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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秋蟬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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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6:45
第六章

  秋初的蟬兒悄然破土而出,蛻變後等待死亡。

  她陷入可怕的夢境,鬼婆婆揮舞著手中催命的符咒,喊著她非死不可,她驚慌逃跑,一心找個人救她,而所想的只有一人一

  三爺,三爺救她,快來救救她,她快死了,快救她啊!

  可三爺沒出現,她逃無可逃,鬼婆婆還在後頭追趕,夢中還出現了許多人,杏珠、一年前過世的李嬸、四年前死去的陳叔、趙姨、錢小弟、小蓮、興伯……

  他們集體圍著她,只在她耳邊喊著一句話一

  不要相信三爺……不要相信三爺……不要相信三爺!

  她汗水滲入緊閉的雙目裡,令她刺痛難當,被刺激得再忍受不了,她睜開眼睛大口喘氣。

  「秋兒。」耳邊的急喚,教她猛地朝床邊望去,卻在瞧清那人面日時,她如驚弓之鳥般縮起身子,很快地往床裡邊退。

  她眼中的那抹驚俱,像刀子般剛過秦有菊的心。「秋兒」他朝她伸出手。

  「你不要過來」她!涼慌排拒。

  他的手僵在她面前,好半晌才緩緩收回,臉上浮現一抹苦澀。「你不願意我靠近了嗎?」他低聲問。

  她輕顫的咬唇。「那你先告訴我,我是死是活?」

  「你還活著。」他回答。

  「可我明明看見鬼婆婆手中的符咒燒起,我全身動彈不得,毫無知覺……」想起那恐怖的經過,她抱著自己發抖。

  「我及時趕至,那符咒未燒盡,姚大夫將你的命收回來了。」說這話時,他冷眸發光,神情瀕臨瘋狂邊緣。

  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失去她了,想起那時候的危急,他餘悸猶存一

  當他在配藥房找到她時,她已是癱軟瀕死,鬼婆婆正如鬼差拘魂般揚撒著手中燒成灰燼的催命符。

  他聽見自己心跳如雷響般激動,轟然幾乎打碎胸口。

  他衝過去抱住秋兒癱軟的身子。「秋……秋兒?」他心痛欲碎,完全無法相信她的命竟會轉到他身上,悲傷憤慨的淚自眼眶淌下。

  鬼婆婆瞧著冷笑。「你來遲了,這丫頭沒氣了,不過,她給你的壽命可是補得很,你該滿意才是。」

  他目皆盡裂的怒視她。「你、你竟敢。」他怒氣攻心,差點吐血。

  「老婆子我還是老話一句,你聘我三個月,還有七日期限才滿,期間裡我當然得繼續幫僱主找人續命,有何問題?」她裝瘋賣傻,很是故意。

  他雙目毒辣起來。「我殺了你!」狠邪的性子全被激出,他放下已無生氣的秋兒,一把扼住鬼婆婆的頸子。

  鬼婆婆年紀雖大,可身手矯健,平時想近她身不容易,但她沒想到秦有菊敢殺她,一時沒防備,頸子就被緊勒住,等巨大的壓力襲來,她才知他真想殺她,立刻怒道:「你若殺我,你也活不成……縱使你是姚老頭恩人之後,他也不會放過你,更不可能再為你尋人續命

  ,你……死路一條……」

  「沒了秋兒,我何必獨活,你取她的壽不是為我續命,是催我去死!」他明明身子骨不強壯,可這時任鬼婆婆怎麼掙扎都掙脫不開,她被勒得翻白眼即將斷氣。

  「等等,小子,你快住手,秋兒丫頭還有救,符咒並未完全燒成灰燼,還有一角在,老夫有辦法教她起死回生門此刻應該在外買藥的姚大夫回來了見到這景象,他大驚失色的急喊。

  出了門,他才想起那只箱子昨晚打開瞧過後未上鎖,今天會有人到他屋裡搬藥材至配藥房存放,若被人打開箱子,見了裡頭的東西可不妥,他心覺不安,遂折回要鎖箱,哪知在屋裡找不箱子,來到配藥房,竟驚見這一幕,也從兩人的對話弄清事情始末。

  聽見他的話,秦有菊赤目睜大。「你說秋兒有救?」

  「是啊是啊,你先放了我家婆子再說。」姚大夫心急如焚,就怕心肝娘子被勒斷氣。

  秦有菊立刻鬆手,待他一退開,姚大夫馬上去扶妻子。

  「老婆子,你沒事吧?」他關心的問。

  「他敢對我動手,老婆子要他的命!」鬼婆婆緩過氣後,勃然大怒,就要取秦有菊的命,可下一瞬,她的身子忽然軟下。

  原來是姚大夫點了她的昏穴,這婆子脾氣火爆,他無奈,只得讓她睡一下,免得接下來的事無法收抬。

  「你真有辦法救回秋兒?」秦有菊激動的問。

  姚大夫捨不得讓妻子躺在地上,抱至一旁長椅上安置好後才回身嚴肅道:「只要符咒未燒盡就有救,我那婆子刀子嘴豆腐心,說要殺她其實沒做絕

  ,殘留這一小角就是為她存命,那丫頭身上還有幾個時辰的壽命一可你怎麼可以對老夫的婆子動手,她可是我的命根子,你不瞧僧面也該瞧佛面,怎麼能一」他話繞回來,還是心疼妻子。

  可某人此刻只除了秋兒的事,什麼也聽不進,很快打斷姚大夫的抱怨,怒道:「只有幾個時辰的壽命,那如何算救回?」

  「你」見他暴怒姚大夫也知他是怒急攻心,加上這事本來就是自己婆子的不對,於是摸摸鼻子後,老實解釋,「雖然只有幾個時辰,但只要在這幾個時辰裡將她的命再還回去,她便能醒來。」

  秦有菊神色一緊。「那就快做吧」

  姚大夫面露遲疑。「但若將奪來的壽命還回去,對你極傷,甚至讓你讓你今後再不能接收別人的壽命。」

  他一怔,意思是他只剩半年多能活……

  「所以你想清楚,命還了這丫頭,你自己也差不多沒命了。」

  他一凜。「我只要秋兒活!」

  像早知道他的答案,姚大夫重歎一口氣。「好吧。」

  將秋兒的壽命還回去後,她人是活過來了,可卻是畏他如惡鬼,他心痛傷懷,眸中閃現複雜的一神色。

  「姚大夫將我的命收回來了?」秋兒畏懼的發抖,原來她的命送出去後還能收回來,這是什麼可怕的情況?

  「別怕……你別怕……」秦有菊再度朝她伸出手,但她馬上又推開,他面上閃過痛苦之情。「你恐怕已經把我當成吃人命的怪物了吧?」他自嘲的說。

  他多麼不想將自己不堪且卑鄙的一面呈現在她眼前,可他極力遮掩的真面目,最終還是教她掀開了。

  而這滋昧如寒風迎面,帶來令人痛不欲生的徹骨寒意。

  「告訴我,杏珠的死與你有關嗎?」她眼眶合淚激切的問,期望他當場否認。

  她無法想像,若連杏珠也是因他而死,她該怎麼辦?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若……我告訴你實情,你會讓我靠近嗎?還是,會對我更加害怕?」他澀聲問問。

  這話彷彿強風刮過,吹倒她所有希冀。

  他承認了,承認是他害死杏珠,還有那些死去的人!

  不可置信的眼淚立刻灼痛她的雙目。「我不相信,這如何能做到?」她激動的間,不相信他真是外傳的食人獸!

  「這叫轉壽術,是種能將別人壽命轉移至自身的法術。」他解釋。

  「世間怎會有這樣的法術?就算有,您怎麼可以用它,怎麼可能奪走那些人的壽命。」她氣他居然是這般狠心之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取走這麼多人的性命。

  她錯看他了,錯看了!

  他的眉尖刻劃著深切的痛。「我一出生便七病八痛,心臟更是脆弱如琉璃,輕磕即碎,姚大夫斷言,我活不過十五歲,可我告訴自己,都吃了那麼多苦,怎麼能只活十五年?如此倉卒的來,又一無所有的離去,我不甘心,無論如何,用盡任何手段,我也要活下去門

  他面孔逐漸扭曲,眼中的淒苦與憤恨清晰可見。

  「所以,當姚大夫告訴我可以活下去的辦法時,我毫不猶豫的接受,儘管那是偷、是搶、是奪,可我不在乎,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活命的機會」

  「你拿別人的命續自己的,對那些被你奪去性命的人公平嗎?」她泣問。

  「丫頭,那些人都是即將壽終之人,他們最多不會活超過一年,而被取走的這一小段性命,正是他們生命結束前病痛最劇之時,我是將他們的痛苦縮短,讓他們減少折磨」姚大夫不知何時來到,他雙目嚴肅,沉聲繼續道:「就拿杏珠來說,她再活不過三個月,但她會

  在生命的最後一個月受盡病痛的折磨,而那苦痛一日勝過一日,直至她斷氣那日為止,我讓她僅三天就結束這份折磨,你說,對她何嘗不是解脫?」

  她木然無言,提早解脫杏珠的痛苦,如果這是她該經歷的,這算慈悲嗎?

  「他們放棄最後痛苦的日子,卻能讓秦小子繼續活下去,並以活人的身份照顧他們的家人,對那些原本就將死的人這是最好的交易。」姚大夫沉肅看臉再道。

  「交易?」她徹底怔住。

  「是啊,他們注定得離世,可留下的家人卻是無人照顧,若他們犧牲一些短暫而痛苦的時光,卻能換得家人日後生活無虞,難道不是場好的交易?」

  她說不出話了,杏珠少了三個月壽命,卻為她貧困的家人謀得一筆財富安家,若是自個兒……若是自個兒會怎麼做?

  串串淚珠撲簌簌墜下,她已然明瞭杏珠死前必是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才會讓她不要相信他,出發點只是不忍她受他的騙,告訴她三爺不如她想像的清白高潔。

  她泣然,完全不知該如何看待這件事,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道理?她已無法分辨。

  「秋兒,你無法接受我能理解,可我只是一個想活下去的人門秦有菊面色陰鬱,眉目滄桑。「我也不想過著奪人性命而活的日子,強大的罪惡感一度讓我不願再活下去,可櫻花園中,我遇見你,當時我已拒絕再使用轉壽術,那本應是我步入死亡的最後日子,但你的

  出現讓我願意再承受這一切,因為我想與你天長地久的過下去,我捨不得到沒有你的地方……」他深情望向她。

  淚珠急速的滑落她臉龐。「您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她心頭混亂無比,再承受不了他的愛意。

  身軀瞬間僵硬冰冷,他沉痛地轉過身去,現在在她眼中,他是食人的怪物,可怕到她無法接受。

  姚大夫不住興歎。「唉,丫頭,這是抉擇問題,你若不能接受轉壽術,那你可能接受他死去?若你能,我便無話可說。」他直言。

  她內心再度受到衝擊。若不是那些人將殘命給他,他根本活不到今天,他若沒能活下,她又如何遇見他,又如何能對他動心動情?

  眸中的淚翻湧而下,原來自個兒也不過是個平凡人,什麼是公義?愛人能活下來就是公義!

  她終於正視他沉重的背影。「三爺,我的壽命若真只剩一年多,我願意全數給您。」

  秦有菊震了震,徐徐地轉回身面對她,面色一片慘綠。

  她憂傷的望著他。「我將最後的壽命給您至少接下來的一年多,您不用再去找別人。」

  聽完她的話,他眸光已是冷冽如冰。

  「我不要你的命,你給我好好活著。」他鬱怒動氣。

  「好好活著?如何能夠?難道讓我與您一樣奪人所有?不,我不願意,我絕不那麼做」她淚眼婆要的搖頭。

  「你不願意?事實上,你已經這麼做了。」鬼婆婆出現在門口,譏笑說。

  「你說什麼?」秋兒眼眸圓睜,失聲驚呼。

  秦有菊立即變臉,姚大夫則急吼吼跑上前去。「老婆子,你又來鬧什麼。」

  這婆子擺明是來報復秦小子,誰教秦小子敢對她動手,她活了這麼大歲數,第一次教人勒住脖子差點沒命,如此奇恥大辱,難怪她不肯罷休。

  鬼婆婆不耐煩的推開檔在身前的丈夫。「滾邊去,該是讓這丫頭認清事實的時候了,反正這事她早晚會知道。」

  「鬼婆婆」秦有菊震怒不已。

  見他暴怒,姚大夫只得趕緊再勸妻子,「就算如此,也不用這會就說開,再等等……」

  「認清什麼?你們到底要阻止鬼婆婆說什麼?」秋兒內心極度不平靜。

  鬼婆婆笑得詭異,直教人發毛。「瞧,這丫頭自己都急著知道呢,你們不說豈不更加欲蓋彌彰?告訴你吧,丫頭,你的壽命早在兩年前就該盡了,可為什麼你仍活著,還不明白嗎?」

  瞬間,秋兒面如死灰。「你是說,符咒上那些人的死也……也是被我……被我……」喉嚨像是讓人掐住,後面的話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沒錯,他們的死也與你有關門鬼婆婆痛快的說出實情,這姓秦的小子敢掐她,那她就去掐他心愛之人的死穴,這才有報復的快感。

  秦有菊冷峻面容上有看說不出的痛苦,凡事皆有代價,而讓她活看的代價,便是此刻他得面對她震驚駭然的模樣。

  「難道杏珠的命是我……是我……」她幾乎昏厥,不敢再想。

  「你放心,杏珠的壽命不在你身上,那時老夫受傷,這婆子還不知你的狀況,她沒將杏珠的命給你。」曉得她絕不能接受自己的命是杏珠給的,姚大夫忙解釋。

  可他說完話後,鬼婆婆笑得更陰險。「雖然你沒用到杏珠的壽命,可你那姓孫的表哥我才剛轉了他的壽命給你。」這才是報復的最極致!她哈哈大笑。

  「武陵表哥?!你對他……」沒想到自己竟連武陵表哥的命都奪了,再沒辦法承受這一切,她驚懼的跌入無邊黑暗。

  院中石砌的小道兩側種滿黃菊,秋兒鼻息間流動著淡淡的菊香,低低的歎息自她口中輕輕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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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6:58
  秦有菊踩著石砌小道而來,在她身後止步。

  而一聞到他身上熟悉的藥香,她的臉龐立即變得蒼白而僵硬。

  他原本期盼她能主動轉身面對他,可惜,她終究沒有。

  他唱歎。「孫武陵其實一」

  「我知道,姚大夫對我解釋過了,武陵表哥是個長壽之人,鬼婆婆僅是奪他一年壽命,他還活著。」他才開口,她便先道。

  那時她以為武陵表哥死了,急怒攻心下才會昏厥,可之後得知他還活著,她便放下心,只是心中仍是無比難受,畢竟還是強奪了他一年的壽命。

  這對她打擊實在太大,想不到自己這條命早就不該存在,她早就以奪取別人的壽命維生,是這教她如何面對?內心如何不恐懼害怕?

  望著她單薄的身子,他忍住不去擁抱,因為他曉得那較較發抖的身子,再不希望他的靠近。「你不知自身發生的事,所以不用覺得對不起那些人。他願扛下所有的罪過。

  「不,並不是我不知情就無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您怎能讓我變成這樣可恨又可悲的人,你怎能這麼做?」她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煎熬,豆大的淚珠啪啪啪的落下。

  「對不起,是我自私,因為我不想失去你。」他喉頭乾澀,聲音沙啞。

  秋兒更加淚漣漣。「您以愛為名,卻讓我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您讓我如何接受?」強盜奪的尚且只是財富,而她奪的卻是人命,她比任何強盜都還可怕。

  「我曉得你必然恨我,可我不後悔,我情願啊」他悵然道。夜風淒淒的吹,他內心幽冷。

  「不了,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再接受任何人轉壽給我,不過是一死,我並不害怕。」她灑脫的說。

  他心絞了絞。「我不會讓你死的,你至少,至少得活到六十歲」如此才能代替他不能活到那時的遺憾。

  她垂在兩側的手於緊握成拳。「別逼我,我不願意背負滿身的罪孽而活,您若逼我,我會尋死」她狠下心道。

  他面孔立即變得慘淡。「秋兒……」他伸出手想握住她已捏得關節泛白的手,但在他即將要觸到前,那手一抬閃避,他抓了個空,連一點溫度都沒能挽留。

  他心涼如水,明白那雙手他是再也握不上,那只曾經揣在他胸膛滾燙火熱的秋蟬兒,從沒想過也會有逃脫的一天,最後留給他的,僅是一抹纖細的背影。

  「皇上剛下旨,四個月後,公主及荓之禮,便是我與她成親之時,從此秦府改為咐馬府郎。」不再逼迫,他壓下心痛,告訴她接下來的事。

  秋兒一震,終於轉過頭,他見到她淚流滿面。

  「四個月後嗎?」她眸底水光蕩漾。

  「是的。」他點頭。

  一窒後,她緩緩地再轉回身,忍住嘿泣。「很好,恭喜您做駙馬了,從此秦府應該更加榮耀,大爺想必會很高興的。」以為他如此在乎她,甚至不惜拿別人的命換她,到頭來,他還是要娶公主的,一切都沒變,照原來方向走,他當他的駙馬,她做她的小丫頭,直到

  不久後她壽終正寢為止。

  她的命如此,正好令她不用再奢望其他,原來,一切冥冥中早有安排,當真半點不由人!

  「我娶公主的當日,也娶你為妾,我己說動皇上同意,你將是我的二夫人。」

  他再告知。

  「什麼?」她神色一驚。

  「你不能拒絕,因為這已寫進聖旨裡成定局,是我親自向皇上求來的。」

  她不由得怒起。「您怎能不經我同意就這麼做一」

  他黑瞳閃著莫測的光澤。「我能的,連人命我都能得到,只要我想要的,還有什麼不能夠?」

  「您」沒想到他竟做到這般絕,她怒不可遏。他已不再是她認識的三爺,眼前這人是不折不扣的混蛋!「我不要您,我要的是武陵表哥,您忘了我答應跟他走的。」

  「你不會跟他走的,你心中本沒有他,何必說這個謊。」

  「誰說我心裡沒有他,武陵表哥與我青梅竹馬,我就算離開家鄉來到秦家,也始終還念著他一」

  「謊話連篇,你心裡只有我,那日說與他走只是要氣我,而我也真被你氣得吐血,然而那不代表是信了你要跟他走,而是氣你不懂我的心!

  「不懂您的心?那您又何嘗懂得我的心……」她有一瞬怔仲起來,但很快回神的怒道:「我來日無多,您還要我做什麼?」

  「若你真會死,擁有你的餘生,是我唯一想做的。」他定定注視著她,眼中透著誓在必得的決心。

  她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身子不住輕顫起來,這人可能從沒愛過她,他愛的只是自己,要的也只是一個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她害怕了,害怕這就是真相,她不敢再與他多相處一刻,怕自己會崩潰,她勿忙落茉而逃。

  見她逃離,秦有菊心中五味雜陳。

  他的壽命僅剩半年,已喪失擁有她的資格,但,她的人生絕不能在他之後草草結束,他深愛她,為了她的將來,他願意放棄一切,而這一切,包括她!

