幾個時辰,其間連一次探頭進來也不曾,她就這樣放心他與公主獨處,還是,根本不在乎?

  「那菊哥哥為何還看重她?」公主繼續追問。

  他苦笑。「你年紀尚輕,算是不明白男女之間哪有公平可言,她對我不如我對她,我就算不平,也無減對她的喜愛。」

  公主露出一副惜懂的表情。「意思是否就像你不見得喜歡我,可我卻老愛往你這兒來,你說,我這是不是也是喜歡你的表現?」

  秦有菊抿了唇。「我勸你別喜歡上我,我可不像你表面見到的這般好,我有可能--一口噬了你」他臉孔突然陰森下來。

  公主沒被驚怕反而笑了出來。「菊哥哥真有趣,居然這樣嚇唬我,你既非妖也非怪,還能吃人肉嗎?」

  「我不吃人肉,但我嗜人命」

  那陰涼的口氣總算教她有絲不安,他素來儒雅,可此刻似妖又似魅,挺教人害怕的。

  見她似乎嚇到了,他這才淺淺露出笑來。「真唬了你嗎?果真是個膽小鬼」他取笑她。

  「菊哥哥。」知曉被耍,她嬌噎。

  秦有菊放聲笑了起來。「你這傻丫頭」

  站在外頭候著的六個宮女,聽到裡頭的笑聲,有默契的互遞眼神,彷彿有意替主子揚威,她們得意的瞧向站在另一側面容灰敗的秋兒。

  秋兒頭垂得低低的,心頭緊揪,不敢瞧四周人的眼光,只能拚命的忍住不住裡頭瞧,瞧了又怎麼樣?說放手就該放手,她不該吃昧!

  他能與公主相處融治、情投意合,再好不過,再好不過!

  可惜情感卻沒有理智堅強,在裡頭的笑聲不斷傳出時,眼淚悄悄流下了,但她不敢伸手去抹,怕週遭的六雙眼睛更加譏笑她,只得垂首任淚水直接滴入泥地,期盼什麼痕跡也別留下。

  「你跟我來。」忽然一雙手臂伸過來,強拉著她離開門邊,避開那幾個宮女的汕笑目光。

  孫武陵直拉著秋兒離宮女們有段距離才停下,她訝然不已。「武陵表哥,你這是做什麼?」他怎麼可以當著那群宮女的面強拉她走,如此她們又會怎麼想她?

  他氣憤的瞪著她。「你這是何苦,他在裡頭與人談情說愛,你卻在外頭為他守門伺候,你何必作賤自己。」

  「我的事不要你管」難堪被直白說出,她惱怒的漲紅了臉。

  「你做得到對我無情,可你的事我不能不管,我家裡出了點麻煩,指信來讓我回去一趟,我希望你跟我走。」他沉著臉道。

  「什麼,你家裡出事?很嚴重嗎?」她馬上忘了剛才的不悅,轉而普他擔憂。

  「我爹似乎惹了些禍,我得回去瞧瞧才知狀況。」

  「那還等什麼,快回去吧,至於我……」

  「小蟬,蘇家小姐已死,你沒有主子了,秦家也沒有你的賣身契,你隨時可以走,況且秦有菊又即將迎娶公主,你在秦府根本無立足之地,還是隨我走吧,我會照顧你的。」他誠心的說。

  「武陵表哥,我不能走。」不敢瞧他失望的眼色,她垂下頭。

  「你還是拒絕我?」他受挫,深吸一口氣。

  「對不起,在秦府我還有事要完成,所以不能隨你走。」見他難過,她解釋。

  「那告訴我是什麼事,是不是只要完成了這件事兒你就能跟我走?若是如此,讓我幫你。」他心急的說。

  「這件事你幫不了我,我只能獨立完成,而且不是說做就能做,還得等等。」

  見她三番兩次推拒,孫武陵終於忍不住怒火。「你又找借口拒絕我?」

  「不是的,我是真的一」

  「不要再說了,你就是瞧不起我,認為我比不上秦有菊」他怒火高張。「那姓秦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弱不禁風的能給你什麼幸福!還是你貪圖他的錢?若是這樣,我也能努力,咱們回鄉一起奮鬥,難道不會有富裕的一天嗎?走,你隨我回去,我讓你做孫家的長媳

  則他扳著她的肩用力搖晃。

  「不,表哥,你失去理智了,放開我,請放開我一」她的頭教他搖得昏,掙扎著要他鬆手時,他竟吻住她的唇!

