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妹]值回票價挑上妳(修羅門五煞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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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妹 -值回票價挑上妳【修羅門五煞之四】

厚！這個女人「表裡不一」的程度超乎想像
表面上她是獨一無二的網路教主，俱樂部人氣皇后
美麗神祕且高貴冷漠，利用天賦和智慧搞定眾男人
私底下卻是懶散又沒神經的河童女，完全不修邊幅
生活習性差到一個不行，粗魯的舉止可以嚇跑搶匪
當然，這個「小祕密」只有天知地知、她知還有他知
為了幫她解決經濟問題，也為了找人扮演他的真愛
他壞心的抓住她的弱點，用金錢與她訂下桃色交易……
呃，向來縱情縱慾的獵豔高手這回真是棋逢敵手
犀利便給的口齒變得遲鈍，靈活的腦袋瓜一再打結
總是受到她的牽制吸引，甚至給她為所欲為的特權
他知道自己無藥可救了，不但假戲真做還愛得真切
從此再也不玩無聊的愛情遊戲，只想將她佔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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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SKY國際娛樂是亞洲星空的龍頭集團，出產過無數紅透全球的俊男美女，但誰說它的總裁黎焰不是所有巨星姿色的總結呢？

他的臉龐有著貴族後裔的較深輪廓，散發出優雅而從容的尊貴氣息，還有俊挺結實的身材，讓亞曼尼銀鐵色西裝撐得有形，最有特色是那頭耀眼而華麗的金黃色頭髮，因為八分之一的法國血統，所以遺傳了金髮及神秘高傲的墨藍色眼睛，卻擁有再純正不過的東方臉孔、東方膚色、東方思想。

這不是很奇特嗎？從正面來看，他的臉孔再中國人不過，但一頭金黃色頭髮和墨藍色眼睛卻又醒目得很。

「言拓，你到底又講了什麼話惹Anne不高興？為什麼我們連找了十家設計公司和創作坊替Angelina樂團統籌的CD包裝和MV母帶她全都不滿意？」施曼蓮是SKY五大超級經紀人之一，生氣的丟出所有樣本。

音樂概念和造型都走英式龐克風的Angelina是去年度於台北第一夜店「告訴你」PUB舉辦比賽，競爭出來的冠軍樂團，Anne安茉莉是女主唱。

同為五大經紀人，還兼任SKY子公司「天涯多媒體傳播」總經理的言拓兩手一攤，「你又不是不知道，搞樂團的人都是一個脾氣。」

「你少來！就連尹薔薇那種只拍國際名導電影的大牌巨星，你都能搞定她接拍我們公司跟法國香水廠商合作的廣告了！」施曼蓮向來唯利是圖，跟言拓在商言商卻不主動強求的作風差很多。「趁著這一波『告訴你』PUB的選拔結束熱潮，趕緊讓專輯上市，不然這種世道、這種景氣，Angelina的低調龐克風哪裏會賣呀？」

其餘唱片部的人都在憂心的熱烈討論。

「總裁，你說呢？是不是該由言拓負責？」施曼蓮向黎焰告狀。

居在首位，一直用嚴肅的表情凝視筆記型計算機的黎焰不由得說道：「言拓……」

「是。」言拓面向他。

「嘖，你說『銀座十二樓』的驕傲女王Hana討不討人厭？竟然有那麼多男人排隊繳一年二十四萬的會費，擠進高級俱樂部，就等著跟她喝一杯！他們真的只有喝一杯嗎？」黎焰將筆記型計算機移了個方向，將它推到言拓的面前，皺眉說道：「你看看，這個女人又在『志人』網站的個人志說了什麼？」

「欸。」施曼蓮難以置信的出聲。

言拓盯著Hana那高貴又冷漠的城市剪影面版裏，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我可以嗎？做你那個，可以被你霸道的緊緊抱在懷裏，只能和你共同呼吸的女人。我可以嗎？做你那個，唯一的、僅有的，你最愛最恨也最頭痛的生存的理由。在豔陽下手牽手走過長長的路，可能會有那麼幾步，我暫時脫離你的呵護，偷偷的走在最愛的你後面，讓自己的影子與你的影子盡可能的重疊在一起。偶爾回頭的你啊，卻不知道，我只是想辦法，在我們相愛的某一刻，將我和你的心印在一起罷了。

所以，偷偷跟在你後面，與你的影子重疊。

那麼，我們的心與心就沒有距離了。

「啊！好奸詐！竟然寫這種愛得膩死人的文字！」言拓大叫。

「這個女人是不是太邪惡了？她自己已經是男人趨之若鶩的高級俱樂部『銀座十二樓』排隊才能見一面的神秘女郎，在『志人』開個人網頁也就算了，竟然還寫這種蜜死人不償命的愛情宣言。」黎焰火大的說，狠狠吸一口雪茄，「她是個城市心機鬼！言拓，她絕對是個可以跟我們平起平坐的都會女郎！」

言拓當然附和，黎焰是他的上司，但他們倆都是在女人國裏打滾出了名的花花大少，仗著英俊華麗的容貌便勾引女人為他們做牛做馬的那種壞男人，不過「銀座十二樓」最近出現了這麼一個傾城女子，他們繳費還是得等。

這算什麼？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有多少青春偶像等著上他們的床？而他們要俱樂部裏的女郎一起喝一杯酒，竟然還得等？

施曼蓮看他們根本沒在為公司的業務操心，尤其是黎焰大總裁，她本來是要他好好的教訓掌管SKY子公司「天涯多媒體傳播」，卻連一個小小樂團都做不好的言拓，沒想到總裁叫是叫他了，卻是慎重其事的與他討論起一個俱樂部皇后？

「不管你們了！反正投注在Angelina身上的兩千多萬元是SKY的錢，又不是我的，讓Anne自生自滅，順便出清SKY多到發黴的鈔票！我走了。」工作狂施曼蓮最討厭不做正事的人，使勁摔下資料夾，轉身就走。

錢？最愛的錢就算發黴，他黎焰也絕不放手，於是追了出去，拉住施曼蓮。

「有話慢慢說嘛！」他恢複威嚴，轉頭怒視還在用筆記型計算機給Hana留言的言拓，大聲罵道：「你還不快過來跟曼蓮賠罪？！主唱安茉莉據說最不滿的就是你，所以你要負責，曼蓮會輔助你。」

言拓只得慢慢的合上筆記型計算機，拖著長音應道：「是……是……是……」

「我勸你們不要整天追求那些美女！從事娛樂事業的你們，怎麼可以不知道？很多美女在卸完妝後，跟在菜市場買菜的太太或是走在小巷子的路人沒什麼兩樣。言拓，我不相信你沒看過人前人後差很多的玉女偶像！」施曼蓮潑他們冷水。

「有什麼關係呢？我又不是外貌協會的會員。」言拓還是一樣的不計較。

「我說的不是外貌和內在這種問題！有些美女只要出門工作或是逛街、約會，就打扮得整齊亮麗，可是一回到住處，卻像變了個人，不但滿屋子的垃圾，而且因為一個人住，內衣和內褲還乾脆吊在客廳的窗戶旁邊。在外面跟男人談論紅酒，實際上她獨居公寓的冰箱裏永遠擺了五、六瓶可爾必思，還像小孩子一樣，一邊喝一邊大叫『哇，好冰、好好喝！』……」施曼蓮冷笑的說，恐嚇他們。

在唱片部被當作男生用的活潑工讀生羅美麗接著開口，「對呀！我們班就有好多這種女生，叫我替她們安排亮相的機會，我才不要咧！她們平常戴著瞳孔放大片和假睫毛，一副可愛的模樣，但是只要那些東西一拿下來，一個比一個還平凡！」

「真的嗎？」永不發脾氣的溫柔企劃小姐潘莉琪，詫異的問。

「那當然，誰比女人更瞭解女人？這種女人叫『住在荷花池裏的河童』，譬喻她們是住在很糟糕的屋子裏生活，用鯊魚夾夾住劉海，像河童一樣露出額頭，一旦出門還是打扮得亮眼美麗，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施曼蓮很不客氣的掃了黎焰和言拓一眼，「照片拍得神秘美麗，會喝紅酒，用繽粉的水晶指甲敲著鍵盤，好性感是吧？不在『志人』寫那樣的甜蜜蜜文字，哪能讓男人上當呢？」

黎焰相信他的Hana絕不會這樣的，而且，他現在很需要Hana.

「言拓，你還不趕快去找安茉莉，跟她溝通她要的到底是什麼！」黎焰突然發怒。

「她要的應該只是言拓別再欠揍下去。」施曼蓮冷笑的說。

「我沒有對不起她。」言拓邊說邊來到門口。

「或許她要的就是你對不起她。」黎焰叼著雪茄，邪惡的說。

言拓看著他，喃喃的說：「花花大少的男女論又開始了。」

每當黎焰用那與生俱來的尊貴感說著曖昧的定論時，微深輪廓的俊臉和高傲的金黃色發都有無比華麗的壓迫感，這位總裁的缺點就是什麼事都能跟男人女人扯上關係，有時還會太過熱血，而造成屬下的惶恐。

「我們快走吧！」言拓逃了出去。

「要不然下一步就是要你使出美男計。」施曼蓮也跟著快跑。

「我還怕他哪一天真的咬著紅玫瑰出現在大家面前……」言拓的聲音遠去。

黎焰與法國知名香水廠商談成了下一季廣告合作之後，驅車回家時已是深夜兩點多，想起Design雙月刊今天發行，剛好可以跟egg一起買下。他的生活裏，品味是很重要的，舒適的大屋子常常變換設計，因為他沒辦法在一成不變且陳舊的環境裏過日子。

車子在住處山坡下的那間便利商店前停下，他開門下車，走進明亮的空間，挑選雜誌。

一陣陣煙霧飄到黎焰的眼前。

翻閱著明明標示不能拆封的青木瓜週刊，花娜娜叼著煙，還一邊講手機。

「廣福樓嗎？我花娜娜，十分鐘後送四菜一湯到我家……」

結束通話後，她把那本封面是未出道即因利用SKY國際娛樂總裁黎焰炒新聞而被封殺的周婷婷的雜誌放回原位，原來青木瓜週刊重新挖出兩個人的陳年舊事。

這已是五年前的舊聞了，只是最近黎焰接受到一連串的恐嚇及黑函攻擊，使得青木瓜傳媒猜測是心有不甘的周婷婷最後淪落酒店，為了報複黎焰，又舊事重提。

黎焰瞟了一眼雜誌，封面是多年前在演員培訓班學習，清秀而有靈氣的周婷婷，那次事件之後，他被貼上了年輕鉅子惡劣濫情又冷血的封號，但他不在乎。

他卻不由自主的多看一眼這個女孩，並不是想要獵豔，而是她用鯊魚夾夾住劉海，露出圓圓光光的一大片額頭，長髮也只是用橡皮筋紮住，要掉不掉的拖在背後，嘴裏還叼了根煙在說話，兩邊的眉毛都只有半邊，眉峰以後的全都剃掉，戴了個大大的暗紅色粗框眼鏡，身穿寬鬆的黃紅相間運動服，還有紅色側線黑運動褲，相當不搭調的配色，腳上穿著過季的花花夾腳海灘鞋。

什麼女生啊？

向來有品味，且高高在上的黎焰大總裁皺了皺眉頭。

等等，這莫非就是施曼蓮說的「荷花池裏的河童」？

他又多看她一眼。

花娜娜注意到有男人用銳利的眼光看她，冷睨一眼，微慍的說：「看什麼？沒看過美女？」

「美女？」黎焰一怔，臉色發綠，趕快拿著雜誌去結帳，先溜為妙。

花娜娜接收到他的疑惑，隨即恍然大悟，低頭檢視自己。當然，距離美女的等級還很遠，只是沒人知道在工作場合必須美豔四射的她，其實最愛這種輕鬆的打扮，因為住家就在巷子後面，她當然長得不差，只是邋遢懶散又不修邊幅的模樣……跟工作的時候差別很大就是了。

還好不是熟人，不然讓人知道皇后花娜娜褪去武裝後是這副德行，那就完蛋了。

她緊張的躲在櫃子後面，心想，她有沒有遇過這個男人？嗯，應該沒有，這男人一頭金黃色頭髮如此礙眼，如果有，她肯定不會忘記。

突然，有個矮胖的家夥闖進店裏，戴著安全帽和口罩，手上握著一把菜刀，先是直指店員，叫他把錢全都拿出來，然後打算從背後脅持黎焰，沒想到黎焰的身高有一八以上，菜刀只能橫在他的胸口，不過都一樣啦，反正菜刀砍到哪裏都會喪命。

「趕快！不然這個男人就沒命了！」搶匪大喊。

「是、是……」店員一臉倒黴的表情，趕緊將收款機內所有的錢拿出來。

黎焰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這種矮冬瓜，曾是修羅門五煞之一的他，根本不看在眼裏，就在他欲揚腿向後踢之際，一陣酒瓶敲破的巨響，讓在場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不修邊幅的花娜娜嘴裏還叼著煙，手持呈鋸齒狀的玻璃瓶口直指搶匪，看來她是故意敲破酒瓶用來威脅搶匪的，不但如此，她那不以為意的腳步還愈走愈近，挾持著黎焰的搶匪也不得不一步步後退。

「你……你想幹嘛？你不要他的命啦？」搶匪怒聲問道。

「我又不認識他，要他的命幹嘛？」她問。

「如果他死了，你也是兇手！」

花娜娜二話不說，又抓起一隻高梁酒瓶，再大力敲碎，這下她雙手都拿著破碎的玻璃瓶口，一副老娘不怕你的模樣。

搶匪看了心慌慌，愈退愈出去，沒想到連這種居家邋遢的「河童」都敢這麼對他，害得他大叫一聲，轉身狂奔離開。

黎焰沒想到事情會是這麼結束，就連店員都看傻了眼。

花娜娜這才緊張的開口，「他……他怎麼了？好像受到很大的刺激？」

「應該是崩潰了。」黎焰還怔在那裏。

「為什麼呢？我以為他應該會跟我打一架……沒想到……」

「那你為什麼要緊張呢？我以為依你這副『老娘不怕你』的樣子，應該會在他逃走以後，冷笑的把碎瓶子丟在地上才是。」黎焰推理著。

「說那什麼話？！我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而已。」花娜娜怨怪的瞪著他，把籃子提到櫃檯上。

遏止了深夜的搶劫事件，說自己是小姑娘的她，竟還能若無其事的讓店員結帳？黎焰再次睜大眼，打量這個河童女，籃子裏有幾瓶可爾必思，還有「峰」牌濃煙、兩根紐約起士火腿、八包UCC咖啡粉，和很多零食、巧克力。

都會女子怎麼會有這種選購法？

他疑惑的眼神怎麼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那你呢？一個大男人還要我救你？」她斜睨著他。

嗄？他從不需要被救，好嗎？黎焰沒好氣的解釋道：「其實我自己對付那種王八蛋綽綽有餘，才正要給他顏色瞧瞧，你就先發制人，我……」

「算了、算了，事到如今，你想怎麼放馬後炮都可以。」

「我是說真的。」

看著這一男一女在搶匪逃走後竟吵了起來，胸前的名牌上寫著「方乃寬」的美少年店員發怔好一陣子，等到他們倆吵完了，一同瞪著他，他才趕緊把櫃檯上的零錢和鈔票放回收銀機，拿起她買的東西刷條形碼。

「那兩瓶酒算我的。」黎焰說。

「謝謝你，不過那可以算在我們公司的意外損失裏。」方乃寬點了點頭。

「嗯，好。」黎焰付了幾本雜誌的錢，轉身就走。

「兩瓶酒救人一命，還算便宜。」花娜娜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說小姐……」真是受不了，走到騎樓的黎焰又不甘心的轉頭。

「拜拜。」她倒退著走，向他大力揮著手。

怎麼會有這種活在自己世界裏的女孩呀？沒看見他極不認同、充滿怨念的表情嗎？

黎焰怎麼也想不透，他一直認為世界以他為中心呢！暗自決定明天要找施曼蓮討論一下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

不過回家後美麗的夜晚不可以讓任何人破壞，最近他的作息是泡澡、聽古典音樂、喝紅酒，在一切都舒適到極點的氛圍下，留言給在「志人」上的Hana女王。

在夜晚閱讀她那有些感傷、有些冷漠，又充滿了城市裏難得一見的愛情觀的文字，是最能沉澱心情的時候了，他相信每個觀看她的網志的人都會這麼想。

雖然擁有幾棟豪宅，而自己在投資房地產上也頗有心得，但黎焰最常落腳位於這片翠綠山丘中的兩層樓洋房，在市中心旁並不算郊區，卻可以將盆地的夜景看得一清二楚。

洗完澡，他披上暗朱色的大浴袍，鍛煉有素的身軀還滴落著水珠，走到桌前，打開計算機，點擊Hana的網頁。

很快的，那暗藍色背景的熟悉版面出現了。

生性低調的Hana採用一棟棟黑色大樓剪影、右上方有一彎月亮和幾顆星星的背景，她從來不曾打廣告或亂槍打鳥留言，但因為她的文字有一種透析人性的溫柔和直接，所以不知不覺就成了該入口網站的排行榜第一名，不管男人或女人都喜歡看，每天的點閱率非常高。

她也不諱言自己在年繳二十四萬元會費才能進入的高級俱樂部「銀座十二樓」工作，不時放幾張照片，因為也有跟她在吧檯喝過一杯酒的男人會上網瀏覽留言，對於她美麗神秘而高貴冷漠的模樣思念再三，觀看網志的人當然沒理由懷疑她是假的，就連黎焰平常交際的一些小開和大少爺，也都時常交換與她喝酒聊天的心得。

Hana就真的只喝酒？黎焰看著以「寄放處」為名的網志。

那樣的女子，有什麼心事？有什麼理由在俱樂部喝酒呢？

幸好還有排行榜第一的網志可以窺探她的心情。

偷偷跟在你後面，與你的影子重疊。那麼，我們的心與心就沒有距離了。

網志還沒有更新，他那雙墨藍色的眼睛來來回回就是看著這一行字，不想承認，但是他多少被打動了，想和有這種心情的女人喝一杯酒。

「不行！黎大少，你縱橫女人國數十年，難道不知道這是陷阱？要說甜言蜜語，你不比她差，那麼多風情萬種的女人懂得怎麼讓你開心，為什麼會被網絡這種不可靠的東西打動？」黎焰突然理直氣壯的教訓起自己。

是啊！他日理萬機，每天經手的錢財在幾億上下，怎麼會被網絡文字引誘了呢？

但她不是躲在網絡後面見不得人的宅女，是活生生，有不少人見過的Hana！

她絕對跟剛才便利商店裏那個叼著煙，一身褪色運動服，敲破兩隻酒瓶，逼得搶匪奪門而出的河童女不一樣啊！

手機鈴聲響起，他拿起來一看，是言拓打來的。這麼晚了，在業務上有什麼緊急事情嗎？

「黎老大，我今晚跟Hana見面了！我是插隊的，哈哈……」言拓大笑。

「什麼？」

「記得嗎？今天蜘蛛精施曼蓮在發飆時，我不是還對你的筆記型計算機流連忘返？我就是趁那時候留言給Hana.她果然是個至情至性的女子啊！因為她喜歡我的留言，所以取消今晚十點到十二點的客人，把我安插進去……」

黎焰趕緊點擊留言版，快速往下拉，一一搜尋言拓的留言，但是找不到他的名字，後來看時間，有一則暱稱「星海」的密語，難道是他？

「沒想到你這麼不要臉……『星海』？我呸！」

「我們談得很愉快喔！我想，她應該喜歡像我這種男人吧？」

「奸詐！什麼時候去申請的網頁？」黎焰怒聲問道。

「有三天了吧？要經營一下，才能留言給她。如果她有興趣，就會回擊我的暱稱，去看看我是個怎麼樣的人，總不能一片空白吧？那就錯失機會啦！」走出金碧輝煌的夜世界，言拓高興的甩了甩車鑰匙，「所以我想總裁你的機率應該很小吧？畢竟你是個財大氣粗的大老闆呀！」

「但是我有外貌、品味、心靈和……」黎焰不想輸給屬下。

言拓坐進車裏，關上車門，並發動引擎。

「就這樣了，總裁，明天見。」

嘟嘟……

這個行事詭異且滑頭的五大經紀人之首，對於自己的老闆也是一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掛電話就掛，黎焰不禁心生疑惑，他是從哪裏挖到這個寶來折磨自己的？

將手機丟在一旁，他進入「星海」的網頁去看看。

嗯，言拓很誠實的寫出他目前的工作，但沒透露是在哪一家公司。

如果言拓敢胡說八道，編造自己是畫家或音樂家之類的藝術工作者，他明天一定二話不說，在業務會議上就開除他。

有了外貌、品味、心靈還不夠嗎？為什麼言拓要強調他是「財大氣粗的大老闆」？難道這是Hana跟言拓喝酒時透露的理想男人之要與不要？

黎焰心念一動。既然言拓都敢爬到他這個大老闆的頭上，搶先跟Hana見面，那麼改天他也弄一個網志吧，絕對能吸引Hana的目光，不但如此，他還想成為Hana眼中特別的那個男人！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彷彿獵物就在面前。

在男女遊戲和人際關係方面，他向來熟知人性和善於利用人脈，而且還沒有輸過。

花娜娜喝完最後一口湯，心滿意足的向後倒，在鋪了柔軟墊子的地板上滾動，把棉被捲在身上，就能呼呼大睡了。

假日的開始和結束，完全不用起身，也只有她這麼聰明的人才想得到這個點子。

「飯後當然要來幾口可爾必思，平衡一下。」

她突然爬起來，愉悅的跑向冰箱，拿出一瓶可爾必思，仰頭狠狠的灌了幾口。

「啊……好冰、好好喝。」她非常滿意。

餐桌上堆滿了書籍、塗鴉的紙張，還有被打翻的咖啡弄髒的報紙。

「再不整理就要生螞蟻了。」她來到桌邊。

看到被雜物掩埋的筆記型計算機，忽然想到那個在唱片公司工作的「星海」，她立刻把東西全都推到旁邊，開啟電源。

沒有錯，只有在男人口耳相傳的傳說裏才會出現的高級俱樂部皇后Hana，就是她。

她當然不是靠打扮才成為皇后的，只是幾乎沒有人知道在神秘迷離的美豔外貌下，花娜娜更喜歡穿著破舊的運動服在五顏六色的地墊上滾來滾去，雖然居住在高級大廈裏，卻把主臥室和客房當作倉庫使用，直接將客廳當作睡覺的天堂。

醒來了也毋需走動，只要坐起來，伸長了手，電磁爐、電鍋一按就OK，茶几就在腳邊，這樣一來，她又更加省力氣。

那些美麗神秘的傳說是塑造在外觀的，不這樣，哪有男人願意來看她呢？

「好想趕快去意大利學產品設計呀！」她隨手從雜物裏抽出一本圖鑒。

花娜娜之所以在「銀座十二樓」努力當上皇后，就是因為她很需要錢，從前在專科學的設計，一次也沒有用上，倒是輔助產品推廣用的那套個人獨立營銷和一手包裝自己，在「銀座十二樓」是非常成功的策略。

「你到底是天才還是蠢才？為什麼設計成品這麼爛，卻這麼會寫企劃、內容簡介：和預算書來包裝它？我這個資深的設計中心教授竟然還被你的文字打動了，以為你把專科念成醫學院的第七年半終於茅塞頓開，沒想到還是這麼爛！」學校聘來的資深學者，有「設計國父」之稱的黃教授，曾經氣憤的說，並把她辛苦了一季做的模型扔到地上。「真是害我晚節不保！」

對，她就是那種面對糟到不行的產品，卻很會寫內容簡介：來介紹產品的人。

「說真的，你那麼會騙人，去當作家算了。」黃教授搖頭。

「我不是在騙人，是真的覺得我的產品很好。」

「那更適合！作家最好相信自己寫的書都是最棒的，才會大賣！」

「那不是精神分裂症嗎？」

「你的產品明明那麼爛，還覺得很好，你不是精神分裂是什麼？」

到了第八年，她迷上意大利來的一個小眾品牌「NINO」，於是慢慢搜集那中上價位的產品，小到燈飾，大到沙發組合，全都放滿了她家，由於不是名牌，所以她負擔得起，但是不知不覺，兩年下來，她竟然債台高築，連設計中心的課也沒法去上了。

而NINO的合夥人之一兼華裔設計師劉家諾，因為太感恩居然有人這麼支持他們的小眾品牌，而且買到破產，於是在這時候伸出援手，介紹她到他朋友擔任經理的高級俱樂部工作。

「這也叫伸出援手？」那時，花娜娜面色慘淡的瞪著劉家諾。

「那兒並不是聲色場所，而是像LoungeBar放鬆又高尚的時代走廊。」

「還不是要伺侯別人？」她瞇著眼。

「總比跟高利貸借來得好吧？」

劉家諾說得沒錯，花娜娜為了高收入，也只得硬著頭皮進去工作。

本來她的職位是調酒、桌邊服務、帶位，反正時薪也很高，但是學過設計不懂得設計，卻很會營銷和包裝的花娜娜，屢出奇招，慢慢的從服務生、美麗公主，一直到高級公關，現在居然還是必須預約才能見到的女王。

花娜娜眨了眨眼，看著還沒有更新的「星海」網頁。

在唱片公司工作啊？

她一手環抱膝蓋，一手拿煙，心想，如果可以介紹她空降偶像位置，豈不是能賺更多錢？不但能快速還債，還能更快去意大利學設計！這就是她想接近「星海」的目的。

剛才在便利商店遇到的金黃色發男人，好像買了兩本設計雜誌，那些有錢的男人懂什麼呢？只是想附庸風雅而已吧！她啐了一聲，再灌一口可爾必思。

但是，她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她設計出來的圖稿和模型，不也一樣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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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SKY國際娛樂每月一次的會報，黎焰親自到場。

現實生活中的他，與商業週刊封面的他沒有兩樣。這一期的封面是他在一個演講場合，雙手撐在講台上，記者隨手捕捉到他炯炯有神的墨藍色雙眼看向左上方的瞬間，顯露他在工作上的一絲不苟和震懾全場的氣魄。

雖然全世界的人都羨慕SKY高層可以在俊美的總裁手下工作，可是事實上跟他一起工作會忘了他那懾人的外貌，因為他的嚴厲、專業、疾言厲色、分析準確帶來的壓力，永遠勝過外表給人的愉悅。

「為什麼我們擁有了全亞洲行情最好的偶像和藝人，SKYTV卻還是每個月賠一億呢？明明歌手大賣、有我們藝人參與的每檔偶像劇在別台也收視長紅，而我們為了挽救自己的收視率，最近在週末播出電影和演唱會，竟然還是賠？」黎焰環顧鴉雀無聲的會議室，彷彿要看進所有屬下的心，沈聲道：「我估計過了，SKYTV是我們首創的手法，而目前亞洲市場也確實有這個需要，為什麼我們連台灣都做不起來？」

SKYTV執行長林平銘顫巍巍的起身，拿出一隻信封。「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辭職負責。」