  孫武陵身子終於痊癒,得知秋兒即將嫁給秦有菊為妾後,他自是憤恨不已,但畢竟家中的事不能丟著不管,只得心急如焚地回鄉,不過他也言明等家中事情一辦妥,立刻回來找她,即便冒著被殺頭的罪也要帶她私奔。

  秋兒自知命不長,就算抗旨不嫁三爺也不可能嫁給他,但為了讓他盡快離開秦府這是非之地,只好假意答應。

  孫武陵離去後,她站在秦府大門旁的燙漆金石獅子前發了一會呆,才慢吞吞地要回府裡,沒想到迎面遇上尋她而來的秦在松。

  「我說秋兒,你怎麼就這麼歹命跟了三弟,跟我多好,身強體健的,那才是女人的幸福。」一聽聖旨讓秋兒成了么弟的小妾,他就立即扼腕不己,也怨自己怎麼不早日下手,若他先拐上這丫頭,那她就不用嫁給老三了。

  秋兒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乾脆低頭假裝沒聽到,繞個路要避開他。

  秦在松哪肯罷休,硬將人檔下。「秋兒,你甘願嫁他嗎?若不,跟大爺說,大爺雖不才,但要進宮面聖還是有管道的,我向皇上拜託,讓你改嫁給我,省得公主與人事夫。」

  「不用大爺費心了,這事秋兒會看看辦。」她說。

  「你一個小丫頭能怎麼辦?那可是聖旨啊!老三也不知用什麼法子,竟能說動皇上讓你與公主共事一夫,不過話又說回來,老三真是交運,那公主雖然年幼,但可是個美人胚子,容貌身段比老二那發瘋的郡主娘子還美上幾分,就連你,也是個人見人愛的俏丫頭,為什

  麼我就偏沒那好運,十個妻妾裡沒一個及得上你們,老天太不公平,太沒天良了。」他越說越生氣,未了還怪起上天來。

  她簡直無言以對。「大爺若沒什麼吩咐,秋兒還有些事要辦,先進府去了。」

  實在不想與他多交談,她退一步從旁邊繞過。

  「啊,這不是大爺與秋兒姑娘嗎?」要進秦府的兩人老遠見到他們,立刻欣喜大喊。

  秋兒聞聲望去,來的正是錢莊的呂主事和負責茶行生意的趙主事。

  「兩位好。」她忙問候行禮。

  「你們來了。」秦在松只朝兩人點點頭,大爺的架子十足。

  兩人也不在意,朝他欠了身,就馬上轉向秋兒拱手道:「姑娘,恭喜了,你就要成為三爺的二夫人,咱們幾個主事聽了這事,都開心得不得了,你才是與三爺最般配的人,三爺有你是福氣,你可真是旺夫命格啊。」呂主事把她捧上天,直道這是天作之合。

  秋兒臉才剛紅起來,趙主事又接口道:「何只旺夫,三爺未來的子嗣能不能興旺還全指望她了。」他完全將也要進門的公主拋一邊去。

  她越聽臉越熱,正要制止他們再說下去,秦在松已先朝兩人瞪視過去。這兩人莫非是當他不存在吧,你一言我一語的,可沒一個想起他。

  「你們來有什麼事嗎?」他哼聲問,這兩個沒長眼的,明知他對秋兒也是頗在意,卻當著他的面恭賀她要嫁老三的事,太不給他面子了。

  瞧他不高興,兩人才忙轉過頭來。

  「咱們來見三爺的,不過就不知今兒個見不見得著。」呂主事笑著說。

  「老三近來籌婚忙碌,你們找我也一樣,我能處理的。」秦在松有意在秋兒面前表現。

  可怎知兩人聽了竟露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好似他說了什麼嚇人的話,他不禁惱了。

  「老呂,別以為我平日不管事就什麼都不知,我問你,穆侯爺再次借貸的事解決了嗎?」他刻意提,想彰顯自己對錢莊的生意瞭若指掌,可這其實是某日與穆侯爺在妓院不期而遇,對方不滿的抱怨秦家錢莊對借貸的事百般推托,他才知曉的。

  似很訝異他關心這事,呂主事馬上道:「原來大爺也知道,不過這事早處理好了,沒問題的。」

  「處理好了?我聽人說那日例會時,老三壓根沒指示什麼,怎麼就處理了?」

  他訝然,事實上,他也是教穆侯爺給煩到不行,這才側面去瞭解一下怎麼回事,卻聽說這事棘手,那姓穆的借錢向來是有去無回,他再笨也知道賠錢的生意不能做,遂不過問了。

  而老三想是也不知怎麼解決,才與他一樣裝瘋賣傻、能拖就拖,可怎麼才幾天工夫,這事就解決了?

  「事情是這樣的,三爺當日雖未指示該怎處置,可那之後穆侯爺竟是沒敢再到錢莊裡來討錢,不僅如此,還將之前借的錢連本帶利拿回來歸還。」

  「這是為什麼?」秦在松極度訝然。

  「我也訝異不解,一經查探才知,原來穆侯爺有個極寵的小妾,可例會之後被人綁走了,慌得他四處找人,不久就帶著錢來咱們錢莊了。」

  他愕然不已。「你不會是說,那女人被綁與咱們有關?」

  「該是有關的……因為穆侯爺帶錢來時說是贖人……」

  秦在松睜大了眼。「老三干的?」

  「咱們錢莊的人沒敢幹這種事,穆侯爺畢竟是皇親,敢幹的自然就是也即將成為皇親的人……」呂主事隱諱的說。

  「想不到斯文的老三狠起來這麼狠」秦在松昨舌。

  秋兒也吃驚極了,三爺竟會幹出綁人討債的事?

  呂主事點頭,那之後,他真佩服起三爺來,三爺待人總似菊花般輕輕淡淡、謙謙恭恭的,語速也是不疾不徐,但做出的事卻是主底抽薪,讓人從頭頂寒到腳心。

  「這老三也真是的,這法子雖不錯,可得罪姓穆的,對咱們也沒好處,萬一他御前告狀,那可怎麼得了?」秦在松搖搖頭。

  「穆侯爺不敢去告御狀的,因為被綁走的那女人本來是要送宮裡去供選秀的,可穆侯爺相中,便從中攔下,留看自個兒享用了。」且主事笑看道。

  秦在松閉上嘴了,老三也太厲害了,連這事都知道,難怪敢這樣蠻著干。

  他不禁對終日臥病在床的么弟刮目相看了。「那……那老趙,你那兒呢,朝廷貢茶的事可解決了?」他改而問向茶莊主事,他會知曉這事,也是在打聽例會結果時順道聽到的,聽說老三例會開到一半,人像瘋了似的跑得不見人影,這事當然也沒個下文。

  「這事啊,朝廷重新來了公文,表示數量寫錯了,朝廷要的是四萬斤,不是十萬斤,比往年還少一萬斤呢,前幾天貢茶已送進宮裡去。」事情圓滿解決,趙主事笑臉回道。

  「四萬斤和十萬斤差距之大,這也能寫錯?」秦在松再度錯愕。

  「是啊,那禮部官員是這樣說的。」

  「不會是老三又幹了什麼吧?」他皺鼻問。

  「本來我們也在奇怪,後來那禮部官員不慎說溜嘴,道咱們三爺去過禮部尚書府裡一趟,出來後隔日,公文就改寫了。」

  「老三去找禮部尚書說了什麼嗎?」

  「這……沒人聽到什麼,只聽說禮部尚書府裡的倉庫突然著火,燒燬了不少東西。」

  「那與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趙主事意昧深長的瞧了沒能會意的秦在松一眼。「大爺,那禮部尚書府裡好東西不少,怎麼來的大伙都心知肚明,就說這十萬斤的貢茶真正送進宮去的有多少?恐怕不到七成吧,而多出能到哪裡去?」

  提示得這麼明,秦在松若還不明就裡就是笨蛋了。

  那被燒的倉庫堆放的全是由朝廷污來的貨,老三八成去與禮部尚書攤牌,嚇得他連夜放火燒自家倉庫,湮滅證據順道調降貢茶數量,不敢再吃定秦家。

  秋兒也明白那男人做了什麼,不再。涼愕,畢竟這才符合他不擇手段的個性!

  秦在松雙手負背燮起眉來,像是在思索,老三可真是扮豬吃老虎,不動聲色就處理了一件又一件的棘手事,想當初老三將這當家的位置交給他,顯是明智之舉,只是一起……

  他哼了一聲,連個病老三都這麼能幹,就顯得他這老大益發沒用了。「既然事情都落幕了,那今兒個你們又來做什麼?」他不是滋昧的問。

  兩人立即瞧向秋兒。「咱們來給三爺道喜,不過這會見到秋兒姑娘也是一樣,來,這羊脂白王是我給姑娘成婚的賀禮,請笑納。」趙主事由懷裡掏出一個錦袋,解開束袋的穗子,取出的白王約印童大小,質地純潔細膩,有著凝脂般的光澤,一瞧就知是上品。

  「而我的則是金鐲、金耳飾、金項漣全套的,秋兒姑娘沒爹沒娘,必定沒人為你準備這些,咱們長了你幾歲,就算是你的家人,幫你備了些嫁妝,雖然比不上公主的,但門面總不好少。」呂主事笑著將一全套金貴的首飾交給她。

  秋兒手裡捧著這些,不住眼眶泛紅,姑且不論她是否能順利嫁給三爺,至少這些人是真心待她如親,不想讓她在公主面前顯得寒酸,特地送上這些禮給她。

  「謝謝你們,不過這些禮我不能收,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她將東西再還給兩人。

  「你可別跟咱們客氣,這些東西不值幾個錢,你若不收,就是與咱們見外,沒將咱們當自己人。」趙主事再將東西推回去。

  「就是說嘛,咱們平日受你照顧不少,就這麼幾件小禮,你不必不好意思收了,再說,咱們只是跑了先,要不了多久,你那間屋子恐怕就要讓送來的禮給淹沒,好了好了,這禮既然親手交到你手裡,三爺那兒見不著也無妨,大爺,咱們這就先回去了。」怕秋兒又將

  禮退給他,呂主事忙向他打了聲招呼就要走。

  趙主事也是,對秦在松欠了欠身,轉頭跑了。

  秋兒捧著兩件退不出去的禮,急得要追上去。

  「甭追了,他們跑那麼快就是存心不讓你退禮,你若真不想收,改明兒個我讓人幫你跑一趟,送回他們的宅子便是。」秦在松瞧著她手中價值不菲的賀禮,心想:這兩個傢伙出手可真大方,要是秋兒嫁的是他,他們不知還會不會送禮?應該不會吧,他一共娶進十個女

  人,他們連一顆石子也沒送過,不過到底是老三有人望,還是秋兒得人緣,這事他得好好想一想。

  秋兒無奈的抱著賀禮回到勾欄院。鬼婆婆已經離開秦府,所以她也可以搬回自個兒住處。

  她才坐下不久,就陸續有人送禮過來,禮多到教她應接不暇,到了晚上,果然如呂主事所言,她的屋子差點被各式禮物給淹沒。

  她以為自己名聲差,私下大伙都不待見她,原來事實並非如此。

  這會,望著滿屋子的嫁妝,她煩惱,這麼多東西該怎麼才能一一退回?

  與此同時,她的屋外站了個人,恨恨地瞧看這一切,她不過要塊地都不可得,這丫頭卻輕而易舉就得到這些,她又嫉又恨,有朝一日,她要得到比這丫頭擁有的更多,並且報上次在京兆府衛被羞辱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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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7:34
第七章

  櫻花樹下坐著披著保暖狐裘男子,他手上捧著溫熱藥飲,眼眸半開,似寐非寐。

  秋末午後的陽光照射在他身上,隱隱有種不真實的透明感。

  他的生命在倒數,算算日子,不到五個月,就會終結他在世上的所有,一切將回歸塵土,歸於寂靜。

  一絲淡笑掠過他的唇畔,胸口又泛疼了,隨著倒數的日子越近,他這顆早不堪負荷的心臟就越不聽話,三不五時揪得他痛苦難當,可越是如此,他越要笑。

  他已是哭著出世,好歹也要笑著死去,所以,他眼中有著令人費解的笑意。

  「菊哥哥,這碗藥都涼了,我讓人再給你熱一熱吧。」瞧他手中的湯藥擺了許久沒動,公主提議。

  她坐近他身旁,與他共擠一張椅,兩人挨得近,幾乎貼在一塊。

  而公主帶來的宮女們將他們圍起,瞧著小倆口恩愛的模樣,也為主子開心。

  「不用熱了,這藥不喝也無所謂。」他將那碗沒動過的湯藥擱到一旁的小茶几上。他的身子喝藥也無法多活一天,只能當解渴用。

  「怎會無所謂,多喝藥,你的身子才能強健些啊。」公主不贊同的說。

  他笑容閒適。「若你要我喝,我喝便是。」他溫聲道,那模樣似在調情。

  公主臉蛋立刻搬紅了。「那就喝吧……」她從•借懂到今日即將嫁人,已逐漸被未來馴馬吸引,情竇初開的偎進他胸口。

  秋末天已寒,宮女們馬上為兩人披上錦繡薄毯。

  他喝下那碗半涼的湯藥,空碗教宮女們收走。

  「這櫻花園頗大,可惜來到花季,不然在樹下賞櫻該是多美的一件事。」她幻想著兩人在漫天飛舞的粉紅櫻雨下一同賞花。

  他漆黑的眼睛像黑寶石一樣閃亮起來。「是很美無法忘記的一種美……」

  他記起與某人在園中相遇的情景,他曾以為那人是來帶走他的仙子。

  「這次花開跟我一起賞櫻吧,這麼美的一刻,該與我同在才是。」公主仰起嬌容要求。

  「嗯……」他仍沉浸在與某人相會的情景,一生難忘。

  公主仰望他的目光由嬌怯變得迷惑,然後恍然大悟,他此刻想的不是與她的未來,而是曾經和他一起真正賞過櫻景的那個人……她眼神變深,嫉妒漸漸湧出。

  之前與他初識時,並無太多兒女情懷,可相處久了,日益受他的談笑風生、博學多才所吸引,她開始傾心,懂得佔有,且明白男一個女人是真正的敵人。

  他迷醉的眼神在觸及她帶著惱意表情的剎那回神,唇邊立即浮起一絲意昧不明的笑,並歎道:「我曾要你別喜歡上我的,不過既然你不聽話,那便

  是你的命了,別恨我狠心折下你這朵金枝王葉。」他忽地吻了仰首相望的她。

  她一驚,回噎作喜,第一次被人吻,她閉上眼盡情沉淪,身邊的宮女紛紛紅著臉轉過身去,不好見主子們親熱。

  也因此,沒人看見他冰冷的眼裡透著陰狠……

  唯獨遠處的秋兒看見這一幕,她雙腿如泥的軟下,癱坐地上。

  她面無人色,而今她已清楚他心機有多深沉,他吻公主必有目的。

  月上樹梢,秋兒先深呼吸後,拍了拍失了血色的臉龐,想讓自己看起來氣色自然些,別這麼蒼白。

  打紅臉頰,這才走進屋裡,瞧見床上相偎共披一件長衫的兩人,她那稍有血色的臉蛋瞬間又蒼白了。

  公主衣衫不整,雙眸明媚的偎在他頸窩邊,秦有菊自在得彷彿理所當然,面對她驚慌的目光沒有任何閃避。

  「怎麼現在才來?我都喚你一會了。」公主朝她問道。

  「我……我……」沒料到進來見到的會是這樣的景象,她憲全答不上話。

  公主秋水般的眼眸對上她,笑得看似無邪,其實別有用心。「吃驚什麼,菊哥哥即將是我的咐馬,雖然未真正洞房,可這等親暱也是正常,倒是你,喚你來是讓你知曉一件事。」

  「公主喚秋兒有什麼吩咐?」她力持鎮定的問。

  「既然父皇答應讓你進門,我也只得勉強同意了,但你得規矩點,以前那些不乾淨、會讓菊哥哥蒙羞的事不准再做,也不可再見你那位表哥,否則我會以家法處置你。」公主自小生長在宮中,對皇帝有三宮六院的事習以為常,因此她能接受丈夫身邊有其他女人的

  存在,可她將是這座秦府裡的皇后,所以身份不高的女子,都得聽她的使喚與教誨,儘管她年紀還十分幼小。

  秋兒面容雪白,呆立不語。

  「怎麼不說話,不肯?」公主不悅的問。

  她望向床上的男人,見他唇邊浮出一抹極意的笑容,更教她膽顫心驚。

  一個聲稱愛她不悔的男人,怎麼可能一再當著她的面與另一個女人親熱?

  她隱約意識到什麼了……

  「謹……謹遵公主教誨,我會守規矩的。」

  秦有菊眉梢微微挑起,詫異她的恭順。

  她真可能乖乖順從嫁他?

  公主滿意的輕笑起來。「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她揮手道,母后教導她,權勢必要時很有用,能讓人不敢覬覦屬於自己的東西。

  眼前這女人,是咐馬心中最在乎的人,但越是這樣,她越得讓這人早日明白,得男人寵不困難,她也做得到,不必太得意。

  隱著內心的驚濤駭浪,秋兒沒再多說一句,顫著身子退出去。

  盯著她的背影,秦有菊眼神變得幽冷難解。

  離開他們視線的秋兒,卻腳步浮軟、跌跌撞撞的回到勾欄院,對著滿屋子的賀禮發了一會呆後,她忽然一咬牙,從賀禮中翻找出最昂貴的物品裝進麻布袋,扛在肩上,連夜跑出秦府。

  深秋夜寒,可她卻跑得滿身大汗,她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最後鑽進僻冷的小巷,終於在一處破損不堪的屋前停下。

  她不及先喘口氣,就朝那扇破門板用力的拍去。「開門,請開門。」

  大半夜裡這叫門聲特別響亮,好在四周並無其他鄰居,否則也要一併被驚醒。

  可過了好半天,裡頭的人才出來開門,而門後的那張老臉更是氣到不行。「你這臭丫頭,敢半夜來吵老婆子清夢,找死是不?」鬼婆婆怒目相向。

  沒理會她的怒容,秋兒徑算將那一袋東西扛進屋裡,一古腦倒出來,金飾、珍珠、玉器、布匹、古董散落滿地。

  見到這些東西,鬼婆婆怔了怔。「這是做什麼?」

  「這些我原本是要退回去給他們的主人,這會不退了,全歸你」她回答。

  「為什麼歸我?」鬼婆婆對這位不速之客的行徑猜不透。

  「我知你做什麼都講價,這些是我給你的報酬,我只問你一件事。」她嚴肅的說。

  鬼婆婆瞇起眼,瞧了瞧滿地的貴重物品,一陣冷笑。「你想問什麼找我那死鬼問就好,何苦破費來找我?」

  「姚大夫那兒我一定問不出什麼,所以才會來找你。」姚大夫絕不會透露三爺要做的事,但只要有錢,她相信鬼婆婆會考慮告訴她的。

  「那你想問什麼?」鬼婆婆隨意拿起趙主事送的那塊羊脂白玉瞄了瞄,評估這些東西的價值。

  「我想問公主的壽命……」

  天際將白,她精神恍惚,神情茫然,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地走回勾欄院。

  她屋裡的燈未點,只有黎明的微光透進,她踏進屋裡,映入眼眸的是為她等門的男人。

  「秋兒。」秦有菊憂心的喚她。

  她一夜未歸,他極為擔心,生怕她不堪負荷,毅然離去,他獨自坐在這兒等了一晚,如今見她回來,這才鬆下一口氣。

  她踩著虛浮的腳步走向他,站定在他面前後,口未開,淚先流。

  他緊繃臉龐,想要靠近又怕被她推開,好不容易才忍住,可她竟主動撲進他懷裡。

  秦有菊驚愕的僵住。「你可是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他緊張的問。

  「外面沒人給我委屈,會給我委屈的只有您門忿忿地一揉淚眼。「您與公主那般親熱是想氣死我嗎?」她氣憤責怪。

  他霍然露出異常燦爛炫目的笑容來。「你吃醋了。」他期待很久,終於聽到她在乎的表情。

  秋兒淚光閃閃。「您可真故意,這樣傷我的心」

  「秦家再富,公主畢竟是公主,也是我未來的妻子,我不能不理。」他理由很正當。

  「可我並不想與人共事一夫,我想要的是像小姐一樣,與二爺過看一夫一妻的平凡日子。」她硬聲說。

  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他眼眸驟亮。「你……願意與我過日子?」

  她雙腮綻紅,瞥扭的點了頭。

  他的驚喜簡直無可形容。「那你願意繼續……繼續活下去?」這才是重點,她想活!