  她太過震驚而一時傻住,沒能立即推開他。

  等她回過神氣憤的要推開他時,一道森冷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一

  「孫武陵,還不放開她。」秦有菊帶著驚天怒氣的喝道。

  秋兒渾身一僵,雙目愕然睜大,三爺見到武陵表哥吻她了!

  孫武陵這才鬆開她,而她立即一屁股跌坐在地,容頗慘白,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不敢想像三爺見到方纔那一幕是什麼樣的表情。

  「菊哥哥,你真不該親自送我回宮的,你若待在屋子裡,就不會見到這麼令人傷心的事了。」公主在一旁同情的說。

  她臉色更加死白。

  「秋兒,原來你真如外頭所傳的那樣不安於室,既然教我親眼瞧見你與男人親熱,那將來你別想進秦家大門了,那可是會站污菊哥哥的名聲。」公主燮眉再道。

  已顫得不能自持,秋兒緊緊抓著雙手。

  秦有菊見狀,斯文俊逸的臉龐冷冽駭人。「孫武陵,你敢碰秋兒?」

  「我與小蟬兩情相悅,有何不可」他哼聲說。

  「兩情相悅?則秦有菊鐵青著臉,一隻手掌悄悄移至胸前,似要防止心口會突然爆裂。

  「沒錯,我明早就離開,到時會帶小蟬一塊走」孫武陵逕自決定。

  他的情緒從沒如此激動,胸膛內彷彿有股熱液要衝出。「秋兒,你真願意跟他走?」他問向跌坐在地,始終不敢抬頭望他的人兒。

  她全身發冷,視線落在地上,壓根無法面對他。「我……我沒要跟他走」

  這話一出,他臉色立刻好些,孫武陵卻握緊雙拳,洩氣不已。

  「但、但我與武陵表哥確實是情投意合,我先……在這兒等,等他處理好家中的事,再來迎娶我回鄉。」沒想到她竟接著又說。

  秦有菊聞之色變。

  孫武陵喜出望外。「小蟬,你說的是真的嗎?好,你等我,等我處理好家裡的事,立刻就來迎娶」

  她用盡力氣投給他一絲的笑意。「嗯,我等等表哥來接。」

  下一刻,公主忽然大叫,「啊,菊哥哥,你怎麼吐血了!快,來人啊,快找大夫過來,快啊!」

  秋兒驚慌的朝秦有菊望去,正對上他那雙痛心疾首的眼,以及滿衣襟的鮮紅。

  她唇色一褪,白如初雪,身子瞬間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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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6:00
  秦有菊的屋裡。

  「我要孫武陵的命」床上的他眼中一片殺機。

  他這股陰狠的氣質,過去全隱藏在病體下,從不教人輕易瞧見,可此刻竟是毫不掩飾的展露出來,連姚大夫瞧了都驚懼。

  屋裡還坐著嗦瓜子的鬼婆婆,她搖頭,這小子的自制力是她見過最強的一個,也因此才能控制住他那顆不受控制的心臟,他真正的喜怒極少形於色,能教他這般暴怒實屬少見。

  「秦小子,這可不行,那姓孫的壽命還有三十年,你若硬取他的命,會違反天道。」姚大夫雖已能下床走動,可傷口剛癒合,不耐久站,挑了個離鬼婆婆極近的位子坐下後說。

  鬼婆婆瞧見,懶得理會他的小動作,哼的一聲別過臉去。

  討了個沒趣,他也無所謂,因為被當成蒼蠅習慣了。

  「沒錯,過去選的都是壽命僅剩一年不到之人,憑我與姚老頭的功力,尚可偷天換日以少許的壽命來替你延壽而不被發現,但三十年的人命,難,若被發現,別說想轉壽到自己身上,老天立刻就會將你的命收了去!」鬼婆婆嘴上雖然這麼說,卻不住心想,姚老頭就是少了秦小子想宰情敵的這股氣魄,自己才會對他始終沒啥情意,當初會嫁給他也是酒後失誤,動心的成分並不高。

  「我若不要他的壽命,只要他沒命呢?」秦有菊殺氣仍然不滅,那姓孫的敢吻他的女人,這剮心之痛,他絕不能忍。

  鬼婆婆表達自己的立場,「咱們取人些許壽命頂多稱之為偷,但真正殺人的事可不幹,再多的錢也不成。」

  秦有菊盯看擱在一旁滿是血污的衣裳,眼神逐漸冷酷,他從不當好人,因為好人不長命,他能活到現在,靠的向來是不擇手段!