「引咎辭職？你以為這就是負責任的做法嗎？」黎焰冷笑幾聲，不屑的眼神充滿怒氣，口氣淩厲又嘲諷的說：「我們在SKYTV投資了多少錢，你一個人辭職就能彌補損失的金錢嗎？與其逃避，不如好好的想想怎麼賺回來。給我坐下！」

他最討厭這種把事情搞砸，以為一走了之就是負責的人！

「言拓，你呢？到底搞定安茉莉了沒有？她還打算拖多久？我不希望到時候聽到的消息是要解約，並且願意賠十倍違約金這種鬼話。」黎焰火大的將卷宗摔在桌上，「我們投注在每件事物上的金錢和人力，絕對比別人多十倍以上，不要讓別人以為我們SKY國際娛樂吃飽了撐著，這個不喜歡、那個不要了，就拿錢來賠！我們有的是錢，律師也多的是，堅持不下去的人、任性的人、紅不了的人，早知道我們是怎樣的一個企業，玩不下去就準備付出代價！」

「是。」言拓也只能點頭承受，心裏卻想，黎焰這是將昨夜他打電話向他炫耀的遷怒嗎？

散會後，每個人都灰頭土臉，雖然SKY國際娛樂是人人稱羨的金雞母，但是要領得起那份薪水、坐得住那個高位，也得承受一般人不知道的壓力。

「惠琳，我問你……」黎焰忽然叫住秘書。

「是。」尤惠琳戰戰兢兢的看著他，深怕被罵。

「你……你平常在家都穿什麼？」

「嗄？」尤惠琳漲紅了臉，怯怯的打量著迷人的總裁。

他等到會議室裏只剩下他們兩人，才一臉神秘的靠近她。

「呃……你不要誤會，施曼蓮前幾天告訴我，現在的美女都不能看表面，一回到家就換上髒兮兮的運動服，在地上打滾，還把劉海夾起來，像河童一樣，所以我想知道這是不是真的。」自從在便利商店遇過河童女之後，他就很想知道「寄放處」的Hana也是這類人的機率有多大？

「那種女生應該很多吧？我在家也很放鬆，不過還不至於像曼蓮說的那樣。可是我知道河童女的食量很大，走在路上可以看見美麗的女孩提著一大袋魷魚羹，以及很多份量的小菜，你可能以為那是要帶給同事朋友的，其實大多是由她一個人嗑掉。喔，還有，在大學宿舍裏玩的把一整排養樂多都插上吸管一次喝光的行為，河童女到現在也還持續著。哎呀！反正就是有著和她們優雅漂亮的外表完全不一樣的嗜好啦！」

他聯想起便利商店那河童女打電話給廣源樓，要對方外送四菜一湯，難道……難道全是那女孩一個人吃的？

黎焰大吃一驚，真是愈聽愈害怕對於網絡上Hana的美麗崇拜會破滅，要知道，網絡是最容易出現強烈反差，也是最虛幻不實的地方了，而且為什麼平空想像Hana萬一「宅」起來的模樣，竟然會和便利商店的叼煙女重疊在一起？

不行！不行！絕對不一樣！

「而且她們不是沒有錢，卻喜歡站在超商或是書店的書櫃前把不能拆封的雜誌和書籍小心翼翼的撕開，看完後，再小心翼翼的裝回去。」

「嗯，夠了，我知道了。」黎焰不想庸人自擾。

「黎總裁，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沒事。」黎焰不悅的回應。

「喔，對了，應法國香水廠商之邀，回台灣拍攝廣告的尹薔薇，我們已安排她入住飯店，行程不公開，而且不接受訪問。這是剛才開會時，她打電話找你，我記下來的內容。」尤惠琳將一隻信封遞上前。

「謝謝。」黎焰接過信封，「她先生呢？」

「不知道，我們去接待她時只見到她一人，不過黎大哥確實有隨機跟來，我想應該是他事業忙，不便與巨星妻子同住一間飯店，免得受打擾吧？」尤惠琳一笑。

黎炎鼎正是黎焰的大哥，是名聞世界的建築師，為人成熟穩重又犀利，他與同是華人的巨星尹薔薇結婚，在七年前轟動了全球，被公認是才子佳人的美麗結合，而婚後他們也保持低調，但偶爾會被好事的狗仔拍到他們牽手逛街的畫面。

尹薔薇只跟國際名導合作，婚後偶爾演出，亦獲得極大好評。

黎炎鼎仍持續飛往世界各地，發揮他的才華，蓋出一間一間豪宅。

想必他們夫妻過著恬淡又配合得宜的神仙生活吧？黎焰想。

回到辦公室後，他打開信封，拿出一張紙條。

■美女排滿檔的你，什麼時候可以撥一個小時給我這個失去單身光彩的人妻？■

看來只是大嫂對於小叔的調侃，但讓黎焰的心中風起雲湧。

明亮的便利商店書架前，花娜娜翻閱著這一期的流行雜誌，在這之前，她已經把其他相關類似的雜誌全都拆封看過了，看完後再熟練的把透明塑膠套撐開，將雜誌重新裝回去，既沒有撕毀，也平整光滑。

方乃寬明明是見著了，但因為曾見識過她敲破酒瓶嚇跑搶匪的模樣，他也就不好說什麼，而且她曾經化解一場危機，光是可能會損失的金錢就不只這些雜誌了。

夜歸的黎焰一踏進便利商店，就瞥見花娜娜細心整理雜誌封口的動作，他心裏一凜，再打量她，真的是上次那個河童女。

「咦？是你？我還以為誰那麼專注的看我呢！」花娜娜轉頭，露出微笑。

已經這副邋遢模樣了，居然還可以用那種不以為意的笑容對著他這種華麗俊美的男人說話，黎焰真是難以理解，再看她腳邊的籃子，裏面放著兩排養樂多。

「你回去有作噩夢嗎？」

「為什麼？」

「因為你被挾持的時候吭都不敢吭一聲，我想你一定很害怕。」

他嗎？她說的是他嗎？黎焰很鄭重的澄清，「我並沒有害怕，不是說過了嗎？上次我本來要……」

「也是啦，好多企業小開或是身高一八看起來很勇猛的男人，其實都有不為人知、懦弱的一面，所以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她走向櫃檯結帳，還自以為善解人意的朝他揮了揮手。這種男人，她在俱樂部見識很多。

「我知道每個男人都有自己脆弱的地方，但我的脆弱並不是……」

「買多少錢的東西有好神公仔？我怎麼都沒有虎爺？」花娜娜一臉期待的問店員。

「不好意思，好神公仔不是我們的……」方乃寬苦笑。

「啊，是喔？不好意思，哈哈……」她尷尬的笑了笑。

「而且好神公仔裏沒有虎爺！」黎焰忍不住火大的糾正。

「為什麼沒有虎爺呢？你就這麼歧視動物嗎？虎爺也是神啊！」

「不是我歧視虎爺，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設計者。」

設計……這個她最渴望卻始終望塵莫及的夢想，花娜娜黯然的說：「如果我是設計人員，一定會出虎爺的公仔……」

「很可惜你並不是，所以繼續抗議吧。」黎焰才不想管別人的閑事。

「總共三百五十七元。」方乃寬乘隙說明。

花娜娜悻悻然的掏錢，但是左摸右掏，全身上下就是空空如也。

「沒有把錢包帶出來？」她慌張不已，把兩邊的口袋全都拉出來。

黎焰不禁多眨了幾次眼，確信世上有這麼一個只要穿上運動服就完全忘了自己是女人的女子。

「不用急，這一袋算我的。」他幾乎是惡狠狠的命令道。

「欸？真的嗎？那麼見義勇為？」花娜娜睜大眼睛，瞧著這個俊美醒目的優質男人。她以為只有她裝扮得美麗時，才有男人會對她好。

「就算還了你上一次，所以扯平了。」

「喔，要算是報答救命之恩？」她心領神會的笑著。

「都說幾遍了，你那次不算是救命之恩，好嗎？」

「難道你是向我搭訕？」花娜娜接過袋子，疑惑的問。

「就是怕你這麼想，所以我才不得不做些什麼與你扯平，其實我根本沒欠你。」黎焰沒好氣的步出便利商店。

花娜娜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問道：「咦？你真的不是專程來找我抬槓的嗎？為什麼你什麼都沒買？」

他這才想到自己兩手空空，光顧著跟她生氣，居然忘了要買煙！重新進入便利商店，他向方乃寬要一包黑色百年限量版的大衛杜夫。

「抱歉，最後一包被這位小姐買走了。」方乃寬歉疚的說。

「怎麼辦？我只抽這個牌子。」而且正在搜集煙盒，打算換紀念煙灰缸，而離山腳最近的也就只有這一家便利商店了，他又懶得再開車出去買。

「你要這個嗎？」花娜娜還沒走，亮了亮手中的煙。

「你不是抽『峰』嗎？」黎焰一臉疑惑。

「咦？你怎麼知道？」

「上次你結帳時，我看見了。」

花娜娜微微詫藝，這個男人的記性竟然這麼好，只是一瞥，竟然就記在心裏。

對於修羅門五煞而言，這樣的敏銳度和細心是基本的能力，黎焰並沒有刻意記，只要看一眼，就算再細微的事，也能在他的腦海裏留下印象。

「我沒有特定抽什麼牌子，買煙時，什麼煙看起來順眼，抽起來好看，就會順手買。」花娜娜將煙盒放到他手裏。

「整盒給我嗎？」黎焰想不到她這麼大方。

「既然你只抽這個牌子的煙，那麼你需要它的程度勝過我，我只要隨便再買一盒就行，那麼堅持也沒啥意義，對吧？」

這個女人看似不修邊幅，懶散簡單得像是流浪漢，但是隨便一句話竟然就頗富哲學，而且十分有理。

黎焰打開煙盒，掏出一根煙，就想馬上點燃。

花娜娜毫不扭捏，逕自從他手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點火，深深吸了一口，然後騎著破舊的摩托車，轟隆隆的離開。

「真是很有風格，我行我素，哲學藝術家的風格，完全無視他人。」黎焰瞇起眼，目送她離去。

銀座十二樓，隱密監控室旁有兩間美人們專用的梳妝室。

「你們看！這是前任皇后Nicole黃私底下幫包養她的老頭子出來倒垃圾的模樣。」俱樂部第二名公關奈奈子手上拿著幾張照片，打趣的說。

全部的公關都擠過來。

天哪，還虧Nicole黃是「銀座十二樓」前任皇后耶！她已年過三十，曾經欺負過當時只是調酒師的Hana，後來Hana慢慢升職，Nicole黃就沒行情了，順勢讓一個六十歲的老翁包養，沒想到以前囂張到拿LV包當嘔吐袋的Nicole皇后，如今竟然穿著運動服出來追垃圾車，而且還戴著眼鏡，雙眼好無神。

「這就叫做……人老珠黃嗎？」第三名公關小蘭嬌聲嗲氣的說。

「不是！這叫『河童很忙』。」奈奈子還不忘說一遍「河童」的由來。

在場的每個女孩驚叫連連，無法相信愈是美麗的女人愈會如此。

「只是沒想到黃大姊也是這種生物，搞不好她獨守空閨時還會對著沒有生命的布偶或是樹木之類的東西講話，把它們當作好朋友看待。Hana女王，你以後就算不紅了也不要那樣，好嗎？」奈奈子握住花娜娜的手。

其實就算現在當紅，花娜娜早就是這樣子了，不需要等不紅。

「呃……其實這樣比較輕鬆，你們不覺得嗎？」花娜娜臉色慘白。

「這麼說，難道Hana你……」奈奈子打量著她。

「當然不會。」花娜娜趕緊否認。

「我就知道，Hana的優雅神秘氣質怎麼說都不可能會消失的呀！」

花娜娜笑得很心虛，趕緊前去會見今晚的第一個貴賓。

優雅神秘又怎麼樣？巨星不尿尿、名模不會摔倒的嗎？對工作負責當然要完美，但是私底下就不必了吧？但要是堂而皇之的表露出來，又好像是罪過……唉！

又是不夜的開始，暗藍色的慵懶光線，南方島嶼的裝潢設計及爵士輕音樂，一處又一處坐在沙發上聊天的男人女人，只有主要走道才打燈，而走道是由霧面毛玻璃所鋪設而成的，底下七彩霓虹燈隨著音樂不時變幻燈色，這裏有著虛幻美麗的情境，讓人放鬆，也讓人不想離開。

而調酒吧檯是貴賓專用，只有貴賓才能預約到皇后，皇后一向只在調酒吧檯前見男人，這是花娜娜自訂的條規。

「我在美國，每天都看你的網志。」黎炎鼎搖了搖橙色的酒。

「你有留言給我嗎？」她問。

「沒有，我想反正都預約了，遲早是要見你這位皇后一面的。」

花娜娜一笑，此時的她戴著褐色隱形眼鏡，看來迷離又神秘，劉海蓋住了眉毛，削薄的長髮使得她在輕盈外還有一絲叛逆，每眨一次眼，又長又濃的睫毛就搧得男人心癢，豔紅的唇瓣更是常常吐出發人深省的話。

誰也不會想到褪下這些武裝的花娜娜，是個懶散又沒神經的河童女。

一切都是為了錢哪！花娜娜一轉頭，露出哭喪的表情。

「我這次回台灣，是要辦理離婚的。」黎炎鼎對第一次見面的女人說出了秘密，不，也許不算陌生，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在世界各地看著「志人」點閱率排行第一的「寄放處」吧！

他也是，在網志上的Hana像是每個人的朋友，他每天都在網頁上看她，因此對於Hana早已不陌生，而第一次見面就能向她傾吐心事，這或許是她的魅力。

「為什麼？」她知道他的妻子是國際影星尹薔薇。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覺得婚姻對我們來說很沒有意義吧！從頭到尾，我們給彼此的自由和空間都很足夠，也是有了一樣的共識才結婚，可是這七年多以來，過著和戀愛時沒什麼不同的生活，卻會奇怪的想著，那麼，我們為什麼要結婚？」黎炎鼎啜了一口酒，「愈想愈感到可怕，就不敢想了。」

花娜娜默不作聲，思考著他話語中的意義。

「這次回台灣，就是要拚著這一時的勇氣辦好離婚手續，不想再拖下去，因為對我們都沒好處。你知道吧？我弟弟就是SKY國際娛樂的總裁黎焰，他替她安排了一支香水廣告，就在台灣拍攝，剛好我也有空檔，所以一起回來了。」

「黎焰？那個風流又獵豔無數的大亨？」花娜娜問。

「呵，是啊，你說話真坦白。」黎炎鼎笑了。

「這陣子又因為恐嚇案而被青木瓜週刊重新追他跟周婷婷之間的私人恩怨，每個人想到黎大亨都會這麼覺得吧。」

「那件事我不清楚，但我總覺得黎焰不是那樣子的人。」

五年多前，有個接受SKY國際娛樂培訓的玉女新人周婷婷跳出來指控黎焰跟她進行桃色交易，她依約前去他投宿的飯店房間，獻出處女之身，他事後裝作沒這回事，不但沒幫她安排任何工作，而且當她質問他時，他還以極囂張的態度怒斥她是想紅想瘋了，將她趕出培訓班。

從此，周婷婷被封殺，轉投任何經紀機構都碰壁，只因大家都不想得罪黎焰，她因而消失了……

後來再有她的消息，就是現在黎焰被恐嚇，青木瓜週刊認為是她爆料，於是重新追蹤這個根本還沒出道就殞落的星星，沒想到她在酒店陪酒。

一個惹到火爆大亨黎焰的例子，讓所有的人見識到黎焰的自私無情。

「他們叔嫂的感情聽起來不錯。」花娜娜不願在黎炎鼎的面前批評他的親人。

「是啊，只要是美女，他都能征服，還好當年他沒跟我搶尹薔薇，要不然我可能一直單身到現在，這也證明我的魅力和才華不輸他。」

花娜娜想了想，忽有所感的笑問：「如果花心大少黎焰在你們離婚之後馬上接近前大嫂，你會怎麼樣？」

「他不會這麼做吧？你怎麼會這麼問？他有來找你喝過酒嗎？」

「呵，沒有，他預約下個月，只是聽你說了這些事情，加上我自己的想法，覺得花花大少黎焰沒理由有征服不了的女人。當然，黎大哥你也很有你的魅力，只是就個性上來說，他的野心和自尊會讓他基於慾望使出各種手段來贏得美人心，而且也很少女人不被他那一套誘拐。」花娜娜從以前看人便看得十分透徹，微笑的又說：「我是說，如果發生這種情形，你會怎麼想？」

黎炎鼎倒沒想過這個問題，雖然已走到離婚這一步，但是兩人都恢複單身後，黎焰要是跟尹薔薇走得太近，他又該如何？他能如何？

「所以我奉勸黎大哥，最好再跟大嫂談一談，弄清楚你們離婚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再來決定要不要簽字。」花娜娜性感而貼心的微笑，故意不把話說得太明白。

黎炎鼎卻覺得大有收穫，向來謹慎的他怎麼沒想得這麼徹底？

「你說得沒錯，這讓我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尹薔薇在我們新婚後不久去了中國拍戲，跟一個臨時演員發生過短暫的戀情。」他對她微笑。

花娜娜挑了挑眉，原來黎建築師對於愛妻的心情是如此寬容而深沈的。

黎炎鼎心想，她說得對，就算離婚了也要把事情攤開來研究清楚，以免之後發生什麼複雜的情事，讓他想計較也沒有立場。他慶幸今晚跟Hana有了愉快而平靜的談話，也難怪她盛名纍纍，因為她是男人和女人最佳的心靈伴侶。

「告訴你」PUB今晚沒有樂團演出，黎焰坐在二樓VIP包廂，看著筆記型計算機。

真的要加入網絡世界嗎？

繼言拓給他的刺激後，他時時刻刻都在想這個問題，尤其是尹薔薇給了他那張紙條後，他很需要見Hana一面。

因為他一直在找一個女人可以扮演他的真愛，讓尹薔薇知道他也會愛上別人，那女人毋需是名媛淑女，也不需要太過絕色，那樣一看就知道是臨時找來的，他要外表不會太遜色又心靈高貴的女人。

Hana是他萬中選一，最能扮演這個角色的女人。

尤其她寫的，偷偷跟在你後面，與你的影子重疊。那麼，我們的心與心就沒有距離了……還真是讓他滿意。

但是，虛擬空間裏一頁又一頁的網志內容，不是假裝幼稚的注音文，就是完全看不懂在說什麼的火星文，他堂堂一個SKY國際娛樂集團的總裁，真的要加入這個網絡世界嗎？

言拓都加入了啊！

「身價千億的黎大總裁該不會化身為一個很夢幻的暱稱在玩網絡交友吧？」楊尊手拿啤酒，坐在他旁邊。

看得太投入，害他沒注意到有人走過來，黎焰蓋上筆記型計算機的蓋子。

「是現實生活中的女人都讓你玩遍了，沒什麼有趣的了，接著想把魔爪伸到網絡嗎？」衛可仲果然一開口就沒好話，但也很實在。

「女人百百種，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會玩遍啊……」柳浪慵懶的說。

「柳浪，你為什麼又回來台灣？」黎焰怒聲問道。

「呃……因為在柑仔音樂學校修習完成之前，完全不能跟她碰面，所以……」

「那你也不需要一直回來呀！」黎焰就怕「野馬金三角」搞壞，讓他賠錢。

「走在大街的女子，或許你哪一天會經過我……」楊尊喃喃。

「我不是蓋上了嗎？為什麼還硬是打開來看？」咬著雪茄的黎焰差點把煙草吃下去，這些家夥真是讓他疲於應付。

楊尊念的是設在桌面的Hana面版之一，「寄放處」的標語。

「喔，『銀座十二樓』的Hana呀？」衛可仲饞相畢露。

「不要出現那種臉！」黎焰真是受不了他。

「你不愛尹薔薇了嗎？」楊尊問道。

「她是我大哥的女人。」

「我看你換盡了全世界的女人，在媒體和八卦雜誌演得轟轟烈烈，只是想讓她看看你也會愛上別的女人吧？但是手法拙劣得連我都想丟香蕉皮了。」

黎焰繼續抽著雪茄，把筆記型計算機移回自己面前，點擊著「我的最愛」，進入「志人」的「寄放處」部落格。「所以我才物色看起來很像我要的那種女人，Hana可以，不正經，太火辣，屬於性感尤物那一類型的女人，跟我熟識的人一看就知道我只是在打發時間，要嘛就選知性美麗又低調的女人，看起來很像可以跟她認真的那一種，那麼，就不會引起懷疑了。」

「說來說去，還是不想輸給尹薔薇，不讓她知道你還是牽掛她的這件事呀……」柳浪靠著椅背，讓長髮蓋過他的五官，閑散的說。

「不管是不是，我都不想讓她以為我沒有她不行。」黎焰狠狠的說。

這或許是河童女說的，每個男人都有不欲人知的那種脆弱，他唯一過不去的可能就是尹薔薇。他和尹薔薇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也沒有踰矩過，但是很久以前他們明明對彼此有意思，都在等對方踏近一步，對於男女之間的追逐都是高手的他們，知道誰主動誰就輸了，也知道不管誰先踏出去，另一個一定會馬上接受，那般的熱烈，卻又互相吸引……

可惜，這場刺激的攻防戰曆時太久，尹薔薇不知是賭氣或是想佔上風，突然嫁給同樣是才華洋溢，卻成熟穩重多了的建築師黎炎鼎，那是他的親大哥。

黎焰覺得，尹薔薇好像是故意給他致命一擊，教他永遠記住這個痛。

而這些年來他經曆各式各樣的愛情，遊走於各式各樣風情的女人身邊，一舉一動都被媒體報導，但從沒對失去尹薔薇的往事釋懷過，或許得不到的永遠最美，就像他也懷疑她婚後不久到中國拍戲，曾跟她傳過緋聞的臨時演員孫偉，也是她向他耀武揚威的動作，但這些攻防只有他和她瞭解。

「難怪周婷婷會恨你，她為你犧牲那麼多，你卻想找別的女人來氣另一個女人，唉！自作孽，不可活。」楊尊無關緊要的歎了口氣。

「你有一天被周婷婷殺了也是活該，我不會救你。」衛可仲附和。

「誰要你救？」黎焰怒瞪著他們，「我承認，當年對周婷婷的態度太過強硬，這也是我面對她的恐嚇及黑函攻擊一直默不吭聲的原因，但並不代表她所指控的惡行是真的，我懷疑周婷婷當年是遭人設計，才會誤以為兇手是我！」

「FireMan，三十二歲，身材鍛煉有素，職業是……」楊尊忙著敲鍵盤，逕自念出內容。

「餵！你們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黎焰快氣瘋了。

「職業是工人，嗜好是做愛、賺錢、陷害朋友……」柳浪也熱心的幫楊尊建立黎焰的檔案，並提供資料。

「等等，你們幹什麼？」黎焰感到不妙，衝過去想阻止。

柳浪和衛可仲一邊一個，將他架住。

「專長是幻想自己是拯救天下美女為己任的白馬王子，實際上卻讓她們哭！缺點是只要有錢賺，就不管你是朋友還是敵人，暴躁，自以為是。優點……優點……」衛可仲發現竟然想不出黎焰的優點。

柳浪連忙開口，「那個空白就好。接下來我提供。教育程度是小學，理財觀念是無財可理，外型是只有魚比他帥。」

楊尊動作迅速的打字送出後，黎焰才掙脫那兩個男人的箝制，趴到筆記型計算機前。

原本想要刪掉檔案，但是……他不敢置信的眨眨眼，楊尊不愧是警官，這麼短的時間，不但鍵好了資料，就連給Hana的留言也幫他送出了。

你好，仰慕你很久了，一個月二十萬，讓我為所欲為吧！

這下，檔案也不用修改了，無論如何，皇后Hana都會看到這個留言。

「你們三個！」他想追殺他們。

但同是修羅門出來的菁英，他們三個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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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好，仰慕你很久了，一個月二十萬，讓我為所欲為吧！

花娜娜盯著留言版的，起先不以為意，網絡上不僅有很多變態癡漢，而且還有很多人有妄想症，想要包養、援交的人，每天都有。

她不曾動心過，因為一來她本來就不是以賺男人錢為己志的那種拜金女郎，二來只能在網絡上用金錢交易的男人，不是醜老禿，要不就是有暴力傾向。

點進那暱稱為「FireMan」的網頁，只有一張夾著煙的手的照片，以及他的自我介紹。

花娜娜一口煙一口巧克力，瀏覽一遍，然後大笑出聲，「哈哈……阿賣，你看這個人，好酷喔！」

她抓起了一個縫得亂七八糟的青色螃蟹布偶，把臉埋在它泛黃的柔軟大肚上。

這個螃蟹布偶是花娜娜國中家政課的作品，因為粗心加上不專心，所以兩邊的大螯縫得一上一下很不對稱，而且左邊塞滿了棉花，右邊明顯少了三分之一，還因為她一邊縫一邊跟旁邊的男生打情罵俏，原本三對腳，被她不知不覺縫成一邊四隻、一邊兩隻，且嘴巴忘了擺正，變成嘴角下垂。

這是一隻長得很醜所以很不快樂的螃蟹，當時的家政老師這麼說，惹得全班同學哈哈大笑，還有個過分的男同學用台語取笑它是「阿醜」，抓著大螯到處巡迴展示，體育課時當作躲避球踢來丟去，最後搞得髒兮兮的。

可是無論環境如何變遷，她的年紀不斷的增長，始終沒有丟掉這個泛黃且縫補過多次的螃蟹布偶，因為它是她最好的朋友。

「什麼？你說這個人三十二歲，至少不會比老頭子糟，叫我不妨認識認識？」花娜娜很認真的「傾聽」，還順口接道：「是啊，我也這麼覺得，一般上網想釣美眉的男人，哪個不是說自己俊帥又年輕、深情又專情？可是這個人卻坦白自己是工人，還很瀟灑的說自己只有小學畢業，嗜好是做愛。哈，我就喜歡特別又誠實的人！」

她把剛才還寶貝得抱在懷裏的阿賣隨手往後一丟，敲起了鍵盤。

為所欲為可以不包括我不想做的事嗎？

神秘又頗有身價的Hana即使知道拿了錢必須盡心盡力，但仍不忘展現驕傲的個性，因為她相信Hana絕對有資格不受制任何一個男人，即使租了她。

留言送出，卻見他有網志更新的New紅字在閃，原來在她正瀏覽著他給她的留言和他的網頁之際，這男人正寫下了他的第一篇文章。

因為朋友陷害，所以我有了這裏。既然是免費的，不寫不白寫。

我曾經想要擁有的女人，在夢裏上她無數回，今天留下了讓我血脈僨張的紙條──哪裏僨張，請自己想像──但我卻讓她空等，因為我怕忙到一半，她的丈夫會從背後砍我一刀，而且我並不想讓她知道事隔十年，她還是我的心頭恨。以前因為自尊錯失了最美的一段，今後也將繼續攻防下去，請多多指教。

花娜娜看著這簡短卻每個字都放蕩得飽含了極大個人性格的文字。

這是第一次在網絡上的文字能吸引她，她一直覺得網絡世界再也沒有人能駕馭文字勝過她，這倒不是文筆好不好或是讀了多少書的關係，通常在網絡上的文字能吸引人的，都具有強烈風格，而不像市面上的名作家那麼匠氣。