  「我想通了,人生走一回,總要活夠本才行,姚大夫說的沒錯,這些人壽命將盡,僅存的時光又極為痛苦,與其如此不如與咱們交易,換得他們家中人的安富,我如今只求能與您攜手到老,不離不棄了。」說到後頭,她已是極度羞怯,幾乎不敢望他。

  真是意外的驚喜,沒想到與公主的調情能刺激這丫頭轉念,願意與他白頭借老了,他雖高興歡喜,可心中強烈湧上的卻是另一份難言的淒楚,真是萬分可惜……

  因為,能白頭的只有她一個啊。

  「三爺,鬼婆婆轉了武陵表哥一年的壽命給我後,我至少還能再活兩年,但聽說您只剩不到半年可活,若有命可續就先轉到您身上吧。」她為他擔憂的說。

  「嗯……好的。」他額首,說不出口的是那命他用不著了,轉給他也無用。

  「三爺,我讓您與公主氣得在外遊蕩了一夜,這會可困了,想好好睡一覺。」她打著呵欠。

  「好,你睡,我陪你,等你睡看再走。」他輕聲說。

  秋兒嬌笑。「好,您陪我。」她洗把臉後爬上床,他就坐在床邊陪她入睡。

  她合著笑意睡去,臉龐還掛著甜笑,他伸手輕撫。

  原來,要做到無所謂很難,他以為自己可以無所謂的去面對這些,平靜的安排只剩她一個人的未來,但,不容易,真不容易,他沒辦法無所謂,因為他多不捨,多放不下,多愛她啊……

  他傾身在她額上印上一吻,這一吻合著無可克制的悸動,在被徹底擊倒前,他落茉而逃。

  秦有菊一消失,秋兒大大的眸子立刻睜開,上頭鍍看薄薄的淚光,忽然覺得一陣涼意,她的手趕緊撫壓上被親過的額,唯恐連這點僅有的暖意也守不住。

  這日,秋兒急匆匆地衝進他的書房。

  「三爺,快來瞧,春宵公子又有新作了。」她手中揮著一本由坊間買來,才剛問世的簇新書冊,興奮道。

  秦有菊放下手中帳冊,也露出笑容。「二哥、二嫂他們又有消息了是嗎?」

  「是啊是啊。」小姐愛書成癡又愛創作,「春宵公子」便是她的化名,小姐隨二爺去了塞外生活,聯絡不易,就靠這數月一本的新作瞭解他們的狀況。

  小姐喜歡將生活點滴融進書裡,當成故事來寫,所以從書中多少能猜出,他們目前過的是怎樣極意愉快的日子。

  「這書我剛拜讀過,我猜書中男三與女四分別是二爺與小姐的化身。」她興致勃勃的說,然後將書攤在他桌案前。

  男女主角通常不會是二爺與小姐本人,書要好看,男女主角總要有些苦難經歷,而他們苦難的已過,若老寫些風花雪月、無風無浪的事,書大概也賣不出去,所以他們會隱身在故事中不痛不癢的小角色裡。

  「他們去了離塞北有七百里的『大月國』行商,那裡的風土民情又不同於塞北人的豪情,是人民性格較為合蓄的民族,可儘管如此,二爺是個大商人,人長得又俊,還是受到不少當地女子的愛慕,讓小姐心裡頗不是滋味,連著七天狂整二爺,夜夜需索無度,整得二

  爺無力去瞧有多少愛慕的眼睛。

  「但小姐也因此嘗到惡果,因為隔月便發現懷了第二胎,二爺自是喜不自勝,但小姐自己卻是笑不出來,懷孕三個月,她天天害喜,吐得她腸子都要吐出來了,二爺只得丟下在「大月國』談了一半的生意,匆勿帶她回塞北去。」她一口氣將書中內容說出。

  「把二哥綁在床上七天,果然是二嫂會幹的事」他聽後笑著搖頭。自個兒又多了個侄子,真是太好了!

  秦有菊隨手翻了翻那本《大月國之悲情城市》,明明瞧似悲劇,可經過二嫂一加上自己的故事後,這書大概要變成喜劇。

  秋兒捂著嘴也笑個不停,小姐這愛吃醋的性子到哪兒都改不了,性格更是奔放到令二爺頭痛吧,呵呵。

  「秋兒,不用光看書揣摩他們的狀況,今兒個二哥給我來信,說他在塞外的生意做得極為穩當,儼然已在當地站穩腳步,這才想擴張到大月國去,而二嫂肚子已經九個月大,過不久就要生了,只是二嫂一心想要個女娃,拚命替未出世的娃兒縫製女裳、繡花鞋,他挺

  擔心萬一生出來又是個帶把的,她會失望。」他笑著將早上才收到的信拿給她看。

  她驚喜……忙開始讀信,可不知看到哪一段,她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隨即又教信裡其他事給逗笑了。「小姐本就喜愛女娃,對小主子嫌棄得不得了,說生男娃沒用,將來不會向娘撒嬌,還道兒子才是賠錢貨,將來成了親就跟娘子跑了,哪管兩個老的死活,可她也

  不想想,若老爺夫人還在,她還不是拉著二爺跑得遠遠的自己逍遙去,跟生男生女根本沒關係」她眉飛色舞的嘻笑說。

  瞧著她的模樣,他微微一笑,每回有二哥他們的消息,她就特別開心,好像什麼愁緒都沒了。

  他多希望這笑容能一直下去,永遠不要消失。

  「過陣子咱們上塞外一趟,探望二哥的新娃兒吧。」他提議。

  秋兒驚喜不已。「您說真的?」她是真的想死小姐與小主子了,很想見到他們呢!

  「當然是真的,等咱們大婚完就去。」

  提到大婚,她笑容立刻斂去不少。「婚後還有公主,新婚燕爾,您恐怕不方便拋下她吧。」

  再過一個月便是迎娶公主之日,秦府雖然已經夠富麗堂皇,但顧及皇家體面,仍是大批採購許多公主嫁過來所需的物品,連菊院都重新修蓋過,變得更加新穎與奢華。

  而她儘管同日進門,但當然不能與公主爭鋒,只能由後門進府,然後悄悄回到自己屋裡躲著,直到賓客離去才能點燈,朝菊院的方向拜三拜,算是完婚了。

  她曾幻想過自己出嫁的樣子,穿看大紅嫁衣與新郎喜氣洋洋的拜堂,並接受大伙的祝賀,可如今這景況,她比任何人家的新娘都不如,只因對方是個尊貴公主,她只能默默退至角落,當個無聲的人。

  見到她神色黯然,明白她在想什麼,他心中一痛。「是我委屈你了。」他心疼的說,他從沒想過讓她嫁得如此委屈,原想有機會可以補償她,可世事難料,他沒了將來,這補償再無法做到。

  「沒關係的,公主為大,我不爭這個,而且您心給了我,公主得到的也只是地位與體面,真正贏了裡子的人是我。」

  「秋兒……」他心頭百般的痛,卻無法喊一句,他心裡何只有她,滿滿都只剩她,只盼她未來真能瞭解,別再怨他才好。

  「我不委屈的,完婚後也會好好侍奉公主,咱們先別去塞外了,見小姐的事可以等等,但公主剛進門,我不想她覺得受您冷落,拋下她出遠門。」

  「公主的事你別擔心,二哥那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在兩個月內走一趟的。」

  「為什麼一定要在兩個月內過去?」她有些訝異。

  因為他命不久矣,有生之年他還想再見二哥一面,親自將這丫頭托付給二哥,念在他與二嫂的分上,二哥定會代他好好照顧她,這是他的打算。

  「沒什麼,就想趕在來年春節之前,能夠給二哥的新娃兒包個禮、給孩子們一包壓歲戲……」他說著忽然咳了起來。

  秋兒緊張的倒了杯熱茶讓他喝下,可這一咳一發不可收抬,連茶水也喝不下,都快乾嘔了。

  她不住心驚,近來他的身子每況愈下,莫不是未續命,所以身子骨逐漸虛弱?

  若真是如此,她也得加緊腳步準備。

  瞧他氣色極差,今兒個這些帳他準是沒體力再看。「這些帳耽誤不得,還是讓我來做吧,您先休息會。」她接手他的工作。

  秦有菊塵在一旁瞧似休憩,其實一直在望著她,想把握剩餘時間將她望個夠,狠狠記在腦子裡,她的嬌顏他半絲也不想遺忘,將來地府的那碗孟婆湯會將今生的一切全部抹去,他盼望,至少別教他忘了她如水仙盛開般的笑顏。

  「對了,二哥那信上有句話是二嫂帶給你的,說你要的東西目前還沒下落,你向二嫂討了什麼嗎?。」他忽地想起這件事。

  正在撥算盤核帳的秋兒,手指彈了一下,珠子撥錯一個。「呃,沒討什麼,就向她要些塞外才有的名產,可能是那名產銷得太好,暫時沒有了吧。」

  「原來如此,不如等咱們到塞外親自去找吧。」他笑著提議。

  她沒答話,假裝專心打算盤,意思是暫時不想離開這裡。

  公主大婚之日,她穿著淡色素服,身上僅有的紅,是捏在手中繡有鴛鴦交頸圖騰的紅巾。

  秋兒獨自靜靜坐在勾欄院的小屋裡,桌上不可以有喜燭燃燒,四周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光線,相較於菊院人聲鼎沸的熱鬧光景,她這裡簡直是無處話淒涼。

  她怔愣落淚,他是公主的咐馬,得一起接受眾人的祝賀,而這兒就只是她一個人的婚堂。

  雖然以她的身份不該奢望能成為三爺的唯一,但她所寄望的幸福並不是與人共享丈夫,她不是不在乎他娶公主,不是不在乎讓出他,而是……沒辦法阻止。

  她明白他一定得娶公主,但不是因為皇命不可違,而是唯有讓公主進門,他才好方便取她的性命!

  那晚鬼婆婆收下她大批金銀珠寶後對她說,公主的壽命其實僅剩十一個月,但因她是皇族鳳命,命數極為貴重,十個月的命若移至尋常人身上,可增加二十倍,等同有二十年的壽命,這才是三爺同意娶公主的原因!

  而她,也因同樣的理由嫁他為妾,可與他不同的是,他要取對方的命,她卻要阻止他這麼做。

  她不能再讓他危害人命,就算那對當事人來說是痛苦的最後階段,也是屬於他們的經歷,他無權剝奪、無權左右,因為這是天道。

  況且公主何其無辜,她瞧得出公主對他已有了愛戀,她何忍讓公主得知那男人是如此殘忍,觀誠的竟是她的壽命。

  然公主多活一天,轉壽後的壽命就少了二十日,所以他定會盡可能早日取走公主的性命,而他雖然心急,今夜卻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洞房花燭夜公主若粹死必引起非議,皇上也定會徹查此事,他不會冒險教轉壽術曝光,定會另外選個適當時機,讓公主死得毫無破綻,因此今夜該是公主嫁進秦府最安全的一天。

  只是,洞房花燭三爺今夜應該會與公主圓房吧……

  坐在冰冷的床緣,一陣冷風由門縫灌進來,她打了個冷顫,用雙臂環緊身體,希望能為自己帶來些暖意。

  她不想他碰公主,不管任何理由她都不想他這麼做,可她卻無能為力,只能在這兒獨自飲泣。

  她心一陣一陣抽痛,弓縮起身子躲上床,縮進被子裡,她放聲喊叫的發洩,可明明覺得自己已經拚命在喊,為什麼該是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傳到耳朵裡的卻是出奇微弱與破碎。

  她哭了,強裝不了堅強的哭了。

  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湧出,其實她曾經打算成全他們的,但自從得知公主的命數後,她徹底心涼了,造化弄人,別說他不可能愛上公主,就算他肯去愛,公主也無法與他白頭,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組合,他們三個都不是長壽之人,卻苦苦追求幸福,拚命做長遠打算。

  她嚶嚶哭泣,內心充滿茫然與無奈,寂寞黑暗中,她終於哭著入睡了。

  黎明前,賓客散盡,一道清瘦的身影走進來,屋內一晚的漆黑,寂涼得沒有一絲燭光,這便是他給的洞房花燭夜。

  想當初,他曾經計劃過在洞房中捉弄她,讓她獨坐床頭苦等良人,之後他再出現好言相哄,哄得她破涕為笑,心花怒放的任他吃干抹淨。

  而今,讓她一人獨守洞房不是捉弄,已然成真,她孤塵床頭,卻等不到他相擁而眠。

  由窗欞透進微弱泛白的天光,他哀傷的眼緊盯著她臉上斑駁交錯的淚痕。

  秋兒,對不住,讓你傷心了!心裡深深的致歉著。

  他一直渴望能擁她入懷,但真正到了這一天,他卻不能這麼做,因為他再不能給她幸福,又如何能奪取她的清白,她該配的是個福壽雙全的人,而不是他這短命鬼。

  可他仍是娶了她,只因姚大夫極為長壽,至少還有四十年可活,他得讓姚大夫念在她是他的妻子分上,也算是他恩人之後,今後代替他繼續照顧她,就算有了公主二十年的壽命,但四十歲死還是太年輕,他盼她能過完生老病死的完整人生,最好能再改嫁生子,親眼

  瞧見自己的兒孫成長。

  他所遺憾不能得到的,他希望她一一擁有。

  合上眼,兩行淚沿著面龐流下,眼底的悲傷如江水奔騰。

  他只是放心不下過來瞧瞧她,此刻見她既已入睡便要離開,他竭力強忍傷痛,卻在轉身之際,忍不住胸腔的鬱結劇咳起來,驚動了好不容易閉眼的人。

  「三爺?」秋兒吃驚他的出現。

  沒想讓她知曉他來過,秦有菊臉色一白,只得回頭勉強露出笑。「醒了嗎?天還未全亮,再睡會吧。」他想將她再哄睡回去。

  但她怎麼可能願意再乖乖閉上眼睛。「您怎麼來了?公主呢?」她睜著仍有淚跡的大眼問。

  「她喝了交杯酒就睡下了。」他說。

  秋兒眉心一動。「您對她下藥?」

  他苦笑。「是你變聰明了,還是更瞭解我了?」他自嘲起來。

  「您真對她下藥了」她愕然。他可真不是君子,連藥都使上了。

  他雖然使了壞,但卻教她鬆了一口氣,他沒碰公主!「可外頭守著一票陪嫁的宮女與蟾蟾,您怎麼出得了洞房?」

  「公主怕羞,老早就將人打發得老遠,門外沒人守。」就因如此,他才能順利過來。

  「那麼,您是特意來找我的?」她聲音微噎起來。

  本來不敢想他會過來,而他真的來了。

  她原先還鬱結他會與公主圓房,可這傢伙不像大爺,女人一個接一個,他眼底一直僅有她,多年未變,若未來他們還有個一百年,相信他也不會改變的,自個兒方纔的憂怨根本是白費。

  這會瞧他眼眶泛紅,難不成他來了一會,還對著她流眼淚了?

  她心窩馬上暖熱如爐火在燒。「三爺,您要走了嗎?」她低聲問。

  偷瞧人家被活逮,他有些尷尬。「呢……對,這就要走了。」他不敢多留,忙起身,轉了腳跟要走,可手掌卻教一雙熱呼呼的柔黃握住。

  「三爺別走。」她臉上綻出紅暈。

  秦有菊一僵。「秋……秋兒?」

  「天未亮前,今兒個也是我的洞房。」

  他不敢回頭望她的臉有多嬌艷誘人。「我知曉不過我想你該還是很睏,不如改明兒個咱們再一」

  「您嫌棄我嗎?」

  「嫌……嫌棄?」她怎會用這樣的字眼?!

  「若非如此,都來了為何不留下?」

  「我……」

  「您連頭都不轉過來,難道是嫌我醜?」

  她都如此說了,他哪還敢不回頭,只是轉過身的臉龐笑得有點不自然。「你胡說什麼,我的秋兒最美了,哪裡沾上個丑字,只不過為夫身子有點虛……」他誕笑咬牙說,大恨自己得找出這種爛理由拒絕她,這簡直是赤腳丟在刀山上,警告自己不可輕舉妄動,以免一

  失足成千古恨。

  秋兒溫暖的手仍然沒鬆開。「兒時我娘曾對我說,洞房之夜若未圓房,將來夫妻情分定不圓滿,我本來就擔心不能與您長久,如今又不能圓房,您說,咱們是不是……」未竟之話在她憂愁的表情裡展露無遺。

  秦有菊張口想說些什麼,但唇扯了半天,喉嚨就是梗著不知說什麼好。原來他也有詞窮的一天。

  正努力要再試著委婉的拒絕時,她就哭了,他馬上情急的跳上床。「來了,我來了」從前他總想盡法子要跳上這張床,可今兒個這張床成了油鍋,而他變成待煎的生肉。

  見兩人同臥一張床,她桃腮嫣紅,就像春日裡綻放的桃花,這份美讒得他嚥了口水,然而他仍極力的壓抑,他可以壞事做絕,但絕不能毀她清白!

  若帶著清白之身,將來秋兒還可能找個好男人改嫁,不會被他這個死人拖著壞事。

  因此,不能,他再想要也不能!

  秋兒柔若無骨的手忽然撫上他的胸前,他的心有如萬馬奔騰的狂跳,不禁後悔不該走這趟,不該來瞧她的,不該一

  她大膽的滾上胸膛壓著他,烏黑長髮自她雙頰邊傾洩,順著她白王般的頸項柔順的垂落,嫵媚風情他從未見過。「秋兒……」

  她媚眼如絲低頭瞧他。「我想纏綿……」她唇如桃蕊,語氣鷗然。

  帶著絕望的心恩,她只想把握生命的最後將自己獻給他,希望在她離世後,他還能記得她,記得有個女子,曾經這樣愛過他。

  「不……」他正要鐵下心拒絕,倏地,她吻住他的唇,他不禁睜大了眼眸。

  一滴熱淚突然滴至他臉上,燙得他心痛難當,瞇起鳳目,她想奉獻自己給他,但他卻怕耽誤她的未來無法接受,因為壓抑,他的心在顫抖,連人也在顫抖。

  「你會後悔的!」他奮力拉開她,不敢有絲毫的沉淪,但沒人曉得他內心在嘶吼,這份想要她的慾望讓他疼痛至極。

  秋兒咬緊下唇,殷紅的眼望著他。「後悔?您是指我與您圓房會後悔,還是我嫁給您會後悔?」

  「我……」他語塞,無法解釋兩人都已成親,為何他不能碰她?

  而她則開始疑惑他不碰她的理由,他曾經百般挑逗她,但那時兩人未有名分,她抵死不從,如今,她願意了,他卻不敢了?