  「那就偷吧,一點一點的偷,直到偷光他的命為止……」

  隔日,雖然氣憤表哥強吻她,可他畢竟要離開了,秋兒仍是去送他,沒想到他竟病倒了。

  床上的他陷入高燒,病到連意識都沒了,喚也喚不醒,這讓她不禁想起杏珠也是這般突然倒下,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回她再不敢耽擱,連忙去找姚大夫救人,結果姚大夫不在屋裡,一問之下,才知配藥房大火燒去所有的藥材,他能下床後便閒不住,一早出發到京郊附近去採買藥材,聽說這一去要三天才會回來。

  那可不行,三夭後武陵表哥就不知成什麼樣了!想到鬼婆婆還住在勾欄院未離開,她火速趕去找人,可鬼婆婆同樣不在屋裡。

  她記起配藥房重新建好後,鬼婆婆嫌在府裡無聊,就在配藥房養些蠍子、毒蛇之類的毒物消磨時光,她也許是到那餵食毒物了。

  她趕忙再往配藥房去,發現鬼婆婆也不在這裡,她慌張不已時撞落了桌上的空碗,陶碗在地上碎成兩半,她急忙的去撿,低下身時忽然瞧見桌子下有張符紙,像是不小心掉落的,她抬起符紙,上頭寫有人名以及生辰八字,而這人名她覺得似曾相識,好似……好似是

  四年前病死的一名長工的名字。

  可符咒怎會寫上那長工的名字?

  她疑惑起來,瞥見牆角有個眼熟的小箱子,原本是擺在姚大夫屋裡的,姚大夫平時寶貝得很,從不讓人碰,何時搬到這兒來的?

  或許是配藥房新建完成,哪個小廝替姚大夫將未被燒掉的藥材搬來時沒留意,連這箱子也一道搬過來了。

  瞧瞧手中的符咒,她驀然起了個衝動往那箱子走去,打開它,意外的,箱子竟然沒上鎖,蓋子掀開後,出現好幾張與她手中相同的符咒,她心倏地緊緊揪起,不安的去瞧上頭的人名,這些名字她幾乎都識得,而且每個人都已過世了……

  最教她心顫的是,她也瞧見杏珠的名字!

  腦中再度出現杏珠臨死前對她說的話一不要相信三爺!

  秋兒腦袋一片混亂。

  想起武陵表哥也曾警告過她一照顧秦有菊的人都不長壽,你就不怕哪天自己也沒命了?!

  她驚惶的倒抽一口氣。「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些人和杏珠的死都與他無關,與三爺無關……無關的……」她慌得開始自言自語。

  「你這丫頭在這兒做什麼?」鬼婆婆突然出現。

  「我我……」一陣風由窗外吹來,她抓在手中的幾張符咒被吹走了。

  鬼婆婆臉色一變,馬上撿回四處飛揚的符咒。「你都瞧見了?」她冷聲問。

  秋兒不禁白了臉,顫聲問:「這些……是什麼?」

  「你見到什麼就是什麼。抬起那張寫有長工名字的符咒時,鬼婆婆哼了哼,打開箱子丟回去。「我以為搞丟了,還轉回老頭子屋裡找一圈,原來還在這兒。」

  她一神情益發驚駭了。

  「鬼婆婆,這些人的死是否……是否……」

  鬼婆婆睨她一眼,奪回幾張還捏在她手中的符咒。「這沒什麼,我那死鬼畫著好玩的一」在拍過她手中的東西時,鬼婆婆碰到她的掌心,神色驟變。「我道怎麼都瞧不清你,以為你命還長得很,原來不是,是讓那老頭下了咒術,對我隱藏了你的命數。」鬼婆婆突然

  惱怒起來。

  「你說什麼?」她不懂鬼婆婆的話,可鬼婆婆的表情卻讓她極度驚慌不安。

  「哼,原來那老頭連我都防,還敢說此生絕不騙我任何事,果然是謊言,好,你這老頭既然敢存心欺瞞我,那就別怪我壞你的事門鬼婆婆性情古怪,最恨別人騙她,且越是瞞騙她,她越是不計後果,非要挑釁到底。她要那老頭好看!