可能同時在在線的關係，他很快就回覆了。

我只是工人，你確定？Hana的世界充滿了高貴的香氣、古典樂、紅酒、雪茄、美味鵝肝，水晶指甲將你堆砌得那麼美麗，你適合跟工人一起生活嗎？

花娜娜先去冰箱拿了一排養樂多，每瓶都插一根吸管輪流喝，還不小心滴到運動服，回到計算機前看到這一則留言，忍不住笑出來。

只要工人出得起一個月二十萬，並且照我的意願過生活，那麼我也可以跟你同步。

然後，今夜的留言就到此為止，FireMan沒有再回覆，可能關機了吧？

世上哪有一個月收男人二十萬，不但不聽話，反而還要男人照她的意願過日子的出租女郎？

花娜娜就是這麼異想天開，而且理所當然，反正她也不是認真的，雖然還滿希望可以成真，因為她真的需要錢，好想盡快還清債務，去意大利啊！

SKY國際娛樂雙併大樓的透明空橋上，言拓見到大總裁黎焰就在前方，不由得追上去，吃味的朝他吹了聲口哨，挑眉道：「沒想到偉大的老闆一出手就是狠招，難怪你今天會成為黎大亨。」

「什麼東西？」黎焰一怔。

「FireMan竟然一個月二十萬包下Hana，而且任她為所欲為，唔……」

黎焰不等他說完，趕緊摀住他的大嘴巴，將他拖到A棟柱子後。

「你怎麼知道是我？」

「你是『焰』嘛，不就是火嗎？Fire.而且那些討人厭的嗜好、專長、缺點，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也沒有第二個人會自大到把這些可怕的東西全寫上去，完全不怕讓人知道。明明確確把自己當作世界中心的存在的男人，就讓我想到我好像認識這麼一個人，直接聯想到是總裁你。」言拓不以為意的說。

「其實呢，我是被陷害的。」黎焰想解釋自己沒那麼自大。

「就算是被陷害的，也沒有差別，擁有那些嗜好、專長、缺點的人，不正是你嗎？」

黎焰冷哼兩聲，「謝謝你。」

「不過你放心，目前應該只有我猜到。我所遇到的那些煞Hana煞得要死的男人都在猜，出得起二十萬的工人是誰？他們太笨了，受到『工人』這兩個字的影響，所以猜不到是你。」言拓非常得意自己如此聰明。

「不要告訴別人，知道嗎？」黎焰的一雙利眼瞪著他。

「我知道。你昨晚的留言怎麼沒有下文了呢？」

「因為惶恐啊！」黎焰又恢複平日優雅尊貴的華麗模樣，瞇了瞇那迷人的電眼，抽了一口煙後說道：「你知道，我又不是真的工人，而且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跟好像飄在天空的Hana同居，再說那個二十萬的留言是幾個沒人性的王八蛋擅自幫我寫的，我只是看見她回覆，順勢試探一下而已。」

「原來是緊張啊！」言拓分析道。

「什麼緊張？才不是緊張！」黎焰怒斥，心跳卻莫名的加快。

「我知道，這種緊張跟愛情不一樣。在網絡仰慕Hana那麼久，如今要跟她真實接觸了，難免會不知所措，而且我們是在現實生活中呼風喚雨的男人，又不是資深的網絡宅男。」

對，就是有如見網友這種感覺生疏卻又前衛的惶然。

「你可以先在『銀座十二樓』跟Hana喝一杯，再談二十萬的事也不遲啊！總裁，你到底排到民國幾年啊？」連言拓也不耐煩起來了。

黎焰實在不太高興，言拓這種語氣好像表示連他這個屬下都見過她了，但是號稱情場獵人、獵豔聖手的大企業總裁怎麼似乎不太行的感覺？他不同意，言拓是耍奸詐，用浪漫美麗的文字包裝他自己，才會成功的。

想一想，他突然感到不太對勁，自言自語：「好像是這星期五？」

「那快到了，恭喜你。」言拓感動的伸出手，與他握了握。

「嘖！走開！」黎焰火大的甩開他的手。

尤惠琳看見他們倆，上司與屬下的感情竟然這麼融洽，也不禁笑了。

「黎先生，你上次問到黎建築師和尹薔薇小姐的行程，剛才助理回報，說他們兩位這三天都待在飯店房間裏，期間黎建築師外出都是為了工作。」她報告。

「嗯。」原來他們的感情還這麼好，那次的紙條只是春風得意的尹薔薇在故意試探他是不是想她想得隨招即來吧？還好他沒有立刻前往，否則被她將一軍就難看了。

這週五終於要和Hana見面，如果她跟網絡上及男人們口傳的沒兩樣，可以獵下來做為出租情人的話，那麼他要讓尹薔薇痛心，Hana既不是典型的尤物、辣妹、拜金女郎，是看起來很值得男人愛的那種，他要讓尹薔薇真正的相信他不是永遠都為了失去她而牽掛，他也會為了別的女人動心。

「銀座十二樓」的梳妝室，栗色削薄的中長髮讓花娜娜看起來知性帶點狂野，劉海稍稍掩蓋她迷離的雙眼，褐色隱形眼鏡讓男人向來只能被她看透，而男人不能完全解讀她，她在鏡子前將濃密的睫毛刷得又挺又翹，拿著刷筆的修長手指前端是時髦的紫色水晶指甲，準備好好的迎接週五這黃金時段。

這時，花娜娜才想到，對了，黎焰是今晚的貴賓。

每個男人的背景資料和最近做了哪些事，她都會研究，黎焰的風流花心和狂妄是眾所皆知的，記者們總是形容他有多麼能幹、他的王國多麼龐大、他是多麼闊氣，尤其他又喜歡張揚他自己的豐功偉業，登在封面的照片若不是被拍到跟哪個大美人上汽車旅館，就是激情的車震朦朧照，反正是一個玩得起遊戲、賠得起人生的狂野獅子。

還有，他曾經跟周婷婷搞桃色交易，卻翻臉不認人，是個無情霸氣的男人。

她還額外的從黎炎鼎那裏推敲出一些關於他們之間的故事。

她直覺的就無法喜歡那個男人，但是她的工作是不能顯露個人喜惡的。

換上了疏離誘人的笑容，移向調酒吧檯時，花娜娜倒退好幾步。

他……他不就是她在便利商店遇過兩次的男人？她怎麼會沒想過他就是黎焰啊？

天哪！他見過她「河童很忙」的樣子，他知道她那討人厭的模樣和習性曾讓搶匪崩潰，而且她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Hana，你要去哪裏？」唇紅齒白的方乃幸是俱樂部負責人。

「我……我……那個來……」花娜娜佯裝腹疼。

「不是前天才結束的嗎？」方乃幸問。

「你怎麼知道？」她面露質疑。

「因為你明明是生理狀況很好不會經痛的那種女生，而且已經是第五天沒什麼了，卻裝死裝活，硬是叫我買三碗大的紅豆湯圓。」方乃幸詳細說道。

花娜娜不得不站直身體，恨恨的走向調酒吧檯，還瞪了他一眼。

不會的、不會的，Hana女王跟河童很忙的樣子差那麼多，他絕不會認出她。

「我們好像在哪裏見過？」已啜了一杯酒的黎焰轉頭看她。

「是嗎？每個男人都這麼說。」花娜娜力持鎮定，在他旁邊的高腳椅坐下。

「但我不會對每個女人這麼說。」

「那只有把每一個女人都抓出來問，才知道是不是真的囉。」

黎焰笑了。Hana這個女人果然有意思，光是這麼幾句應答，他就知道她不是一個容易被歸類的女人，既不會針鋒相對，也不會故作清純假裝口拙，而是用她的天賦及後天累積的智慧來思考事情。

而且她真的美麗，她的美不是那種五官的精緻或是裝扮的技術，是舉手投足間具有她個人的風情，褐色隱形眼鏡也很普通，但她若隱若現的電波透過褐色隱形眼鏡有一下、沒一下的閃現，反而更教人心動，不知道這是後天練習出來的成績，或是她本身就有這種魅力？但她太自然，讓黎焰也佩服。

不過，他確實覺得在哪裏也遇過這種有一下、沒一下展現慵懶舉止的女人。

「我每天都看你的網志，不知道你這麼難約，竟然連我黎焰都要排上半年，不過今晚一見，果然值得。」黎焰拿出一盒雪茄，挑了一根，湊近鼻子嗅了嗅，再用特製的瓦斯槍點燃，深深吸一口。

「Robusto？」花娜娜聞到煙味後，情不自禁的直直盯著他嘴裏的雪茄。

「你知道？」黎焰微感詫異。

「呃……因為見的男人多了，自然會知道。」其實她是煙草愛好者，但這是私底下的興趣，花娜娜不讓任何人知道她的那一面，而且好的雪茄她買不起呀！黎焰是她第一個見到抽這個牌子的雪茄的男人。

「誰還會抽這個牌子的雪茄？」黎焰想了一下。「我認識那麼多人，想不到還有第二個，因為抽雪茄太傷肺，要是身體不夠健康，或是沒有每天大量運動的習慣，一般人是不會像我抽得那麼頻繁，而且Robusto是那麼濃的煙草。」

「你每天大量運動嗎？」花娜娜好奇，沒想到他對雪茄那麼瞭解。

「包括做愛喔。」黎焰大剌剌的說。

她友善好奇的眼神馬上消失。通常來到俱樂部，可以坐上Hana貴賓席的男人都會保持高貴優雅而有風度的一面，不管是想在她心中留下好印象，或是被年費二十四萬的層級感影響，她知道就算那男人私底下可能有非常惡劣的名聲，但到了這裏，每個都盡量表現出好的一面。

哪像這個金髮大少，才聊沒幾句話，就赤裸裸的說出那兩個字，她忽然聯想到了網志上的工人「FireMan」，不禁微微一笑，心想，他們還真像。

黎焰見她居然不失氣度，淡淡的笑了，他常常欣賞不同風情的女人，但若即若離卻又跟他保持一定的友好親近關係的女人，能拿捏得宜，她還是頭一個。

「廢話不多說，如果我想包你，你出價多少？」他更直接的講價。

「有誰跟黎大少說過，我Hana是可以帶走的？」花娜娜不悅，他這麼不尊重女人，好像將她當作物品，而且如此蠻橫。

「一個月二十萬，行嗎？」他似乎沒聽到她的問話。

「不是沒有比這更高的價錢透過關係傳到我的耳裏，但都是間接的，還沒有人能在調酒吧檯旁直接跟我開口呢。」

「三十萬？」黎焰再跟調酒師要了冰塊。

「黎先生，這不是錢的問題。」

「四十萬？」

「我在這裏自由自在，還能見到不同男人開眼界，何必被綁住？」

「五十萬？」

「失陪了，不足的鐘點我賠給你。」花娜娜皺眉，離開高腳椅。

但轉身離去的她，手腕卻被男人牢牢握住，將她使勁轉了回來。那是不容拒絕的力道，花娜娜頭一次遇到這麼霸道的男人，忿忿的轉頭，看見黎焰正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墨藍色眸子裏的自負非常旺盛，好似他胸有成竹，且非要不可。

「經理！方經理！」她不理他，甩頭就叫。

「你不需要錢嗎？方經理替你還的卡債不是三百萬嗎？我追加了兩百萬，湊整數給他，向他買了你的債權。」黎焰笑道，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竟然已經買下了她？而且還打聽了她的背景和工作相關原因！花娜娜訝異於自己對黎焰這個男人的不瞭解，這麼先發制人且下手為強，灑了再多銀子也在所不惜，只要他想，難怪他會成為史上最年輕的白手起家商業鉅子，難怪他的跨國集團會如此龐大。

而且方乃幸怎麼可以把她的秘密隨便告訴別人啊？

「方乃幸！」她氣憤極了，不由得大喊。

方乃幸不得已，只好出來解釋，「沒辦法，我弟弟是宅男，他跟你一樣突然著迷於某個品牌，現在迷上了霹靂布袋戲，只要哪裏有慈善拍賣會就跑去買，一尊十八寸的素還真要價十萬元，他竟然連葉小釵、鬼王棺那些相關人物都買了，我沒有那麼多現金，只好……」

黎焰耳尖，立刻問道：「等等，我想知道著迷某個品牌跟『宅』是同一件事嗎？」他不希望Hana有一絲一毫跟那一類的生物扯上關係。

「我弟弟是宅沒錯，但他可是個美少年喔。但是Hana怎樣，我就不知道了。應該不會吧？」方乃幸打量了下花娜娜。

「我宅不宅，關你們什麼事？」花娜娜想擺脫黎焰。「放開。」

「怎麼不關？你的債權已經在我手上了。」黎焰露出邪惡而強勢的笑容。

「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我死也不幹。」花娜娜不妥協。

「好吧，如果你是那種給了錢就搖搖尾巴過來的女人，也就不是Hana了。反正我錢已經給了，也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你慢慢想想。」黎焰看見她眼裏的倔強，也就識趣的放手。

他雖然常常幹些強人所難的事，但在男女之間從不如此，那有違他的能力和魅力，他黎焰本身便受人愛慕，毋需強迫。

她在他眼裏就那麼高貴嗎？這倒是讓花娜娜疑惑，他是不是把她想得太美好了？但是不強迫她就好，既然跟俱樂部沒了債權關係，她也樂得輕鬆，是黎焰自己說要放她自由，她露出愉悅的笑容。

下班後，她頭也不回，從後門溜走，坐出租車離開。

太好了！

便利商店裏，花娜娜想為終於獲得自由的自己慶祝一下，所以籃子裏面放了好多零食，以及可爾必思，最後再選了兩瓶紅酒，到櫃檯結帳。

正在玩賞幾個小小霹靂公仔的方乃寬聽到聲響，立刻把公仔收好。

他邊刷條形碼，邊打量眼前這懾人的神秘大美人，看得目眩神迷。她的褐色眼瞳好誘人，她的慵懶氣息也很迷人，可惜他雖是美少年一枚，卻是個畏畏縮縮的宅男，唉！

此時，有人衝了進來，待他們倆看清楚是上次那個搶匪，搶匪也迅速用菜刀脅持花娜娜。由於河童裝扮與這懾人的美麗模樣差得太多，搶匪也沒認出來。

「把收款機裏所有的錢都拿出來！」搶匪大聲喝道。

「是、是……」方乃寬覺得真倒黴，連忙把零錢和鈔票都拿出來。

「女人，像你長得這麼漂亮，不要那麼晚還出來，壞人很多的。」搶匪還不忘調侃。

「是嗎？那要看看誰比較壞。」花娜娜非常不耐煩。

「哼哼，還挺嗆的。」

雖然菜刀架在頸間，但花娜娜還是老神在在，拿起一瓶結完帳的紅酒，手一揚，惡狠狠往櫃檯一敲，握著呈鋸齒狀的玻璃瓶口，往後指著搶匪。

又被同樣的巨響嚇醒的搶匪，拿著菜刀的手已微微發軟，面對逆轉的情勢，連退了好幾步。「怎麼會這樣？」

花娜娜步步逼近。

最後，搶匪大哭著奔出門口，還不小心撞到一個男子。

黎焰不悅的瞪視那個莽撞的矮冬瓜，卻覺得戴安全帽的背影好像之前在這裏遇過的搶匪……待他回頭，看見有個眼熟的栗發女郎，手裏拿著紅酒破瓶口，而地上則是一攤紫色酒液，她嘴裏還叼著更眼熟的Robusto雪茄。

「Hana？」黎焰不想相信，那應該是他在俱樂部抽到一半的雪茄。

「黎焰？」花娜娜嚇到嘴裏的雪茄也隨之掉到地上。

天哪！依這熟悉的場景及撿人煙尾的怪異行為，不要跟他說，之前遇過幾次令他為之色變的河童女就是Hana？

而花娜娜也察覺到這一點了，曾經讓他看過私下非常邋遢而囂張行為的那個她，跟他一向迷戀而高高在上的Hana女王是同一個！她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是就讓他硬生生的碰上了，但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啊！

「不要跑！」黎焰莫名其妙的怒火衝天。

「不要過來啦！」花娜娜馬上躲到泡麵架後面。

「幹嘛跑？」

「那你幹嘛那麼生氣？剛才在俱樂部不給你面子，你都還露出微笑呢！」

「還敢講？不要提俱樂部了，你讓我徹底幻滅！」

「我又沒有叫你幻想。」花娜娜抗議道。

「你在『寄放處』的網絡世界根本是作假的。」

「哪有？我在俱樂部的美貌和深度沒讓你失望吧？」

「可是你私底下卻是頭上夾著鯊魚夾、腳上穿著拖鞋，還可以讓搶匪崩潰的河童女！」他怒吼。

花娜娜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但這又不是她的錯。

「所以……你還想買我嗎？跟這樣的我相處，還是免了吧！」她害怕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也對，像他這麼優雅又井然有序的金髮大少，絕對無法忍受像施曼蓮描述的那種明明住在高級大廈，卻滿地垃圾的女人跟他住在一起，而且他也見過她叼著煙、對著手機講沒營養的話的廢柴模樣……可惡！網志裏那寫著「偷偷跟在你後面，與你的影子重疊，那麼，我們的心與心就沒有距離了」的女人，竟然真的是一個很忙的河童。

「你出來。」他雙手叉腰。

「你不會殺了我吧？」

「你出來就是了。」

花娜娜可憐兮兮的走到他的面前，這下再也沒有先前那冷豔的架式，黎焰的腦海閃過每一次穿了油漬洗不掉的運動服的她，每一次在這間店裏拖著討人厭的步伐往前走的歐巴桑模樣……他不由得閉了閉眼睛。

明明就是同一個人，他怎麼會沒聯想到呢？

「我問你，這排養樂多你打算怎麼喝？」他指著她已結完帳的養樂多。

「不拆開，每罐都插上一根吸管，一口氣喝完啊！」

「這雪茄……」

「你忘在吧檯上，我撿起來抽。」

「你最好的朋友？」

「你又不認識……它是我的同居人，一隻大螃蟹……」

黎焰再也忍受不了，大聲吼道：「你這個女人！」

「幹嘛啦？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生活，然後又吼我？」

「我不是在關心你！」嗯，他還加了一項：河童宅女都很自我。

「不然幹嘛過問我的生活？」

「拜託你不要再擅自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那我欠你的五百萬……」

「錢錢錢！本大少並不缺錢，你以為我會跟你要錢嗎？」

「啊，那就太好了。」花娜娜真不敢相信她竟然會遇到這種好人。

「但我也不是開慈善事業的，我需要冷靜！你叫什麼名字？你的手機號碼給我，等我想到還能怎麼利用你，再跟你說。」黎焰拿出筆記本和筆。不愧是商業鉅子，即使是大失所望，仍不會忘記物盡其用。

「好像被警察大人開罰單喔！」她憨笑的說。

「一張五百萬元的罰單，到底是罰你，還是罰我這個冤大頭啊？不要再露出那種討人厭的笑容了，要是你敢讓我不開心，我保證讓你有接不完的罰單，我要你連本帶利的還我！」黎焰惡狠狠的提出警告。

「好……啦……」她只得不情願的拖長音。

「不要拖長音！」他真難過，Hana怎麼會是這種女人？看來他沒發現的事還有很多，他也不想再發掘下去了。

他看了眼她寫在本子上的名字。花娜娜。

連名字都這麼Q版，真是夠了，也難怪她會叫Hana.

一切只是真實的衍化，她沒有騙人，是看網志的男人們太會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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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尹薔薇和黎炎鼎在飯店長談了一個早上後，終於有了共識。

坐在一旁的黎焰拿出鋼筆，在離婚協議書上見證人那一欄簽名。

「今年才剛開始，還沒來得及參加婚禮，竟然先見證了離婚，真是觸黴頭。」他把鋼筆放回胸前的口袋，優雅的向後靠在椅背。

原來是回台灣辦離婚的，難怪尹薔薇約他，黎焰再次慶幸沒被耍。

「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我給的六萬元紅包也夠大的了。」黎炎鼎說。

「是因為紅包，你才簽名的吧？」尹薔薇當然瞭解他愛錢。

「不，應該說要是他不願意，這個紅包也會給別人，他不如搶下來。」黎炎鼎也優閑的向後靠，微笑的說：「黎焰，你還是喜歡什麼事都佔得機先啊！」

「不包括新年第一對離婚的見證。」黎焰起身，就要離開。

「焰，為什麼月初我派人送信給你，等了一個星期你都沒來？」尹薔薇問。

兩個男人同時怔住。

黎焰沒想到她竟然選在這個時候說出這件事，是以為離了婚就可以公然對他投懷送抱？還是對失約的他懷恨在心，故意要讓大哥懷疑他們離婚是為了他？

黎炎鼎的一雙眼在他們叔嫂兩人之間來回。難道Hana那個女人真的猜中了？

「你要是再爽約的話，拍到一半的法國香水廣告，我就不拍囉。」尹薔薇靠近黎焰，依在他的臂側。

「大嫂……」黎焰非常後悔自己風流形象深植，深怕沒辦法向大哥解釋。

「不用再叫我大嫂了，我已經離婚了，而你又是單身，炎鼎也知道我們在我跟他結婚前就認識了呀，不是嗎？」尹薔薇雙手環勾著黎焰的手臂，笑吟吟的說：「我們是朋友了，像以前一樣叫我Rose就可以了。」

真是最毒婦人心，曆經十年的攻防戰，她離了婚還不忘報仇。

「薇薇說得沒錯，你們好好的培養感情吧。」黎炎鼎整理資料，就要離開。

「誰說我是單身？我有女朋友的。」黎焰澄清，推開她的手。

「誰呀？你的女朋友遍及世界各地，誰不知道？」尹薔薇不以為意，八卦媒體幾乎每個月都有這位俊美的金髮大少載著不一樣的美人，開遊艇、飆快車的新聞，但她知道黎焰根本不愛她們，因為他心裏只有她，那得不到的愛。

如今跟黎炎鼎離婚，總算可以再續前緣，她想，黎焰一定等得不耐煩了。

女人太多，果然不能讓尹薔薇在意，反而還被看穿了，但是房裏不是只有他們兩個，還有準備要離開的大哥，黎焰再怎麼不擇手段，也不會傷害自己的親大哥，而且他現在還不知道究竟要把尹薔薇放在哪個位置！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讓大哥認為，他們夫妻離婚是因為他跟尹薔薇有什麼。

尤其，當初每個人都明白尹薔薇和黎焰是互相有意思的。

偏偏黎焰的腦海裏充滿各式各樣的美女，一時之間實在沒有一個特出到可以說出來，好取信於人的對象。

這時，那個鯊魚夾浮現心頭……

「我最近被一個神秘又有氣質的女人征服了。」黎焰說。

「什麼？」尹薔薇一怔。

「她姓花，是在便利商店常常會碰到的那種小女生，眾所皆知，情史豐富的男人最後都會懾服在清純奧秘的少女手上。」黎焰說得相當有自信。

「是嗎？她在哪裏？給大哥引見一下吧。」黎炎鼎走了過來。

嗯？黎焰只是在情急之下想到她，原以為若是尹薔薇繼續逼問，有了具體的形象和認知，他可以對答如流，通過這一關，沒想到想見她的反而是大哥？可見大哥對他這個弟弟相當不信任。

反正她欠他五百萬，又才剛退出俱樂部，現在應該沒事做，他用債主的身份逼她立刻現身，又有何不可？

大白天，花娜娜穿著破爛運動服，在客廳裏滾來滾去。

接到黎焰的電話，她還以為是在作夢，之前在俱樂部工作，很晚下班，她都是從淩晨睡到中午，誰都不能改變她的習性，就算欠了對方五百萬也是一樣，只是在聽到黎焰說「半個小時內不趕到，我就在『寄放處』揭發Hana的河童形象」後，她立刻彈跳起來，跪著說馬上到。

果然，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更沒有白還的五百萬，他沒有把錢要回去，也沒有強迫她做什麼，卻是用「揭露網絡形象」這件事成功的命令了她，唉！雖然把她從俱樂部贖出來了，但是怎麼好像更沒有自由和自尊的感覺？

十分鐘後，她梳妝完畢，騎著破摩托車去搭捷運，趕到黎焰說的那家五星級飯店。

跟櫃檯的服務人員詢問過後，她搭乘電梯上樓，敲了敲房門。

門被打開，映入花娜娜眼簾的是一位白皙的瓜子臉美人。

尹薔薇的雙眼炯炯有神，烏黑的長髮直順的披在肩後，身高一七公分以上，就算身穿普通的棉布洋裝，她依然不失多年來只拍藝術電影的出塵氣質，不過巨星的架式太搶眼了，有一種務必要奪盡所有人的風采的自信。

「是你嗎？花小姐？」尹薔薇沒有刻意打量，但銳利的眼眸已將她瞧個夠。

「咦？你知道我？」花娜娜怔愣住了。

黎焰這時才步出玄關，是尹薔薇搶著開門，他之前還一直擔心花娜娜會因為時間太趕，來不及交代今日要做些什麼而穿運動服出來，現在見了她一副Hana皇后的隨興神秘裝扮，不禁鬆了口氣，而且她還戴了複古太陽眼鏡，將她那愛理不理的美襯托得更迷人。

相對於尹薔薇的光彩奪目，花娜娜的低調豔麗更顯神秘出眾，他喜歡。

只可惜，黎焰見過她很糟的時候，而且她愛理不理只是因為沒在思考吧？

「嗨，你來了。」黎焰怕露餡，連忙越過尹薔薇，將花娜娜牽進房裏。

「看來花小姐的來頭也不小喔，見到了巨星Rose竟然沒有尖叫，而且還十分鎮定，這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呢？」尹薔薇一丁點的毛病都不放過。

她太瞭解黎焰，為了不輸給她，他一定是找了哪個帶得出門的女人來冒充。

「你是誰？」花娜娜摘下太陽眼鏡。

「你的視力那麼差嗎？還是尹薔薇根本就不紅？哈哈……」黎焰大笑。

「黎焰……」女明星最怕這種觸黴頭的話題，尹薔薇瞪著他。

「Hana？」黎炎鼎觀察了好一會兒，才認出她。

花娜娜看向本來在筆記型計算機前傳圖檔的黎炎鼎，一秒後便想起他，笑道：「啊，黎大哥。」

「你竟然記得我？」在商場打滾這麼多年，黎炎鼎自然知道公關說的話都不能信，但是Hana女王竟然一下就認出他，他難免有一種窩心的感覺。「你怎麼會……」他疑惑的看了看黎焰。

「她已經退休了。」黎焰搶先開口。

「什麼退休？我才二十五歲而已，我是被你……」身為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年齡問題。

黎焰將她擁進懷裏，用力的摟了摟她，為了避免再說下去會露餡，他將下巴靠在她的額頭上，低聲哄道：「我就是想從現在起養你，用我的愛和我所能給的一切來灌溉你，讓你一輩子都不用再外出辛苦的工作，現在的女人哪個能在二十五歲退休？」

「你二十五？那方經理騙人，他對外宣稱你二十二。」黎炎鼎笑道。

「那個方不幸，我跟他探聽你的時候，他說你剛滿二十！」黎焰大叫。

「不關我的事……」花娜娜抬頭，小小聲的澄清。

「哈，這位是哪家酒店的名花，介紹一下吧！」尹薔薇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黎焰看看花娜娜，又瞧了大哥一眼，世界真的很小，沒想到大哥也曾是Hana的座上客，這下他要怎麼讓大哥相信他們有真愛，她不是被他買來的呢？