  「您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瞞了我什麼?」她沉下小臉問。

  秦有菊黑眸閃過幽黯的光芒,這丫頭越來越用心思,這也能看出端倪。

  不,他絕不能教她得知真相,得知他在救她回魂的同時,便再也不能使用轉壽術,他的氣數將盡了。

  「沒有,我只是不想委屈你,雖然你有了名分,卻是在這樣的清冷情況下成為我的女人,你該被我仔細珍惜,你值得擁有更多,而不是一」

  「我不在乎這些,我只在乎如今已成為我夫君的您是否要我?」

  他臉龐凍住,再說不出話來。

  如繽紛落下的櫻花,她軟釀的紅唇再次貼向他。「我只想與您纏綿一回一」

  就算只是一回,也不枉她此生與他戀過。

  他眼神變得深幽,身子竄熱,呼吸漸漸急促,他將她困在身下,眼裡有強烈的掙扎,可她最後那明媚一笑,教他功敗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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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8:28
 第八章

  菊院特別為公主闢建的暖閣裡,紅木雕花大床、鳳凰軟枕,紅羅帳暖、梨木妝台、織錦屏風,樣樣華麗精緻,皆符合公主的身份。

  身為側室,秋兒見公主已經無須跪地,她微微屈膝向公主問安,「妾身見過公主。」近午時候,公主特地派人通知讓她過來一趟。

  公主坐在鋪著暖墊的軟榻上,頭上已挽起了髻,象徵嫁做人婦,不再是待嫁閨女,但那嬌美年輕的臉上不知何故,對她有著幾絲的不滿,且令她訝異的是,公主身邊竟站著翠花?!她們怎會突然來往起來?

  瞧了秋兒一眼,公主眼神再往翠花瞥去,見翠花點了頭,這才慢香吞的開口。

  「起來吧。」

  她的腿屈得有點酸,好不容易站直身,暗暗鬆了口氣。

  「昨兒個大婚委屈你了,只能安靜的待在自己屋裡,該悶壞了吧?」公主突然問。

  秋兒搬顏的低下頭,猜測公主是否已知黎明前三爺來她屋子的事,不禁有些心慌。「妾身不悶……」

  「房裡藏了好東西,你當然不悶。」翠花意有所指,冷言冷語。

  她羞搬,三爺昨夜對公主下藥後,在她屋裡待到天亮才離開,公主莫非是醒來後不見他在身邊,得知他來找她,結果怒了吧?「我一」

  「你不用再辯解什麼,公主都聽說了,你居然敢私下收禮,做出有損皇家頗面的事門翠花指責。

  收禮?收什麼禮?她想了一會才恍然明白翠花指的是什麼,原來方才翠花說的不是三爺,而是趙主事他們給的那些東西,既是為這事,那就表示半夜三爺與她洞房的事公主還不知情。

  秋兒鬆了口氣,瞧向表情咄咄逼人的翠花。這所謂的「聽說」,恐怕就是翠花對公主說了什麼吧?「那些東西只是幾位主事送我的嫁妝罷了。」她解釋。

  「說得好聽,府裡的大小帳都捏在你手裡,這些人分明是趁機送禮討好你,要不然一個妾而己,上頭又有公主壓著,誰會看重你,還替你準備嫁妝,你倒是收得心安理得,該不是你已給了這些人什麼好處吧?」翠花極盡挑事的說。

  「我向來公事公辦沒詢私過什麼,翠花,你說話可得有憑有據。」秋兒板下臉來。

  「那些厚禮不就是憑據,要不你全部退回去啊?」翠花冷笑,料她捨不得那些榮華。

  她臉色白了白,原也想退回去,可大部分的貴重之物她幾乎全給了鬼婆婆,這會要退也沒東西可退。

  見她神色心虛,翠花笑容更不屑了。「公主,瞧見沒,這人手腳不乾淨,府裡的帳都由她經手,這品格您放心再讓她管嗎?」她問向公主。

  公主面容馬上沉下。「那些東西在我瞧來雖不值錢,可秦府已是咐馬府,從前送禮走後門的惡習再不能繼續下去,我年紀小,儘管對管理府中這些瑣碎之事不甚瞭解,不過幸虧有翠花可以幫我,以後府裡的大小事,由翠花張羅,你不要再管。」

  她將秋兒手中的工作交給翠花。

  「是。」秋兒無可反駁,只得交出大權。

  翠花得意揚揚,高興公主一來,她就有靠山能對付人。

  秋兒不住皺眉,翠花喜歡搬弄是非,將來若讓她管府裡的事,恐怕更添亂。

  可翠花的話對公主似乎頗為受用,她不禁擔心公主年紀輕,容易受翠花蠱惑生事,可惜大爺的正房夫人成夭吃齋拜佛不管事,否則真該管管翠花的行事。

  「秋兒,你記住了,你身份就只是咐馬的一名小妾而己,最好安分守己,免得你過去那些諸多不名譽的事又教人提起,丟了駙馬府的頗面。」公主再警告。

  她臉龐一紅,受過去「事跡」之累,再加上公主又曾親眼見到武陵表哥吻她,對她印象壞透了,如今再辯解什麼都顯得多餘,當下委屈低頭,一句不吭。

  瞧她有苦難言的模樣,翠花可痛快了,自從郡主瘋了後,總算再找到人可以治這丫頭!「公主,這人既不守婦道又貪財,您以後可千萬得小心她才行!」

  受翠花挑撥,公主立即又露出怒容,正要講話時一「哈啾」忽地打了個噴嚏。

  「哎呀,公主金枝玉葉,怎就鬧風寒了?決,秋兒,你這丫頭還不快倒杯熱茶讓公主暖暖身。」翠花馬上狗腿道,並將秋兒當成奴婢般使喚秋兒也不計較,倒了杯熱茶過去,可才要接近公主,手上的那杯茶立刻被翠花奪去,諂媚的呈上。

  「茶來了,公主您快喝幾口吧,身子熱了,就會好多了。」那趨奉的樣子直教人噁心。「公主莫不是昨天夜裡染上的風寒吧?三爺也太不懂憐香惜玉,這樣惹咱們公主,呵呵。」翠花見四周都是女人,又有意讓秋兒難受,遂如是調侃道,同樣是嫁人,可兩處洞房的光

  景卻是天差地別的不同。

  她原以為會見到秋兒失落的表情,卻見到她雙腮微紅,不禁燮眉,昨天她一個人獨守空閨無人問候,難道她不傷心難過嗎?

  秋兒也知翠花提這的用意,明知自己該表現落寞,但想起那圓房的過程,臉頰便不受控制的紅了。

  「其實昨夭發生的事我也不甚明白,只知駙馬夜裡剝了我衣裳後,也不讓我穿回去,這才惹得我起床後頻頻打噴嚏的。」公主外表雖成熟,可對男女之事仍愕然未懂,這才能大方的說出這些事。

  但她一說完,秋兒的臉龐卻是刷地白了。

  三爺……碰公主了?

  他欺騙她?!

  她神色震驚,公主見她的樣子,不高興起來。「你怎麼了?」一個小妾竟敢露出對她妒忌的神情,就算是父皇其他的妃子,也不敢公然對母后顯出絲毫的妒意。

  「我……」

  「她定是不滿昨天獨守空間,可她什麼身份,也敢與公主爭寵,真不知分寸!就如我之前告訴您的一樣,她目中無人!」翠花逮到機會就見縫插針。

  這帽子扣大了,秋兒馬上跪下。「妾身不敢。」可她內心正驚濤駭浪。三爺真的也與公主圓房了嗎?

  她的心揪起,她以為他對公主沒那心思,以為除了她,他不可能去擁抱誰,原來……不是……

  「哼,你過去如何,我姑且不追究,不過你以後再不能這樣放肆。」公主斥責道。

  秋兒低下頭,忍住胸口那侵蝕人心的疼。「是」眼淚凝聚在眼底,她死忍著不讓掉下來。

  見她並不如翠攏所說的乖張,公主才沒再說什麼,可轉身又是一個噴嚏,翠花當然巴結的又呈上自己的絲巾讓她揖鼻。

  「哎呀,這就是三爺的不對了,公主身子嬌貴,哪禁得起這般折騰……呵呵,公主應該很快就能傳出好消息。」翠花話題又轉回來,掩著嘴笑說,而這話同樣也說給秋兒聽,意在刺激她。

  公主這回倒是臉紅了。「瞧你說的,一晚就能生孩子嗎?聽我母后說,這事還得看運氣,有時連著幾月都不見得能懷得上,但我不覺做那事有趣,一點感覺也沒有,這樣能生孩子嗎?」公主天真,覺得奇怪便脫口問。

  「沒感覺?哪可能,雖然初夜對女人來說不見得歡愉,可不舒服總是有的,您連這種感覺也沒有?」翠花吃驚的問。

  公主表情無聊的搖頭。「我昨天喝過交杯酒後就昏昏欲睡,什麼時候睡看的都不知……」說到這兒,她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兒,好似發現這些話不該讓她聽,便使了眼色要翠花叫她走。

  翠花始終當她是奴婢,故意貶低的揮手讓她退下,她忍看屈辱站起身離開。

  但走到門邊時,公主的聲音已迫不及待的傳出,「昨天發生的事我一點也不記得,只知醒來後便赤著身躺在床上,身上連塊錦被也沒有,這才會著了涼的……哈啾。」說著,又打起噴嚏。

  秋兒人已踏出屋外,再聽不到裡頭說的話,可她瞬間又驚又怒。

  三爺並沒有騙她,他沒與公主圓房,但是,他做了更可怕的事!

  而這只是一個開端,先讓公主染些小風寒,他真正要做的是……

  她急喘喘的跑至秦有菊跟前,他正讓人拆掉府裡那些迎親用的飾品,見她氣色不佳的跑來,不免訝異。「怎麼了嗎?」

  「我問您,您是不是、是不是對公主一」她本來要問他,是否開始取公主壽命?話到嘴邊又打住。

  她該怎麼說,說她已經知曉公主的命數,以及他想對公主做什麼嗎?

  她能直接質問他嗎?

  而他可會老實告訴她?怕她阻止,他大概又會說謊,而這只會教她更難過,方才腦門一衝,她想也沒想就跑來,此刻面對他,腦袋瞬間清醒不少,她要救公主的打算不能讓他得知,況且她有些事也還沒準備好,她必須繼續裝作不知情才行。

  「公主怎麼了,她找你麻煩嗎?」他燮眉問。

  「沒……沒有,公主喚我過去,只是……只是話家常,順道收回府中的帳,今後公主要自己理帳。」她告訴他這事後,便不再提其他。

  「是嗎?那隨她吧,正好讓你清閒點陪我。」這反而教他高興,自個兒來日無多,但他們卻諸事纏身,如果那位公主願意分擔秋兒的工作,那再好不過。

  然而他說完這話,秋兒的臉龐立刻活像株大紅牡丹,紅得發紫。

  他一楞後,馬上明瞭是為什麼,這丫頭想起半夜的洞房了!

  事實上,這會他也笑不出來了。那洞房……真是失足了!

  有道是,蓋世武功,檔不過一個「矜」字,彌天大罪,檔不了一個「悔」字。

  他本來就對這丫頭沒有抵抗力,垂誕她多年,半夜裡用盡所有精、氣、神仍鎮不住自己無恥的慾望。

  他佛口蛇心、喪心病狂,對不住人家,終究是奪了她的清白,如今只希望她別死心眼的非得從一而終不可,若是如此,他死後她豈不要孤獨一生?這可不是他讓她活下的初衷。

  可惜大錯已鑄成,他欲哭無淚,面對她時羞愧滿懷。

  「這個你別誤會,我所謂的陪不是指圓房那檔事……但也不是說那檔事如何,既然做了就做了,你也別放在心上,想忘掉也成,也可當作沒發生過,別太重視,最重要的別死心眼,那種事其實一」在他語無倫次胡說一通後,總算發覺對面的人兒臉色慘白,他這才猛然

  閉上嘴,知曉自己傷人了。

  「您要我不在乎發生的事,而且最好忘掉是嗎?」她作夢也沒想到他竟然不認帳?他當她是什麼?她倍感羞辱的顫了顫身子。

  「這……這……話雖如此,你也別多想,我沒惡意,就只是一」

  「我對您實在太失望,想不到您是這樣看我,當我是個可以隨便糟踢清白的女子?」她臉上氣憤,淚已在眶中打轉。

  「不是的,你聽我說一」

  「您什麼都別說了,您若嫌棄我,那今後就別來找我,我死也不想見到您。」

  他愕然,等意識到自己的嘴闖了多大的禍後,她已經氣跑,他僵在原地差點沒哭出來,他來日無多,方纔還高興她事少了,兩人能多些時間相守,結果這一鬧,別說沒時間,就是有空,她也會對他視如敝展,不樂見了吧?

  他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能不哭嗎?

  「秋兒,別走啊,我的意思不是那樣,你聽我說,先聽我說啊一」他厚著臉皮咬牙追上去,盼望她回心轉意,別不理他了呀!

  她踢手攝腳推門走進配藥房,見空無一人,緊張的心情才放鬆下來。

  腳踏進裡頭,她直接走到某個位置,東西果然被移位了。

  她咬咬唇,不死心的仔細四下尋找,終於在一個教人不易察覺的角落發現了。

  那箱子沒被移回姚大夫的屋子,可如今上了鎖,這鎖是特製的,一般鎖匠可打不開,但她卻由懷裡掏出一把鑰匙,輕易的將鎖打開。

  想當然耳,給她鑰匙的絕不會是姚大夫本人,這是她重金向鬼婆婆買來的,那批眾人送的賀禮,不管貴重與否,都教她全數變賣,就連小姐先前留給她的值錢東西,也一併給了鬼婆婆換取這把鑰匙。

  箱子裡是一迭的符咒,她找出一個人的,將之收進懷裡,並放了另一張進去。

  接著她再將箱子重新上鎖,讓一切恢復原狀,做完這些事,她忽然怔仲不定,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什麼。

  「公主,您說想要瞧瞧駙馬府的各處,這配藥房,就是姚大夫為三爺製藥的地方。」門外突然傳來翠花的聲音。

  秋兒嚇了一跳,不敢再發呆,忙要找地方躲藏。

  翠花一天到晚在公主面前搬弄是非,讓公主對她益發不待見,這時候她實在不想與她們打照面,免得引發更多不愉快。

  幸虧配藥房裡多得是存放藥材的大型藥櫃,她隨便找了一個就鑽進去躲藏。

  她才剛躲好,翠花就領著公主進來,而隨身伺候的宮女們則站在門外,沒一道進來。

  公主環視一下四間。「都只是一些櫃子藥罐的,沒什麼嘛。」她無趣的說。

  翠花陪笑。「您別瞧這裡簡單,這可是花了三爺不少錢蓋的,聽說姚大夫是神醫,收藏了不少珍奇藥材在這裡,平常他可不准任何人踏進來一步,要不是他又出外買藥去,我也不好帶您進來參觀。」

  公主燮燮眉。「這姚大夫有什麼好神氣的,宮裡的御醫都沒他這規矩,敢限制我不准進太醫院,況且這裡的藥貴,能珍貴過宮裡的嗎?」

  「是是是,這裡自是不能和太醫院比,是姚大夫脾氣古怪,自己托大驕傲。」翠花奉承的說。

  公主哼了聲。「算了,既然都進到這裡,此處也還算整齊乾淨,就坐一會吧,方才在外頭逛了一圈,腳有點酸了。」

  翠花一聽,馬上討好的搬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咱們這府大,公主才走了一小角呢,等您休息夠了,翠花再領您到其他地方瞧瞧。」雖然也擔心姚大夫會突然回來,但有公主在,諒那老頭也不敢對她怎麼樣吧?

  「嗯,待會領我去朝陽樓吧,我想去探探堂姊……咳咳……」說著,公主喉嚨發癢的咳起來。

  「都三天了,公主風寒不僅沒好,這病情還加重了,這怎麼回事啊?」翠花立刻問。

  「我也不知,或許是初到陌生的環境睡不好,再加上發生奇怪的事兒……」

  「什麼奇怪的事?」

  「這天氣寒風刺骨的,可每日晨起,暖閣的窗卻一定是開的,問伺候的人,卻說沒人去開過窗,你說這事怪不怪?」

  翠花聽了瞪大眼。「天啊,這不會是……」她話說到一半,倏然住口。

  「不會是什麼?」聽出有異,公主急忙追問。

  「這……這都是過去的事了。」翠花支吾起來。

  「過去什麼事?」公主的好奇心被勾起,打破砂鍋問到底。

  翠花本就是藏不住話的人,立即壓低聲音道:「您不知道嗎?咱們這裡從前鬧過鬼」她一臉的八卦表情。

  「鬧鬼?」公主嚇一跳。

  「可不是,從前死了個人,就是二爺的情人,也是秋兒的主子,那女人自從難產而死後,多有不甘,去年就曾傳出多起鬧鬼事件,郡主還沒瘋前也找過道士作法抓鬼。」

  公主聽得臉煞白。「那鬼可是抓走了?」

  翠花冷冷一笑的回道:「我想是沒有的,要不然郡主怎會發瘋,而您身上又發生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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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8:41
  公主一毛,花容失色。

  怕真嚇壞了膽小的公主,翠花忙又說:「不過公主也別怕,那女人又不是您害死的,您也沒搶奪她的男人,有道是『冤有頭、債有主』,她要找的該是郡主而不是您,再說了,您可是福大命大的金枝鳳體,那些鬼怪頂多調皮一下捉弄您,讓您受受涼,沒敢真傷害您的

  ……只可惜姚大夫剛巧不在,不然您的風寒也可請他醫治。」

  「那倒不必,這位姚大夫再厲害也可靠不過宮裡的御醫,蟾蟾已經進宮去為我請位御醫過來,晚些自有御醫為我診治。」公主說,對府裡鬧鬼的事已經沒那麼。涼慌。

  「說的也是,姚大夫乃鄉野鄙夫一個,哪比得上宮裡那些有品格的御醫醫術精湛。」翠花見風轉舵,完全是個諂媚精。

  公主這才笑了笑。「對了,有件事我想順道問問你。」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公主有事儘管吩咐,翠花知無不言。」極力表現自己的忠誠。

  對她的表現挺滿意的,公主點了點頭,離宮嫁到這裡,秦府的女眷沒人肯接近她,甚至遠遠見到她就避開,一開始以為這些人是輕視她年紀小,不想與她交往,後來讓人去打聽才知,當年堂姊當家時,氣焰囂張,待人十分嚴厲,又喜歡端出郡主的架子欺人,所以在

  府裡很不得人緣,導致自個兒嫁進來後,這些女眷見到又是個皇族,身份還高過堂姊,才會紛紛迴避,不想多有牽扯。

  這就讓她頗不是滋昧,這麼一來,她在這兒就沒有朋發,幸虧還有個翠花,她是唯一不怕自個兒,肯積極接近的人,而自個兒也透過她得知更多秦府的過往,好比堂姊與離家的二伯。

  「我只是想問問,咱們在塞外可有親人絨是生意上的往來?」公主問。

  聽到塞外兩個字,立刻讓躲在藥櫃裡的秋兒一驚。

  公主為何提起這個?

  「塞外?我印象中秦家沒親戚遠在那兒,且那地方為不毛異地,秦家怎麼可能做生意做到那兒去?」翠花搖頭。

  「這就怪了,為何咐馬說兩日後要前去塞外談個生意?」

  秋兒霎時心頭一緊,兩日後嗎?

  他兩日後要對公主動手!

