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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總攻大人]再世為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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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0:56:19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立太子的事,大臣家中自然比不了各皇子府熱鬧。

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聚集了他們所有的幕僚,徐太尉和周大夫都在為各家主子出謀劃策,唯有趙琛這邊兒安靜得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這麼大的事,殿下好像一點都不著急?」

翟清墨坐在涼亭中與趙琛對弈,和煦地風拂過兩人身上,衣袂翻飛,人美景美,不似凡塵。

趙琛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一腳踩地,另一腳踩在椅子邊上,單手支著膝蓋,漫不經心地落子。

「不著急。」他說得十分隨意。

翟清墨笑了:「莫不是殿下心裡已經有數,知道這次太子的人選會是誰?」

趙琛仔細地看著棋局,面不改色道:「總之不會是我。」

翟清墨有些驚訝:「什麼?」

趙琛落下一字,朗聲笑道:「文杉,你又輸了。」

翟清墨慚愧道:「殿下棋藝高超,與您下棋卑職自是贏不了的。」

「已經讓了你許多。」趙琛揚著眉,看上去心情不錯。

瞧殿下這副得意樣子,翟清墨站起來躬身作揖:「微臣自愧弗如,以後還得請殿下多多指教棋藝。」

趙琛淡淡一笑,擺擺手道:「你我二人還談什麼指教,快坐下吧。」

翟清墨再次落座,等丫鬟加了茶之後,才輕聲問:「殿下已猜到了皇上會立誰做太子?」

趙琛雙手交握揣進袖子裡,瞇著眼望向無邊湖泊,臨近十月底,荷花已經敗了,湖中景色不如夏季,卻也能品出另一番滋味來。

「文杉,你瞧這荷花,夏日開得那麼艷麗,入了秋還不是敗落至此。」趙琛慢條斯理道,「物極必反,有時候,越想得到什麼,就越該拒之門外。」

翟清墨蹙眉道:「殿下的意思是……」

「不急。」他輕笑著說完,站起來道,「時辰不早了,你也回去吧,不然你那妹子又該去告我的狀了。」

前幾次,因為趙琛總是使喚翟清墨,翟清池已經到孟苑那抱怨了好幾次。孟苑跟他說起這個還歎了好幾次氣,反正那意思就是他也該體諒一下其他人,翟清墨家裡正給他定了一門不錯的親事,與那家小姐還見不夠呢,老是被鎖在他這個大男人身邊也不像那麼回事。

趙琛是再也不願意被她說了,因為她不想看見她歎氣,就連她每次皺眉,他都想以身代勞。

翟清墨被趙琛說得有點臉紅,趙琛淡淡一瞧,笑了。

「都多大了,還像個少年一般,且回去吧,再留在這,我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翟清墨行禮告辭,趙琛獨自走到湖邊,望著被風吹得波光粼粼的湖泊,削薄的唇上翹著,劍眉鳳眸,眼神深邃且冷俊,他對立太子之事雖沒有任何動作,卻似是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皇宮,上書房。

聖上在看折子,下面站著個身著黑衣面目極其普通的人在稟報。

御前侍奉的大太監劉瑾不著痕跡地一聽,原來是在說各個皇子的動靜。

「御史大夫周凌正在二皇子府上議事,徐太尉已從大皇子府中離開,三殿下那兒只去了一個翟郎中,現下也已經離開了。」

聽著這些,皇帝不由一笑,放下硃筆道:「哦?這翟清墨不過一戶部郎中,父親也只是個兵部侍郎,琛兒只叫了他一個?」

黑衣人道:「是的陛下,臣曾進府一探,三殿下只是與翟郎中下了幾盤棋。」

皇帝笑意加深,連說了好幾個「有意思」。

「是否需要臣再去一探?」黑衣人問。

皇帝擺擺手道:「不必了,下去吧。」

黑衣人行禮告退,很快消失在宮中,那是皇上得力的暗衛之一。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皇子們急著要爭那儲君之位,卻不知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皇上眼中,這在皇上心中,已有了評分。

然而,他究竟會立誰做太子,還真不是那麼好預估。

劉瑾伺候完皇上,便按照吩咐出了上書房。

他走到門口,吩咐小太監聽著皇上傳喚,自己則繞過走廊,在一處隱蔽的假山石後留下字條,出來後左右仔細查看了一下,才離開這裡。

不一會,侍衛打扮的人取走了字條,三皇子府上的暗衛將它呈了上去,看著上面的字句,趙琛臉上的表情是:果然如此。

在父皇眼中,他是無可挑剔的好兒子,然而越完美的人,就越是容易給人危機感。皇上明面上對他寵信有加,在重臣面前好幾次暗示想將立他做太子,但這真是對他好嗎?