「臭小子，你真有本事。」黎炎鼎淡淡一笑，還捶了下他的胸膛。

「嗯？」黎焰一怔。

「這朵花，我本來也有那麼點意思，只要不能用金錢打動的人，就一定有超越那個價值的高貴。」黎炎鼎愛憐的撫了撫花娜娜的頭髮，笑道：「我本來還想離婚後就跟你做朋友。」

花娜娜眨了眨眼，看見黎炎鼎眼裏那屬於成熟男人的欣賞和真誠，不由得脫口道：「我們現在也可以做朋友啊！」

她明明是黎焰的女人，現在卻在黎焰懷裏對著別的男人真情相對，這不是水性楊花、明來暗去，又是什麼？不僅尹薔薇覺得太可疑，連黎焰都感到不對勁。

「我說花小姐，你到底是在哪裏認識這兩位大人物的呢？」尹薔薇問。

「呃……」花娜娜不確定剛才黎焰是否已有介紹她。

「是意大利男裝的專櫃。」黎炎鼎說。

「什麼？」尹薔薇問。

「因為她的介紹很貼心，她所說的、所想的完全是為了男人著想，每天見識那麼多上流仕紳，替他們解說他們想知道的一切，面對這麼多有頭有臉的男人用物質和鮮花追求，卻無動於衷。」黎炎鼎很自然的解釋著，「可能是我和黎焰出自同一個血脈，眼光也相同吧！」

黎焰沒想到大哥竟然會幫花娜娜做掩護。

「只是黎焰顯然拔得頭籌，所以我說他有本事，Hana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希望黎大少你能認真，不然我會隨時進攻的。」黎炎鼎半真半假的說。

「好。」對於大哥的偽證，黎焰銘感在心。

花娜娜則是心頭一陣暖，成熟男人果然懂得體貼別人。

尹薔薇卻非常不是滋味，一個不如自己那麼明亮的女孩，竟然被黎焰找來當真愛，就連黎炎鼎都認識她並欣賞她？兩個親兄弟在她這個不可方物的大明星面前流露出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孩的喜歡？她從未遇過如此情境，若說是狡猾的黎焰，她還懷疑他是弄個假的對象，但是……黎炎鼎卻是真心愛她，還保護她七年的前夫呀！

她一定要好好的調查這個叫Hana的女孩，看她是在哪一家意大利男裝專櫃工作？

脫離婚姻的第一天，工作結束，黎炎鼎便迫不及待的帶了幾盒起士和紅酒去找黎焰，說是要慶祝單身重生。

黎焰開著紅色跑車，載著大哥前往山丘洋房，兄弟倆相隔天涯，難得重聚也開心。

「你對Hana是認真的嗎？」黎炎鼎冷不防的問。

黎焰差點踩煞車，「當然。」

「你這個風流重傷害犯前科太多了，你喜歡她哪裏？」

想回答，但是出現在黎焰腦海裏的都是花娜娜頭頂上的鯊魚夾、要掉不掉的馬尾、黃色橡皮筋、失控淚奔的搶匪和撿客人雪茄屁股來抽的愚蠢嘴臉，她全身上下，除了變成Hana時擁有美麗外表，簡直沒有一點是正常的。

「說不出來嗎？」黎炎鼎笑問。

「那大哥呢？你怎麼會說想跟她做朋友？」

「因為她善於傾聽，眼神像水一樣將人間吸收進她的漩渦裏，她不像一般公關，以為願意聽男人說話是她們的工作也是必須努力的，Hana不需要努力，我知道她是真心的傾聽。」黎炎鼎回想起那天與她的交談，那雙透徹心事的褐色眼眸，便感到撫慰。

「是嗎？」黎焰卻嗤之以鼻，心想，那他講話，她怎麼都充耳不聞？

「還有，她不像尹薔薇那樣精工細雕，而是自然散發出神秘的美。」

「那叫腦子空空，什麼都沒有在想，當然一副茫茫然的樣子，她的褐色鏡片是為了掩蓋她的心不在焉。」

「你怎麼這麼說她？你真的愛她嗎？」黎炎鼎心生懷疑。

「呃……當然啊！」黎焰發現剛才自己好像不小心把平常對待她的那種火大心態顯露出來了，開著車的他忽然豁出去了，「好！去我家之前，不妨帶大哥去看看她平常是什麼德行，好向你證明就算她是那樣子，我也愛她，好嗎？」

黎炎鼎一想到又可以和Hana見面，不禁臉色泛紅。「會不會打擾？」

「不會，完全不會！」黎焰很確定。

他對花娜娜讓他幻想毀滅的恨意猶在，一定要她出糗不可！

把車停在便利商店前，他知道淩晨一點多的這時候，她都會出來補貨。

雖然花娜娜的擁有權是他花錢買來的，但他不想讓大哥跟他一樣被騙。

叮咚！自動門打開，在櫃檯邊熱烈討論公仔的男孩女孩似乎都沒聽到聲音。

花娜娜顯然散會後沒有直接回家，還是一身性感的馬甲和民族繽紛衣飾，手肘撐在櫃檯上，俏臀和腰部的弧線很誘人，套著馬靴的腳為了配合她的半趴姿勢而率性的向後勾。

沒想到怯懦的美少年和外表很奪目、實際上很素的Hana女王，相反的性格和內外在，竟然因為同樣有搜集公仔這很宅的嗜好，而成為朋友。

黎焰見到花了他五百萬的花娜娜竟然跟別的異性如此熱切交談，還做出這麼性感的姿態，心裏很不是滋味，於是快步上前，聲音裏充滿了威嚇，提醒道：「這位小姐可真是知交滿天下，你不是我的女人嗎？」

「男女朋友也要講空間的。」花娜娜頭也不轉的隨口回答，但忽然想到，這個專制的聲音不是出自黎焰嗎？她緩緩的轉頭，果然，黎焰那高傲的臉龐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五百萬買個僕人都夠了，僕人哪來的空間？」黎焰再次警告。

「我還沒有答應要當你的什麼人，你那天說讓我慢慢想的。」

「讓你慢慢想，就是讓你無限期拖下去是吧？」

「你也沒規定呀！」

「那我給你十分鐘，想想這五百萬你打算怎麼還給我。」他雙手交抱胸前。

花娜娜一點也不覺得理虧，還不悅的揚起眉頭，表現出對男人的輕蔑，隨即撇開頭不看他，冷笑道：「哼，男人就是這樣，當我還是Hana女王的時候，願意預約排半年，一旦落入你的手裏，就什麼尊嚴也沒了。」

這就是她再多錢也不給人包養，再癡心的男人也讓她沒有想談戀愛的原因。

與其有了很多錢和物資卻身不由己，與其在電話裏吵架，不如抱著阿賣在客廳的墊子上滾來滾去，時間到了再到俱樂部工作，讓男人們捧著她，也好過當某一個人的奴隸。

黎焰突然覺得拿她沒辦法，把自己當作世界中心的他，一旦執意某些事，常常不管對方是男人女人小孩老頭，照罵不誤，他從不需要管別人怎麼想，因為他的身份地位及傲氣，讓他確信就算他再怎麼像魔鬼，也沒有人敢多說一句，可是為什麼Hana只要一凝目，出現透徹世情的淡漠眼光，就鎮住他了？

她不過是個很忙的河童啊，但是……又覺得她說的有理，Hana女王就是有這種風格，才會受到那麼多男人的愛慕，不是嗎？黎焰想著，他最初不也是被她如此溫吞卻堅持的慵懶風情吸引了？

先撇開五百萬不講，他是真的很不喜歡她跟別的男人說話。

「怎麼了？小兩口吵架？」下車後，工地主任突然來電，黎炎鼎在外頭講了一會兒電話才進來。

「黎大哥？」花娜娜沒想到他會來，笑著迎上去。

「顯然你是沒把我剛才說的話聽進去。」黎焰轉身，倚著櫃檯。

「怎麼了？為什麼對女朋友這麼凶？」黎炎鼎好聲詢問。

「她跟別的男人打情罵俏。」

「反正你又不是真的愛我，而且我和乃寬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乃寬？哈，乃寬？！」黎焰伸手撈了一下店員胸口的名牌，看到了對方的名字，嘲諷的說：「什麼時候你們倆有一腿啦？連名字都直接叫，請問你什麼時候叫過我的名字？」

害怕與人接觸的方乃寬被黎焰無預警的碰了一下名牌，嚇得躲在角落。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花娜娜問。

「當然，可以。」黎焰倒是不自在了起來，「為什麼不行？」

「因為『星海』說他們都叫你『王』……」

「誰是星海？」突然，黎焰大怒，「喔！言拓那個大嘴巴！」

花娜娜終於又笑了出來，「那我以後直接叫你王焰。」

「我又不姓王！」

「王焰？哈哈……你是媽媽在外面偷生的嗎？」黎炎鼎指著他大笑。

見到在事業上很沈得住氣的霸道鉅子黎焰，被這個女孩弄得火爆連連，黎炎鼎也不由得因為她的俏皮和幽默而跟著嘲笑自己的弟弟，就連宅男方乃寬也忍不住偷笑，黎炎鼎注意到這個美少年。

「方乃寬？不就是『銀座十二樓』方經理的弟弟嗎？最近欠了拍賣會很多錢的那個弟弟？」

方乃寬心虛的低頭。

花娜娜這才恍然大悟，直盯著他，「真的是耶，比女生還秀氣的臉，還有霹靂系列的公仔，我怎麼都沒有把你們聯想在一起？啊！對了，都是你，都是你害我……」

她突然想到，如果不是方乃寬欠了拍賣會那麼多現金，方經理也不會為了要變現，把她賣給黎焰，歸根究柢，都是方乃寬這家夥害的，還虧她剛才跟他討論了半個小時的霹靂公仔！

花娜娜立刻攀到櫃檯上，伸手掐住方乃寬的脖子。

「呃……啊……救命啊！救命！」方乃寬快要不能呼吸。

這位小姐究竟是怎麼搞的？剛才還要他加入什麼同盟會，現在又這樣？

「花娜娜……你……你冷靜一點。」黎焰趕忙過去，將她拉開。

這個女人果然很奇怪，難道河童的思想都這麼實時即變嗎？

叮咚──

「裏面的人全都不要動！」矮胖男子戴著防毒面罩，手拿著改造玩具手槍，聲勢威猛的衝進店裏。之前都被花娜娜嚇得落荒而逃，這次他有備而來，絕對要成功。

哪知，看見攀上櫃檯意圖掐死方乃寬的花娜娜，還有那位金髮高男子怎麼也無法將她拉下來，而另外一個男人聽了金髮男子的吩咐去拿了個玻璃瓶，準備敲碎來威嚇失控的花娜娜……

這時，正在忙的四個人同時轉頭看他。

「嗚……為什麼？為什麼？」已看不見人生希望的搶匪，徹底崩潰的奔了出去。他再也不想為非作歹了！

激動過後，黎炎鼎率先離開去看工地，花娜娜則是和黎焰一起坐在便利商店外的長椅上，方乃寬交班之後便逃之夭夭。

半晌，花娜娜和黎焰總算平心靜氣，兩人手裏都拿著黎炎鼎本來依黎焰吩咐要敲碎的可爾必思。

「你說得對，我不應該花了五百萬就不把你當Hana看，雖然看到你平常河童的樣子真的讓我腿軟，可是……我希望你尊重一下目前我擁有你的歸屬權，就算我們不是真的情侶，也不要讓我看起來像是花錢讓女人養小白臉的那種笨蛋。」黎焰仰頭灌了一大口可爾必思。

「好啦，我知道了，是因為平常認識的男人很少有搜集公仔的習慣，我才會跟方乃寬講得那麼投機嘛！」

「我在想，既然我大哥知道你曾經是Hana，那麼我就要更謹慎一點，一來我要讓尹薔薇知道除了她，我也會愛上別的女人；二來我大哥是建築師，他非常聰明，能夠洞悉一切，如果我們不規劃周詳點，在他回香港總事務所之前讓他相信我不是他們離婚的元兇，那麼這場交易就沒有意義了。」

都是被尹薔薇陷害的。

「啊……果然是自作自受。」花娜娜用吸管喝可爾必思。

「什麼？」

「黎大哥之前跟我喝酒的時候大略講了一下他離婚的心情，是我猜他們夫妻所有的心路曆程裏面，或許還包含了你這個危險又不擇手段的弟弟。現在倒好，我要為了自己的猜測而更加辛苦。」

「你怎麼會那麼想呢？」黎焰挺直身子，靠近一點看她。

「我也不知道，就是從黎大哥提起你這個令他驕傲又無奈的弟弟時，感覺出來的，你在他心裏占的位置很大，但是這個部分的你有一半是由尹薔薇心裏的你所組成的。」花娜娜聽過那麼多男人女人之間的愛情和曲折，再加上她自己對於領略事物的天賦，她就是這麼猜測。「所以我那時請黎大哥想一想，離婚的真正原因是什麼，想清楚了再離，好過離了婚卻發現有些事情變化不是自己想要的，卻因為不再擁有立場而產生枝節和心結。」

黎焰沈吟了好一會兒，只是看著稀少的車子來來往往。

冬天寒風重，他很少會在半夜時與另一個女人隨意坐在某個角落，屬於他金髮大少的場合不是高級餐廳，要不就是一大堆朋友和名流的喧騰聚會，相對於楊尊、杜聖夫的低調、愛好孤單，黎焰反而是喜愛熱鬧的那種男人。

可是，現在他哂然，沒想到他也有在小小長椅上和另一個人待得那麼久的時候，還絮絮叨叨的閑聊呢，對方還是個女人，而她說的話卻是那麼冷靜、透析卻溫柔的直達核心，跟她相處就像被海洋包圍一樣的安心。

他以為女人能給他的就是肉體上的配合及高潮，還有炫耀和美麗。

「這一個星期你收拾一下你住的地方，我可能三不五時就去造訪。」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真心愛上的女人，我有可能一下了班就回家嗎？當然會去女友的家裏下下廚、煮煮咖啡之類的啊，這年頭的真愛不都是這樣？」

「啊，這樣喔？也好啦，我也吃膩了外賣的食物，你來下下廚也好。」

「我是說必須要看起來！反正只要讓外面的人和尹薔薇知道我常常出入一個女人的家就行了，誰管我要不要真的下廚、煮咖啡？到時候我到了你的住處也是要繼續工作、看股盤，你別想我真的為你做什麼！」黎焰一想到要跟邋遢的花娜娜相處，又生起氣來。

「不做就不做，那麼生氣幹嘛？」她不以為意的又吸了一口可爾必思。

正要命令她改掉一些他看不慣的陋習，卻見到自己手上那瓶可爾必思已經空了，什麼時候空的？是花娜娜暗中跟他交換的嗎？還是他自己喝的？黎焰突然感到惶恐，他為什麼也開始喝可爾必思？好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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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SKY國際娛樂商業大樓的會議室。

對於當初SKYTV開幕時佔了各大媒體娛樂版的按鈕儀式，如今不但開高走低，且廣告業主撤得一秒都不留，再撐一季若沒有起色就必須要收起來，向來是跨國集團設立公司常勝軍的黎焰對此顯得相當不能接受。

「SKYTV裁掉，一百多個家庭不能收編，就讓你們的束手無措害死這些人吧！」黎焰不懂，底下管理人做什麼決策，他只要覺得有道理都會放手，為什麼就是會有高層覺得SKY財力雄厚，賠了一個電視台也沒什麼，不痛不癢？

而執行長林平銘一再的鞠躬和引退，卻只是換來黎焰的痛罵。

再一季，SKYTV就要收起來了，讓它成為黎焰戰場生涯上的汙點吧！

「黎先生，報表。」

散會後，秘書尤惠琳把資料交給他。

有幾張紙散落地上，她慌張的蹲下去撿拾，卻讓黎焰搶先一步拿到手。

不論是傳真紙或是A4的影印紙，上面都是粗大而拙劣的字跡，寫著「黎焰的死期將至」、「我將代表法官制裁你」、「死吧！黎焰」……之類的詛咒語句。

「又是恐嚇信，都傳了半年，怎麼還不行動？」黎焰冷笑兩聲，不以為意的彈了下紙張。

「可能在等待機會吧！兇手知道楊警官和衛先生都有派人保護你，所以故意拖長時間，讓他們卸下防備。」尤惠琳將那幾張紙拿回來，等等拿去餵碎紙機。

難得來這種大企業，楊尊手上提著一隻袋子，優閑的邊吹口哨邊往前走，看到文靜乖巧的尤惠琳低頭走出會議室，還不忘回頭瞧她的背影，欣賞一下，然後來到黎焰的面前。

「發信的人愈以為我們會鬆懈，我們就愈要看緊，看誰比較有耐性。傳真機號碼顯示東西是從大陸發出的，代表他們有兩派人馬，想混淆方向。」他一屁股坐在檜木製會議桌上，無視禁煙告示就在前方的牆上，拿出煙點燃，深吸一口。

「那是什麼？」黎焰知道他來絕對沒好事，看到他從袋子裏拿出一頂金黃色的假髮。

「給衛可仲戴的啊！」

「他怎麼了？他還好吧？」

「為了要保護你，我們決定在下班時候讓衛可仲假扮是你，回到你那個山丘上的洋房，而你在控管嚴格的電梯裏換穿另一套衣服，從車庫開另外一輛普通的車回另一棟屋子，反正你有那麼多的房子。」楊尊邊說邊把假髮套在自己頭上，叼著煙，學外國人怪腔怪調的說：「嗨，Howareyou？」

黎焰搖頭，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叫警衛把這個瘋子趕出去？

「別耍寶了，我黎焰沒在怕。我們以前是做什麼的？我不殺人已經是普渡眾生了，哪輪得到別人來殺我？」

「那是以前，現在你是大企業家，很多事不方便做。」

「嗨，Iloveyou……」衛可仲頂著另一頂顏色更淡、更醒目的金黃色假髮，對著外面的美女頻放電，放夠了才進來。

「為什麼一直學外國人？」黎焰閉了閉眼。

「那你為什麼崇洋媚外，硬是生一頭金髮？」衛可仲倒是頗有骨氣。

「你們是來找碴的嗎？明明知道我的髮色是遺傳，天生的！」

「連骨子裏都是根深柢固的洋血……」衛可仲諷刺的說。

「說什麼傻話啊？全都給我滾！」黎焰再也受不了，大聲趕人。

結果還是不得不遵從楊尊的指示，黎焰開著一輛貼上黑色隔熱紙的車子離開公司，楊尊要他回隨便哪一棟豪宅都可以。

他的美麗洋房都還沒交代怎麼使用，就要被衛可仲那個粗人糟蹋，想想真是不甘心！

但是，他要回哪一間屋子呢？哪個名模、千金小姐的套房？

「餵？焰嗎？我看新聞，說你被恐嚇了，今晚要不要來我這裏？」

「黎先生嗎？嗯……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麗采經紀的新人……」

諸如此類，第三號手機才剛開，就有好多語音留言。

想來想去，他不知道該選哪一個，忽然想起，不是要去花娜娜的住處造訪，看看她收拾得怎麼樣了嗎？

依著地址來到她的住處，他的明星臉讓警衛彷若見到了偶像，不用通報就放他上去。

叮咚！

他按下門鈴。

十分鐘後，才傳來她的聲音。

「誰呀？」

「黎焰。」他回答。也讓他等太久了吧？

「啊？」門裏的花娜娜大吃一驚，同時把門打開。

「欸？」黎焰被一張塗滿了黑泥，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臉嚇了一跳。

「你怎麼來了？」她小心翼翼的張嘴。

「什麼？」他聽不清楚。

「你、怎、麼、來、了？」她只好加重語氣。

「我不是說過我會來嗎？」

「那是好幾天前啊……」

「好幾天前我說好幾天后我會來，沒錯吧？」黎焰不耐煩的搖了搖頭，「該不會都沒收拾？」

說完，他逕自走進去。很明顯，完全沒有。

正如施曼蓮和尤惠琳說過的，河童類的女人也不是沒有錢，她們有的還住得起高級大廈，可是華美的屋子裏亂糟糟的，簡直是花大錢租了座倉庫當住家。

黎焰看到客廳用花崗岩打造的地板，竟然變成她的巨型床鋪？

還有幾件散落的內衣和內褲。

「啊，不好意思……」花娜娜抓起那些衣物，奔向陽台，丟進洗衣機。

「還是沒洗的。」他快要忍耐不住了。

「既然來了，就當自己家，隨便坐。」她連忙收拾可以收的東西。

「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坐啊！」

「這裏啦！」花娜娜把餐桌上的雜物都挪開。

黎焰拉開椅子，準備坐下，好好跟這個未來的同居人談談，哪知，屁股竟陷在一個軟物上，他驚詫的彈跳起身，隨手一抓，是個青色螃蟹，它竟然左邊四隻腳、右邊兩隻腳，而且兩隻螯還大小不一……

「這該不會就是你說的最好的朋友，大青蟹阿賣吧？」他冷聲問道。

「你真聰明，不愧是大亨。」

「順便把它丟掉吧！」黎焰不想再看第二眼，隨手將它扔進她手中的垃圾袋。

「餵！請不要擅作主張好嗎？」她急忙拿出螃蟹，輕輕拍了拍。

「不用拍了，反正它跟你手中的那袋垃圾差不多髒。」

「你已經買下了我的自由，難道連我的好朋友都想趕走？」

「不要把一個布偶當人看！」黎焰吼道。

花娜娜才不管他會多麼生氣，慎重其事的把阿賣放到客廳的櫃子裏，鎖上玻璃門。

夠了！黎焰忍不住問道：「萬一你的朋友來家裏，看到這個展示品，不是很奇怪嗎？」

「沒有人會來我家。」

「為什麼？你沒朋友嗎？」

「當然有啊！我有好多朋友……」

「不會都是一些植物啊、水果啊、計算機啊、布偶啊之類沒有生命的東西吧？」

「哪是！我也有正常的朋友，真的！你不相信的話，我現在就打電話叫他們來。」

「不必了，我很忙。」黎焰立刻拒絕。

花娜娜把地上的墊子和棉被都捲了起來，開始打掃客廳，一不小心踩到了遙控器，打開電視，新聞台正在播放SKY國際娛樂集團總裁黎焰被恐嚇的新聞，受訪者是從公司出來的員工。

「欸？你被恐嚇了？」她盯著電視螢幕。

「是啊。」黎焰倒是答得輕鬆。

「所以躲到我這兒來？」

「我不需要躲！」

怎麼好好的，又被她惹火？黎焰發覺跟她說話很容易腦筋打結。

「我本來就要在這幾天來造訪你，而且偶爾會來你這裏過夜也是早說過的，不是嗎？」

花娜娜同意的微微一笑，「喔，早說嘛！」

「是你的腦袋不知道裝了什麼，自己忘了，還怪別人！」黎焰平緩一下情緒。

奇怪，花娜娜平時在「銀座十二樓」進退得宜，還相當的知性有智慧，為什麼私底下他卻每見她一次就氣一次？

「反正本來就要扮演彼此的真愛，剛好又被恐嚇，我就暫時住在你這兒吧！」

「什麼？同居嗎？」花娜娜大吃一驚。

「是啊！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對你亂來。」

「我……我不行……我沒有跟男人住過……」

「我說我不會對你亂來。」

「可……可是，還是不行啦！我沒有跟男人住過……」

「你總有交過男朋友吧？」

「那是很久以前了。」花娜娜早已忘了男人和女人的差異。

「還是有啊，而且我們又不會怎樣。」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陳豪偉每天都欺負我，其實是在暗戀我……」

黎焰打斷她的話，「那算友誼，不算男朋友！」

「在設計中心的時候，每天送快遞的俊帥小弟都塞紙條給我，然後……」

「我不想聽這些無聊的事。」黎焰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站起身，「你還有二十四小時可以整理，我明天下班後就要回到這裏，直到歹徒被抓到，還有大哥回到香港。」

花娜娜跑進浴室，洗淨臉上的黑泥，再跑出來。

「那你跟與名模、千金小姐沒什麼差別的我同居，尹薔薇不會懷疑嗎？」

黎焰看著她晶瑩剔透的臉，她剛才只說對了一半，她的外表跟一般美女沒兩樣，可是褪去那些粉飾的私底下，有著河童式的不修邊幅，還有比那些美女更擁有屬於Hana女王的個性，沒錯，她是一個非常有個性的女人，不是驕縱，不是溫柔，更不是膚淺，而是……黎焰說不出來，至少從來不曾碰到敢在他面前敷黑色面膜的女人，而她少了粗框眼鏡的純淨鵝蛋臉，更是教他眼前一亮。

就連她的美，也是不同於那些美人的匠氣，她晶瑩自然，又如此透明。

那雙眸子好像很有深度，彷彿什麼都看得清楚，又好像看不見般的神秘。

「明天你整理屋子。我跟人事部通報一下，你下星期一到SKY報到。」

「嗄？什麼？為什麼？」她驚訝不已。

「既然你說你跟一般美女沒兩樣，尹薔薇不會輕易的相信我愛上這種女人，那麼你就回到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在我公司當個基層職員，讓她知道你就算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我也喜歡你，為了每天看到你，甚至不惜公私不分，讓你進來SKY工作。當然，你的身份不需要讓公司的員工知道，我們只需要向尹薔薇交代……」黎焰說著，忍不住伸手輕撫她那純淨的鵝蛋臉。

「我們愛得真苦。」花娜娜被他墨藍色眸子閃爍的光芒打動了，耳邊聽著他愈來愈真誠的嗓音訴說著故事，不由得歎息出聲。

「是啊！」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相信了自己嘴裏的愛情，然後俯身，緩緩貼近她透亮的嘴唇，直到氣息相聞，他發覺自己跟她靠得好近，只有一根寒毛的距離，才如夢初醒的退開。

花娜娜呆立著。她剛才竟然差點跟他接吻了……

黎焰自問，他到底在做什麼？怎麼會情不自禁的想吻她？

美好的星期一早晨，在研討會議過後，進行新人介紹。

花娜娜穿著滾荷葉邊加公主袖的淡紫色襯衫，鑲著亮鑽的黑絨裙子，顯出她高貴如千金的氣質，而為了做個普通上班族，她淨白的臉蛋薄施脂粉，更加突顯紅潤的氣色，以及純淨的本質。

「這是唱片部新招募的兼職美眉，請大家鼓掌。」唱片部經理說。

在場的員工們差點跌下椅子。她這麼正式優質而隆重的裝扮，竟然只是唱片部的兼職人員，負責打雜？

「臭黎焰，我還以為有生之年終於可以到大企業工作，沒想到他居然叫Hana女王打雜！」花娜娜撇開頭，掩飾不悅的表情。

這就是非常實際的黎焰，就算只是一時之計，他也不要一個花瓶到公司佔用資源，既然來了，就一定要安排她做事，正好錢少事多壓力大的兼職人員流動率一直都很高，不如安排她來填補這個空缺。