  明白他不會拖太久,但公主才嫁進來沒幾日,他便迫不及待了。

  「口夷?三爺身子不好鮮少外出,這回怎會要親自到遠處去做生意,這公主也一道去嗎?」翠花想想又問。

  「沒有,駙馬沒讓我一道去的意思。」這才是令她不悅的地方,才新婚,他就丟下她不管,自個兒出遠門。

  「是嗎?那公主最好問問秋兒那丫頭是否也同行,她若同行,這事您可得計較計較,不能讓她有機會獨佔三爺,兩人快活出遊去。」翠花提醒。

  公主臉一繃,翠花提點的沒錯,做生意也許是幌子,分明是想帶秋兒兩人逍遙快活。

  「後天咱們就可以出發去找二哥,你也可以見到二嫂與歡兒,以及剛出世不久的新娃。」晚間,秦有菊過來勾欄院對她說。

  「我還是不去了,您自個兒出發吧。」她坐在床邊,雙眸低垂著沒瞧他。

  「不去?你還在同我生氣嗎?我說過那些話只是好意,讓你放開心胸,別拘泥於一些禮教約束沒別的意思……」他聲音瞬間變小了,因為又越描越黑,心愛女人的臉馬上跟著黑黑黑。

  「這事我還沒跟您解,不過我不去不是為這事賭氣,我是想陪一姚大夫,不想留他一個人在這。」

  「陪姚大夫?」他精明的眼眸細細瞇起。

  見他如此,她別過臉,不讓他瞧見自己慌張的模樣。

  秦有菊審視著她,在她身旁坐下。「我說,秋兒,你什麼時候與姚大夫感情這麼好,好到連二嫂都比不上,讓你情願留下也不去塞外?」

  「我……我也想念小姐的,可姚大夫年紀大了,鬼婆婆又不理他,不如讓他也一起去塞外吧?」她試探著問。

  他眼瞇得更緊。「你想他一道?」

  「不可以嗎?」

  「不可以,他有事得做。」

  「什麼事呢?」

  他微笑。「下個月是鬼婆婆八十壽誕,他得表現表現。」

  「這樣啊……那不如咱們等鬼婆婆壽誕過後再出發吧,反正去見小姐的事也不急,再加上我之前說的,公主剛嫁過來,您不好冷落,更何況她這會身子微恙,還受寒了。」

  他瞧著她,嘴角浮出一抹奇異的笑意。「秋兒,你真不想走?」

  「嗯……」

  「其實,你已經知道了吧?」他問的語氣十分輕鬆,像是話家常。

  可她立刻捏住兩手的衣袖,屏息著。「我……」

  「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給我聽。」他仍是不疾不徐的自若態度。

  她深吸一口氣,咬咬牙,心一橫。「您是故意使公主生病的,想趁離京時讓姚大夫對公主施法,取走她的壽命,然後對外說她是染上風寒急症粹死,而您那時正在外地做生意,這麼一來就撇清了責任。」她一口氣說出他的打算。

  沒一絲計謀被拆穿的不安,他點點頭,神態依然自在。「半點沒料錯,我是這麼計算的。」

  說來可笑,他沒對她隱瞞反而讓她楞住不知如何反應。

  「我知曉你不忍心,但這種事以後就會習慣了。」他語氣不輕不重的告訴她,多幾次這樣的經驗就會習以為常。

  「我……我明白,可她是公主,皇上賜的婚,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好一會,她總算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只是我的一個獵物,不是我的誰。」他打斷她的話,表情再絕情不過。

  她倒抽一口氣,眼兒瞪得老大,像是他說了可怕的話。

  瞧了她的反應後,秦有菊輕歎。「秋兒,咱們只有彼此,不能有其他,否則就狠不下心來活下去,咱們不是已經說好,要一起活,要白頭偕老,你若為了一個不忍心,只會害得我倆都沒命。」他勸她。

  秋兒兩手衣袖快被自己激動的扯破了。「我曉得這些,我都曉得……好吧,我狠下心,我身上還有兩年的壽命,可您僅剩兩個月而已,公主的命就都給您一個人吧。」她狀似下定決心的說。

  他凝視她一會未說話,可這眼神令她的心凍成一團,生怕他是否瞧出什麼來。

  幸好就在她快凍成冰往前,他又笑了,那笑容溫暖得如春風,教她內心的結塊瞬間化去。

  「好啊,就這麼決定,公主的命給我,但塞外咱們還是得去,你可願意陪我走這一趟?」

  「好,我跟您走,可問題是,咱們在外,您怎麼知道公主的命已確實被取走?萬一有失呢?」

  他眼中有流光閃過,自個兒長期接受他人轉壽,自是明白身子微弱的轉變,可秋兒過去並沒有留意,自然體會不到任何異樣,而他也不便提醒,因此公主的命到底有沒有順利轉到她身上,他得另外想辦法確認才行。

  「為確保萬無一失,我已與鬼婆婆說好,暫時去她那等消息,確定公主死後,咱們再出發到塞外去找二哥他們,咱們在塞外待上一個月後回來,屆時我假裝剛得到消息,馬上進宮請罪,皇上見到我悲。勵萬分的樣子,應該不忍再苛責我公主死時不在身邊,這樣事情也

  就過去了。」他將盤算說出。

  兩日後出門,走得卻不怎麼順利。

  公主聽進翠花的話,找了理由將秋兒留下,不讓她同秦有菊去。

  秦有菊不由得發怒,公主未曾見過他的怒容,一時被鎮住,竟是不敢再阻撓,乖乖放人讓秋兒隨他一道離開。

  他們依計劃未出城,先到鬼婆婆的屋子等待。

  姚大夫今天夜裡就會對公主動手。

  秋兒在屋裡坐立難安,心情起伏不定。

  反觀秦有菊卻是淡定得很,照常吃飯喝水,面上無一絲波瀾。

  鬼婆婆懶得理他們,更討厭在屋裡見到別人,但既然已經答應收留,就只得忍著點,自個兒不知道到哪兒去快活了。

  到了夜裡,秦有菊突然與秋兒閒聊起來。

  「我說你那表哥怎麼了,成親那日他怎沒來搶親?」他玩笑似的問。

  「武陵表哥家中有事,也許事情棘手無法拋下趕來,再說,咱們的事是聖旨,他來也改變不了什麼。」那日武陵表哥離去時,信誓旦旦定來接她一起私奔,可事後卻再無消息,表哥不來,她雖然鬆了一口氣,畢竟她根本不可能跟他走,但也不禁擔心他家中事情是否已解決。

  「話雖如此,秋兒,他若真的來了,你可會跟他走?」秦有菊再笑著問。

  她瞪他一眼。「我都已是您的人了,還能跟他走嗎?您要吃醋也得看情況」

  這傢伙吃飽撐著,讓她忍不住教訓。

  他笑容凍住,臉上還有幾許的尷尬。「我……呢……其實……我知道了,不會再亂吃醋了。」他想再說什麼,但越說只顯得自己越蠢,只得閉上嘴巴。

  他原是瞧不起那姓孫的,覺得那人配不上秋兒,可近來他想,也許平凡單純的人才越是容易給人幸福,因為他們擁有的雖不多,但日子過得平淡,能將擁有的都給所愛,簡單的給予才是最教人放心的。

  那姓孫的最好有種來接走她,他若肯來,這回,自己會放手,事實上,不放手也不行了……

  問題是,這女人可願意跟孫武陵走?

  他不禁又咳聲歎氣,洞房那日,他若能忍住就好了,可忍字頭上一把刀,想容易,做不來;看得破,忍不過啊!

  他的計算再怎麼周密,僅一步錯,便步步錯!

  「我到外頭去了,你在屋裡等我消息吧。」他與姚大夫約好,事成後飛鴿傳書給他,這兒離府裡不遠,很快就會知道結果,他要到外頭去等鴿子到來。

  「有梅」她驀然喊出。

  這聲「有梅」教他訝然的轉身望她。

  「你……」她怎麼會突然喚他這個名字?

  「還記得這是咱們第一回相遇時,您告訴我的名字,害得我沒能知道您就是秦家三爺,讓您身邊的人罵了我一頓,道我差點害死您。」

  他領首。「是啊,那時也不知為什麼,對著你,就說謊了。」

  「可這不是兒時您娘常叫喚您的小名嗎?您那時在櫻花園病發,以為自己快死了,所以想聽聽有人再喊您一聲有梅,當是您的娘在喚您,您是這樣想的吧?」秋兒輕聲問。

  「或許是這樣吧,可你怎會提起這些事?」他壇眉望她。

  「沒什麼,我只是忽然想起這段過往,有些懷念罷了。」她淡淡扯笑。

  「這樣啊,你若想憶當年,等我去領了信鴿回頭再好好與你說說。」他瞞著要將公主的壽命轉給她,不好問她有感受到什麼,只能依靠姚大夫的消息了,因此急著出去瞧信鴿何時到來。

  而她想告訴他不用急,若姚大夫動手了,她會第一個知曉……

  「我娘都叫我蟬兒,蟲字邊的,因為公蟬兒才會嗚叫,母蟬兒不會,娘一心想生個會一嗚驚人、能光宗耀祖的男娃,卻不料生出我這樣一無是處的女娃,娘很失望,所以將我取名秋蟬,非讓我像男兒一樣高鳴不可,可爹不想我背負這些,遂將蟬字改成女部蟬,所謂

  千里共蟬娟,盼我覓得良人,平安喜樂過一生。」她繼續說話,讓他離去。

  秦有菊訝然不已,這些事她從未對他提過,今兒個卻……

  「我娘想我是個男娃,可您的娘想您是女娃,咱們正好相反,您偶爾懷念娘,想聽人叫喚一聲有梅,而我有時也想聽人再喊我蟬兒,三爺,喊我一聲蟬兒吧。」

  她渴望的望他,那表情說不出的糾結。

  「我私下常喚你秋蟬兒的,你就是我身邊一隻天天嗚叫的小秋蟬,可……你此刻心情不好嗎?」他試探的問。

  誰知他這一問,她竟撲進他的懷裡。「沒有不好,就是想起很多從前,很多感傷,很多感慨,還讓我很想……」再抱抱您!這沒說的話她嚥回肚裡。

  她眼眸悄悄盈滿了淚水,這該是她最後擁抱他的機會了,一旦姚大夫動手,她便……

  「你想做什麼呢?」拍著懷裡人兒的背,他柔聲問。

  她緊緊偎著他,臉貼在他胸膛,死死不肯鬆開。

  「秋兒,你有什麼心事?儘管對我說啊。」他在她耳邊細問。

  有,我有心事,我就要死了,就要代替公主死了,再抱抱我吧,別只是在我耳邊輕聲細語,再用點力抱我,讓我感受到自己還在,還擁有生命,擁有你的愛!

  她想將這些話都喊出來,可不行她不能這麼做!

  用力閉上眼睛,硬是將眼淚吞回去,力持鎮定的離開她眷戀不捨的懷抱。

  「我沒事,只是一時感傷,您去吧。」她讓他走了。

  因為再下去,他就會親眼見到她在他面前斷氣的模樣,這對他太殘忍了,她不忍心。

  他沒有馬上離去,反而凝視了她一會,接著一笑,溫柔的在她唇邊親一親。

  「小傻子。」他忽而吐出這句話,可寵溺不捨中卻透看幾絲異樣的氣惱。「你在這兒等等,我去去就回。」說完才真出門了。

  她有股衝動想開口再將人留住,可終究強忍住,沒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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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09:12
第九章

  冰冷的汗順著她的眉滴落,懷著必死的心,她等待死亡降臨,待上回在配藥房鬼婆婆取她命時的窒息竄出現,但那感覺卻遲遲未出現。

  三爺到外頭也已半個時辰,仍不見蹤影,莫非是姚大夫沒動手?

  她不安極了,起身在屋內來回跋步,思慮煩躁。

  驀地,砰的一聲,門板終於被用力推開。

  秦有菊進屋。「公主死了」他宣告。

  她咚的一聲跌坐在地。「公……公主死了?」她震驚不己,無法思考。

  他蹲下身扶起她後,雙手搭在她肩上,雙眼閃爍起詭色。

  「事情成了!」他向她強調。

  「事情成了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她愕然不信,身子一晃,雙腿再度站不住的要倒下。

  「怎麼不可能?」他勾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臉上帶著笑容,眼神卻是陰沉沉。

  「我明明……明明……」

  「明明如何?」他眼神益發犀利冷例。

  她呼吸一頓,杏眼睜得極大,但卻吐不出一個字兒。

  秦有菊表情嚴峻起來。「你這丫頭想做什麼,我難道不知道嗎?將公主的本命符與你自己對調,想將你的命給我,讓公主逃過死劫,秋兒,你怎會以為我看不出來?」

  她狠狠倒抽了一口氣。「那掉換過的符咒我請鬼婆婆施過法,遮去我的名字與歲數,您看見的應該是公主的資料才對,怎會發現那是我的本命符?」

  「鬼婆婆的法力確實高過姚大夫,可你的心思我卻抓得比誰都准,當你同意與公主一起嫁給我時,我便明白你想做什麼。

  「秋兒,你真傻啊,以為將自己的命給我,便天下太平了,可你那小命也只值兩年,我放過公主一命,難道不會再有下次,尤其那公主乃皇族鳳命,一日壽命可抵二十日,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狠毒的說。

  她不禁打了個激靈,一旦大的淚珠一瞬墜落,掉到地上成了一灘小水花。

  「我知道您不會放棄取公主的壽命,我只想為她再多爭取幾日光陰,那是屬於她的……更重要的是,我不忍心一再見到有人死在您手中,我想先走一步,不想再活……」

  他的表情瞬間陰蟄無比。「你還是想死?」

  她閉上眼,淚珠順看羽睫撲軟軟落下。「我害怕這種生活,我想要一」

  「住口,不要再說了,你不會死」他勃然大怒。

  「三爺」

  「來不及了,公主的壽命轉到你身上後,你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壽命,如今你想死也死不了」他得意的說。

  她慘白著容頗,那就是要她不斷見他殺人續命,瞧著一個又一個的杏珠在她面前死去,彷彿陷人恐怖的地獄裡,她無處脫逃,無法解脫。

  「您對我……好殘忍……」

  他僵住了,不忍見她如此悲泣,可讓她與自個兒一道死,他更不忍心。她既然有副健康的身子,就該有花樣的年華,老天想由她身上奪去的,他搶也要搶回來給她!

  不容許她不要,因為這是他用自己的命換來給她的,極為貴重,她不能拒絕。

  思緒一轉,他又微笑了,至少,他的目的達到了,公主已亡,鳳命轉給她,她可以安然無憂的活下去,他死也鎮目了。

  他的笑容殘酷中帶看一抹滿足與欣慰。

  忽然間,門板再度被撞開,來的竟是該在秦府為公主收屍的姚大夫。

  一見他出現,秦有菊不禁臉色一變。

  「姚大夫,您怎麼跑來了?」

  姚大夫一臉的氣急敗壞,指著秋兒道:「這丫頭,你這丫頭」他咬牙跳腳,氣得跳腳說不出話來。

  「秋兒又做了什麼?」秦有菊驚問。

  「她、她。」姚大夫鬍鬚顫個不停。「這丫頭竟連毛髮也給我掉換,那發不是她的,是你的。」他怒拍著大腿道。

  這下秦有菊的臉鐵青了。

  施行轉壽術必須有兩樣東西,轉壽人的本命符,以及接受此壽命之人的毛髮,而照姚大夫所說,那毛髮若是他的,就表示公主的壽命轉給他了,問題是一

  秋兒驀然笑了。「沒錯,為了以防萬一,我連毛髮也掉包了,若是我真救不了公主,那公主的壽命就都給二爺吧,三爺有了二十年的壽命,往後許多年,該不用再有人犧牲了。」姚大夫隨身攜帶他們兩人的毛髮,一旦發現「獵物」,隨時可為他們續命,知道這個,

  她便尋了機會調換。

  秦有菊霎時萬念俱灰、悲痛欲狂,血淚自他眼角緩緩生成,流下一道血痕。

  她驚愕。「三爺!您為何淌血?」

  「秦小子不只眼睛淌血,他心也淌血了,公主的壽命他根本不能接受」姚大夫痛心疾首的說。

  「為何不能接收?」她不解。

  「因為上回我那婆子發怒,將你的壽命轉給秦小子,可他又轉回給你,破壞了轉壽術的法力,從那之後,他再不能使用轉壽術了。」姚大夫急怒之下脫口而出。

  秋兒震愕至極。「這不就表示,自身的命數用盡後,他再無命可續,那兩個月後……」她頓時兩眼發黑,幾乎不能呼吸。

  「公主的本命符已經燒掉,這一年她只能成為枉死幽魂徘徊在人間,哪裡也去不了了,更別想投胎,公主的魂魄找上我,我才知道你這丫頭幹了什麼蠢事。」姚大夫又是捶胸又是躁腳,恨得不得了。

  一切全白費了,不僅她沒得到公主的壽命,就連秦小子也是,慘的是,那公主還成冤魂野鬼!

  她雙腳顫抖的走至秦有獨面前,雙手抖了半天才揪住他的衣襟,她全身顫慄,晶瑩的淚珠一顆顆、石中串落下。

  她痛徹心扉,肝腸寸斷。「我不僅害死公主,也讓您活不下去,該死的是我,是我,怎麼不讓我去死,怎麼不讓我去死?!我不要您死,我從不希望您死的,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要您死……您不要死……」她再也撐不住的滑落地上,癱在他腳

  邊,哭得淚如雨下。

  秦有菊神色悲嗆a「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要跟天搶人的,我輸了,我搶輸了,你我在老天面前都是輸家。」他認命了,他為她拚過,可一切成空。

  秋兒淚流滿面,跌入無窮無盡的心碎中,傷心欲絕。「您一定恨我吧,為什麼不?您一定恨死我了,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若我不曾隨小姐來到秦府,不曾去到過櫻花園,不曾出現在您面前,您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劫難?我是您的死劫……死劫啊。」

  秦有菊低下身,用力扳著她的肩膀。「你不是我的死劫,你是我活下去的動力,當初若沒有你的出現,我興許已經厭世,所以不許你說不該與我相識,不許這麼說。」他不容許她抹去他們相愛的事實。

  她悲從中來,泣不成聲。「兩個月……您竟比我還早死,讓我親眼見您死在我眼前,您對我何其殘忍,何其殘忍啊。」

  他眼裡有抹恨恨不甘的光痕,但在他竭力克制下,隱入深不見底的眸子。「秋兒,你可以的,你向來比任何人都堅強,失去我,見我死,你可以承受,我相信你可以的,你還要活著去見二嫂,你想見她不是?你想陪她與歡兒在塞外過逍遙的日子不是?行啊,這回我親

  自帶你去,你若住得習。質,就留在那兒,有二嫂陪著,你會活得開心,你會逐漸忘掉我,你會一」

  「不要再說了,我求您不要再說了,您是誰也替代不了的人,我……我只在有……您的地方,我只想擁有您一個人而己,我……我……」她痛哭不已,什麼話也說不好。

  他嗆然湧淚,如何不知她的心有多痛,如何不知她不願他先離去的心。

  他何嘗不是這樣,何嘗不是先經歷這樣的痛,他必須離她而去,可他還是希望她努力用盡一切的活著。

  他的寄望僅是這樣,僅是這樣而已啊!