  「你壽命只剩一年兩個月,雖然超過一年,取命是麻煩了點,但只要我多費點神下咒,應該還是能瞞過上頭,只是,秦有菊那小子對你可是有情有義,若知道我拿了你的命數給他,不知會是怎樣的錯愕表情?哈哈哈,還有那糟老頭,他這是自找麻煩,找我來幫他,還

  敢對我隱瞞,他活該,那小子若翻臉,也是他自作自受!哈哈哈」鬼婆婆得意的狂笑。

  這話太駭然,秋兒大驚。「我只有一年多的生命?而你……你現在就想要殺了我?」她聽出鬼婆婆的意思。

  「是也不是,老婆子我不殺人,只取走你的壽命。」鬼婆婆陰陰地笑著。

  她不由得毛骨驚然。「你取我的壽命做什麼?」

  「給你的心上人啊」鬼婆婆越笑越陰森。

  秋兒杏眸圓睜。「給三爺?」

  「不然你還有其他的心上人嗎?我相信孫武陵那粗漢奪不走你的心。」鬼婆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她驚住。「我的壽命如何能給三爺?」

  鬼婆婆仰頭一笑。「死了就能給,就像你見到的這一迭符咒,上頭寫的人壽命都轉給他了,而你也一樣,僅剩的一年兩個月壽命,很快就會變成他的,你對他有情,就當作奉獻自己讓心愛的人延年益壽吧。」

  「你是說,這些年秦府死去的人的壽命,全都給了三爺?」她驚愕不已。

  「是啊,就因他們的奉獻,才能讓你的心上人安然活到現在。」鬼婆婆點頭。

  秋兒聞言震驚至極。

  鬼婆婆走到桌案前,提筆揮毫了幾筆。「下個輪到你了,念在你我有些交情,我取壽命時會讓你死得舒服點,那些病痛折磨的階段就免了吧,瞧,這兩張寫上你名字的符咒,一張是你的本命符,一張是篡改縮短過命數的命符,只要燒掉你的本命符,你的魂魄就會離

  體,這過程我保證你半絲痛苦也沒。」揚起兩張符咒,將其中之一逐漸移往燭火前。

  她睜大眼見看符咒被點上火,火苗開始燃燒,她倏地抓住自己的頸子,再不能吸氣。

  砰然倒地,她身子僵直的躺著。

  想不到,這些人的死真的與三爺有關,就連自個兒也將成為其中之一……

  眼看鬼婆婆手中的符咒越燒越旺,她四肢逐漸喪失知覺,連眼珠也不能轉動。

  整張符咒就快燒盡,此刻她心中可說悲不可抑,她曾打算過自己的死法,可不應該是這樣的,至少那是她心甘情願的犧牲,而不是、而不是強奪…

  秋兒悲慼一笑,緩緩地合上眼,鬼婆婆說的沒錯,身子一點都不痛苦,一點都不痛苦……

  晶瑩的淚珠,由眼角滑下她臉龐,那弧度既美麗又淒涼。

  「三爺,穆侯爺又來借款了,可上回借的銀兩他到現在還未歸還半分,這後借的事,您怎麼指示?」秦家每半年會舉辦例會,集合各商號的主事,查算半年度各項產業的營運狀況,例會上,錢莊呂主事搶先開口請示,那穆侯爺借錢像討債,逼得他快跳河了。

  秦有菊居中而坐,閒適中散發看雍容矜貴的氣度。「嗯……這事我曉得了。」

  他沉吟了下。

  呂主事立刻豎起耳朵等著聽下文,之後會怎麼做呢,借是不借?

  但他等了半天卻只等到一「下一位報告。」

  不管呂主事臉色有多糟,另一位主事馬上急看向當家稟報道:「今年新茶已開採,品質香醇,比往年都要高一等,但朝廷這回卻發文要咱們進貢十萬斤,比之前多了一倍的量,那可是咱們總收成的四成之多,您說,咱們該如何回復才好?」他一臉苦惱,三爺久久才見

  大夥一面,自個見得把握機會訴諸問題,錯過這次會面,要再見他,可又得去求。

  「朝廷每年都會增加點數量,可這回是要多了點。」過了良久,秦有菊才慢不經心的回復。

  「是啊是啊,所以這該怎麼辦?」那主事急問,朝廷的公文一個月前就送達,可他見不到三爺,直拖到這會才有辦法請示,朝貢的日期是兩天後,時間緊迫啊。

  秦有菊輕咳一會後淺笑。「急事緩辦,先下一位……」

  那主事當場綠了臉。

  三爺與前當家二爺的作風大不同,二爺做事雷厲風行,往日一場例會下來,眾人像被剝了一層皮似的幾乎沒命,而三爺,瞧似溫吞,從未直接指責過人,更不愛講明自己的心意,那雙眸子總是溫文內斂隱合笑意,可平靜的水面下,不知流動的是什麼水,他們猜不透