唱片部人氣最高的好脾氣美女企劃小姐潘莉琪，帶她到唱片區塊。

「她是跟你負責同一部分工作的工讀生羅美麗，雖然她長得很像男孩子，還理了個平頭，平常愛穿襯衫打領帶，實際上她真的是個女生喔！」

「嗨，美眉，我聽說了，你是男人們打聽的公主。」羅美麗很男孩子氣的說，還自以為風流的勾了一下她的下巴。

「這是我們的美術設計小組組長鄭英雄，雖然他把有點長的頭髮燙鬈，而且看到蟑螂會大哭，講話有點嗲，但他可是身高一八的男人喔！」

鄭英雄眨了眨那刷過睫毛膏的媚眼，很不高興的嚷道：「本組的女生已經夠多了，為什麼還多一個呢？大家還謠傳她很漂亮，哪有？有比我美嗎？」

接下來又介紹目前在座的其他成員之後，潘莉琪笑道：「希望你工作愉快。」

「是，我也希望……」果然是傳媒圈，好多怪人啊！花娜娜心想。

「接下來，我要帶你外出，今天有個還沒發片的樂團Angelina要跟我們解約，我們雙方的理念愈來差距愈大，雖然樂團主唱安茉莉家境小康，還可以支付為數不少的違約金，但是黎總裁已言明在先，就算錢付了，還是會持續強勢的打壓和官司動作，因為他不喜歡任性的人，而且他向來實事求是、說一是一，不會輕易饒過對方。」潘莉琪邊說邊整理該帶的資料。

「啊！」花娜娜情不自禁的出聲，「他真的那麼強勢啊？」

「是啊，你沒聽說過他的可怕嗎？我們去『告訴你』PUB，等他們唱完。『天涯多媒體傳播』的言總經理隨後趕到，你負責幫我拿這些東西，還幫我們錄音，好嗎？」

「沒問題。」

他們在PUB二樓VIP包廂觀賞完Angelina最後一場演出，因為安茉莉對於出片非常沒有信心，而且不認同商業公司的做法，「告訴你」PUB那懂音樂的主人柳浪也多半在日本，從前認為是礙眼敵人的Ganma樂團為尋求更上一層樓的技術而解散，她在音樂上的重心已經失去，對於SKY的不合衝撞感到無奈及迷失，於是決定不再在台灣表演了。

「國內少見的英式龐克，少見的黑色低氣壓啊！」花娜娜看著舞台。

「是啊，所以施曼蓮小姐為了在適當的時機推出他們的專輯簡直傷透了腦筋，而我們也很努力用心的經營，沒想到籌劃的方向、路線、專輯的推出形式，Anne全都不滿意，我們SKY的頂尖經紀人言總明明能言善道，卻不知道為什麼對Anne很冷感，所以……」潘莉琪聳了聳肩。

演出完畢，Angelina的團員直接回到後台，看得出巴不得快點結束。

「你們是對抗不了黎先生的，知道嗎？」言拓蹺著腳，直截了當的說。

「等不及了，快把我們抓進去關吧！」安茉莉冷冷的說，倒出卸妝油，開始卸除臉上的脂粉。

「一開始我們已經把彼此所需都講清楚，而你們也很瞭解SKY的營運風格，約簽了，花了幾千萬送你們去英國深造，蓋錄音室，你們要什麼有什麼，結果現在一句『理念不合』，就想拍拍屁股走人？」言拓露出冷笑，「這好像女人跟男人一開始說她什麼都瞭解、什麼都願意，無條件在一起，而男人也提供金錢和體力，當他希望女人做一頓晚餐時，女人卻說這不是她該做的事……」

安茉莉受不了言拓那刻薄又尖銳的作風，轉身面對他，恨恨的說：「快把解約書拿出來。」

花娜娜看著安茉莉冷漠倨傲的臉上還未卸除乾淨的黑彩，覺得很悲傷。

「好吧，要是再為了你跟黎先生說情，大家還以為我跟你有一腿。」

安茉莉恨恨的瞪著言拓。

言拓吩咐潘莉琪把資料拿出來，就連法律顧問也都嚴陣以待。

他看著那個負責提資料的兼職美眉，覺得好像在哪裏看過她。

已經分歧的雙方再就條約做了一番討論，終於要簽名蓋章了，這個動作一做下去，不僅是高額的違約金，還可能有打不完的官司，加上SKY聲明，要封殺樂團所有成員的每一條音樂之路，大到出唱片，小到駐唱或是教樂器，不管他們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都沒有辦法生存了……

「等一下。」花娜娜突然喊道。

全部的人都轉頭，看著這個微不足道的兼職人員。

「理念不合嗎？統籌、路線、通路、風格全都不滿意嗎？」花娜娜一隻手壓在解約書上，呼吸急促的看著安茉莉，眼裏儘是擔心和誠懇，「我想，唱片部很努力的為你和你的團員們做規劃，你一直覺得頻率不搭，可能是因為唱片部找來的專業設計工作坊再怎麼改就是那些調調……要不要換個不同角度的人和團隊，再設計一次？」

安茉莉無言的看著這個生澀而且不懂得規矩的新人。

「我們SKY找的是全球數一數二的設計師，都不能取悅Anne了，還能找什麼人來設計？」言拓不屑的說。

「所有有名的設計師也是從基層開始，有時候設計就是一種頻率，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既然出自同一種方向的風格，Anne不喜歡，那麼怎麼改都不會喜歡，不如換間小的設計工作坊、普通的團隊試試，看看另一種角度的Angelina樂團會有什麼不同。」花娜娜相當不安的看著樂團所有的成員，不想勞資雙方為了彼此做了那麼多讓步和努力，最後還是得走上法律途徑。

所有的人都沈默了。

「拜託你們。」花娜娜再次哀求。

「給你一個星期。」言拓打破這個僵局。

「Anne，你說呢？」花娜娜總算鬆了口氣，緊張的看著安茉莉。

「被告沒有立場爭取什麼。」安茉莉只能接受。

「我會想辦法的，謝謝你們。」

這個臨時動議沒有讓黎焰知道，相關單位都閉口不談，花娜娜在公司或是在家裏看到黎焰，更是異常乖巧，還會非常努力的把住處打掃乾淨，但是當她的工作愈來愈忙，又要給Angelina找設計團隊，還要動手搜集資料，不知不覺又把垃圾堆在屋裏，讓黎焰看了就生氣，像個老頭子一樣邊罵邊收拾。

果然只能維持三分鐘熱度……他從一開始就很瞭解這個女人。

「既然要我打掃，也要有垃圾袋呀！」花娜娜很無辜。

「你這麼說，該不會要我去買吧？」

「麻煩你了。」她很直接的請求。

「也只有你敢對本大少開這種口！」黎焰受夠了，把抹布把她臉上一丟。

「哎喲！」她被臭抹布熏得頭暈。

被楊尊和衛可仲限制久了，黎焰偶爾也想出去透透氣，勉強接受這個請求，這還是身為貴族後裔的他第一次親自買日常用品，順便在山下的酒吧小坐一會兒。

他怎麼能那麼平順的跟一個和他擇偶理想完全不同的女人同居？而且還很自然的跟她相處，為了瑣事對她生氣，然後自己出來採買日常用品？天哪，多麼像老夫老妻！

思及此，黎焰冷汗直流的喝口酒。

為什麼會這樣呢？

看來今夜他很需要一個真正的美人跟他進行一場肉慾遊戲，證明他還是往日那個縱情縱慾的黎大少，一點也沒被庸俗的同居生活衝昏了頭。

「怎麼了？那個眼神朦朧的真愛又被你玩膩了？」尹薔薇在他身旁坐下。

沒想到尹薔薇也來這裏喝酒，而她因為香水廣告結識的法籍攝影師男友也跟著一起來，都在同一個圈子，黎焰認識那個法國人。

「我的真愛目前沈迷於工作，我喜歡。」黎焰這話倒是不假。

「是啊，能夠幫你賺錢的人，你統統都愛。」尹薔薇半酸半挖苦的說。

「那麼你呢？只要能將你捧在手心，讓你沉醉於自己是世上最值得男人愛的女人的夢境中，你也都不吝惜給他們關愛！還有，最好那個男人也要是值得被女人愛慕的那種類型，這樣才能襯托出你是萬中選一的幸運兒。」

被他說中了某個深處那個活在掌聲裏的自己，尹薔薇有些不悅，但又無可奈何，黎焰要不是這麼自負、不去管旁人怎麼想，也就不會那麼吸引人了，何況……

「你在吃醋嗎？」

「又能怎麼樣？我大哥是比我有才華多了，也比我有人緣。」

「我一直在等你將我搶過去。」尹薔薇忍不住說道。

黎焰一怔，他早就知道她是這麼想，可是沒料到她會說出口，再看她不敢回望他，知道她只是一時衝動，可是這個「衝動」是多麼難得啊……畢竟尹薔薇向來優遊於男人之間，享受被追求的喜悅，身為國際的公共人物已讓她練就喜怒不形於色的溫柔本領，習慣男人為她打得你死我活，不願爭取什麼。

「走吧！」黎焰連她的帳一起付了。

「去哪裏？」

「上我的車，只要你別介意那不是百萬名車。」

「可是我還有男朋友。」尹薔薇欲拒還迎。

黎焰看著法國男人還傻在那兒，給對方一個閃亮亮的勝利笑容，便拉著尹薔薇走出酒吧。

是嘛，依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及奪目出眾的面容，哪個男人會不自量力的向他挑釁？！而黎焰也確信自己不論看上了什麼，沒有得不到的道理，擁有那樣事物的人，也會心甘情願的拱手讓出。

尹薔薇坐在副駕駛座上，知道最近他被恐嚇的事，只要能在他身邊，不管是一般車子或是百萬名車，都教她興奮不已，他和她等了十年，終於要結合了嗎？

她想開口說什麼，他的手機鈴聲卻響了。

黎焰接起，原來是花娜娜。

「買個垃圾袋，怎麼那麼久？」她邊操作洗衣機邊柔聲抱怨。

聽到話筒那一端轟隆隆的機器運轉聲，黎焰瞬間從浪漫的天堂回到庸俗的地面，沒好氣的說：「你不是很瞭解男人心嗎？男人買個小東西買那麼久，想也知道，一定是借口跑出去happy了。」

「啊？我在家洗衣服、打掃，你卻在外面happy？」

「搞清楚，你又不是為我而做，那是你的房子，也是你自己的範圍。」

花娜娜清醒過來，想了一下，喃喃的說：「喔？是這樣嗎？」

「當然！」黎焰暗罵，這女人又搞不清楚狀況了。「我已經買好了垃圾袋，等一下就回去，可以了吧？」

尹薔薇聽著他對他的真愛說的每一句話，還以為他終於厭倦那女人了，沒想到他竟然還要專程送垃圾袋回去？黎焰是怎麼了？在他上流尊貴的世界裏，應該連米飯是種在田裏的這種事都不知道才對呀！

「焰，我們不是要去飯店嗎？」明知道對方還沒掛斷電話，她故意出聲。

花娜娜聽到了，「你車上有女人？你說的happy是這個嗎？」

「呃，沒……」黎焰第一個反應就是否認，但又心想，他為什麼要否認？跟任何女人在一起，他從不認為對方有資格查勤，也從不掩飾自己的縱情，誰都管不了他，但是為什麼在花娜娜用低沉的嗓音問他時，他會這麼心虛？

對，他是要和闊別十年的尹薔薇重燃愛火，為什麼不知不覺會那麼順口的對花娜娜說出等等就拿垃圾袋回家呢？

「就算是也沒關係，你早上回來也沒關係，反正沒有垃圾袋，我也不能繼續打掃，等等晾完衣服，我會出去一下，可能也會很晚才回來……嗯，希望你玩得愉快。」花娜娜好高興的說。如果黎焰會happy到明天才回來，那麼她等等和Angelina約在附近，也不會被他碰到了，嘻嘻！

「什麼叫沒關係？我的功能就只是買垃圾袋嗎？」黎焰怒聲問道。

「你不是不愛人家管你，也不喜歡有任何牽制嗎？看，我們的同居生活純粹是物質交換，多麼的乾淨利落，多麼的現實獨立呀！」

「花娜娜……」黎焰從來不曾遇過一個女人這麼不在乎他，也不抓緊他。

「啦啦啦……不跟你說了，我聽到洗衣機脫水完畢，我也換好衣服了，要出去囉！拜拜！」花娜娜心情大好，還很俏皮的對著手機「啾」了一下，然後結束通話。

黎焰感覺自己的耳朵被她大力的吸了一下，不禁心悸耳鳴。如果她真的濕熱的親吻他的耳朵，那有多麼令人血脈僨張？

想著，他全身都熱了。

花娜娜素顏時的慵懶無神，濃妝時的美豔神秘，每一個笑容、每一次抬眼……彷彿出現在他眼前。

這麼晚了，她……她要去哪裏？

尹薔薇挑眉，「你們之間的感情好像很快就降溫了？」

「我們沒有熱過。」想到花娜娜，黎焰就難以冷靜。

「哈！難怪你的真愛為了討你歡心，最近對工作好認真喔！我聽我的法國男朋友說，他的小設計室被你們公司的唱片部相中，正要做一張黑色龐克專輯的封面，他的怪藝術朋友也被一個叫娜娜的女生詢問過對於龐克音樂的看法。」尹薔薇試探的問，要知道到底是不是失寵的花娜娜想藉由工作討黎焰的歡心？

「Angelina？」說到黑色龐克樂團，目前黎焰知道的也就這麼一支，情不自禁的說：「不是解約了嗎？」

「解約了？不會吧？據說只要是個人工作室，都被你們公司的唱片部找上。」

黎焰有不好的預感，唱片部自然是不敢違抗他，但是花娜娜會出什麼奇招，他就不確定了，腦海裏回想著最近她頂著寒風到處找合作團隊，難道就是為了這個見不得光的東西？想著她桌上的手稿圖、常在計算機播放的曲子，他愈想愈不對，心裏的火山也醞釀著爆發。

這女人！

他迅速轉動方向盤，車子在回轉道甩尾，迅速轉了個彎。

尹薔薇嚇了一大跳，這麼多年沒有單獨相處，黎焰還是這個火爆個性？她喜歡。

對女人有一套堅持的黎焰，最討厭只要施捨機會給女人，她就自以為是他的誰，恃寵而驕，以黎焰的情人身份去做些令他看了就討厭的行為！

尹薔薇自然也瞭解這一點，於是等著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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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深夜，燈火通明的便利商店前，花娜娜一身時髦裝扮，抬著一支DV猛拍，嘴裏叼著煙，笑說：「哈，你們超不會對嘴的，再來、再來……」

Angelina樂團成員跟她混熟後，也很自然的配合她，沒有龐大的製作團隊，花娜娜拿了個DV就隨便拍，而向來受夠了大公司規範的樂團成員也像時下年輕人在鏡頭自拍搞怪，羅美麗則蹲在旁邊按CD讓他們對嘴，安茉莉總是不太會，可是也不用擔心會像以前一樣挨名導的罵，只有鼓手會跑出來嘲笑她，她火大的追打著他，花娜娜將這些鏡頭全都拍攝下來。

言拓也難得的會在不是工作的時候出現，灌了一口黑啤酒，悄聲問道：「你真的被我們總裁包了？」

噗的一聲，花娜娜嘴裏的煙噴了出來。

「你……你認出我了？」她好慌張。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是因為他把企業併購的市儈行徑也用在人口買賣上，方經理把我賣給他了。」

「Hana的靈魂、心、風情不是用錢就能買得到的。」

花娜娜重新點了一根煙，瞄著他，笑道：「謝謝你啊！能去轉告黎先生嗎？」

言拓笑了。他就是喜歡Hana這種冰雪聰明的樣子。

「總裁他……應該很寵你吧？」

「哪有？他每天都罵我、念我，只差沒有扯我的耳朵！」花娜娜差點噴出嘴裏的啤酒，橫眉豎目的說：「我早就聽說你們黎大少多情風流又浪漫，為什麼我全都沒見識到？他脾氣差，喜歡用大嗓門吼人，剛才他出門前還把抹布丟在我的臉上，拜託！我這麼美，他竟然也丟得下去！」

言拓聽她風趣的言語又不禁大笑，也微感詫異，私底下的黎焰竟是和Hana這麼生活化的相處，他還以為高高在上的貴族後裔和高高在上的俱樂部女王，應該是過著不食人間煙火，充滿了紅酒、玫瑰、精油、花瓣的日子呢！

車子在便利商店前停下，黎焰下車，看見這和樂融融而奇特的組合，那是他在效率高卻戰火連連的SKY國際娛樂從未見過的。比他還講求公私分明的言拓，什麼時候懂得在工作以外的時間聊天了？冷漠驕傲的Angelina成員竟然還會你追我打？向來比鬼娃娃花子還黑暗抑鬱的安茉莉，竟能在鏡頭前學對嘴？像男孩子一樣的羅美麗還勾住了美少年店員方乃寬，意圖非禮他，讓他泫然欲泣？

最讓他覺得刺眼的是，言拓竟然跟花娜娜一再幹杯，而且他們還有說有笑。

花娜娜在家裏從不找他喝酒，見了他從不會笑，把垃圾袋看得比他重要。

「她會抽煙？那麼有氣質，長得又漂亮，穿著襯衫和窄裙工作，下了班還會抽煙？」尹薔薇笑道，對於娛樂圈的女孩抽煙並不感到稀奇，稀奇的是，黎焰的女人們一向美麗高貴，深怕在他面前不完美。「你的真愛包括了這種女孩嗎？不知道她是不是人前不一呢！」

黎焰怎麼會聽不出她的諷刺和看好戲以貶低別人的心態！

花娜娜確實是人前不一，在他面前醜態百出，在外人面前則是美麗熱心，所以他一直詬病著她判若兩人的毛病，但是現在花娜娜雖然還是裝扮大方，卻已可以在工作夥伴面前抽煙，不知為何，讓他五味雜陳。

他還以為花娜娜的囂張嗜好只屬於他，花娜娜的不修邊幅只有他才能接受，卻見這群同事不但不介意，還和她打成一片，黎焰突然有一種花娜娜的秘密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妒意和失落。

「嗨，總裁，你怎麼會在這兒？」笑得很開心的潘莉琪回頭，發現他。

「你家好像就在……啊？黎先生？」美型自戀男鄭英雄忽然驚覺黎焰不能在這裏的呀！

包括Angelina樂團、唱片部重要幹部、言拓和花娜娜，全都震驚得張大眼睛。

「我聽說了。」黎焰的口吻極重，一雙銳眼將眾人掃了一遍，冷笑兩聲，「之前一次又一次的找借口遲遲不定案，等到我祭出狗頭鍘，怕大禍臨頭，才讓樂團脫手。現在又是什麼意思？嫌我的錢太多嗎？表面上執行鍘頭案，私底下又偷偷揮霍我的資源去做你們想要的。」

羅美麗不愧比男孩子還要勇敢，挺身而出，「這是最後一次，真的！」

「你用什麼來保證他們不會淪落為紅配綠的那種？」黎焰只說重點。

大家低頭，都覺得沒有立場也想不出什麼對策。因為……總裁說得沒錯。

「是我出的主意，是我在雙方簽下解約書之前，拜託他們延期兩周，把權利交給我。」花娜娜緩慢的站出來，定在那兒，既無懼色，也沒有反抗的倔強，只是知錯認錯的陳述事實，希望對方同意。

就是這樣，最讓黎焰受不了她的就是這點，什麼事到了她身上，就變得四兩撥千斤，好像對方下手太輕、太重都會抓不住她，制不了這個老是擅作主張的女人。

「你？你憑什麼？那麼多條件不佳、時機不對、理念不合而被我們SKY冰起來的簽約藝人，你就一個一個去救好了，你那麼有辦法，不要靠我們公司的資金啊！理念？理想？誠心？你告訴我，這些鬼東西值多少錢？延期救雙方的合作誠意，說得那麼好聽，靠誰救？還不是SKY國際娛樂這個吃死人不償命的怪獸商業集團！」雖然被視為賺錢機器，哪裏有錢就往哪裏挖，就是靠著絕佳的營利頭腦才有了今天的集團規模，但是黎焰所有的絕情和現實勢利都是經過計算的，絕不是光靠壓搾公司的每一個生財工具。

總裁說得沒錯，大家被罵得抬不起頭。

「是我同意的，總裁就把這筆帳算到我頭上吧！這一次Angelina的所有支出，讓我出資。」頑皮的言拓向來是瀟灑、不按牌理出牌的傳媒人。

黎焰看著這個平時可以跟他談女人和一切不方便跟別人分享的下流事的屬下，就是覺得言拓跟他很像，但又有一些不太一樣，覺得有趣，所以栽培他，如今他明知他的頂頭上司黎焰是個多麼嚴酷無情的人，竟還力挺花娜娜的愚蠢想法……

這可好玩了，該不會因為認出她是Hana，言拓才不惜違抗他，想要贏得美人芳心？

黎焰不喜歡他買來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盯上的感覺！

「大家都那麼同心協力，真是令人鼻酸哪，你們以為你們在演什麼鬼勵志偶像劇啊？」他毫不客氣的諷刺道，「好，要勵志是不是？這張專輯要是賣到十萬張，年度總預算撥給你們唱片部多百分之五。要是不到，一、二、三、四、五……你們五個人，全都給我滾出SKY.Angelina就算了，反正都已經是死馬。怎麼樣？」黎焰向來喜歡在關鍵時刻來個危險的賭注，也殘酷的試煉人性。

如果硬碰上斷生計的威脅，每個人還會傻傻的革命嗎？

他冷冷一笑。「敢不敢賭？」

他有別於常咬著雪茄說風花雪月的話的形象，雖有著偶像巨星般的外表和風采，工作起來卻是嚴肅而極有權威，他的一個眼神足以教人寒顫，他的一個問號簡直會讓人不敢肯定一加一等於二，花娜娜沒想過黎焰在面對工作時，會是這樣話不多，但每一字都是精要的男人。

只見大家神情猶豫，花娜娜不想因為自己而犧牲大家的前途，與安茉莉交換了為難的眼色，正想一起開口要求中止延期……

「就算輸了，做過Angelina這一張，也算對得起自己。」言拓搶先笑道。

其他夥伴紛紛附和，他們也不想回家吃自己，可是這是他們第一次能自由發揮。

「你們……」花娜娜看著他們。

「通常與黎焰這天生的商人逆向操作，不會有好下場。」尹薔薇笑看好戲。

黎焰覺得率先力挺花娜娜的言拓真刺眼，他和花娜娜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了？

看到黎焰對不自量力的花娜娜大發雷霆，尹薔薇原以為她會和他繼續浪漫行程，沒想到那群年輕人快閃後，只有花娜娜留在原地，黎焰竟還是忿然帶她返回他們的愛巢，全然忘了她尹薔薇的存在。

為什麼？她錯愕不已，原以為他會甩掉花娜娜，然後擁著自己進行已經等待了十年的未完成情事。

但是尹薔薇也不好問，她和黎焰本來就是同一類人，都是善於攻防的萬人迷，在酒吧時她沈不住氣，已輸了一次，這次千萬不能再當情癡，也只能暗自飲恨，假裝愜意的送他離開。

一回到兩人的愛巢，黎焰就破口大罵，「你是演過頭了，以為所謂的『真愛劇場』變成真的了嗎？你憑什麼更改我的決策？因為我跟你同居？還是因為我願意用五百萬買下你，又不強迫你替我做任何事，覺得我真的愛上你？」

「沒有，我沒有這麼想，只是……」花娜娜急著澄清。

「你這種行為不叫自以為是，那叫什麼？我最討厭女人仗著她比別的女人靠近我一公分，就以為她是我的公主，為所欲為！在我手下做事，不管是公事或是私事，我說了才算，好嗎？你是我的誰？管你是Hana女王還是河童，我犯不著為了哪一個女人破壞我的體制！」

黎焰說了很傷人的重話，花娜娜知道他很認真，也知道她太不瞭解他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男人不必為了討好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她而憤怒的樣子，而花娜娜幾乎沒有跟男人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的經驗，看他火爆得幾乎要殺人，她也感到惶恐。除了青木瓜週刊批判他太過濫情冷血，讓周婷婷成為殘花敗柳的陳年舊事，花娜娜倒覺得他對於工作的堅持是超乎一般人想像的先知和果決。

「對不起……我應該先跟你說的。」她只能向他道歉。

「就算跟我說，我也不會答應，說個屁啊？！」黎焰吼道。

「那……那我到底該怎麼辦？」她急了。

「你問我怎麼辦？剛才我不是把你們的下場都公佈了嗎？」

「可是……你還是這麼生氣。」

「你越權了，我不能生氣嗎？」

「那你要怎樣才能不生氣？」

怒火中燒的黎焰死瞪著她，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回答什麼好。照理來說，惹他生氣，不是叫對方滾蛋，要不就是他自己離開，留下因為失去他而痛苦萬方的對方。

可是，花娜娜的反應實在太玄了。

一般來說，一個人要是氣炸了，遇到已惡狠狠的處置過的人，而她面對你持續生氣，只是惶惶然問你怎樣才能不生氣，的確是什麼對策也拿不出來。

好像在花娜娜順其自然的個性裏，覺得他已給了她很狠的下場，所以對他還是氣憤不已感到奇怪，再這麼下去，連黎焰都要懷疑應不應該。

怎麼會這樣？

「把亂糟糟的屋子收拾乾淨！」他只能更失控的大聲吼道。

「喔，好，是。」花娜娜東奔西跑，忙著打掃。

「為什麼嗜好是折磨人的我會詞窮？」黎焰喘了好大一口氣。

「你要不要喝杯水？」她善解人意的奉上一隻瓶子。

他一把抓過來，然後更生氣了，「這不是可爾必思嗎？」

「對不起。」她還是趕緊打掃好了。

黎焰打開冰箱。這個女人的人生果然只需要飲料，不需要水……他翻了個白眼，只好打開瓶蓋，咕嚕嚕的灌下去。

這麼酸的東西實在難以止渴，就好像他看到她每次總是笑著跑上去迎接黎炎鼎，她在便利商店的櫃檯跟方乃寬研究公仔，她剛才跟言拓幹了一杯又一杯的啤酒……

他皺起眉頭。可爾必思好酸，難喝死了。

她跟任何一個男人相處，總是比跟他在一起來得開心、來得有話說。

但是留在唇齒間的甜又回甘，例如她為了他的業務之一這麼努力，她每次惹他氣得咆哮，總是不明所以的一再道歉，既不硬著頭皮強辯，也不會委屈得像他欺負她，她的寬大將他的冷硬狂妄化為海洋的浪一樣，卷在她的柔軟裏化為無形。

跟一個女人一起面對柴米油鹽，竟然是瑣碎得可以，什麼事也能變成心得。

黎焰搖搖頭。為什麼她就跟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他也能一直想著她？

再過三天，就是延期計劃的尾聲，面對一次開除五人的壓力，花娜娜不敢大意，頂著寒風，她騎著破摩托車跑廠商、跑錄音室、跑剪接室、跑設計坊找舊識，來來回回的確認，一個星期內斷斷續續睡不到五小時，而白天還要在SKY處理一大堆雜務，直到最後一天，方向都對了，但還是找不到施力的重心，她終於病倒了。