  見兩人如此深情卻不能相守,姚大夫也不禁同情的倫彈珠淚,造化弄人,上蒼無情,這對苦命鴛鴦終究得經歷生離死別。

  一輛馬車疾駛往塞外的途中,駿馬馳騁,一路紅土飛揚。

  儘管公主的死訊被姚大夫暫時隱瞞住,尚未傳進宮裡,他們還無須急著避禍,但秦有菊仍舊堅持前往塞外。

  只是,行駛中的馬車竟又緊急轉回京城了。

  原因是,秦有菊的病發作了。

  只乘!不到兩個月壽命的他,心臟頑疾提前爆發,他汗水淋漓,痛苦難當的在馬車裡翻滾。

  「秋兒,時候未到,我不會死的,去塞外,我得見二哥一面,不許回京則他指著胸口咬牙切齒的說。他得交代後事,定要見到二哥。

  「不,若繼續顛簸下去,就算不死,您也去了半條命」她愁眉垂淚的搖頭。

  「我撐得住,你不用為我擔心。」他忍住身體的痛楚道。

  「您撐得住,我卻撐不住,就算是最後的日子,我也不忍見您如此痛苦,我要回京,而且我已寫信請二爺、小姐親自回來一趟,您想見二爺,不久也能見到。」

  「你寫信讓二哥回來?明知二哥他們不能出現在京城,你怎能讓他們返京?」他激動起來。

  「他們會想辦法偷偷回來,不會教人發現的。」她堅決的說。

  二爺離棄郡主與小姐私奔,皇上、王爺正派人尋找,他若回來,必得與郡主破鏡重圓,而這絕對不可能,二爺與小姐才是一家人,不可能回到郡主身邊。

  更別說那小姐是世人眼中的死人,根本就不能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們若現身京城,必出大事,她也不想他們冒這個險,但情況危急,也只能自私一回的請他們冒險幫忙。

  秦有菊深深地凝望她,目光攝人,彷彿直指人心。「秋兒,你又想做什麼?」

  他起了疑心。

  她臉上一片坦然,但隱藏的真實情緒卻是波濤洶湧,她決定不去塞外,除了不願他路途受罪外,最重要的是臨走前,姚大夫對她說的一個消息……

  「秋兒,你可瞞了我什麼?」他精明的問。

  她直視他。「我還能做什麼,就是陪著您直到最後啊……」她臉上籠置著一片悲傷烏雲。

  不忍見這抹哀傷,秦有菊合起疲累的雙眸。他第一次有了無力感,過去就算身子再難受不堪,可他的心從沒這麼無助過。

  這脆弱模樣他原本半點也不想在她面前顯露出來,可所有的事全出乎他的計算之外,他能掌控的越來越少,包括她的傷心與絕望。

  他不再說話,因為說的越多,也許令她傷痛越深,在殘存的生命裡,他能努力的僅剩一件事,那就是別再把已經跌入深淵的她推得更深,再深便是無法翻身的煉獄了。

  他們回到秦府已是深夜,驚見他們回來,秦在松馬上讓人鎖門關窗,對著他急道:「老三,你可知公主突然病死了?這事嚴重了,姚大夫說時,我嚇得膽汁都出來了,拚命壓著不讓人知道,可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還瞞得住!

  「我正要讓人進宮去稟報這事,你趁還沒人留意到你回來,趕緊再出去,等過一陣子皇上的心情平復了,興許就不會遷怒你未照顧好公主讓她病隕,這後頭的事由大哥普你擔著,你快走啊門他焦急的催促么弟再出門避難去。

  秦有菊微微一笑,大哥平日自私,但兩人畢竟是親兄弟,臨到重要關頭,大哥不怕受牽連,仍以兄弟為重,他甚為感激。

  「大哥別擔心,你讓人進宮去,說我外出期間驚聞公主葬死,憂怒之下,心症發作,可仍趕回為公主送終,而這會自己也命在旦夕,來日無多,皇上聽了應該就不忍心再降罪。」

  秦在松一聽,這才仔細瞧他面容,見他臉色泛青,雙唇黑紫,果有死氣籠罩。

  「老三,你真不行了?」他不禁膽顫心驚。

  秦有菊苦笑。「大哥,對不住了,以後咱們這個家就只能靠你了。」

  他瞪眼,還是不信,可瞧見身旁的秋兒那哀戚垂淚的模樣,身子登時站不住,眼眶也泛紅了。「你這臭小子別胡說,姚大夫每天在配藥房裡神神秘秘不知在鑽研什麼好藥,你這命多年前就說保不住,能活到現在,不就是靠那老頭的妙手回春之術,所以這回也一樣,

  他能保你無事的,況且,你不過是少出門,這一趟定是受不了舟車勞頓才會病發,根本沒事的,死不了,死不了,別嚇大哥了。」

  破天茉地,居然也能由秦在鬆口裡說出安慰人的話。

  這話說得秋兒都忍不住低泣。她多想也這麼認為,若有這信念是不是心願就能成真?「大爺說的對,三爺會安然無事的。」

  「這就對了,老三既然回來了就好好養病,公主的事也不勞別人去說,我親自進宮去,有什麼災難大哥頂看,咱們秦府家大業大,還真會怕皇上怪罪嗎?你這小子什麼也別管,給我好好活下去」秦在松拍著胸睛,說得激昂,可轉過身,偷偷抹淚去了。

  入冬後,雪打在菊上,花落一地,空留殘枝,有看說不出的蕭條與落寞。

  菊院的菊花園內的小亭坐著一雙人。

  孫武陵盯著坐在面前的表妹。「小蟬,我爹欠了人點錢,闖進縣府街,我耽誤了些時間才將人贖回來,現在事情已解決,爹娘那兒我也說好了,這回會帶你回去成親,你可以隨我回鄉去了。」

  視線落在地面積得厚厚的雪上,她低聲一歎。「武陵表哥,對不起,之前是我騙你的,我不可能跟你成親。」她將目光移回他身上,表情歉然。

  「我曉得你怪我來遲了,你也已嫁給秦有菊為妾,可我不在乎,我仍要你。」他激動的說。

  秋兒搖搖頭。「與這無關,就算我沒嫁人,也不可能嫁你,因為我心中只有那人。」她直白地告訴他事實。

  他霍地站起身。「秋兒,我實話跟你說了吧,你心中的那人壓根不要你,我爹那筆欠債原是還不出來的,對方告得我爹得吃上三年牢飯,我走投無路,不料秦有菊竟派個人送錢來贖我爹出獄。

  「再怎麼樣我也是有骨氣的人,本來是不願意接受的,可他讓派來的人傳話給我,說你心中有我,只是礙於蘇家小姐所托不願離開秦府,還道你渴望獨佔丈夫,不想與人分享,一心盼望嫁個能與你過著男耕女織、平凡生活的人,更期待生育幾個兒女承歡膝下,而這

  些他都做不到,所以將你還給我,讓我盡快帶你離開,他不想再見到你。」

  她臉色一白。「他真派人傳話讓你來帶我走?」事到如今,他竟還想撇開她,將她塞進別人懷抱?

  「是啊,就因為他答應我帶走你,我才同意收下他給的錢。」

  秋兒怒不可遏。「他憑什麼這樣答應你,他憑什麼?!」兩人都來日無多,他何苦逼她,何苦!見她臉色大變,孫武陵以為她怒他收秦有菊的錢,忙又道:「若你不高興,我先將那傢伙給的安家費還回去,我爹欠債的那筆,我會另外再想辦法籌出來還他,你別生氣啊。」

  「安家費,他還給了你安家費?」秋兒氣到差點說不話來,他不僅送妻,還送錢,這樣賠本的生意他也做!

  「也不是安家費,他說那是休離你的補償金一」

  「休離我,他敢這麼做?」她雙肩顫抖。

  從沒見過她氣成這副樣子,他嚇著了。「小蟬,你不高興的對象是我,還是惱那小子?」

  她的臉重重地拉下。「武陵表哥,換我實話對你說了吧,別再來找我,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見你,因為我的身子早給了三爺,還有,我再活也沒多久,你應該不會想娶一個短命鬼做娘子,最要緊的是,我根本不愛你,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我的福分太薄,完全配

  不上你,不過為了補償對你的虧欠,三爺給你的那些銀兩你儘管拿去用,不用還了,那是你該得的」

  聽完這些話,他眼睛大睜,嘴巴大開,可說是被狠狠打愣了。

  孫武陵僵硬得如一塊大石,這會若有雷劈下來,恐怕也劈不碎他。

  見狀,她露出極其抱歉的面容。「對不住了,這些話早該對你說清楚的,眼下你雖然感到受傷,但總比未來上當受騙的好,你就回去吧,我不會跟三爺分開的,唯一分開的時候不是他死就是我死門說完,不再瞧他,她轉身離去。

  不遠處,秦有菊神色複雜的注視著他們,旋即幽幽一歎,那姓孫的真沒用,連個女人也哄騙不走,難怪秋兒瞧不上他,要不是別無選擇,他還真不放心將心愛的人交給他,唉……

  夜裡,他鑽進她被窩,抱著她取暖,卻教她一腳踢開。

  「別來找我,滾回您自己屋子去」

  「我那屋子冷得跟冰庫似的,哪有你這兒香暖。」秦有菊厚臉皮道。

  自那夜洞房後,他再不曾與她同房,原因無他,白是怕會忍不住自己的慾望,可今天,他若再不爬過來,她大概不會與他和解,會恨他到天茉地老。

  「您那屋子四季都置有暖爐,不知要比我這裡暖上幾倍,您少在這兒給我說渾話,還是滾吧門秋兒不留情面的趕人。

  「我偏不呢?」他耍無賴。

  「您一」

  「好了,別生氣了,是我的錯,不該讓姓孫的再來煩你。」他環抱住她。

  這一瞬,她眼淚終是不爭氣的掉下來,都已到了這步田地,他卻還想著將她送走,而且還是送給另一個男人,他到底把她當什麼?!

  秦有菊無奈的吐出一口深沉的氣。「我明白了,剩下的時間,只有你與我,不會有別人。」他垂目掩去情緒。

  她聞言淚滿襟。「我曉得您希望我跟武陵表哥走,希望我不要親眼見到您臨終垂死的模樣,並且希望我選擇繼續苟活,可我能理解卻無法認同,更無法做到,您送我走,創造的不是我的幸福,而是我的心碎。」雙手揪著他的衣襟,心酸至極,她哭得幾乎不能自己。

  他心在揪痛,痛徹心扉,輕柔的托起她的臉龐,深深地凝視。「我承認我太理智,忘記愛情這東西本身就理智不了,我想你長命百歲,我想你有人疼愛,我想你有家有室有愛你的男人,我總是這麼為你打算,偏偏你不領情,偏偏你惱我自以為是,好吧,我放棄了,

  你想怎樣就怎樣,想為我守寡、決定不活了,我都隨你,只求別怨我。你別哭,別哭啊門他受不了她的眼淚攻勢。

  秋兒淚下交織,頭一擺,淚水紛落,樣子淒美而悲傷。

  「我都說不逼你了不是嗎?」

  「您騙人」她嘻淚。

  他硬嚥了,想說什麼,卻覺得一諾千金,沒敢再承諾,只好伸手為她抹淚。

  她推開他,他手仍伸上去,並且捧住她蒼白的雙頰,低下頭吻去她的淚,再吻她的唇,這吻溫柔似春風,深情如夏陽,憐愛像秋雨,悲涼若冬雪,他讓她品盡他的愛與恨,深刻得教她動容,心悸得無法再狠心推開他,任他越吻越深入,甚至動手褪去她的衣裳。

  他吻住她誘人的鎖骨,手滑至她腰間,細細的腰膚不盈一握,再往下,粉嫩的腿兒滑喇纏人,他來回游移,極盡挑逗,她身子教他擺弄得已是顫動不休。

  他視線移回她腮若粉桃的小臉,點漆般的眸子充滿慾望,他朝她深切一笑,眩得她無法思考,下一刻,他挺身進入她,突來的充實令她一顫,呻吟出聲。

  他熾熱的身子在她身上律動著,逐漸激切起來,一次比一次深入,不斷的佔有她,不斷的要她,直到兩人慾望皆到達頂點時,他才釋放屬於自己的種子。

  落下的種子是他的希望,明白自己再無任何方法能讓她願意活下,也沒人能將她由他身邊拉開,可若給她一個孩子,一個屬於他與她的孩子,那情況將會不同,畢竟她如何忍心舍下親生骨肉呢?

  這是他最後的手段,雖然陰險殘酩,但絕對有效。

  「我說過您是騙子的吧,這時候您還想騙我嗎?我讓鬼婆婆為我配藥,每日飲之,我不可能懷上孩子的。」她靜靜的躺在他懷裡說。

  正愛撫著白宮香屑的手一僵。「你說什麼?」

  「我說,我也能看穿您的,您想什麼我何嘗不知,想我被孩子捆綁,為孩子而活,這是不可能的。」

  秦有菊錯愕了。「你一」

  「騙子,都說您是騙子了,為何還想騙我?我被披著羊皮的狠騙久了,若還不知您是狠,那就太笨了」

  他咬牙切齒。原來她已防範他這點了!

  「我已經不能使用轉壽術延壽,可你能,為什麼你一」他驟然止聲。

  這還用問嗎?

  因為她不想奪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因為她重視人命勝過一切,因為他如果死了,她根本不想活!

  好了,這回他徹底絕望,欲哭也無淚了。

  蟬兒耐不過寒冬,生於秋,葬於冬。

  生命的消逝總是特別快,轉眼不到五日便是他的大限。

  外頭白雪紛飛,他不畏風寒,讓人打開窗子欣賞雪景。

  秦有菊坐臥在軟榻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毯子。

  「我說老三,還是關窗吧,外頭寒氣對你的身子一點好處也沒有,只會加重病情而已。」秦在松坐在他身側說。

  他微笑,不在意的說:「不礙事的,我這破身子還差這點傷害嗎?」

  可秦在松卻嘻淚了。「你這身子都撐了這麼久,怎麼就撐不下去了,還是姚大夫已黔驢技窮,不如咱們再重金找別人試試?」

  「不用了,花再多的錢也買不到命啊,小弟氣數已盡,藥石同效了。」

  秦在松聞言立即哭了出來。「咱們家是怎麼了,老二失蹤,老三你又病得要死了,就留我孤零零的守著秦家這個殼子,這算什麼?老三,你別像老二一樣絕情丟下我,這麼著,大哥今後不花天酒地了,我將錢拿去做公德,捐地蓋廟,濟貧扶弱,多積些陰德為你添壽。

  」邊說邊揮淚。

  他感動在心。「大哥肯為我如此做,小弟真感謝了。」

  「感謝不必,你我兄弟一場,大哥為你戒賭戒色,吃素都行,你多活幾日不行嗎?」

  他眼眶不由得紅了,自從得知他生命將盡後,大哥徹底被激起手足之情,成天搬來不知哪兒尋來的秘方,讓人煎煮給他喝,不然就是去廟裡求來各式護身符讓他掛上,瞧得出,大哥真的捨不得他。

  「大哥,這次公主的事多虧你擔待了,是我對不住你。」他歉然道。

  公主粹死,皇上雖然未再責怪,但郡主與公主相繼在秦府失常與隕落,這已讓皇上對秦家的恩典不再,不時將大哥召去斥罵,結果大哥一反往常的膽小怕事,這回竟一肩擔下皇上所有怨怒,無一絲抱怨,這點令他刮目相看,同時也對大哥感到抱歉。

  「別說這些了,那哪是我擔待的,是咱們秦家目前還掌控著白玫王朝的經濟命脈,皇帝老子才不敢對咱們輕舉妄動,要不然,大哥想擔也擔不了。」秦在松實話實說。

  秦有菊輕笑。「大哥也不必妄自菲薄,將來秦家就靠你了,而幫咱們家的那些主事們,個個是能人,你只要善用他們就能守成,若守得住,將來你與眾多嫂子的生活不愁的。」

  聽得出他是在交代後事,秦在松也不怕醜,眼淚鼻涕齊下。「我知道,過去我總仗著有老三和你,過得揮霍浪蕩,可今後我會收斂的,因為大哥再沒有兄弟可以依靠了,嗚嗚……」

  他唱歎。「大哥得好好保重身子,你向來活得比我精彩,以後也要繼續精彩下去。」

  「精彩什麼,我再精彩也沒你和二弟的能耐,大哥除了吃喝玩樂,樣樣不如你們。」

  「大哥,爹娘在世時,雖然老念你不長進,但那是因為二哥太能幹了,相形之下,你便顯得失色,其實你只是沒自信,你若拿出魄力,咱們三兄弟就數你最適合當家。」二哥性格嚴厲,而自個兒又太過陰險不擇手段,只有大哥是他們三人中性格最為圓融厚道的,他

  若肯振作,絕對比自個兒和二哥要幹得更出色。

  只不過大哥一直瞧不清自己的能耐,一勁的想找人庇蔭托付,才會落得今日一事無成,讓人錯覺他無能。

  秦在松激動的看著么弟。「好,有你老三這句話,大哥就是拚死也會保住秦家基業,你儘管放心好了。」被激起信心,他慷慨激昂的說。

  秦有菊笑著點頭。「很高興在有生之年能瞧見大哥有振作的時候。」

  聞言,秦在松揩淚道:「老三,大哥明白的,你最放心不下的是秋兒,大哥保證不會虧待她,會將她當成你的……嗚嗚……遺孀照顧的。」這聲遺孀便是已斷了過去對秋兒的想望,真心視秋兒為弟妹了。

  他抿笑不語,秋兒的事……他想開了,她有自己的選擇,也許隨他之後去,痛苦會少些,其實已不需要任何人關照她了,可他沒對大哥說什麼,只是愧疚之後要勞大哥為他們一個一個的送終。

  這時候秋兒抱著幾枝冬梅進來,見到她,秦在松淚一拭,立即起身。「秋兒來得正好,這小子不聽話,天冷得要命偏要開窗,你勸勸他別逞強了,大……大哥前頭還有事忙……先走了。」他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轉身走了。

  秦在松走後,秋兒與床上的男人對視一笑。

  「大哥很可愛是不?」秦有菊問。

  「是啊,大爺本質是可愛的,但老是表現得讓人頭疼,不過這會,咱們終於可以不用再擔心他。」她將手中剛摘下來的冬梅擱進花瓶裡。

  「嗯……咳咳……」

  她回頭見他又咳起來,往窗台走去,要關窗子。

  「別,我想再吹吹冷風,瞧瞧這雪景。」他阻止她。

  她手一頓,聽他的沒關窗。「還剩四天半吧。」

  「嗯。」他輕輕應聲,怕見到一張回過身來的哭臉。

  「那就多瞧瞧吧,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雪花飛揚煞是好看。」意外的,面對他的是張令人移不開目光,如同春花般嬌艷的笑頗。

  秦有菊一怔,有些癡了。

  「明兒個咱們到櫻花園坐坐,就算下雪也去吧。」

  他喉結滾動了下。「好」她想重溫當年嗎?那好,他正好也想呢。

  秋兒走向他,蹲下身將小臉貼在他大腿上,安靜的合上眼不說話了,似乎很享受這般氣氛,有股淡淡的幸福滋味。

  他輕撫看她的髮絲,雙目盯向窗外的瑞雪,臉上也有絲絲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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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菊院一如既往般的寂靜,不過雪依然狂下,眨眼間即淹沒門檻。