  ,深恐不小心入錯暗流,馬上滅頂。

  當家們的性子大不同,但沒一個好伺候的,眾人叫苦連天,這時候多希望秋兒在,起碼能幫他們逼出個答案,不像這會,沒個明確指示,他們動輒得咎,實在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秦有菊合笑的聽著報告,忽地,一股綿長的氣流湧入他四肢百骸,原本稍涼的掌心變得微熱。

  他悄悄將拳頭握緊,這感覺他再熟悉不過,有人的壽命正在轉給他,但令他不解的是,這人是誰?他疑惑的燮起眉,在取了杏珠三個月壽命之後,府裡已無不滿一年壽命的人,姚大夫才會替他煩惱,擔心「後繼無人」,既然府裡已沒有可轉之命,那誰能突然轉壽給他

  ?

  算算,就連不到兩年壽命的都沒有只除了一

  他神色巫變,瞬間急痛攻心!

  他捧住胸口,眾人以為他病發,皆是一驚。

  「三爺,您您怎麼了?」

  他面色如土,眾人見狀正要開口朝外呼人找大夫,他卻猛地站起身。

  「三爺?」眾人驚訝地看著他。

  下一刻,他丟下眾人,狂奔而去。

  「三爺、三爺一」有人不放心在後頭喚他,可他十萬火急直奔某處。

  眾人驚愕,這若不是病發作,是怎麼了?這可不像平常天塌下來也能微笑視之的三爺啊!

  「我說老婆子,你怎能這麼做,讓我如何跟秦小子交代啊?」姚大夫氣急敗壞道。

  「誰讓你敢對我有所隱瞞,還大費周章的在那丫頭身上下隱術,以為這樣我就不會發現?既然你怕我弄死那丫頭,我就偏讓她沒命,瞧你能怎麼樣?!」鬼婆婆挑釁的斜視他。

  「你」他氣得險些吐血。

  「你活該」

  「你什麼都不知,偏喜歡與我賭氣,你這性子何時能改?」他頭痛撫額。

  「改?我為什麼要改?你這真是說笑話了。」她硬腫氣說。

  「你想氣死我嗎?」姚大夫跳腳了。

  「氣死你又何妨?我早就想做寡婦了,奈何你禍害遺千年,長壽得很,讓我如不了願,真可惜。」

  「你、你」

  「不用氣得發抖,你敢對我隱瞞事情,就是連背了對我不欺不瞞的誓言,而且你居然還敢阻止,不讓我連那小子也宰了,你這樣吃裡扒外的男人,我留著啥用,你若死不了,咱們不如離了吧。」

  「離?!那……那怎麼可以」他嚇到口吃。

  「怎麼不可以?我就寫張休書給你,咱們以後男婚女嫁備不相干門她打算休夫!

  「咱們都近百的歲數了,還能男婚女嫁嗎?」姚大夫快哭了。

  「死鬼,我年歲大就不能改嫁嗎?哼,就這麼辦,我休了你。」她火大狠道。

  「娘子,不要,我不能沒有你門他忙哀求。

  「閉嘴!」她時道。

  「老婆子,我不是有意隱瞞你,我是怕你見獵心喜,得知那丫頭壽命不長後,哪天興起就對她動手,這才會一」

  「住口,見獵心喜的是你,那小子沒額外付我報酬,我為什麼要替他做白工?倒是你,那小子的外祖母對你有恩,你答應要護她子孫後代健康周全,可她的女兒生三子時得到妊症,但當時你卻在外頭逍遙玩樂,等趕回去時已遲了,她的女兒產子後元氣大傷,命數受損

  ,活了幾年便去了!

  「你覺得對不起恩人,這才發誓要讓她短命的孫子能長壽,因此用盡方法為那小子延壽,但你要報恩那是你的事,我為什麼要幫你,你算老幾?」鬼婆婆連聲罵道。

  「老婆子請息怒啊,好好好,我這就將實話說了吧,只求你別休離我,事情是這樣的,瞞你是因那丫頭我還有用處,怕你不小心取了她小命後壞了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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