那晚一回家就猛畫設計草圖，還是畫不出重點，花娜娜發高燒躺在走廊上。

黎焰一開門就打到她的腿，正想大罵為什麼又隨地亂躺，卻看見她雙頰潮紅，只怕是病得不輕，他只得將她抱到床上。

「真是會找麻煩！」黎焰不耐煩的抱怨。

他打電話問了冷血神醫杜聖夫，發高燒該怎麼辦；又問楊尊，有沒有喝了能退燒的湯？最後用蛤蜊和姜絲煮了沒有加任何調味的熱湯。

他將她扶起來，慢慢餵她喝下那一碗濃稠的湯汁。

她的身體燙熱，卻一副畏寒的樣子，黎焰不由得將她摟得更緊，希望能把他全部的熱力傳送給她，也在此刻，他才知道她是如此的纖瘦脆弱，而他是如此的想要觸摸她、靠近她……

熱湯流進了胃裏，花娜娜開始作夢，夢到她專五那一年，交不出來畢業展的設計作品，因為連續被黃教授退了上百件，退到她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沒有天分！

也是這樣的冬天，她熬夜做了一件又一件已讓她哭不出來的設計作品，趴睡的她抬頭，看見又天亮了，卻覺得世界有點模糊，後來揉了揉眼睛……突然，眼前陷入黑暗，讓她嚇得一顆心直往下掉，再把右手拿開，彩色的世界又回來了，但右手遮住右眼，又是一片黑暗。

她懷著驚惶的心，讓爸爸帶到醫院，眼科醫生一看，告訴她是右眼視網膜剝離。

會發生這種情況，純粹是個人機率問題，再來就是壓力過大，加上熬夜，後來經過醫治，雙眼還是可以看東西，只是有些模糊。麻煩的是，只要有過一次剝離，再發的機率比普通人來得高，雖然從那次之後再也沒有發生過，但是花娜娜好害怕哪一天一覺醒來，又是一片黑暗。

那天陷入黑暗的驚嚇，著實在她心裏留下極大的恐懼印象。

這也是別人看她總覺得她的雙眼慵懶、天真又帶點朦朧的原因……因為她不太能對焦。

花娜娜作著寒冷的惡夢，可是身體一點一滴的暖和起來，讓她慢慢的甦醒，意識不清的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黎焰那張堅強而明確的臉龐、像太陽一樣的金黃色頭髮，還有……像深海一般的雙眼。

黎焰是那麼強而有力的注視著她，她陷在他的雙臂裏，時間和呼吸都凝結了。

她聞到了姜絲蛤蜊湯的味道，知道胃裏的暖流是他灌輸的關心，不由得怦然心動，低聲的說：「謝謝你。」

「不然這樣很像虐待員工呢！」黎焰撫順她的髮絲。

「我是心甘情願的為你做事……」她婉約一笑。

就是這個笑容，這低沉的柔聲，這發自肺腑的語話，讓黎焰跟著心動。

「花娜娜，我……」

突然，花娜娜像是想到什麼，緊抓著他的手，「我想到了！我想到設計Angelina的重心應該擺在哪裏了！」

「Hana……」他又喚她。

「我應該早點想到，你就不會那麼生氣了。」

黎焰十分詫異，她即使發著高燒，一睜開眼，掛念的還是未完的工作，那是他交代給她的工作，他很少被人這麼著想過，或許是因為她擔心那五個人的前途，可是……她也是不想他生氣，才這麼牽掛於心，被人強烈著想的感覺原來這麼的好，而黎焰也見識到一個女人對於工作的執著，深受震撼。

「不要起來。」他低聲命令。

「可是明天就要發表了，不趕快把設計交給廠商，會來不及做母帶的……」

黎焰壓著她，不讓她起身，但她還是不聽話，看她這麼不懂得做個乖巧的女人，他只好俯身吻她，吻她那常常說出驚人話語的嘴，纏吮她因為發高燒而燙熱的舌，彷彿是要教化她不准再違抗暴君總裁的一言一語。

生病的花娜娜無力推開他，只能驚愕而燥熱的任由他親吻。

他摟著溫軟的她，撫著她背肌的手感覺到她的體溫仍然很高，但已在出汗。

不過，花娜娜汗濕的身體更讓他慾望高張……

「不行，我沒時間設計……」燒過頭的花娜娜只記得這件事。

「那就別逞強了。」獵豔高手黎焰已解開她衣服的扣子。

「只要Angelina重心不對，這一張專輯就不會大賣。」

「你又不是主唱！」

「但是你說過，賣不好，我們都得回家吃自己。」

黎焰俯低身子，藍色焰芒似的眸子牢牢盯著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欣賞她的直接和執著，還是應該氣憤她的直接和執著讓他感到掃興，且不是滋味？

忽然，他的理智被衝垮了，激烈的親吻她的唇，火大的說：「那就再延一天啊！」

花娜娜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不敢置信的重複一遍，「再延一天？真的？」

「因為你這一天是我的……」黎焰陶醉又霸道的展開激情攻勢。

「啊！」她被他逗弄得又驚又喜，尖叫出聲。

在她沒注意時，襯衫被他解開了，露出赤裸的身體，她覺得很有趣又驚羞，跟著笑開了。

她的反應很有趣，黎焰一時玩興大發，沈迷在這個用慾望攻擊她的遊戲裏，好幾次的激情讓他不禁發現喘著氣的自己是真的在笑。

「你……你不是在生氣嗎？」她不得不推開他，讓彼此冷靜。

「生什麼氣？」

「你氣言拓為了維護我和Angelina，不惜自己出資來頂撞你。」

黎焰這才回想起真有這麼一件事，迷惑而微怒的望著她美好的臉龐，「本來是很氣的，但是比起他幹的另一件事，這就沒什麼了……」

「是什麼？」

「做完了再告訴你。」他頑劣的笑說。

「我們……要做什麼？」她有些害怕，故意裝傻。

「做完了，你就知道了。」他曉得她知道，挑起眉頭，露出壞壞的笑容。

他迫不及待的攻擊她，喜歡她的大驚小怪，喜歡她每一個迷惘而又興奮的反應，喜歡她毫不掩飾的紅頰……

最後，他們心滿意足的睡了。

黎焰將她抱得好緊，深怕她下床去畫設計圖，害怕她走掉，也怕天一亮，當他醒來，發現自己是被留下來的那一個。

通常他都是那個先走的人，留給女人的只有無盡的回憶。

突然難以抑止的衝動也才讓他知道，原來他想她想很久了。

酣睡一晚，等他醒來，發現花娜娜待在他光裸的胸懷裏，不禁心生疑惑，為什麼？為什麼他會跟她上床？黎焰覺得自己太衝動了，不過，他為什麼會對花娜娜那麼衝動呢？只不過是她發燒了，他煮湯給她喝，結果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唔……早……」運動太激烈，花娜娜心想，應該汗都出盡了，不退燒才怪。

男人和女人逢場作戲是常見的消遣，面對每一個可愛而美麗的女人都是他慾望膨脹時的真愛，每一場烈愛他都一視同仁，他想，必須讓花娜娜瞭解這種事是你情我願的，不會有什麼愛不愛，也不會有負心、狠心這種事，他不希望她像他們一樣。

他必須讓她瞭解，就算這麼做了也沒什麼。

「呃……Hana，我想……」

花娜娜披上薄毯子，坐起身，點燃一根煙，呼出一口煙霧，微笑的說：「咦？奇怪，那麼久沒碰男人了，跟你上床的感覺竟然還不錯，看來這些年我都白費時間當河童了，應該顧一下自己的生理需求才是。」

「什麼？」黎焰大感意外。

「這幾年我都覺得與其談戀愛，不如在家裏睡覺、看DVD，唉！就算不談戀愛，也要來點身體上的刺激才行，這些年我到底在幹嘛呀？嗯，趁年輕有體力，莫負好時光……」花娜娜在他的臉頰印下一吻，笑道：「黎焰，謝謝你。」

怎麼會有女人對他這個獵豔聖手說這種話？

她下床，來到客廳，打開筆記型計算機，像往常一樣，登入「寄放處」……

黎焰雙眼微瞇，在她身邊坐下，大手用力蓋上筆記型計算機。

「你……」

「我有權利規範你一些事吧？從這一秒開始，你把『寄放處』關了，永遠退出網絡世界。」

「為什麼？」她驚訝不已。

「你覺得我有可能大方到讓你上網繼續勾引男人嗎？」

「我哪有勾引男人？」

「不然化身為『星海』的言拓是怎麼被你提早安排進俱樂部的？」

「我又沒勾引他！」

「但他對你特別好！」

「SKY的人都對我很好啊！」花娜娜不明白，公司的人喜歡她，這不好嗎？

「不關也可以，等等我把你的河童生活照po上去。」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獨裁？」她沒想到他這麼蠻橫，而她最怕這個。

「不是說過了嗎？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你昨天才罵我們要看好自己立場，我才不要這麼叫你。」她伸手搶計算機。

黎焰像野獸一樣撲向她，將她撂倒在墊子上，懷著怒意及不甘心，用更親密而強烈的方式懲罰她。

花娜娜反抗無效，那傻氣而茫然的模樣反而教他更難以抗拒，想欺負她到底，於是這次比淩晨更加用力。

「叫我焰，不准再頂嘴！」黎焰凶狠的命令。

「王焰嗎？」她偏要叛逆。

「對於言拓曾經講過的下三濫的話，你就記得那麼清楚？」

她被折騰得幾乎不能呼吸，還不忘迷濛的問：「你……你昨晚說言拓還幹了另一件讓你更生氣的事，到底是什麼？」

「怎麼會有這麼不上道的女人啊？欸，你沒聽過嗎？跟男人上床時，最忌諱提到另一個男人。」熱力四射的黎焰真是受不了她，但是好像很習慣了，她要不是只對他這麼不識相，就不是他喜歡的花娜娜了，他們還真是融洽。

等等，喜歡？他的腦海裏閃過了「喜歡」兩個字？

「也對，哈哈……」花娜娜發現自己竟然那麼白目，笑得不可開交。

「還笑！」黎焰用強烈的攻勢讓她討饒，同時露出笑容。

「不提男人，我們提女人好了。那周婷婷……啊！」她被他刺激得尖叫。

什麼時候開始，男女之間原始的運動變成了有趣的遊戲？他征服女人時，不是帶著得意，而是真心的笑容？

黎焰愈來愈不瞭解自己了，同時領略到，原來在客廳鋪上墊子也是有好處的，除了讓懶人娜無論吃、睡、工作、看電視都可以不必起身之外，還能進行愛的運動，不管怎麼滾都行。

SKY國際娛樂的會議室。

螢幕上播放著Angelina的MV，此類音樂在台灣不太風行，因為旋律起伏不大，而且用了許多重金屬，聽起來很吵。MV場景是在大街小巷很容易找到的地方，既簡單又有一種素人生活的味道。

不善面對鏡頭的安茉莉對嘴幾次後，都因為失敗而發笑，鼓手Tony在一旁取笑她，而她追出鏡頭外打他……經過花娜娜的特殊處理後，畫面有時呈現懷舊片的沙質及跳帶；而會在電視台宣傳用的四十秒廣告，就是以安茉莉在畫面左側，用沒有情緒的眼微微俯視著鏡頭，抓了一把黑稠的瀝青往光滑的右臉一抹，此時龐克的悲傷搖滾樂奔放十七秒，在一個女生低聲說：「你敢墮落在真正的黑暗嗎？」然後結束。

而這個廣告有四個版本，畫面、過程都一樣，只有結語不同。

你的眼淚是什麼顏色？紅色？還是黑的？

最後一天狠狠甩了男人一巴掌，其實打的是我自己。

愛你愛到可以毀了我自己，有什麼不對？

MV撥放完畢。

「因為我第一次跟Anne接觸正是要解約的那天，她在後台卸妝卸到一半，回頭用憤世嫉俗的眼神看著言總經理，臉上的黑色彩繪跟卸妝油混在一起，嘴巴說著不在乎，可是……我卻覺得那樣子好悲傷。」花娜娜在高層人士面前解說。

坐在最後面的Angelina樂團默然不語。

「但是最後一句毀了自己的廣告版本一定會被禁。」SKY唱片總監說。

「愈被禁，愈會引起大眾的注意。」花娜娜嫣然一笑。

黎焰忍不住一笑，而高層人士再次熱烈的討論起來。

再來是CD製作物，每個人手上展開被折了八等份的一大張內頁紙，沿襲了黑色油彩卸妝、瀝青塗臉的概念，墨水滴在清水裏暈染的各種飛煙姿態，沒有一般出片歌手美美的照片和樣子，歌詞印刷成古銅色。

「確定不加照片嗎？你以為偶像的市場在哪裏？何況是這種非主流的地下龐克樂團？」營銷組組長嗤之以鼻。「Anne長得那麼標緻。」

「這是『表面版』，會附贈被禁的最後一句四十秒廣告，但是我們不宣傳有這件事，要買了的人去口耳相傳。」花娜娜再拿出另一版加了紙盒的CD，拿出一本小冊子。「這是『內心版』，這本裝訂小冊才有Angelina所有成員的模樣，每一頁都有歌詞，但不是中文，而是盲人使用的凹凸點字。」

每個人拿到了製作物，也好奇的伸手觸摸在彩頁上的凹凸點字。

這個音樂史上的創舉及天馬行空的創意，讓他們久久無法下結論。

「這樣，不管是便宜了一成的『表面版』或是稍貴的『內心版』，都會有強烈吸引人的賣點，說不定有人還兩個版本都買。如此一來，兼顧了Angelina堅持的藝術性，也創造了藝術層面的市場期待。」花娜娜氣定神閑的微笑，「『內心版』每賣出一張，就捐十塊錢給愛盲基金會。」

施曼蓮不禁搖頭，讚歎道：「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我敢說這就是我們燒了那麼多錢在等的火花……Anne，你說呢？」連她這個號稱是蜘蛛精的恐怖女強人都滿意了。

安茉莉那塗了黑色指甲的手指觸摸一頁又一頁的凹凸點字，而螢幕不斷的播放龐克MV，還有一句又一句深到黑洞裏去的四十秒CF，悲傷又強烈的龐克音樂在會議室裏流洩。

忽然，淚水滴落在專輯內頁，安茉莉起身跑了出去。

「Anne……」花娜娜慌張得想要跟上去。

「她是太感動了，她很好強。」言拓微笑，拉住她。

「是嗎？」她還以為她讓安茉莉難過。

黎焰走到兩人中間，將言拓擠開，順勢撥開言拓拉住她的臂膀的手。

言拓嘖了一聲。這個金髮男子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吧？

回到工作崗位後，尤惠琳向花娜娜傳達一個訊息，就是做了一個好案子的獎賞是可以跟黎焰總裁共進午餐。

這是哪門子的獎賞啊？花娜娜不得不跟黎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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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潮洶湧的十字路口，綠燈一亮，從不同方向來的路人互相交錯，花娜娜差點被人海衝走，黎焰及時護住，不讓她被擦撞，她能感受到從他那強烈自我的臂彎裏傳來的扞衛意念，心裏莫名異樣的感知在改變。

「為什麼發燒後，你會想到用盲人點字的概念？」他最訝異這一點。

花娜娜將自己作的惡夢說了一遍，微微一笑，「睜開眼後，看到彷彿再多險惡都不會改變自己，那絕對自我和絕對執著的你，金黃色頭髮好像太陽，你又牢牢的抱著我不放，所以我就想到了無論再怎麼黑暗都能夠闖出去的念頭。」

黎焰沒想到不修邊幅、私底下邋遢的花娜娜，竟然有過右眼視網膜剝離的意外，難怪她褐色鏡片所透露出來的總是迷離又朦朧，教人心動、難以抗拒的天真眼眸背後竟是這麼恐懼的記憶。

「對了，難怪第一次見到尹薔薇，你認不出她，因為從大太陽下進到室內有光線的落差，你戴著太陽眼鏡，一下子看不清楚。」

「這麼小的事情，你也記得？」花娜娜頗意外他會留意這種事。

「當然，只要跟你有關的事，我全都熟透了。」

雖然可能是黎焰的記性好，可是能夠被這麼一個男人記住，花娜娜也感到窩心。

「所以在俱樂部面對形形色色的人時，我戴褐色鏡片，深怕別人看出我不太能對焦，因為不能清楚的看著別人，所以很沒有安全感，擔心被人看穿。」花娜娜說得很輕鬆，過去好像一陣煙。

她的淡然，獨到的幽默、慵懶，加上這個曾經，教黎焰心悸。

「從現在起，不要再熬夜了。」他語重心長的說。

「我熬夜也是為了你的公司好啊！」

「這個案子已經做完了，朝九晚五的打工應該夠了。」

「可是我聽說你還有一個大麻煩，就是SKYTV賠錢……」

「那個案子太麻煩了，光憑你一個人？開什麼玩笑！」

花娜娜抬頭看太陽，「你覺得我沒辦法？」

「當然不是……」

「騙人。」

真厲害，視力不佳的女人竟然一下就能辨別他的虛偽！

「但是Angelina的這個案子真的做得不錯，就算是大設計公司也不一定做得出來。」黎焰由衷的讚美。

「謝謝你……」花娜娜感覺整個人飄飄然。

黎焰真是受不了她這萬般迷人的風情，只要她露出這樣的神情，他也為之醉倒，不由得變得浮躁。

「你真的很乏味耶，好不容易做完了Angelina這個案子，為什麼不好好的放鬆一下呢？可以談談戀愛、上街看看電影什麼的。」

「跟誰談戀愛呢？」

他一肚子悶，很想脫口說出他不是人嗎？可是他又不確定，畢竟像他這樣的情場大亨是不該隨便主動要求什麼的，一向只有女人向他乞求，他從來不主動表示，免得惹得一身腥，男人最忌諱落下該負責任的話柄。

「你不是說你需要性愛的滋潤嗎？休息的時候，我可以陪你玩玩。」

「這也不錯……」她笑了。

「什麼話啊？是我買下了你，怎麼會是我陪你？」

「你也可以不陪我啊！奇怪，我又沒有強迫你。」

黎焰真是啞巴吃黃連，算了！他習慣被她丟到坑洞裏庸人自擾了。

過了下一個十字路口，就到了他喜歡的露天意大利面屋，下意識的緊緊抓住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

是否是因為聽了她視力模糊的故事？這是黎焰第一次牽她的手，也是她第一次讓男人牽她的手而沒有掙脫，她反而覺得從他手裏傳來的體溫，熱了她的心。

這時，有媒體記者追了上來，想必是從SKY國際娛樂商業大樓就一路尾隨，一定是拍到了想要拍的八卦畫面，才心滿意足的現身。

「黎先生，你好，根據青木瓜日報今天的獨家爆料，周婷婷現身承認，她就是恐嚇你的人！你以捧紅她為幌子，與她發生了關係，卻又用完即棄，讓她面臨雙重打擊，導致她長期服藥，必須要到酒店上班才能負荷經濟問題，你有什麼話想對她說嗎？」

電視台的攝影機正對著黎焰，而女記者也將麥克風伸到他的面前，纏著他不放。

好幾家平面媒體記者圍在一旁，鎂光燈朝著他們倆閃個不停。

「周婷婷已經現身，在青木瓜日報揭發這件事了，請問你要說明嗎？」

「這位小姐聽說是『銀座十二樓』的皇后Hana，她是你的新歡嗎？周婷婷說她也不過是你目前的玩物，以包養做為條件，可能在SKY國際娛樂安排個位置，當交易完成，也會成為被拋棄的對象，周婷婷還說，你一向都是這麼處理女人……」有個代表港媒，操北京腔的男記者犀利的發問，還指示攝影機逼近。

太過貼近的閃光燈讓花娜娜有些目眩，她不怕被拍，只是眼睛有些難以適難，不斷的向後退。

黎焰留意到這一點，不耐煩的將那些吃人的記者及攝影師推開，護住花娜娜，並打電話給司機，要他馬上開車來接。

「Hana小姐，聽說你曾經是『銀座十二樓』的皇后，男人追逐的對象，黎先生是用多高的價碼打動你的？聽說是一億？」北京腔男記者又追問。

「Hana小姐，如果有一天黎先生跟你分手了，你還會待在SKY嗎？」

攝影記者將鏡頭逼向花娜娜，而她的眼睛因為不耐強光微微泛淚，卻被追問是否因為難堪而落淚，黎焰再也按捺不住，搶下代表港媒的那台攝影機，將它摔個稀巴爛。

所有的媒體記者嚇了一跳，沒想到向來不在乎壞名聲的黎焰竟然會翻臉。

黎焰昂著囂張的臉，再粗魯的一把將女記者手中的麥克風搶走，使勁摔在台階上，讓那名女記者嚇得花容失色，並大哭……儘管還有別家媒體在拍攝，他卻是滿不在乎的在鏡頭前揍人，把那個北京腔男記者抓起來痛毆，即使男記者被打得血流如注，嘴裏不斷的求饒，他還是拳腳不留情。

其他記者及勇壯的攝影師加入幫手的行列，也一一被黎焰揍倒在地。

他甚至高高舉起攝影機，狠勁十足的摔在倒地的男記者身上。

「不管是想恐嚇我，或是對花娜娜不禮貌，下場絕不止是這樣。」黎焰神情冷冽，沒有感情的墨藍色雙眼掃視所有虎視眈眈的媒體記者。

明知道剛剛的所做所為極傷名譽，畫面很可能播送到世界各地，他可能會惡評如潮，甚至影響他的商譽，但是黎焰毫無懼色。

這時，兩輛車子停靠路邊，後面那輛車子裏跳出幾個精壯保鏢，團團圍住黎焰。

「黎先生，請上車。」

黎焰先護送花娜娜進入前面那輛車子的後座，自己再跟著坐進去，隨即吩咐司機開車。

司機立刻踩下油門，往前行駛，載著保鑣的車子緊跟在後。

黎焰捧著她的臉，仔細看她的眼睛有沒有受傷。

花娜娜被保護在他的天地裏，他剛才把人揍到求饒還不罷休的手，現在卻再柔情不過的輕撫她的臉，他那雙彷彿能殺人的利眸，直勾勾的透視著她的眼……剛才的強光還在她的眼裏閃呀閃的，可是她把黎焰看得好清楚。

他是為了她才這麼憤怒的嗎？

那些張牙舞爪的記者提出的問題還在她的耳邊迴響，關於黎焰的濫情、利用、暴力……

「這些話，別人休想聽到我說一個字，但是我現在只講一遍，周婷婷事件，不是外面傳的那樣。」黎焰深呼吸，不容質疑的低聲道。

「那麼是……」花娜娜望著他。

「有人冒用我的簽名和飯店專用紙箋送去給周婷婷，那一夜跟她在一起的男人不是我，只是我在趕走了周婷婷，對她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之後，才慢慢的想明白，我和她都遭人設計。但為時已晚，解釋也沒用了，她已經墮入那種生活。我曾經想找她，中間卻不斷有人離間我們，我一直沒能把話傳到。」

「我可以幫你……」她立刻緊握他的手。「找方經理或是相關的大哥。」

「你……你相信我？」他以為要獲得她的信任，必須要花費很多唇舌。

「為什麼不相信你？你騙我，有什麼好處嗎？」

為了不但是絕對的信任，而且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幫他洗刷多年的冤屈，黎焰不由得感動，又有一種被徹底保護的感覺，這是一直以來身為強者的他極少體會到的依賴，張開雙臂將她抱個滿懷。

「我從來不會為我做的任何對或錯的事解釋，但……我最希望明白真相的人是你！」

「不明白也不行，好像會被你揍……看你剛才揍記者就知道了。」

「什麼？」

他總是能被她一個理所當然的回應惹得頭大，說多了好像在狡辯，說得少了又好像她不以為然，他怕沒辦法讓她滿意，但又疑惑，他為什麼非要讓她相信自己？可是好像全世界的人都鞭笞著他的私德，不管他再怎麼爛，都非要她相信他不可。

黎焰火大了，「不是那個意思！我沒用暴力威脅你，不可能你一句不相信，我就把你吊起來打吧？」

「我知道了，周婷婷會崩潰下海，不是你害的；上床這種事你情我願，沒有誰負了誰；還有，你不是像他們講的，利用女孩子想紅的心態誘使她們跟你發生關係，然後就踢到一邊……」花娜娜伸出手指，一一數著。

「嗯，差不多是這樣。」

「那我相不相信你，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你可以跟尹薔薇解釋，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話呢？我們只要可以上床，讓彼此開心，不就好了嗎？這是你一貫的做法，剛好我也可以配合。」

為什麼他總是被她的雲淡風清牽制住？她愈不在乎，他就愈在乎。

「哎喲，黎大少棋逢敵手囉！」前座的司機忽然吹了聲口哨，他是楊尊。

副駕駛座上的衛可仲轉身，把一張便條紙塞進花娜娜的手中，興奮的說：「Hana小姐，我每天都有看你的網志，還想你怎麼關版了，棄我們這些子民不顧？原來是被一個自私又狂妄的男人限制了行動！你可以幫我簽名嗎？」

花娜娜沒想到會碰到認得她網絡身份的粉絲，高興的簽下名字。

「簽什麼啊？」黎焰搶過便條紙，丟到窗外，罵道：「為什麼隨便開我的車？」

「我們是在保護你耶……」衛可仲反擊。

「那也開保全用的公務車或警車啊！為什麼是紅色保時捷？」

「我冒著性命危險，戴金色假髮當你的替身那麼久，不值一輛車嗎？今天你竟然說這種話？」衛可仲摘下金色假髮，遞到他面前質問他。

「講得好聽，你把我山丘洋房珍藏的好酒都喝光了，哪裏辛苦？」

開車的楊尊聽他們倆愈吵愈烈，不由得幸災樂禍的笑了。

花娜娜原本想要勸架，但是……他們的對話內容怎麼那麼好笑？然後她看到衛可仲手上那頂假髮，好奇的拿過來，轉了轉，戴在頭上，看著前方的後視鏡，這頂金髮讓她看起來好夢幻喔！

「好不好看？」

衛可仲、黎焰和楊尊都看得癡了，異口同聲，「好看……」

但是黎焰隨即發現不對，將假髮從她頭上扯下來。

「不要拿這東西來開玩笑！」

「誰教你崇洋媚外，好好的中國人，弄什麼金髮？」花娜娜不悅。

「都說了這是天生的！天生的！你自己摸！」他低頭，要她拉扯一下。

「嗨，Howareyou？」哪知她又戴上假髮，洋腔洋調的裝外國人。

「花娜娜……」黎焰怒吼。怎麼大家都玩這個幼稚的把戲？

哈哈哈……楊尊和衛可仲很沒良心的附和。

「剛才被揍的那個北京腔男記者，身家背景調一份給我。」黎焰忽然轉移話題。

「你想怎樣？」花娜娜實在很擔心這個男人會趕盡殺絕。

「想殺了他，怎樣？你想救他？」黎焰露出壞壞的笑容，勾起她的下巴。

「算了吧！他都被你揍到非住院不可了。」

經黎焰這麼一提，楊尊的腦海閃過一些陳年舊事，彷彿有什麼看不見的脈絡慢慢的隱約成形，不由得佩服黎焰的清晰腦袋。

周婷婷是恐嚇者的陳年案外案愈演愈烈，而黎焰公然在幾家新聞媒體鏡頭前把記者揍個半死的火爆模樣，也成為中外嘩然的新聞，一時之間黎焰變成了暴力分子，大家這才發現他在大企業總裁的身份下，竟是一個黑幕重重的謎樣人物。