如今不管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他們最大的目標都是他,搞不好還會聯合起來對付他。畢竟父皇可是最看重他了,少了他這個大威脅,他們才好再競爭。

自嘲一笑,趙琛將字條用內力震碎,微風吹散碎紙屑,它們飄在空中,像在對他笑。

且當做父皇只是想考驗一下他吧,前世不是也很辛苦才安然無恙地活到繼承皇位麼?

再來一次,他只會做得更好。

接連七天,孟苑都不曾再見趙琛,她心裡理解,這恐怕是因為皇上突然要立太子,所以沒時間再來看她。

她不怪他,可心裡還是有點失落。

哎,說到底,在男人心中,權力地位的誘惑還是要勝過愛情吧?之前父親對她說,她嫁給趙琛,孟家便會支持他做太子,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趙琛會不會是為了這個才對她那麼好?

可重活一世的她哪裡會那樣想他?

前世她那般窮困潦倒時他都沒忘記她,足可見他不是那種利用別人感情的人,她對他完全信任。

只是,利慾熏心的人卻不這麼想,在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心裡,趙琛就是這樣的人。

臨近孟柔與二皇子成親的日子,丞相府也熱鬧了起來,雖然只是嫁個庶女,且只是做個側室,但那可是嫁給二皇子,連御史大夫周凌都支持二皇子,搞不好他就會做太子,孟柔又是丞相的長女,雖是庶出,可只要二皇子還想拉攏丞相,就會對她寵愛有加,那些看好二皇子的官員,也因此絡繹不絕地來送上賀禮。

孟丞相對此表現很平淡,禮薄的就收下,這無傷大雅,太貴重的就是全數退了回去。

比如京城最大的皇上秦家送來的東西,孟丞相看都沒看就差人退回,孟苑看著那一箱子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心裡感慨萬千。

「人性就是這樣,你若身居高位,誰都想巴結你,吃你點好處。可你若潦倒落敗,誰都想踩上一腳,俗語右眼,牆倒眾人推。」孟丞相淡淡說道,「以前覺得你還小,為父也不願意你過多接觸這些,可眼下你就要及笄,要嫁的又是皇家子弟,有些事情你也該懂了。」

孟苑乖巧道:「父親說的是,女兒一定用心去學。」

孟丞相歎了口氣說:「爹是不想你學這些的。」他似乎有點悵然,「若你當初未曾在宮宴上自己求來這份姻緣,為父一定會為你找個老實本分的人家,讓你一輩子不用操心這些不乾淨的事。」

「爹……」孟苑欲語,話還沒落外面就進來了人,是府內侍衛統領韓寧。

「相爺,方才三皇子府上暗衛來報,說三殿下晌午會過來。」韓寧稟報道,「三殿下這次是避著人來的,看樣子是不希望聲張。」

孟丞相稍稍思索便明白趙琛的用意,笑著說:「本相知道了,你退下吧。」

韓寧行禮退下,孟苑悲喜交加,遲疑半晌還是說:「爹,三殿下過府是要和您……」

「見我恐怕不是主要的。」相爺老神在在道,「見你才是主要的呀。」

孟苑紅著臉道:「爹您別取笑女兒了,眼下太子之爭正如火如荼,他過來怎麼會是為了見我。」

孟丞相道:「除了太子之爭,馬上又要到科舉殿試的日子,這也不是小事兒,為父很忙,跟他議事?還是等等吧。」他一笑,壓低聲,「太子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女孩子不該考慮那些,心裡有數就行。」說完,孟丞相抬腳離開,臨出門時遠遠丟來一句,「快去準備吧,心都飛了,人還在這有什麼用?哎,到底是青春年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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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0:56:41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所謂避人耳目,就是神不知鬼不覺,連早有準備的孟苑都沒發覺趙琛的到來。

她僅僅是被父親招到花園時,在路上遇見一白衣玉冠的書生,背後瞧著好個儀表,還有點眼熟,離近了等他轉過來,她才驚訝地瞪大了眼。

「很驚訝?」趙琛手持折扇,在十月天裡著實有點多餘,他扇了兩下好像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合適,所以合上來丟給一邊小廝打扮的星沉懷裡去了。