  暮色中,秦有菊一身松綠錦袍,躺在門戶大敞的屋裡,寒風揚起床睡凌空飛舞著,空氣裡彌慢著一股不安的躁動。

  「二哥、二嫂終究趕不回來,我本想將你托付給他們的……可你若堅持不久後隨我去,那……這托付也不重要了。」他淡色的唇角有抹笑意,神情飄忽,有著令人捉摸不定的心驚。

  「之後我會照顧好自個兒的,您一點也不用擔心。」她硬咽道。

  「嗯,不過還是很可惜,最後沒能見到他們一面……我挺想念二哥的……」他露出萬分遺憾的表情。

  「他們……總會來瞧您的。」她聲音也幽遠起來。

  「你是說,到我墳前來看我嗎?呵呵,那也行……」他臉上的死氣越來越盛。

  「啊,秋兒,我彷彿又見到你在櫻花樹下側轉過頭瞧我時的模樣……你……喊我有梅。」他冼惚的說。

  她凝視他,臉上始終合著堅強的笑意,循著他的思緒,她憶起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份感覺。

  少年躺在花瓣輕盈飄落的櫻花樹下,雖然臉色蒼白得像是要死去,但問身的純淨光華猶如無盡的蒼彎,美好得比櫻花還要高貴出塵。

  她與他在紛飛的櫻花雨下相遇,那時就情定彼此了吧……

  「其實剛剛我也聽到您喊我秋蟬兒了。」

  「原來你聽到了,我還沒病得糊塗,真有喊你。」

  盈盈大眼蒙上了一層重重的水霧,偏偏臉上的笑意一絲不滅。「是啊,您有喊我,我聽得很清楚。」

  「呵呵,咳咳咳……」他笑著咳嗽。

  秋兒由他懷裡掏出一條潔白的錦帕,輕柔的抹去他溢出嘴角的血絲。

  他伸手握住她為他拭血的手,雙眸深沉的望她。「秋兒,我很喜愛你的。」

  她的呼吸不自覺的屏住,然後眼裡慢慢湧出莫名的光點。「我曉得的。」

  「曉得就好。」他放心的點頭,額頭略略往前,輕碰她的。「別為我傷心,我很快會去投胎的。」

  「好,我不傷心。」儘管晶瑩的淚大滴大滴滾出,她仍是這麼回答他。

  不忍見那淚珠滾動,他黑眸微暗上了。「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到最後。」

  「沒關係的,您不過是先走一步,不久我就趕上您了……不過若能夠,別急著投胎,等等我,來世我還是想與您一道。」

  「讓我等啊……好啊,但你慢慢來,多久我都等,別急……別急……」

  「嗯……我不趕,您只管等我便是。」

  「好」他呼吸越來越輕,幾乎快成受不到氣息。

  「您睜眼好嗎?這樣我才知道您還在。」

  他頸子輕輕一晃,眼眸再度睜開,只是,眼神有幾絲恍惚。「我還在……還在的。」

  「三爺。」秋兒緊緊抓住他的手,深情不悔。

  秦有菊微笑了,細細碎碎晶瑩的雪花伴隨看風吹進屋裡,雪花飄到他臉上,很快化去,成為濕潤的水氣。

  「真是的,我真不捨你啊……」他在笑容中再次合上眼,而這回她感覺到他的於臂沉重垂下,霎時心一緊,恍惚間,她瞧見眼前有櫻花飛舞,美得如人間仙境。

  「瞧,三爺您快瞧,寒冬飛花,多美,多美」

  但面前的人來動分毫,曾經的燦爛雙目依舊緊閉。

  她瑩白的臉龐淌出兩行淚。「那您聽到了嗎?聽,這因是秋蟬嗚了,叫得多大聲啊,秋蟬深冬未死,是吉兆,是吉兆」

  他連微笑也沒有,只是靜靜躺著。

  「您沒聽到嗎?莫非秋蟬未鳴,對了,蟬兒一入冬就會死,哪會鳴……」她神態空洞,呢喃自語,臉頰緩緩地落在他胸口,那兒已聽不到任何聲響了。

  本來還能忍的悲傷,這一刻,悲!勵自四面八方包圍她,就像滾滾雪崩,瞬間崩垮她的心。

  她以為自己能承受,可當耳邊聽不到一絲心跳聲,她的心也如讓利劍貫穿般的絞痛。

  她心痛如絞,悲不可抑。

  「秋兒。」一雙手搭上她顫抖痛哭的肩。

  她淚眼回望。「小姐」站在身後的是一對儷人,竟是遠在塞外的蘇菱與秦藏竹,他們總算趕到了。

  兩人臉上都還有風塵僕僕的風霜痕跡,尤其那生產完不久的蘇菱,神情更是寫滿疲憊,而後姚大夫也出現了

  「你決定了嗎?」蘇菱不捨的問好姊妹。

  「決定了。」秋兒連猶豫也沒有,立即回答。

  沉眉瞧看靜躺無息的么弟,秦藏竹也問她,「你真不後悔?」

  「不後悔。」

  「可我怕三弟會恨我……」

  「二爺,我知道為難您了,但恨也是一種力量,是讓他活下去的力量,請您成全我吧。」

  秦藏竹歎了一聲。一個是自己的親兄弟,一個是妻子的好姊妹,他難以選擇。

  「小姐,您該明白我的心,我請您為我尋東西時就已下定決心,非要這麼做不可。」秋兒轉而尋求小姐的支持。

  「可是……」蘇菱也難以決定。

  「你們聽我說,有堅強意志的人是三爺,想要活著精彩過一生的是他,這是他的心願,亦是我的,我要救他,我要他活」秋兒堅定道。

  夫妻倆只得無奈心酸的瞧向姚大夫。

  「姚大夫,你說呢?」蘇菱問他,他為這日準備已久,讓他決定吧。

  「若讓老夫來說,多年前我就己選擇救我恩人之後了……」

  他依稀聽到什麼?

  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說:「我之前說了反話,是我先走一步了,所以這回是我等您,但您一點都不用急,慢慢來,慢慢的來,我在底下等您,多久都等,等來世再與您一道別忘了,您勸我獨活的理由,也同樣是您的……別忘啊……

  「秋兒一」他驟然驚醒,由床上彈坐起來。

  秦有菊瞬間怔住,不敢置信他竟還能再睜開眼睛。這怎麼回事?

  「姚一」他想找姚大夫來問,但才開口,便見到床邊的三個人,姚大夫、二哥以及二嫂。

  照理說,他能醒過來,見到的該是他們三人的笑臉才是,但他們卻都露出難解複雜的表情。

  「姚大夫,我怎麼還能醒來?」他不安的問,也顧不上與趕回來的二哥、二嫂敘舊。

  「你二哥找到奇花救了你。」姚大夫簡潔的回答。

  「奇花?二哥,什麼樣的奇花能讓我起死回生?」他訝然,轉而問向兄長。

  「這奇花生長在北漠沙地,兩百年才發芽,三百年才開出花,咱們付了些代價才得到,它能讓你多活十五年。」秦藏竹解釋。

  他眼裡驚喜的綻出亮彩。「十五年,用不看轉壽術,我竟能再擁有十五年的壽命,這太好了,但是花只有一朵嗎?是不是秋兒也有?」他立刻想起心愛的女人,若她也服用,他們就能再相守十五年。

  正當他狂喜時才發現不見秋兒人影,她上哪兒去了?

  秦有菊張望梭巡。「秋兒呢?」

  「秋兒……她」姚大夫面有難色。

  「她在哪裡?」見狀,他笑容逐漸收起。

  「她……」竟是不敢啟齒。

  見姚大夫如此,忽有種恐懼襲上他心頭。「說,你對她做了什麼」再沉不住氣,他放聲怒吼。

  姚大夫驚得連退兩步,差點站不穩的摔跤。

  見狀,秦藏竹歎了一口氣走上前,扶了姚大夫一把。「還是由我來說吧,這奇花原是有準備秋兒的,但是秋兒死了,用不著了。」

  他眼瞳瞬間瞪大。「死了?二哥說秋兒死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門他不信,不信!他立刻轉向蘇菱,戒慎恐懼的問:「二嫂,秋兒與你親如姊妹,你定不會拿她的死活開玩笑,告訴我,她是不是好好的?是不是好好的?」

  蘇菱沒有吐出任何言語,只有一滴難捨的清淚毫不掩飾的滾落下來了。

  秦有菊神情如遭雷擊,他忽然撫上自己的胸膛,為何他如此激動,這裡只是狂躁的跳動,沒有爆破的跡象?他逐漸察覺自醒來後,心口再沒有過去那份沉重滯悶的感覺,他的心跳有力得不似自己原有的。

  彷彿意識到什麼,他不寒而慄,害怕得發起抖來。「她……她是不是將自己的心給了我?」他大掌抓著自己的衣襟,膽顫心驚的間。

  「秦小子,你聽老夫說……」姚大夫擔心的又上前。

  下一瞬,姚大夫的脖子就被他狂暴的勒住。「我說過不可以的,我絕不要她的心臟,多年前我就嚴正警告過你,為什麼你還這麼做,為什麼?」他

  怒氣沸騰,大聲怒吼。

  姚大夫被勒得幾乎斷氣,秦藏竹與蘇菱見狀,趕忙上去救人,讓姚大夫脫離他的箍制。

  「你們放開我,我要殺了他,他載了秋兒,我說過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准碰我的秋兒,他竟敢,他竟敢門他怒不可遍,眼神有種將人拆吃入腹的怒濤。

  姚大夫抱著脖子,牙關打顫,大口喘氣。「那是秋兒自願的,我只是幫她完成心願一」

  「住口!你若沒說出她的血能與我融合,她心臟可以為我所用,她會這麼做?她會知道犧牲自己將心臟給我?你這該死的老頭,你害死我的秋兒」

  這話說得姚大夫無話可反駁,確實,在多年前意外發現秋兒的血能與秦小子相融後,他便積極圖謀讓秋兒將心臟給秦小子。

  秦小子雖有轉壽術延壽,但本身的心臟太弱,轉來的壽命往往因而折損,轉一年的壽命僅剩七個月可用,且身子不好,活得亦不痛快,若有顆健康的心臟,那他活下來才有意思,也才能做更多的事。

  可這小子死活小願拿走那丫頭的心臟,直至一年多前,自個兒見他心紋症再度嚴重發作,痛得死去活來,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向秋兒提了這事,而那丫頭也情深意重,聽完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可當他正想偷偷尋個時機換心時,卻發生秦家老二與蘇菱的事,蘇菱差點魂飛魄散,秋兒一時放心不下他們的事,換心就給延了,等秦家老二的事圓滿解決後,他又尋機要動手,那小子卻像察覺什麼,一把火將配藥房給燒了,連帶將換心所需的珍貴麒麟角給燒成灰

  燼。

  那麒麟角乃塞外寶物,是麒麟山鹿王的鹿角,鹿王行動敏捷難以捕獲,他手上那只麒麟角是近百年來獲得的唯一一隻,被燒燬時他扼腕不已,但也無可奈何,秦小子是吃了秤舵鐵了心要保那丫頭,他只能算了。

  後來那丫頭得知被燒掉的麒麟角出自塞外,便去信讓秦家老二夫妻幫忙找尋,不過始終沒有收穫。

  想不到兩人這回還真帶回麒麟角,甚至還有能讓人延年益壽的奇花,如今既有秋兒的決心又有這兩樣寶物,他便當機立斷,立刻將秋兒的心給了秦小子。

  秦小子當然猜得出是他將換心的事告訴秋兒,如此一來,她才可能犧牲自己換心給他。

  秦小子會大怒也是當然的,那丫頭是他的心頭肉,如今剮了他的肉,他如何能接受?但自個兒身為大夫,總想一試,畢竟不是所有人的心臟都能為他所用,若兩人的血不能相融,他的身子立刻就會產生排斥,換心不成,他身子也立即廢了,而今有了秋兒的心血,這麼

  好的機會,自個兒當然不想他放棄啊!

  「你、你」秦有菊目眺盡裂,指看姚大夫悲憤至極。

  「三弟,你也不要怪姚大夫,他一心只想報恩。」秦藏竹歎氣道。

  「他這不是報恩,他是想讓我萬劫不復、永不超生,而你們,竟也是幫兇則他銜悲合恨的指控。

  秦藏竹何嘗不明白這感覺,想當年得知阿萎的死訊時,他也是這般的崩潰,而這便是他遲疑不願讓秋兒犧牲的原因,三弟必會恨他。

  「在不知你使用轉壽術之前,秋兒就已決定要給你她的心了,她不想你活得力不從心,以為換過心後,你便能長命百歲,她始終不肯鬆口答應嫁你,便是怕你會很快失去她……」

  蘇菱哀傷的訴說好姊妹的心情。

  「可後來實在發生太多事,杏珠、公主的死以及秋兒得知自己的真實命數,就連你也轉眼將死,秋兒那顆心似再送不出去,她本已絕望,但在你們來塞外前,姚大夫告訴秋兒我們終於獲得麒麟角,並將奇花可以延壽的傳說也一併對她說,於是秋兒寫信告訴我,讓

  我務必為她帶回這兩件東西。

  「當秋兒這樣請求時,我便明白了,她不死心,還是想為你打算一回,我與你二哥為此憂煩不定,不知如何是好,我們不想你死,也不願見秋兒犧牲。

  「而這一猶豫耽擱,回京時,你己僅剩最後一口氣,在秋兒的堅持下,我們餵你吃下奇花續命後,秋兒便將她的那顆心給了你,這是她的選擇,你可不要……辜負了她的一顆心啊。」她娓娓道來所有的事,淚滑而下。

  那丫頭傻得教她佩服,從前是為她付出,如今是為了喜歡的男人。

  聽完這些,秦有菊木然落淚。「只有這顆心伴著我,沒了她的人,我活著有什麼意義,她竟忍心這麼待我?」

  他終於體會她不想獨活的心情,死去好過獨自孤單于世、悲傷一生,那時他何苦強迫她留在人世?只因想將自己得不到的全奉送給她,希望她歡喜收下,代他燦爛一生,但……他淚眼模糊。若沒了對方,再精彩的人生也燦爛不起來,他徹底明瞭,可也遲了,他的秋兒

  再也回不來了。

  恍然想起自己在清醒前聽到的話,那真是她最後的遺言,她說會等他,在一個他觸碰不到的黑暗之地等他。

  秦有菊悲慼的望向所有人。「秋兒的心終究是白費的,她早我一步去,我追去便是,要求生難,要死容易得很,那丫頭不願與我同生,那我便與她共死。」他黑眸宛若一潭再掀不起波瀾的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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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10:11
  三人心驚,瞧出他打算與秋兒共赴黃泉。

  「你不能這麼做,秋兒不會原諒你的。」蘇菱急道。

  「那我又如何原諒她的自作主張?她與我一樣,看似有情,其實真正無情,我們什麼都願意給對方,卻忘了對方最想要什麼,在閉眼而去時,那才是最無情的選擇、最殘忍的決定,我如今勘破自己的無情與無知,但秋兒沒有,我要追下去讓她明白,她錯了,我們都

  錯了」他悲不自勝的說。

  「但你何忍拋下我們呢?」秦藏竹忍不住問。

  「我本該在十五歲命絕,而今的我不該再活,二哥,也許這一切都是天命,老天讓我多活這些年,與秋兒相知一場後再回歸地府,已算厚愛,你再強留反而是違反夭意了。」他悲!的搖頭。

  他已萬念俱灰、了無生趣。

  眾人悲傷淒愴,再想不出任何留住他的話。

  只是想,秋兒若早知道他會追她而去,還會選擇將心交出嗎?

  也許讓他放棄健康,但能彼此相守十五年,才是最真實且實在的愛情啊!秋兒可能真的錯了。

  秦有菊從桌旁取出了一把短刀,耳邊好似又聽到秋兒那嬌脆的嗓音在喚他三爺……他微笑,過去的記憶自他腦海一點一滴的鑽出來,像是籐蔓一樣將他的心緊緊纏住一

  「秋兒,咱們成親後,就能這樣每日抱看取暖了,你說咱們什麼時候成親?」

  「您胡說什麼,誰要成親了?」

  「不嗎?」

  「不……」

  「那豈不要我光棍一輩子叫」

  「誰讓您光棍的,您……您可以去娶別人則

  「你說這話可真傷我的心……好,我若真的去娶別人,你可別怨我,更別哭,是你自己不要的!我曉得你是嫌棄我這破身子,怕嫁給我後很快做寡婦,不過你放心,你這人福壽雙全,老天不會給你一個短命夫婿的,為了不耽誤你,我就不勉強你了」

  「三爺……」

  「別叫我,我不是你的三爺。」

  不,不管是天上人間,他永遠是她的三爺,而且是她一個人的三爺……

  他舉起刀要刺向心口,秦藏竹與蘇菱不忍看,更不忍阻止,一個閉眼,一個轉過身垂淚。

  姚大夫則是揮著老淚。枉費自個兒為他的性命與健康汲汲營營多年,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他對不起恩人,當真對不起恩人啊!

  可能怎麼辦?自個兒之所以敢拿走秋兒的心,就是賭這小子雖然深愛那丫頭,但他從小的意志就是奮力活下去,活一天是一天,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生存,他是個狠心兼雄心都有的人,自個兒才賭那幾分的可能,他肯為日後的抱負獨活,結果自個兒還是賭輸了,這小子

  終究過不了情關,罷了,愧對恩人的事,只得等待自個兒百年後,再到地底去向恩人請罪。

  秦有菊合上失了頗色的眼眸。「秋兒,我找你去了一」那把刀一舉要刺進心臟。

  「這麼快就尋死了嗎?老婆子我都還沒出手呢,你們憑什麼就認定事情到此為止?再說秋兒那丫頭的身子是死了,可還有一年多的壽命捏在我手裡呢。」鬼婆婆驀然出現。

  他刺向心口的手霎時頓住。

  「老婆子,你這意思是那丫頭有救嗎?」姚大夫驚喜。

  蘇菱激動的衝向鬼婆婆。「是真的嗎?秋兒還能活回來?!

  「哼,當初我能將你的小魂養活,自然同樣也能將那丫頭的魂魄保存起來再重生,況且你們手中又有奇花,重生後,那丫頭與這小子至少還能再在一起十五年,他們該滿足了。」

  匡噹一聲,秦有菊手中的刀掉到地上。「鬼婆婆,你要如何做,如何能救回秋兒的命?」他喜顫的問。

  鬼婆婆習慣講話前先撇撇嘴。「如何做是我的事,不過要我讓人起死回生,你秦家老三是知道規矩的,我要的是天價,你給不給?」

  「給,我給。」他馬上答應,就算散盡家財,將來得乞討維生,只要有秋兒相伴,他都甘之如怡!再說,自個兒連命都不要了,又怎會在乎身外之物。

  「別答應得太快,我的天價是你秦家在白玫王朝的所有財富,包合你家老大秦在松的分,他肯嗎?」

  「包括大哥的?」他愕然了,大哥愛財,且吃不了苦,讓他帶看一干妻妾露宿街頭,過一無所有的生活,大哥如何願意?他又如何開得了口向他請求?