周邊效應讓股價下滑，藝人通告減少、戲約減少，SKYTV的廣告商全都抽得一片不剩。

唯一還賣的是Angelina樂團的專輯，它是慢熱型的，推出以來，每週都穩定的向上爬個一、兩名，有時又停滯，可是沒跌出排行榜外。

這算是黎焰的娛樂王國面臨的最大一次危機，雖然旗下還有百貨業、房地產，但主力都跌得那麼慘，再這樣下去，不出一年就要截長補短。

「結果當初不看好的Angelina，反而成為目前唯一還長紅的商品。」言拓檢討。

「那SKYTV的起死回生要不要也讓我試試？」花娜娜見機行事。

「不可以！」黎焰立刻拒絕。

「為什麼……」

令花娜娜感動的是，即使八卦雜誌揪出她之前是高級俱樂部「銀座十二樓」的Hana皇后，還形容她和黎焰從事五百萬的桃色交易，但是唱片部的工作人員全都沒有過問，還是待她如同以往，縱然SKY有不少人會說話酸她，但是她毫不在意。

「如果是為了要避嫌的話……」言拓想說句公道話，讓黎焰不用那麼嚴謹。

「不是那個問題。」黎焰冷冷的說。

「有什麼事會比在這種低迷時期殺出重圍來得重要呢？」花娜娜不滿。

「你的眼睛。」

花娜娜怔了一會兒，不再多言，原來他是那麼重視她的健康。

他的堅定有如擂鼓，重敲在她不著邊際的心房，好像把她飄忽了多年的心抓了回來。

為了爭取到SKYTV的企劃案，盡自己的力量幫他把最糟的那一項事業起死回生，只好黎焰說什麼，她就幹什麼，半點也違逆不得。例如每天都要維持住處的整潔，不要再乾淨個一星期又開始累積垃圾，花娜娜只得過著天天打掃的日子，實在是折騰死她了。

要不就是……黎焰要求當他想要，除了生理期以外，她都不准拒絕。

結果他每一天都想要，而且隨著休假或是他出差，有時一天兩、三次不等。

「有沒有人說過你是暴君？」花娜娜躺在床上，把玩著阿賣。

「你是說床上還是工作上？」

「討厭……」她的臉色泛紅。

「我對你算溫柔的了，只是很用力而已。」他摟著她，撥弄她的髮絲。

「那……SKYTV……」

「又來了！你跟我上床只是為了SKYTV？」黎焰嘖了一聲。

「不是說好了嗎？不是上床看表現決定的嗎？」

黎焰不悅的坐起身，濃情蜜意時刻談工作實在反感，他不是沒有和敵手或是敵營的秘書上過床，在激情下套出秘密或是交換條件，可是……唯獨不喜歡跟花娜娜做這樣的事，那很破壞美感，別的女人可以，她偏偏不可以！他不喜歡花娜娜跟那些女人做一樣的事，他想要她是真心誠意的享受他們兩人之間的纏綿和律動。

花娜娜察覺到他生氣了，日子一天拖過一天，她真的很為SKYTV擔心，才會這麼著急，正想要向他道歉，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黎焰本來不想接，但還是走到茶几前，看到是尹薔薇的來電，遲疑了一下才接起，尹薔薇約他到她住的飯店套房，她的廣告已經拍完了，再過兩天就要回法國，想在離去前見他一面，這算是她對這場長達十年的男女攻防戰最大的讓步了，孤男寡女又眉來眼去的一對佳人，在女人要走之前約男人深夜到飯店套房，用意非常明顯。

他們倆之間不只是遊戲吧？他們是互相吸引過而又經曆十年滄桑的男女。

「半小時後就到。」黎焰立刻答應。

尹薔薇想，他們都沒有時機，也沒有足夠的心機、耐性再試探對方了。

「尹薔薇約我去飯店找她，她拍完了廣告，過兩天要走了。」黎焰邊穿衣服邊說。

「喔……」花娜娜表示知道了。

只有「喔」嗎？黎焰看她一眼，已不想再去理會其餘不該有的情緒，出門去了。

黎焰按下門鈴，尹薔薇知道是他，一開門便摟住他的脖子。

她身上只穿著一件浴袍，剛洗完澡的濕漉身子散發著芳香，柔軟溫熱又似有若無的貼著他。

尹薔薇滿心期待十年的愛情攻防戰好不容易由她先破冰召喚，而他一接到電話立刻就趕來，足以證明他也等了很久，他們應該會等不及脫衣服就先結合，所以她才穿著浴袍，是引誘，也是無法按捺。

黎焰微微詫異，讓她摟著進入前廳，然後輕輕推開她的手。

「怎麼了？你還要先洗澡嗎？」尹薔薇坐在沙發上，不在意露出大腿。

「周婷婷在哪裏？」他問。

「什麼？」

「五年前周婷婷會鬧出因愛生恨，造成我變成上了她就踢開她、沒給她出道機會的惡魔，始作俑者是你吧？」黎焰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雙手交抱胸前。

「你說什麼？我不懂？」尹薔薇故意裝糊塗。

「這幾年我一直沒深究，直到那天全世界的電視都播放那個倒黴的男記者被我毆打的畫面，我才想起來，他就是孫偉吧？當年你到中國拍戲，跟你有過一段婚外情的臨時演員，不，不算婚外情，因為你只想利用他。周婷婷之所以會接到一張來自SKY，我署名的紙條，吩咐她到飯店房間等我，事成之後安排一部電影……都是你叫孫偉做的。」黎焰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什麼孫偉？我不認識他。」尹薔薇起身，撇開臉，將浴袍攏緊。

「周婷婷去了飯店，走進房間裏聞到薰香味，她不疑有他，以為是情調香氛或是飯店本來就有的精油燈，那一下就迷了她的魂，孫偉不佔白不佔，等她醒來，以為我已走人，而她苦等我的安排，不但沒有，還被不知情的我斥為無稽。以為是一夜情郎的黎焰對她如此冷漠、輕視，還要告她，身為一個妙齡女子，當然是受到多重打擊，對我恨之入骨。」黎焰站在她的背後，冷冷的說：「當我想到可能是有人搞鬼，卻也來不及，而我又不願再去揭她瘡疤，造成第二次傷害，只是這幾年來一直想不到有誰會這麼害我。」

「那也輪不到我啊！」尹薔薇微笑。

「最近電視不斷重播我打人的新聞畫面，看到那個逼花娜娜答覆『是否一億元買下』的男記者，我確定，他就是孫偉。當年紙條最末有我專用的飯店總統套房印鑒，難怪周婷婷會相信。而有辦法取得套房紙條的人，是你……」

「胡說八道！我憑什麼取得你的專用紙條？我跟你並沒有什麼關係！別忘了，我只是你的前大嫂。」尹薔薇不耐煩的轉身，瞥他一眼。

「因為我在飯店住宿或是參加私人派對，只告訴幾個人，其中包括了我的親大哥，你有時會跟著來，你是有預謀的……」

「為什麼你不去問其他人，就只懷疑我？難道我在你心裏真的那麼賤、那麼邪惡？」尹薔薇感到受傷的哭了。

「我留意到了，那些恐嚇信和傳真，偏右側三、四公分那裏會有細細的空白裂痕，當然，若我要證明是周婷婷也很容易，只是我憐她也是受害者，不願這麼做。但是當我發現可以找出當初陷害我的證據，我就不留情了。確定記者是孫偉後，我詳細對照他們報社發的新聞稿，都有差不多的裂痕……」黎焰從容的從上衣內袋拿出兩張紙，一張是恐嚇信，一張是新聞稿，展示在她的面前。「只是稿子從大陸香港傳來，要查證很難，孫偉和你就是看中這一點，以為我拿恐嚇者沒轍，對吧？只是你們沒有想到，我根本不在乎周婷婷恐嚇我，反而從你私下發佈消息，讓我和花娜娜那天一起被新聞記者堵上，查出了這樁陳年案子。」

尹薔薇又轉身，看著落地窗外的迷人夜景，不說一句話。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黎焰想弄明白。

「因為我想得到你。」

「我不是不知道那些年我們對彼此都有些意思，但是你可以慢慢靠近我……」

「怎麼靠近你？靠近你，你就會愛我了嗎？我不是沒見過那些女人在你的濫情高傲裏死傷多慘，好像只要先說出口就是被你憐憫的對象，我不要那樣，我想當你的唯一！我是華人巨星尹薔薇，每個男人都捧著我，要我去跟你說『我愛你，希望你也愛我』，那太傷自尊了，而且我不信像我這樣風華絕世的女人，還需要親自開口！」尹薔薇回頭，滿臉怒意，在鏡頭下精緻美麗的瓜子臉忽然變得蒼涼陰冷。

「可是你已經嫁給了我大哥，大哥對你不好嗎？為什麼還不甘願？」

「我就是不甘願，雖然炎鼎有才氣、成熟、正直，我知道他多少懷疑我們會不會有私情，但他還是對我極好，可我就是不想得不到你，所以我想辦法破壞你的名聲，讓周婷婷恨你，讓全天下的女人都害怕你的狼心……等到全世界的女人都將你隔絕起來，唯有我肯對你好、相信你，那麼……你就是我的了，到時候你會願意先跟我說『我要你』。」傷心的淚水在她的眼裏打轉。

是啊！沒有錯，先給愛的人總會愛得比較深，所以尹薔薇在等不到黎焰向她告白後，賭氣引誘同是一流人物的建築師黎炎鼎，嫁給他，本想讓黎焰感到遺憾，讓這個危險又邪惡、不顧世俗眼光的男人主動把她搶回來，可是黎焰沒有，她恨他不在乎他本來要的女人嫁給自己的大哥，常常相見也能忍受，她恨他是勝者，所以在中國拍戲時，藉著酒精的作用，跟臨時演員做了不該做的事。

等到在SKY遇到還在培訓班上課的周婷婷，她當時清純又土氣，還聽說黎焰稱讚她是個有天分的演員，常常鼓勵她，尹薔薇害怕像婷婷那樣純淨的女孩會成為黎焰的另一段愛，所以……

然後，周婷婷才會恨黎焰恨得那麼深吧？

「你知道嗎？我那年會獨獨勉勵周婷婷，是因為她跟你很像。」

「什麼？」尹薔薇一怔。

「十五年前，我剛認識你，你也是土氣而純淨的。周婷婷有著黑色長髮、秀氣的瓜子臉、清靈的眼睛，對演戲有一股傻勁，吃再多苦也願意，看到她，總讓我想起你……」黎焰的感傷到此為止，話鋒一轉，變得慍然。「只是，清靈的你再也不複見。」

尹薔薇見他轉身就要離開，連忙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角，哽咽的說：「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早說？你應該要說你愛我，不然釋放一點愛意，我就會懂的。」

「我也不知道，那樣的話，面對著你，無論如何就是說不出來。或許我的靈魂提醒著我，叫我千萬要小心，一旦不愛了，你就會變成巫婆，太可怕了。」

「焰……黎焰……」她還是不甘心的哭著抱住他，怎麼也不肯放手。

黎焰面無表情的走到門口，打開門，卻看見黎炎鼎佇立在門口。大哥怎麼會在這裏？

「我有事情找你，去你們的住處按門鈴，沒人應門，打電話給你，你關機，於是打給花娜娜，她說你來飯店找薔薇，所以……」黎炎鼎冷靜的開口，

「大哥，你不要誤會。我和大嫂……」他想解釋，卻怕怎麼說都不對。

「她已經不是你的大嫂了。」

「好，但是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怎樣都無所謂，我是要再麻煩你一次，我們的離婚協議書上填錯了幾個字，可能還要重填，我需要你的印鑒。」黎炎鼎提到離婚時，已不複之前的悵然。

「離婚協議書有帶在身上嗎？現在去我家……呃，不，去我和花娜娜的高級倉庫吧！」

看著黎氏兄弟遠去，完全沒多看她一眼，也沒提到她，尹薔薇的心彷若被挖了個大洞。以前他們將她捧在手心呵護，現在卻對她視若無睹……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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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飛奔回家，一打開門，黎焰還以為遭小偷了，不但整間屋子窗明几淨會發光，而且空間寬敞不少。

他發怔了一會兒，才想到那些讓他看了頭痛的雜物都不見了，包括歪斜的大青蟹、看到哪兒丟到哪兒的二手漫畫、從六十九元商店買來的大批電影光盤、不知道有沒有洗過的女人內衣內褲、丟得到處都是的衣服、滿到溢出來也當作沒看到的煙灰缸、各式各樣的零食……全都在他的視線範圍消失無蹤。

黎焰心驚，衝到廚房，打開冰箱，連不固定會有幾瓶的可爾必思也沒了。

「怎麼了？為什麼那麼慌張？」黎炎鼎跟著走進來。

「為什麼變得那麼乾淨？一堆東西也不見了？」黎焰疑惑的喃喃。

「很正常啊！窗明几淨，Hana還是個居家女人呀？」黎炎鼎心生嚮往。

「不是，原本不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這間房子本來像是花娜娜的倉庫，堆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東西，可是……好像遭小偷一樣，全都不見了。」

「你們有吵架嗎？難道是她狠心分手，拋下你，也把心愛的東西一起搬走？」

「真的會這樣嗎？」黎焰愕然，難以接受這件事。

「我也不知道，這是你們的鑰匙嗎？」黎炎鼎指著電視上的一串鑰匙。

黎焰連忙抓下來一看，鑰匙圈掛著的是她前陣子幫Angelina設計時，吵著廠商順便幫她開模製作，她自己設計的虎爺公仔。

「連鑰匙都留下了……」黎炎鼎有不好的預感。

「她到底在想什麼？連自己買的房屋都拋棄，她還可以去哪裏？」

「你們到底怎麼了？」

黎焰不好回答，只能含蓄說出他去飯店之前的關鍵一分鐘，至於關鍵前的激情一百二十分鐘就略過了。

其實不用黎炎鼎分析，他也知道自己或許傷害了花娜娜，他可以在出門向她解釋他是去跟尹薔薇攤牌，可是……他在意花娜娜是為了能得到案子才跟他上床，所以明知她一定會以為他在跟她上床之後還能趕赴飯店，接著尹薔薇的下一場，有多麼傷一個剛從他燙熱臂彎裏起身的女人心，但他還是故意這麼做了。

黎焰好後悔，他不該跟花娜娜計較那些，沒有設計天分的她好不容易可以接觸相關的案子，何況她也是因為太擔心他而努力，更或許她是想挽救目前低潮的SKYTV才會這麼著急，她這麼在乎他……為什麼他還執意要她表露？

跟黎炎鼎一同上街尋找，黎焰發了狂的在周圍街道又跑又喊。

現在可好了，除了留下鑰匙，她把屬於她的一切都變不見了。

黎焰這時才知道他是多麼在乎花娜娜，多麼想讓她開心，他根本就不該計較，如果他是那麼喜歡她，就不該再玩什麼等著對方先表示的無聊遊戲，這種錯失不是跟尹薔薇發生過一次了嗎？他怎麼還能繼續等待？

尤其是花娜娜，他絕對不能錯過她！

如果找到她，她還願意聽他說，黎焰願意說一百次、一萬次「我愛你」。

被詢問花娜娜行蹤的安茉莉也趕緊出門，跟著一起找，看到黎焰心急如焚，每個巷口都不放過，最後頹然在小小土地公廟前喘息，不由得上前，想要說些安慰的話語。

「總裁……」

「我已經習慣每天都看到她……頭髮亂糟糟的樣子，穿著沾了咖啡漬的運動服就出去買飲料，聽她說傻話……這個大白癡！我怎麼可能會在親吻了她之後，又跑去跟玩了十年遊戲還沒有結果的女人上床嘛！」黎焰又急又傷心，卻是難以克制的暴怒。

找得喘籲籲的樂團成員也聚在這裏，他們從沒看過金髮大亨這麼失控。

言拓心想，原來黎焰是這麼珍惜著花娜娜。

可是……如果在半個小時內被他找到了花娜娜，她一定會死得很慘吧？

「土地公就保佑不要讓我找到她，否則我會殺了她。」黎焰看著小廟，惡狠狠的說。

大家還是分頭去找花娜娜，但是找到之後，要先把她藏起來。

黎焰也打電話給昔日修羅門的菁英夥伴們，請他們動用所有的資源揪出她。

他頹然走回巷子口，想回去碰碰運氣，看土地公是否已傳達心意，讓她回家了。

一步一步走著，壞掉的路燈只讓他的前方一片黑暗。

忽然，他轉頭看著便利商店。

逃走的她，會藏在這麼明顯的地方嗎？

那女人戴著暗紅色粗框眼鏡，依然是用鯊魚夾夾住劉海，露出飽滿的額頭，馬尾要掉不掉的紮著，舊運動服的邊緣還脫了線，就這樣邋遢的窩在雜誌架旁的板凳上，翻閱少年快報。

這是美少年方乃寬特地給她開闢的VIP專區，只此一名。

黎焰一進門，張望一下，便見到了她。

他的心跳得好快，深怕只是幻覺，於是大聲喊道：「花娜娜！」

花娜娜可憐兮兮的抬頭，見到是他，不禁鬆了口氣，也慶幸去了尹薔薇那溫柔鄉的他還願意回來。是來收拾行李的嗎？但見他怒氣衝天、殺氣騰騰，雖然莫名其妙、不明所以，但她也害怕得馬上僵了臉。她到底又幹了什麼事讓他這麼生氣？沒洗襪子？把內褲丟到他的筆記型計算機上？還是……

「怎……怎麼了？」她顫聲問道。

「還問我怎麼了？為什麼你會在這裏？為什麼讓我找不到人？」

「因為我出門倒垃圾，忘了帶鑰匙，不小心把門鎖上了……」

「鬼才相信！只是出門倒垃圾，為什麼家裏那些阿哩不達的東西都不見了？」

「你都說是阿哩不達，當然是被我丟了。」

黎焰難以置信，「你把阿賣、可爾必思、脫了線的內衣褲都丟了？」

「是啊！為了給你一個乾淨整齊的生活環境，我趁你回來之前拚命整理屋子，想要你一打開門就覺得驚喜，把平常你說礙眼又不雅的東西都塞進黑色大垃圾袋裏，最後整理出兩大包。你說得對，它們實在有礙觀瞻又沒用，但是……我只顧著怎麼拖進電梯，下樓去丟，卻忘了帶鑰匙。」花娜娜像沾沾自喜把一天才能做完的打掃工作，硬是濃縮在幾個小時裏，但還是白費工夫的無辜小孩，慌張的說：「我想，就是因為我太不知檢討自己那些不體貼的壞毛病了，你才會那麼生氣，我想……尹薔薇一定是個很有女人味又會把房子打掃得幹乾淨淨的好小姐，所以我痛定思痛，決定把你從前看到了就心煩的廢物全都丟掉，我……我要做個令你喜歡的女人……」

原來花娜娜不是因為太傷心而逃開他，雖然一樣是誤會他奔向尹薔薇的懷抱，她卻是從這個抉擇裏重新檢討、改變自己，就為了迎合他一向喜歡的那種高尚路線，她不是離家出走，而是把舊的壞習慣丟掉，試著讓他愛上她。

結果，拖著兩大袋垃圾出門卻忘了帶鑰匙，手機當然也沒帶，害他們都以為花娜娜終於受不了金髮大少的濫情傷害而人間蒸發。

「花娜娜……」黎焰真的很想扁她。

「你……你是來收拾行李要走的嗎？那……可以幫我開門嗎？」

「東西丟掉了，人還是一樣惹人生氣，有什麼用？」他大聲吼道。

「我……我……」

看她不知所措的茫然模樣，他氣憤的衝過去。

眼看他高大的黑影逐漸逼近，她還以為他終於忍不住要打女人了，緊張的閉上眼睛，哪知道他將她抱個滿懷，而且力道沒掌握好，害她狠狠的撞進他的胸口，被釘在他的天地裏，幾乎不能喘氣。

「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我……我好後悔當時沒有表達清楚，我不是為了拿案子才跟你做愛的，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可是我不知道那種感覺叫喜歡，在你接了尹薔薇的電話就跑出去後，我才知道什麼叫心痛……」花娜娜埋在他的肩頭，淚流不止的說：「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是Hana女王，也可以是個有品味的女人，不輸尹薔薇的……我不會叫你離開她，但是請你給我一個跟她公平競爭的機會，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歡你！」

她哭著，娓娓述說自己的情感，那樣真切，那樣單純。

黎焰的心好酸。這個死丫頭……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怎麼可以要求我別離開尹薔薇？」

「對不起，我不該以為自己是誰，竟然還要求你，我……」

黎焰不等她說完就強吻她，封住她還搞不清楚重點的嘴。果然廢物丟是丟了，但人還是一樣接錯線。

他暴烈的輾轉吻著她被淚水浸過的嘴，讓她幾乎窒息，無法再思考其他該死的論點……

好久，他才放開她。

「如果這麼愛我，就要抓緊我，說世上除了你花娜娜，哪個女人來搶黎焰試試看，不是嗎？而不是要求我別離開尹薔薇，你必須要惡狠狠的表明我是你的男人。」黎焰深情而又鐵釘截鐵的教導她。

花娜娜凝望著他的臉，難以置信，又從眼裏湧出更多的淚水。

是到了愛上黎焰後，一向慵懶又不掛於懷的花娜娜才有活過來的感覺。

他怎麼可以這麼好？他怎麼可以給她這麼多特權？花娜娜覺得像夢一場。

「我曾說言拓做了一件比擅自讓Angelina延期合約還令我火大的事，你不是很想知道嗎？」

「對呀！你想說了嗎？」

「如果我早點跟你說，你就不會這麼難過了吧？」黎焰滿心後悔的凝望著她，真誠的說：「我一直覺得你在俱樂部最早約的是言拓，而你和他在『寄放處』又偶有留言，他在延期合約那件事那麼挺你，你和他還坐在便利商店前喝酒聊天……他擁有我沒有的、屬於你的另一面，所以我說他讓我很火大。」

花娜娜低頭一笑，「現在不在乎了嗎？」她陶醉無比。

「他哪能跟我比呀？而且出租條約要再加三條。不准單獨跟言拓相處五分鐘以上、不准對著言拓笑、不准再管言拓的業務。」

「那我可以跟黎大哥相處超過五分鐘嗎？我可以對黎大哥笑嗎？我可以幫黎大哥忙嗎？」

「花娜娜……」黎焰低吼。這女人怎麼這麼喜歡頂撞他？

「開玩笑的嘛！哎喲，沒幽默感。」

「這跟幽默感沒關係。你真的把阿賣和一堆廢物丟掉了？」

「對呀，我想重新做自己。」

「何必呢？你就是你，如果不是像個河童一樣大搖大擺，在家裏邋裏邋遢，那就不是獨一無二的美麗網絡教主Hana女王了。走，你將東西丟在哪裏？我們一起去把廢物搬回來。」他牽著她的手。

「就是在巷口電線桿旁邊的兩個子母車那裏。」跟他步出便利商店，花娜娜突然想到一件事，「啊！夜間統一收垃圾的時間是十一點半，現在……」

兩人一同低頭看表。十一點四十分。

黎焰和花娜娜互看一眼，然後在夜晚的街道上拔足狂奔，大喊著垃圾車等等。

隨著他倆追逐的腳步，垃圾慢慢的轉出巷弄，愈開愈遠……

叭叭！

黎炎鼎開著他喜愛的吉普車，停在他們身邊，車上擠滿了被約出來找花娜娜的人，有Angelina樂團五個成員、言拓，還有硬要湊上一腳的方乃寬。

言拓把黎焰拉上車，安茉莉則是笑著把花娜娜抱上來。

正撥放Angelina熱賣專輯的吉普車加足馬力，追趕垃圾車。

好不容易，總算追到垃圾車前頭，立刻攔截下來。

花娜娜很自然的就要攀上垃圾車，黎焰趕緊阻止，然後自行爬上垃圾車，在成堆又髒又臭又濕濕黏黏的垃圾袋裏翻來找去。

「黎焰……」花娜娜心疼不捨，感動的淚水再度湧現，終於知道他比她想像的還愛她。「不用找了啦！」

「阿賣是在我之前陪你睡、讓你抱的好夥伴，怎麼可以丟掉它呢？」

「黎焰……」她覺得好幸福，又好心酸。

身為高高在上的中法貴族後裔，人人敬畏的金髮藍眼鉅子，他竟然可以在垃圾堆裏不畏腐臭和奇怪的黏液，就為了找回她的大青蟹，一點嫌惡之心、退縮之意也沒有，誰能不被他感動？

忽然，垃圾車又變得更沉重，隨後趕到的楊尊、衛可仲和杜聖夫都爬上去了。

「本來是要通知你，尹薔薇、孫偉和周婷婷三人消失無蹤，想叫你小心一點，卻看到有一群年輕人圍在垃圾車旁看節目，結果仔細一瞧，垃圾車上的人居然是你。」楊尊笑道。

「還以為你把金塊包在報紙裏，當垃圾丟掉，想說見者有份，沒想到打聽之下，竟然是在找一個縫壞了的螃蟹布偶和一堆廢五金，唉！我說黎大少，你公司的股價雖然下跌，但不至於要省成這樣吧？」衛可仲抽著煙，取笑道。

杜聖夫冷笑一聲，「見者有份？是糞土的糞吧？」

「阿杜，你不是有潔癖嗎？」黎焰非常訝異。

「不要隨便幫我取綽號。」冷血神醫杜聖夫果然很容易被惹怒。

言拓雖然不曉得他們的過去，但知道一個是素有「不破之神」名號的楊尊，一個是黑陽幫老大衛可仲，而那個戴著無框眼鏡的男子是內外科皆精通的天才神醫杜聖夫。

可是，為了黎焰要找的東西，他們全都放下身段來幫忙。

如果不是音樂鬼手柳浪到日本發展，時常不在台灣，他應該也會湊一腳。

朋友能做到這樣，也就夠了吧？

「是這個嗎？」楊尊從一隻垃圾袋裏抓出一個縫得歪七扭八的大青蟹。

「對！就是它！」黎焰和底下的花娜娜異口同聲。

「你是怎麼找到的？」衛可仲問。

「你不覺得這一袋特別臭嗎？我想整車垃圾的臭味都比不過它。」

一聞到那腥臭難當的氣味，黎焰立刻就聯想到為什麼，大吼道：「花娜娜，我不是說吃剩的食物和你忘記放到過期的魚要分類，丟到餿水桶裏嗎？」

「對不起。」她心虛的大喊。

「這麼臭的阿賣，你自己洗，可是不准在家裏洗，拿到外面處理。這一袋垃圾，你要的就撿起來，但要洗乾淨才能放回家裏，聽到了沒有？」黎焰火大的說，把臭得要命的垃圾和阿賣丟到她的臉上。

「哎呀！」花娜娜慘叫一聲。

一周後，花娜娜穿著粉藕色的針織連身小洋裝，胸前還別了個大大的絲質蝴蝶結，袖口的蕾絲帶出了年輕上班族的俏麗感，教SKY國際娛樂每個男性職員看傻了眼，公司優質女人那麼多，甚至有人大手筆置裝，但花娜娜就是穿什麼有什麼風情，有獨特的神秘卻清新的韻味。

誰知道她在家裏是懶散到像個黃臉婆啊？黎焰心想，搖了搖頭。

「這是我的SKYTV終極企劃。首先，我們把它變成一個必須要付費才能收看的鎖碼台，再來規劃旗下相關偶像藝人消費商品到了哪個程度可以送一個月的收視權，例如舉辦一月到三月買三張SKY國際唱片的專輯，可以跟第四台業者兌換一個月的收視密碼活動，要不就是持尹薔薇或是哪位旗下演員的最新電影票根四張，也可以獲得一個月的收視權……諸如此類的付費鎖碼台及集點兌換一個月收視權的活動。」花娜娜手拿教學棒，指著螢幕。

「免費都沒人要看了，還付費？」有不少人質疑。

「別被表面上的收視率騙了，人性本賤，我們要利用像Angelina四十秒廣告『愛你愛到可以毀了我自己有什麼不對』，那種愈禁愈多人購買附贈光盤的專輯的叛逆心理。當然，鎖碼後的SKYTV也要改版，將所有公司藝人的權利都收回，想看SKY藝人的相關新聞、花絮、偶像劇、MV、電影，全世界只有在SKYTV這個頻道看得到，別家絕對看不到，要看請付費。」花娜娜利用PowerPoint呈現一張張決策的結果，雙眼炯炯有神的盯著在場的高層人士，自信滿滿的說：「電視台鎖碼後，我們可以賭一把，不但額外多了繳費的可觀收入，收視率也會高昇。」

突然，言拓笑出聲。

坐在他左近的黎焰不悅的瞪著他，好像在質問他，是否看不起花娜娜的企劃？

言拓搖搖頭，悄聲說道：「她這樣子好像你。」

黎焰怪不喜歡這個結論的，對於這個女人像他，他不知該接受，或是……

「還有，我們可以舉辦鎖碼後的前一萬名繳費會員獲得SKYTV僅此一次的電視台紀念物活動，周邊商品可能是陶瓷撲滿、塑膠娃娃或是便條紙，至於這個紀念物該是什麼樣子，我們還在請設計團隊設計……」花娜娜又露出奸笑，「當然，開模的成本那麼大，我們不可能只做一萬個，但是這個名目隨便我們掰，來日方長，用人們喜歡物以稀為貴的特性，紀念物會經由不一樣的名目而一再出現。」

言拓貼近黎焰，悄聲笑說：「這種想大撈一票的奸笑，也很像你……」

「那我就派她到天涯多媒體傳播負責營運好了，看她何時幹掉你！」

「花娜娜這種人才，當然是要留在總裁的身邊。」言拓趕緊坐正，不敢再多說無關緊要的話，以免飯碗不保。

最後決議案子通過，再下來就是等設計團隊設計出電視台的紀念物了。

一個月過去了，之前負責將花娜娜的構想實現的小設計工作坊抓不出她這次要的感覺，而花娜娜也碰到了瓶頸，左思右想，已經丟掉上千張圖稿了，就是不知道該給SKYTV什麼樣的代表性紀念物！

隨著她的廢寢忘食，房子也愈弄愈亂，垃圾、廢紙、零食袋、空瓶子全堆在她工作的茶几邊。

「怎麼又來了？一個不留神，竟然又讓自己活在垃圾屋裏！」到香港出差五天，黎焰一回來，看見這副景況，頭痛不已。「去香港忙了快一個星期，只想回到自己的窩好好休息，這種房子教我怎麼待？不如去飯店！」

花娜娜疲累不堪的躺下，把自己卷在棉被裏滾了一圈，好可憐的大聲呻吟道：「人家想不出來SKYTV的紀念物嘛！」

「又變成河童了，而且是住在更深的潭穴裏的那種。」黎焰不自覺的喃喃，瞄了一眼才洗乾淨又髒得不成樣的大青蟹，「想不出來，就把阿賣拿出去丟人現眼呀！反正藝術是自由心證，搞不好人家還覺得這個醜八怪是出自大師之手呢！」

「好過分！」花娜娜躲在棉被裏，語帶哭音的大叫。

黎焰逞了口舌之快，總算消了一些怒氣，又盯著那滑稽得教人一見就忘不了的大青蟹，「對了，就是它……」

「什麼？」她探出頭。

「SKYTV都是俊男美女，來個不符合規定的歪斜大青蟹平衡一下，不然高收費的中產機制、一流的國際大企業，會教人喘不過氣的……」黎焰抓起大青蟹，愈看愈滿意，忽然心念一動，笑說：「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會被你吸引了，因為你是我高級尊貴的生活裏，偶爾的不完美。」

「什麼嘛！」花娜娜不依的抗議著，「不可以啦，這麼醜的東西，怎麼可以把它拿出去見人呢？」

「你都可以用河童的模樣跑去便利商店，還不怕羞的跟我生活。」

「可是……」

「它叫阿賣，是大賣的賣，不用『醜』字，因為要給大家親切感，而且它也不醜啊，它是有個性，還取了大賣的意思，就這樣吧！偶爾讓它髒兮兮，偶爾讓它哭，偶爾讓它吃得滿嘴都是餅幹屑……」黎焰將它遞到還在發傻的花娜娜面前，「以上是阿賣的生活動畫，造型就由你來設計吧！因為你對那樣子的生活型態很熟。」

花娜娜感到惶恐，這可是生平第一次有人願意把正式的商品設計交給她，還是亞洲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她不再是個只會把很難懂或根本不怎樣的商品設計寫得動人，結果內容物卻一團糟的二流人物了。

既然眼光從來沒有出差錯的黎焰都這麼說了，那麼她就照辦！他說的一定不會有錯，但她也很怕辜負他的期望，所以非常努力的設計歪斜大青蟹的改良版，還有它喜怒哀樂和失敗、髒兮兮、跌倒大哭的樣子。

經過工作夥伴的努力，動畫和最初的幾個模子都擺在SKY國際娛樂大樓的會議室，高層人士們看過沒有任何語言，只會發出「嗯」、「咦」等口語應答的大青蟹在動畫裏的簡單故事及動作，都被逗得大笑。

大青蟹在一萬名會員後，還會有秘密的第二波，就是它會出現唯一的朋友：一隻神猛的虎，但會是一段時間之後，這就是奸商的操作手法，什麼追加、第二波，其實早在剛開始就規劃好了，雖然都說是「應觀眾要求」。

「公器私用啊，勉強彌補了沒有虎爺公仔的遺憾。」言拓瞇眼說道。

「她很會幹這種事。」黎焰也是今天才知道有老虎這件事。

等到決議開模製作，要執行這個計劃後，每個人都期待的步出會議室。

最後黎焰把花娜娜留了下來，說是要再嚴密商討細節，事實上，等到全部的人都離開後，他把門鎖上，一轉身，就緊緊抱住還在跟塑膠阿賣說話的花娜娜，他的唇湊到她的耳畔，飢渴的又咬又吻，讓沒有心理準備的她滿臉通紅，連耳根子都燒紅起來。

「總裁，這裏是……公司耶……」她實在沒想到他會這麼大膽。

「我鎖門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的關係不適合延伸到公司。」

「我是這裏的王，想怎樣就怎樣。」黎焰的手不規矩的在她腹部遊移，只要一靠近她，他就全身發熱，每次她負責說明企劃案時，他都會想到其他方面，不曉得為什麼，她這樣子也很性感。

「你從前花邊新聞不斷，對於什麼美豔的業務、美少女偶像也這樣嗎？」很懂男人心的花娜娜不由得做出聯想，心酸的問。

看著好不容易才奪得的美人兒，臉色變得這麼暗，黎焰心裏卻喜樂無比，她在吃醋嗎？對男人向來沒有什麼感覺的花娜娜，竟然也為了他是不是曾對別的女人做過一樣的事而擺臉色給他看？他對這樣的計較應該覺得很煩，可是被她在乎的感覺竟然是這麼難以言喻的開心。

「從今以後只有你了。」他由衷的說。

「誰知道？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麼說吧！」

「那從今天起，你可以問這圈子裏的每一個女人，如果還有女人跟我在商業大樓搞這個，我就隨便你處置。」黎焰沒忘記他們初識時，曾在高級俱樂部就這個話題較勁過，當時他還輸給她呢。

聽他說出這麼直接又親密的話，花娜娜不由得心魂俱醉，轉過身子，摟著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親吻他那張壞嘴，微微一笑。

「一想到你這麼厲害，我就很以你為榮。」

「你說的是工作還是床上？」

黎焰被她逗得好樂，笑道：「你竟然學我說話，壞女人！」

「誰教你那麼淫蕩！」

真有她的，竟然敢直接說他淫蕩！黎焰仰頭大笑，心想，跟她在一起，他就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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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既然知道了尹薔薇、孫偉和周婷婷消失無蹤，更不能不防，修羅門的幾個人都待在黎焰山丘上的獨棟洋房裏，只是不管怎麼看，他們都不像是去保護他。

又從日本溜回來的柳浪在跟衛可仲對打電動，偶爾激動的大罵髒話。楊尊看到冰箱裏面有好多珍貴又高級的食材，一時手癢，開始研究做菜，烹煮出一盤又一盤的佳餚，還跟打電動的那兩人討論口味。

「沒事的話，我要去山下找花娜娜了。」黎焰受不了，迅速站起身。

「不行！你不能就這麼離開。」楊尊終於意識到自己是警官。

「不然你還想怎樣？」

「至少回來的時候帶一打啤酒給我。」楊尊不喝酒就不清醒。

「這樣也叫保護我嗎？」黎焰怒吼。

「我陪你下山去買。」懶人柳浪終於肯起身了。

「柳浪，為什麼我一直看到你？」黎焰不耐煩的問。

「柑仔在學音樂，都不能跟我玩……我不是說過了嗎？」柳浪也不耐煩的回答。

「我不是想聽這種答案！算了！而且哪個音樂人會跟出錢的老闆說這種話？」黎焰抓起外套，「我要去找花娜娜，不會那麼快回來，至少晚上看不到我，可能是明天、後天……不，只要你們繼續待在這裏，我就不回來。」

「那好，這棟屋子就順勢讓我住吧！」衛可仲樂不可支。

黎焰火爆的把外套甩向他的頭。

衛可仲立刻抱住頭，慘叫一聲。

「我甯願讓流浪漢爬窗子進來吸強力膠，也不要讓你住。」黎焰怒氣衝天的說。

「小氣鬼！」衛可仲大喊。

柳浪湊到黎焰的身邊，「我是流浪漢，請問我可以……」

「走開！」黎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可以跟這些人共處一室那麼久，跟花娜娜分開太久了，他必須去找她，他想念她的慵懶媚眼，想念激情時候她的高溫，想念她為了要完成企劃案，整個人沒骨頭似的賴在他身上，拜託他提供意見……

不好，想著想著，他全身都熱了。

黎焰一凜，決定馬上出門。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眼螢幕，接通電話。

一個語氣急促的男子告訴他，SKYTV堆放了下星期要發行的大青蟹周邊商品的倉庫起火了。

「我馬上過去！」黎焰臉色大變，掛斷電話後，抄了車鑰匙就往外奔去，還不忘向屋裏的那幾個人交代道：「堆放紀念物的倉庫起火了，我去看看！」

來不及叫住他，楊尊拿起他情急之下忘了帶走的手機，那個陌生的號碼來自中國大陸，瞬間有不好的預感。

屋裏的幾個人互相看了看，有致一同的起身，追了出去。

只是黎焰的駕駛技術絕佳，加上心急如焚，那輛紅色跑車早已不知去向。

黎焰很快的來到堆放商品的倉庫前，一下車就直往裏面衝，見到倉庫甯靜如常，這才驚覺落入了陷阱。

一回頭，他看見大門緩緩的降下，一道高的身影站在背光的門口。

半晌，那人慢慢的走向黎焰。

在昏暗燈光的照射下，他看出那是一名灰黯的女子，她烏黑的長髮一如往昔，但原本青春生澀的小臉，這幾年不知是否經曆太多風霜，顯得蒼白幹枯。

那是已經消失多年的周婷婷，還沒出道便殞落，她的黑眼圈很深，在酒店上班，想必連毒癮都染上了。

看著闊別多年，她曾經喜愛的、崇拜的金髮大亨，仍然是意氣風發而俊美，周婷婷益發心酸怨恨。

「你應該聽說我找過你，可是你一直躲藏起來，我想那是尹薔薇和孫偉故意隱瞞消息，因為他們怕計謀被揭穿。我想要告訴你，這一切……都是誤會……」黎焰的聲音溫和，面對這樣的女子，他還能怎麼強硬？

「我知道，最近孫偉那個該下地獄的人渣把事實都告訴我了，因為他被尹薔薇甩了。」周婷婷冷冷的說。

黎焰不訝異，卻不得不想像當周婷婷知道那天奪走她的第一次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個五年來一直沒斷了聯絡，還當她的智囊團的孫偉，她的心情該是如何？面對著以為是夥伴，實際上卻是設計她的孫偉，親口說出他才是跟她有過一夜的男人，周婷婷的心是否在那一秒碎了？

而周婷婷表現得這麼平靜陰冷，讓黎焰心痛卻又感到危險。

「然而，我還是要依他們的計劃來這裏，因為我還是恨你。」

黎焰不語。

「如果不是你創立了SKY國際娛樂集團，如果我不慕名加入培訓班，如果不是大家都看不起我這個不起眼的土包子，而你卻在經過我身邊時說我有天分，然後從此你都用那種嘉勉的眼神看著我……我不會在接到紙條時就去飯店。」周婷婷回憶起往事，早就哭到沒有眼淚，只是面對著這個自己曾經愛慕，卻始終觸不到的男人，她難掩悔恨。「你以為我是想出名、想變成大老闆的女人才前去赴約嗎？事情爆發後，每個人都這麼說我，報章雜誌都用這個做標題，連你也這麼斥責我……可是，那時候我是真的喜歡你，如果換作別的男人，我會甩他兩巴掌，不過因為是你，所以我去了。」

雖然他早就知道周婷婷是被設計的，不是為了想紅而亂放話，但是他此時才知她的這番情意是真，不是為了名利才誤入陷阱。

然而答案揭曉之後，中間經過太多恩怨情仇和悔恨了，聽來只是驚心動魄。

「都怪你。」她的嗓音冷冽。

「是，都怪我，在淳樸的你突然聲淚俱下的指控我無情時，我就應該知道有不對勁的地方，而不是把你當作其他那些想炒新聞的女星，用冷言冷語將你的心殺死。可是，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太相信你，所以感到失望。」

周婷婷聽到最後一句話，總算有些心軟，但隨之而來的是雙倍的怨恨，淚水慢慢的盈滿眼眶，「已經來不及了吧？你知道被你封殺之後，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嗎？依賴酒精，染上毒癮，墮落風塵……是，這些都是我自找的，可是……那是為了什麼？因為你！因為你！」

「要打要殺，隨便你。」黎焰向來勇於承擔。

「你可以離開那個女人嗎？在『銀座十二樓』工作的花娜娜。」

「哼。」他逸出笑聲，「是尹薔薇慫恿你的吧？」

「就是因為你太迷人，才會讓這麼多的女人為你魂縈夢繫，而你太聰明了，總是能不惹禍上身。」周婷婷又變得無情無緒，拿出打火機，踢了踢腳邊的水桶，「我不知道黎大少對她的迷戀還會持續多久，可能沒幾天就甩掉她，可能會曆時一、兩年，不管長或短，那曾經是我可能的位置。把你的臉和完美的身體毀掉一些，就沒事了。自焚或是離開花娜娜，你自己選。」

原來是這樣，自己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黎焰的華麗和俊美。

所以毀掉，所以讓黎焰變得醜陋，這樣大家都不會為了他而痛苦。

「你不必死掉，只要燒傷你自己就可以了。」周婷婷說。

黎焰暗忖，周婷婷的心性經過這些年有了轉變，加上尹薔薇和孫偉邪惡的催眠，已變得扭曲黑暗。

桶子裏裝的是汽油吧？

他面無表情的走到水桶旁，讓人看不出有什麼想法，但眼神仍然那麼堅定，沒有一絲恐懼。

忽然，他淡淡的笑了，「嗯，就這張臉壞事，這軀體太迷人，毀了也好。」

「現在你還有心情說笑？！」

黎焰舉起桶子，就要往頭上澆。

「你真的肯為了那女人這麼做？」周婷婷顯然沒料到他會選擇這麼做。

「我相信就算我毀容了、手腳不方便了，花娜娜還是愛我。」他輕輕的說，沒有絲毫害怕。

突然，周婷婷奮力將桶子推落地上，汽油灑了滿地。

他還反應不過來，正感到疑惑，她崩潰的大哭，哭得好不傷心。

他知道，她還是有一點人性的，想走上前去安慰她，卻見她按下了打火機的點火開關，轟的一聲，她整個人陷入火海。

黎焰顧不得那麼多，將她撲倒在地，抱著她直打滾，但忘了地上都是汽油，每滾一圈，反而讓火勢更旺，眼看兩人都被灼傷，開始感到痛楚，忽然，極強大的粉柱朝著他們直噴，很快就撲滅了他們身上和地上的火。

黎焰和周婷婷驚魂未定，皮膚灼痛不已。黎焰知道自己必須趕緊向外求助，於是忍痛扶起周婷婷。

突然，強大的冰水柱將他們倆衝倒在地，不但冷卻室溫，也暫時降低灼傷肌膚的疼痛感。

這時，大門被打開，花娜娜和其他人等不及，爬伏進來。

「黎焰！」眾人心急的大叫。

儘管處於混亂、痛苦當中，黎焰還不忘環顧四周，看到一個戴著墨鏡的黑衣男子乘隙從二樓鋼架台飄然遠走，不禁大叫：「伍剛！」

男子沒有回頭，從窗口輕巧的往下跳。

「難道停在後面的消防車不是你打電話叫的？」楊尊問。

「水柱是消防車從倉庫外噴進來的？」黎焰茫然。

知道救護車已在外面待命，柳浪和衛可仲立刻衝到外頭，消防車還在，但伍剛已不見了。

經過杜聖夫的緊急搶救和醫治，一周後，周婷婷和黎焰總算脫離險境，但受傷的皮膚仍然必須小心照顧。

黎焰的傷口曾經細菌感染了三次，強忍著不適及每天頻繁而撕裂性的換藥。

花娜娜寸步不離的待在他身邊，悉心照料他，心情沒有一刻放鬆，害怕一個不小心弄痛他。

「如果我的臉毀了……」黎焰指著還包著紗布的臉龐，困難的開口。

「不會毀的，一定還是跟以前一樣帥。」花娜娜邊摺衣服邊微笑的說。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花娜娜上前，俯身在他沒有受傷的唇瓣印下一吻。「你在我的眼裏、心裏，永遠是最迷人的。」

黎焰望著她的眼睛，有一股想流淚的感動。如果他真的毀了容、身子有了殘缺，怎麼愛她？怎麼當她身邊最岸偉的男人？怎麼還能讓她吻他？

走出病房，花娜娜走到長廊盡頭的窗口，呼吸新鮮空氣。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照顧？」黎炎鼎不知何時來到她旁邊。

「黎大哥，你事業忙，我知道當一個建築師耗費的心思和勞力比平常人更多，這種事就由我來吧！何況，要不是他想保住我的心血，也不會失去了平常的機智，一下子就踩進陷阱。」花娜娜擔憂不已，「如果他真的好不了，或是毀了容，我該怎麼補償他呢？都是因為我……」

回顧這些日子，思慮周全的黎焰總是走在她的前頭，帶領著她，有很多事他不願多費唇舌，而是直接行動，縱然她和其他一些駑鈍的人起先都會抗議他的獨斷獨行，不過最後總是證明他的蠻橫是對的。

花娜娜心想，自己好像很難這麼完整的顧全他，就連愛上他這件事，也是經由他的刺激才發覺的。

「就算黎焰毀了容，或是身體有了殘缺，你還是不離不棄嗎？」

「那當然，他會受傷，都是我害的！」

「如果不是你害的，你還會愛著一張扭曲變形的臉嗎？」

「怎麼不會？我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才跟他在一起。」回想起他對她種種的好，花娜娜的眼眶不由得盈滿淚水，「是他讓我知道愛情是怎麼一回事，在那之前我不是沒有別的男人，可是不知不覺開始獨自過活，而且覺得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所謂的感情，不過就是你找我、我躲你；你愛我、我恨你的無聊關係，然後和好了就上床……對我來說，什麼男女朋友、什麼情人，也不過就是這麼麻煩又乏味的故事。但是，跟黎焰在一起生活，真的很快樂，我可以做自己，就算跟他吵架也很快樂，就算吵架了還是用上床做結束也很快樂。」

黎炎鼎看多了人生百態，微笑的看著花娜娜。

看看她說得多麼有趣，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黎焰真是幸福。

他轉頭看向窗外，多麼希望自己也能遇上相知相惜的愛侶。

「既然你還是不會離開他，不就好了嗎？反正他也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好看、難看又有什麼差別？你何必為了他的臉那麼愧疚？如果他會在意，也不會在周婷婷要他選擇毀容或是離開你的時候，毅然選擇前者了。」黎炎鼎還是像初識時那麼憐愛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淡笑的說：「他就是因為相信你的愛，才會那麼放心，如果今天周婷婷是拿別的女人來威脅他，他會這麼做嗎？」

花娜娜有些豁然，但還是難受。

「給你一個建議，如果你真的想解開心裏的枷鎖，不妨在每天去探望周婷婷的傷勢之際，跟她聊聊天，我知道她不理會任何人，但要是她願意跟你說一、兩句話，你就會知道怎麼把心裏的結打開了。」黎炎鼎畢竟見多識廣。

「為什麼？」

「去試試看，不就知道為什麼了？！」

明知道周婷婷現在一定很恨她，花娜娜還是有空就到她的病房看一下，雖然真的只是看而已，不過當發現點滴瓶快要空了的時候，她會跑到護理站去通知護士，也因此得知周婷婷的家人早就因為她吸毒，屢勸不聽而放棄她，她的醫療費和看護費都是由黎焰負責。

有一天，她又在門外偷看，周婷婷不小心讓手上的東西掉到地上，想要下床撿，她立刻衝進去幫她撿起來，原來那是一個相框。

相框裏有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神情靦、長相清秀的長髮女孩，背景好像是哪個上課的場所，旁邊還有幾個年輕的男孩和女孩。

那長髮女孩是從前在培訓班的周婷婷吧？

「還給我。」周婷婷皺眉。

花娜娜將相框遞還給她，「這是你嗎？」

「怎樣？現在變得太醜了？」

「不是，你現在只是瘦了點、沒精神了點，臉還是差不多清秀。」

「少來。」周婷婷撫了撫相框，拍去灰塵。

又陷入尷尬的沈默，花娜娜不知道應該如何，討好作偽她又做不來。

「你現在一定很開心吧？在SKY工作，又能和黎焰同居，對於我這個殘花敗柳，你覺得我是笑話，或是被人設計得團團轉的傻子？都無所謂，反正這是我的命。」周婷婷把相框放在床頭，躺了下來，不開心的背對著她。

花娜娜站在床前，不知所措，也不想說什麼安慰的話，只能跟著悵然。

一會兒，她無精打采的回到黎焰的病房，卻見他試著慢慢坐起身，她趕緊上前攙扶，把枕頭墊在他的背後，他很緩慢的向後靠著，每個呼吸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你去哪裏？」

「沒有……」

「你是不是照顧我照顧得很累？」

「沒有啊！」花娜娜連忙搖頭。

「如果累了，就幫我請看護。」

花娜娜知道他是心疼她，如果黎焰是那種願意請看護的人，早就在清醒的第一天便說出口了，何必拖到今天才說？他不是沒有錢，只是不願意讓任何人見到他的脆弱，見到他行動不便的樣子，而她是真心願意照料他。

「我才不會累呢。」

「那你為什麼出去這麼久？十分鐘，你從來沒有離開這麼久。是不是不想讓我知道你也要休息？」

花娜娜看著突然變得敏感、挑剔的黎焰，不明所以的說出曾經說過的話，「就算要休息，我也是趴在你身邊。」

「你真的不必這樣，你可以出去休息一下，我沒有綁住你。」

「我說了，我不用出去。」

「可是你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我哪有？」

「你有！」黎焰不耐煩的提高嗓音。

甯靜安詳的空間，忽然變得尷尬。

這時，楊尊、衛可仲、杜聖夫走了進來。

他們兩人不太妙的對話，他們三人全聽見了。

這是黎焰第一次針對她發怒，花娜娜怔住了。

「你不喜歡看到我，就說嘛！」莫名其妙被罵，她難以接受。

「我有說我不喜歡你嗎？」

「你會對著一個你喜歡得不得了的女人這麼大吼大叫嗎？」

「因為現在痛苦的人是我，不是你！」

楊尊走到他們中間，試著打圓場，「你們兩個都不輕鬆……」

「只要離開我，她就輕鬆了，叫她滾吧！」黎焰撇開頭，倔強的說。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很想代替你，可是畢竟不能，只好盡量陪著你，希望能參透你的每一個表情，隨時幫你做什麼，減輕你的痛苦，所以你不可以討厭看到我。如果你不讓我幫你，那你乾脆叫我去死算了。」花娜娜畢竟不是溫室裏的花朵，禁不起責罵。

看來他們兩個人都讓自己的情緒緊繃太多天了。

杜聖夫指著花娜娜，「你，回去。我明天幫他請看護。」

「不行……」花娜娜拒絕。

「雖然這裏有人要照顧，但是你也不要忘了『寄放處』，有一堆癡男怨女在等你出關，心靈受傷的人也需要Hana女王的開導。」楊尊順勢說下去，「你忽然退出網絡，他們都快報警了，趁著這時候，趕緊回留言、報告近況吧！」

「對了，差點忘了你是風靡萬千男人心的Hana女王，我記得不久之前不是有個叫FireMan的工人留言給你，而且不只一次？我想他等你都等到花兒謝囉！」衛可仲最喜歡湊熱鬧，只要可以陷害別人，又不必負責任，他都想參一腳。

他們的話就像火上加油，花娜娜又不敢反抗杜聖夫，而且她現在很生氣，要請看護可是黎焰說的，而之前不許她上網的人也是他，他憑什麼趾高氣揚？強勢的買下她、要她放棄網絡不能再用Hana的身份經營「寄放處」、安插她在他的公司當兼職人員、做什麼案子都得經過他的允許，甚至要她成為他的女人……現在又叫她滾。

她到底算什麼？

如果不是跟黎焰在一起，她還會是自由自在、被男人捧在手心的Hana，在「銀座十二樓」賺更多的錢，然後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

「好，我走，終於可以玩網絡囉，憋太久了，可能會玩個三天三夜都不想睡覺。」花娜娜寒著臉，轉身走向門口。「再見。」

「再見……」衛可仲笑咪咪的送她離開。「眼睛要顧好啊！」

「謝啦。」她輕佻的說。

現在是什麼情形？背對著所有人的黎焰，決定也要睡個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