  「我願意。」秦在松突然走進屋裡,一進來就先埋怨地瞧向兩個弟弟。「你們兩個都不當我是兄弟,老二瞞著我與人私奔,連老三也準備拋下我去死,你們對我真是夠仁義的,到底當不當我是同一個爹娘生的?」

  見到他,秦藏竹和秦有菊不禁都起了愧疚之心。他們確實什麼事都瞞他,沒為他設想過,這會兩兄弟被數落得沒話說。

  秦在松充滿怨氣的哼了哼。「拿出全部家當換老三心愛之人的一條命?這有什麼難的,大哥這些年來也享受夠了,往後犧牲一點算不了什麼,秦家的一切你要什麼就拿去吧」他灑脫的說。

  秦有菊無比感激,馬上激動的抱住他。「對不起,大哥,是我對不起你」他滿懷歉意的說。

  秦在松拍拍他的肩,雙眼望向眼眶亦紅的秦藏竹。「都是兄弟,我又是大哥,說什麼對不起,我只盼你與老二有事別都瞞著我,我人是花心了些,可也能理解真愛,懂你們的。」

  其實老三當年發生的事,他並非渾然不覺,只是裝不知,存心成全他與蘇菱,而老三的事,他也瞧在眼底不說破,原本期待老三能活下來就好,可事與願違,秋兒一去,老三也不想活了,這可不行,他已失去一個弟弟,不能再沒了這個。

  秦藏竹走了過來,三兄弟抱在一塊,這一刻,才真正顯出三兄弟的手足情深。

  蘇菱瞧了,忍不住感動落淚,姚大夫也倍感欣慰,恩人的後代有三個,他為什麼特別照顧老三,那是因為他們的母親是生老三才折損身子早逝,而自個兒當時沒能幫上忙,心裡特別愧疚,而今見他們三兄弟能齊心,也覺將來若到地底去見恩人不會太羞愧了,只可惜

  了一點,若自家婆子能不這麼貪財就更好了……

  「你們兄弟情深好得很,可我要的銀子,一個子兒也不能少,這錢什麼時候給呀?」鬼婆婆殺風景的開口討錢。

  「你這死要錢的老太婆,從我二弟那拿的還不夠多嗎?瞧瞧你錢都花到哪兒去了?一張老臉皺得跟鬼似的,怎麼不去買些水粉來補縫,還有那頭髮,粗白得跟麻繩沒兩樣,也不去花錢染染再買一隻好點的梳子梳頭;瞧瞧穿著更是破爛,人老也該有品昧的,可你……

  「嘖嘖,你是拿金子當飯吞了嗎?否則怎會將自己弄成這副德行?罷了罷了,朽木說了也沒用,只有姚大夫眼瞎了才要你,至於錢我會盡快賣了家產後給你,但秋兒你可得給我救回來,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一天啊,怎麼會有人老醜成這個樣子?!嘖。」秦在松竟然口不擇言,劈啪啦的嫌棄她一通。

  鬼婆婆臉都綠了,活到這麼大歲數,第一次有人敢這麼說她,簡直將她從頭到腳羞辱一番,偏偏她被堵得無話可駁,氣得膛目。

  眾人瞧了不覺笑了,連姚大夫都忍不住撲味笑出聲,自家婆子愛財如命,但僅是收藏卻不花,這事他也看不過去,卻不敢念她,今兒個借秦家老大這不知死活的嘴,正好說說她,他心底可是挺痛快的。

  屋裡的氣氛一改之前的悲切,變得希望無限。

  可門外卻有雙怨毒的眼,她不願,也不許自己的榮華富貴因一個丫頭而煙消雲散!

  京郊的冰窖內,當初冰蘇菱身軀的地方,目前有另一具遺體在裡頭。

  這身軀他們都認得,是公主的屍體。

  她因已出嫁,死後屍體便由秦家處置,而秦有菊當時身子已敗,是由秦在松出面代為處理後事,為做給皇家人看,秦在松替公主辦了一場極為盛大的葬禮,之後將之葬於秦家墓園,但哪裡知道鬼婆婆竟去將屍骨挖出,放置在這裡保存。

  「老婆子,你是打算讓秋兒的魂進到公主的身子裡去嗎?」姚大夫訝異的問。

  「廢話,那丫頭的身子沒了一顆心,還能用嗎?當然得為她找一副完整的,公主死前,我便餵她吃了防腐的藥,身子可撐幾日不腐,下葬後,待我去挖出,她身子還是新鮮的,凍在這兒更保鮮,秋兒的魂若附到她身上去,最恰當不過。」她滿意的說。

  「連身軀你也準備好了,原來你早有打算為秋兒保命?」姚大夫驚喜道。

  「哼,你這死老頭,當初告訴我留這丫頭的身子有用時,我就打了這主意,將來她的心給了秦有菊,那小子必悲痛欲絕,我再出現兜售救命法,這不就又能賺上一大筆?」她得意揚揚的說出自己的計劃。

  但聽在秦在松耳裡可是氣壞了。「你這惡毒又貪財的死老太婆,這樣算計我秦家,我詛咒姚老頭早死,讓你沒人送終,無親無依的可憐滋味,若連這世上唯一看你順眼的人都沒了,瞧你抱著錢能痛快嗎?不過這樣倒好,你連買水粉補臉上的粗縫都不必,因為沒人看,

  你儘管丑到死吧你」他想到什麼罵什麼,亂罵一通,連姚大夫都詛咒上了。

  鬼婆婆氣得直想割下他的舌頭。

  姚大夫趕忙去阻攔。「老婆子,你就別與他計較了,瞧瞧秦小子那張焦急的臉吧,還是先讓秋兒回來再說。」

  她這才往秦有菊望去,他雖然不發一語,可雙眼通紅,極為心急不安。

  「那好吧,與秦家老大的這條帳,老婆子我之後再算,先將秋兒弄活好了。」

  她咬牙道,隨即由懷中掏出命符,口中唸唸有詞,準備施法。

  「再等一下吧,我想先問清楚,秋兒的魂若附在公主身上,那她醒來後可還是秋兒?」蘇菱擔心的問,也瞧向秦有菊,怕他不能接受秋兒變成別人了。

  「不用憂心這種事,不習慣的只是旁人,見了她別喊公主就成了,其他的,她的腦袋、思緒都還是原來的,沒變。」鬼婆婆解釋。

  「我只要秋兒的靈魂,至於她身子是誰的,我不在意,她是秋兒就好」秦有菊雙目殷紅的說。

  「聽見了吧,這小子愛的是那丫頭的靈魂,真是個癡情漢則鬼婆婆有意無意的瞥了姚大夫一眼,那表情像嫌棄他比不上人家情深意重。

  姚大夫摸摸鼻子,無限委屈,這婆子老嫌他,怎麼就看不見他苦守寒窯幾十年的悲情?唉,這婆子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而自個兒更是犯賤,偏喜歡受她凌虐。鬼婆婆符咒一燒,又開始唸咒語,接著準備燒去命符一

  「就在裡頭,有人盜屍,公主的鳳體就被藏在裡頭」外頭忽然傳來翠花的聲音,像是帶了什麼人過來。

  眾人一驚,尚來不及反應,一群穿著宮中侍衛服飾的人便已衝進冰窖。

  一見到失蹤的秦藏竹,他們吃了一驚,再見到應該已經死了的蘇菱,更是大驚失色,幾人嚇得臉都白了。

  而秦藏竹與蘇菱也懊惱不已,他們不能在京城露面,這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翠花,你做什麼?!」看見她帶人進來,秦在松也不住錯愕。

  「我來救公主鳳體,各位侍衛大哥,公主的鳳體就在那兒,那個老太婆偷了屍身,你們快將她抓起來則不理丈夫的怒容,她指著鬼婆婆大喊。

  鬼婆婆正在施法,手上的命符已經燒起來,符咒很快燒盡,化成灰燼的剎那,躺在石台上的屍體忽然動了起來。

  侍衛個個驚恐難當,嚇得目瞪口呆。

  「鬼,是鬼」有人恐俱大喊,連翠花見了都嚇破膽。

  可秦有菊喜不自勝,立即抱住「公主」。「秋兒,你總算回來了」他欣喜雀躍,激切不已。

  「三爺……」秋兒剛附在公主身上,神魂還未完全歸附,模樣有些恍惚。

  可這聲三爺已經令他喜出望外。「你是秋兒,真的是我的秋兒門他緊緊抱住她,淚水直下。

  秦藏竹與蘇菱見狀笑逐頗開,滿心感動,這對情人終於能相逢了。

  翠花則是大喘一口氣後努力定下神來,一咬牙。「你們都瞧見了吧,公主被鬼附身了,他們在公主身上施法,污辱鳳體,太后有旨,凡污辱公主鳳體者,一律拿下,連同拋棄郡主與人私奔的秦三爺也一起送進大牢,再殺了那施妖術作法的鬼婆婆和姚大夫門她不甘願

  秦家財富化為烏有,遂找了先前在秦家伺候公主的宮女,進宮去密報太后,自己再帶人來阻止秋兒借屍還魂。

  侍衛們這才拉回嚇得四散的魂魄,紛紛抽出武器,準備先殺了鬼婆婆夫妻再拿下其他人。但鬼婆婆豈是一般人傷得了的?她一怒之下,使上真氣將那幾把揮來的武器全給折毀了。

  眾侍衛瞪著手中報銷的利器,驚得魂不附體。「果然是妖怪啊,大伙快跑。」

  一群人居然就丟下武器跑了。

  秦藏竹與蘇菱對視一眼,心中不禁焦急起來,這些人一跑,他們回京的消息必傳進宮中,而公主身軀遭盜的事也定瞞不住。

  雙眸一瞇,秦藏竹當機立斷朝冰窖某機關按下去,不久外頭即傳來陣陣的淒厲哀嚎。

  翠花聞聲後立刻衝出去瞧,這一瞧害怕得連毛髮都直豎起來,她帶來的那群侍衛竟全數中毒,口吐白沫的橫躺地上。

  原來冰空白四周藏有毒氣,秦藏竹這是放毒了,當初這座冰空間是由他設計,用來冰存蘇菱的身軀,但怕有人靠近,他刻意裝設機關。

  「臭丫頭,你敢要人殺我,老婆子饒不了你門鬼婆婆怒氣沖沖的跑出來,二話不說大掌就朝她招呼過去,翠花當場摔得狠狽不堪。

  那慘樣讓隨後趕來的秦在松縮肩瞇眼不忍卒睹。

  「大爺救我大爺……」她癱在地上起不來,見到丈夫後連忙求救。

  「翠花,不是我不救你,是你做的事連我也看不下去,你這女人只肯享福,不願共苦,我還能要你嗎?」他深惡痛絕的說。

  「大爺……我錯了,我錯了,不該去告密的,我只是不想咱們變得一無所有,我這也是為你著想……瞧在我伺候你一場的分上,你不能真不管我的死活啊則她沒想到這群侍衛會這般沒用,三兩下就全倒了,這下她既背叛了秦家,連太后的人都全死了,她無人可依

  靠,僅剩丈夫能救她了。

  翠花忍痛吃力的爬過來,抱著他的大腿哭得眼淚鼻涕直流。

  秦在松本就是心軟的人,見她如此,才要開口朝鬼婆婆說句話,就遭到對方狠瞪,讓他的話又嚥回肚子裡。

  瞧丈夫也都不肯保她了,翠花立即嚇得顫抖不休,怕鬼婆婆會殺了她。

  鬼婆婆忽朝她笑了笑。「你這丫頭我瞧過,上輩子是只瓢蟲精,這輩子一樣教人討厭,你這世還有二十年可活,我暫時就不殺你了。」

  原本翠花以為自己死定了,一聽到這話,不禁驚喜自個兒還有三十年可活。她不會死,沒事的!

  「別高興得太早,你雖然還有二十年可活,但我相信,得罪我,你會嫌二十年太長,希望現在就死去。」鬼婆婆陰寒的笑說。

  翠花不由得瞪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鬼婆婆笑得益發陰森恐怖。「當初那個道士敢破我的法殺蘇菱,惹惱了我,讓我帶走後,被送進我的寵物間去幫我打掃餵食寶貝們,只不過一年多的光景,那矮胖的傢伙已瘦得剩一把骨頭,而且眼珠還教我的老氟咬去一顆,手指讓毒蟻啃去八根,腳趾好起了六根,

  不過鼻子讓螟蟻鑽了一個洞,每天化脹流血臭死了,屁股也教蠍子咬得潰爛無法坐下。

  「他一個人守著那寵物間,著實寂寞了點,我正好為他找個伴說說話一啊,我差點忘了,他舌頭前天剛讓蛇給咬腫了。」

  鬼婆婆話才說完,翠花已經翻白眼昏死過去。

  「你說真的嗎?那道士真有這麼淒慘?」秦在松忍不住問。

  她冷冷一笑。「有沒有這麼慘你可以親自去瞧瞧,還是你捨不下自己的女人,想一道住進那寵物間更好。」

  他立刻打了個激靈,閉嘴不說話,翠花這女人心胸太狹隘,他就是發現這點才會不再寵愛她,這會她又幹出這些事,差點害死大家,他若再為她求情,難保她不會再生事,是該讓這女人吃點苦頭。

  至於自個兒,以後也得多注意,這老太婆比閻羅王還恐怖,還是少惹為妙。

  這時秦有菊與秋兒出來了,公主的身軀因久未進食,使不出半分力氣,她只能軟綿綿的靠在秦有菊懷裡讓他抱著,而對於自己能再活過來,到日前為止,仍有幾分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

  而當她見到滿地中毒的人後,隨即變了臉。「他們一他們死了?則她心驚的叫道。

  「他們沒死,只是昏迷罷了。」姚大夫上前去查看這些人的狀況後說。

  「幸好只是昏迷,若殺了這麼多人還得了。」秋兒聞言才鬆口氣的放下心來。

  可秦有菊卻皺起眉。「但他們未死也是麻煩,等他們回到宮裡將咱們的事真報上頭,屆時咱們一個也逃不了,皇上不會放過咱們的。」他倍感棘手的說。

  「這點不用擔心,當初設計這毒氣時,我並不想殺人,可又不能讓阿菱在冰空間裡的事被揭發,就想到讓人調配教人失憶的毒方,所以他們醒來後並不會記得這一切。」秦藏竹摟著妻子走出來後解釋。

  「那太好了,今日之事就不會洩露出去了。」秦在松馬上歡喜起來。

  眾人跟看露出笑容,顯然,不僅秋兒活過來,所有的危機與悲劇也都過去,未來又充滿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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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0:10:34
 尾聲

  秦家一夕敗落,震動京城。

  秦家三爺因公主之死,傷心的隨妻子而去,之後秦家一門就僅剩秦在松一個,但短短幾日,他便變賣所有產業,帶著一票妻妾消失在京城,從此白玫王朝再無秦家人的消息。

  秦家曾經繁華一時,沒想到最後竟是這般收場,一時間,眾人散時不己,晴歎「興家猶如針挑土,敗家好似浪淘沙」,後代子孫成不成材,能不能守成真是太重要了。

  然而正當眾人對秦家的起落議論紛紛時,遠在塞外的一家人卻過著依然富貴的日子。

  塞外某佔地寬廣、恢弘氣派的大宅,高大的院牆內樓閣如雲、迴廊連綿。

  這是秦家三兄弟所居,將在白玫王朝的產業全部變賣給鬼婆婆後,他們便舉家移居塞外。

  這麼做的原因有二,其一,鬼婆婆只說要秦家在白玫王朝的產業,可沒說白玫王朝以外的也要,殊不知秦二爺乃經商奇才,在塞外短短一年多,就建立龐大產業的版圖,已是塞外首屈一指的富商,秦家人理所當然包袱收抬收拾前來投靠老二。

  其二是,秋兒盜取公主的身軀還魂,這事總有被揭底的時候,萬二讓人得知,可是殺頭重罪,所以乾脆讓本來就傳出病危的秦老三死一死,兩人正好到塞外重新開始,過著逍遙又快活的日子。

  因此,秦家三兄弟又聚在一起生活了。

  先說說秦家老大的日子過得如何吧。

  休了翠花後,秦在松原本剩九個妻妾,可如今已增加到十五個,每天與美人談天說地、飲酒作樂,他在塞外的日子簡直過得比在京城還要暢快,仍舊繼續過他不思勞動、不愁吃穿的大爺生活。

  至於老二--

  秦藏竹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又有兩個兒子承歡膝下,他沒什麼好憂愁,只除了一項,他的女人一天到晚埋頭寫書,聽說這回寫的是老三他的悲戀史,她一心想將老三與秋兒的故事寫成可歌可泣的偉大愛情故事,可人家夫妻並不領情。

  尤其是老三,一聽到書名就翻臉,警告他這本書絕不可發行,否則不情與他斷絕兄弟關係,甚至秋兒也頗為搬然的,因為那書名實在是……光想,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那書名是一《秋蟬嗚之菊門開了》!

  這「菊門」,他一想,又打個激靈。

  另外,他還有個小煩惱,妻子喜歡女兒卻苦於又生兒子,一天到晚尋求生女秘方逼他喝,讓他苦不堪言,唯一受惠的是,她因此夜夜對他熱情如火,讓他又愛又恨,愛她床第熱情,恨她草藥荼毒他!

  最後是老三--

  得以再擁有十五年的壽命,秦有菊與秋兒更珍惜這得來不易的人生,他們不再設想未來,只想把握活著的每一天,他們一年中有四個月待在塞外的大宅裡與家人共享天倫,其他八個月則是四處雲避,看山看水,看夭看地,享受人生,品嚐美食,而他們不打算生孩子

  ,因為生命有限,他們只想將每一刻都用在彼此身上,不想有任何人來分去這份關注。

  況且,他們僅有十五年可活,若不能將孩子照顧到成年,還不如將二哥的孩子視如己出,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就好。

  某一年,當他們遊山玩水時,秋兒曾順道回去了家鄉江南一趟,遠遠瞧了表哥孫武陵,他已成親,妻子是他爹娘為他選的,那女子為他生了一雙兒女,一家幸福和樂。

  秋兒很是欣慰,以為武陵表哥已走出她帶給他的情傷,哪知,當他們要離開江南時,刻意走了一趟她的老家,在進門前發現屋裡已有人,怕驚動對方,他們悄悄隱身窺望。

  她離家多年,家中人包括她自己都已死了,她現在的身體是公主的,更不敢讓人發現她的存在,但會是誰還來這空屋走動?

  一瞧,居然是武陵表哥,他在屋裡為她設了靈位,今兒個似乎是來祭拜的。

  他在她靈位前焚香,獨坐一會後,忽然抱著靈位哭泣。

  秋兒嚇了一跳,這才知,原來武陵表哥並非完全放下她,為此,她愧疚不己,遺憾只能辜負。

  可秦有菊得知有個男人對自己的妻子念念不忘,都死了五年還抱著靈位痛哭,頗不是滋味,雖然拉著秋兒就走,但心裡對孫武陵其實還是有些感恩的。若秋兒當年真死了,也只剩這人會記得為她上香,也不枉當年自個兒曾經想過將秋兒托付給他。

  如今孫武陵也有家室了,他對秋兒的懷念就只能放在心中,感情的事,除了兩情相悅外,還要有緣分,孫武陵注定與秋兒無緣,而自個兒呢,才是身邊女人的真命天子!

  想到這裡,他又得意揚揚起來,某天,他要了秋兒一夜,讓秋兒幾乎累死,可他卻爽死,他如今的身子可是強健如虎,壯到讓自己女人吃不消,竟還盼著他能回到當年弱不禁風的模樣,至少不會精力好到整夜不睡的纏她。

  另外,鬼婆婆與姚大夫那對歡喜老冤家--

  聽說姚大夫已成功住進她那間鬼屋裡,屋子雖然破爛,可床下堆的都是鬼婆婆收藏的真金白銀,數量多到都滿溢出床外。

  可他也僅能抱著金磚睡,因為抱不到娘子,不過鬼婆婆就睡在他隔壁房,這已是六十年來,他睡得離自己娘子最近的距離,他要求不多,慾望不大,多少已經滿足了。

  最後是枉死的公主,她提早十個多月死去,靈魂無處歸依,姚大夫只得情商鬼婆婆暫時收留她的魂魄,一待她滿了陽壽時辰,就領她去陰曹地府報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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