「有一點。」孟苑如實說著,「父親喚我去花園……」這裡是必經之路,會在這遇見他,應該也是丞相的意思。

哎,爹,您下輩子如果不做官,去做冰人肯定也能揚名天下。

趙琛微微一笑,花葉襯得他的笑如畫動人。

他朝她伸出手道:「過來。」

星沉本來就在眼觀鼻鼻觀心,聽見殿下這麼說立馬轉身自動消失,孟苑有點害羞,但還是走了過去,把手放到了他手心。

「丞相大人用心良苦,改日我會好好謝謝他。」趙琛說完,揚眉看向花園的方向,「既是要去花園,那就去那裡。」

可以看得出來孟丞相特意安排過,本來花園是灑掃下人最多的地方,現今卻很少見到人影,能看見的只是最得力的護衛和孟苑院子裡的下人。

與趙琛一起到了花園的長廊裡,兩人並肩行走,忽聽趙琛道:「可還記得這裡?」他指著前方。

孟苑順著看去,那地方已有高高的欄杆擋住,但在幾年前,那是什麼都沒有的,她八歲時曾險些在那裡墜河,是趙琛將她救起才倖免,重生後,她一直憂慮前世的事,很少留意這些,如今被他提起,心裡是實實在在的如隔世一般。

「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在這裡。」趙琛好像很高興,說話時眉梢眼角都在笑,「你瞧,如今丞相已將這裡圍上,當時可是平平坦坦,若非我及時接住你,怕是你就要嘗嘗丞相府的湖水是什麼滋味了。」

孟苑乾巴巴道:「嘗過了……」

趙琛失笑:「瞧我,我記得的,前些日子你落了水,是你府上一下人撞到的。」

「事情已經解決了。」孟苑十分直接道,「謝謝你將劉興送到我院子外,辛苦星沉了,帶著那麼吵鬧的一個人,還要做到不驚動別人,怕是也只有他能辦到了。」

趙琛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說破一切,眼神有片刻停頓。不過他仍然非常平靜,削薄的唇始終溫柔地抿著,身上的書生長衫襯得他愈發雅致溫文。褪去錦衣華服,那位不苟言笑的三殿下是那麼平易近人,仍然未變的,是他依舊英俊得讓人心驚肉跳的臉龐。

在她觀察他時,他忽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自後方環住她纖細的腰,垂眼睨著她近在咫尺的美麗臉龐。她緊張地四處亂看,小手不知該放在何處。

他一笑,握住她的手,那觸感,真是叫人握住了就不想再鬆開。

「你可怪我監視相府。」

他聲音很低地詢問,恐怕也只有與他緊緊相擁的孟苑能聽清楚。

「……不,就是有點擔心。」孟苑忐忑地說,「而且我也不是很清楚,若你早知如此,為何不……」

「不阻止?」趙琛接下了她的話繼續道,「為何任由她們害你,讓你落水?為何在你提起那件事的時候,才將劉興交給你?」

孟苑的話被他說完了,所以也不用費口舌,只要等著他的回答就是。

趙琛抱著她沉默了一會,輕飄飄地說:「有些事,我們還是一輩子不要互相戳破比較好。至於為何那麼晚將劉興交給你,是怕你知道我……」

「怕我知道你盯著相府之後生氣?」這下是孟苑替他把話說完了,「怕我將這事兒告訴父親?」

趙琛沒說話,算是默認。

對於這些,孟苑可以理解,但她不理解的事他所說的「一輩子不要互相戳破」的事。

「到底有什麼事是不能告訴我的?」孟苑追問道,「你不想讓我知道什麼?互相戳破……難道是……」我們都保留著的某個秘密?究竟是哪個?越想孟苑就越慌。

「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要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上面?」趙琛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沒幾天便是你姐姐成親的日子,雖只是納個側室,但你姐姐到底是丞相的長女,即便是庶出,也不能太過怠慢。」說到這他一笑,「只是,怕她過了門後日子不好過呢。」

「是嗎?」孟苑細細打聽,「你可是有什麼別人不知道的內幕?」

趙琛鬆開她的手,點了點她的鼻子道:「我只有人盡皆知的消息,你可要聽?」

「人盡皆知,為什麼我不知道?」孟苑揪著這個不放。

趙琛特別認真地說:「因為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孟苑柳葉眉倒豎,「你說我不是人?」

趙琛直言:「你當然不是。」說罷,在她憤怒爆發之前話鋒一轉道,「你是小仙女。」

「……%&¥¥&……%&」孟苑頓時無語,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趙琛卻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他放開她,獨自走到欄杆邊,望著漫漫的湖泊道:「你應該也知道,二哥府上的正妃是御史大夫周凌的嫡長女,治家很有一套。如今二哥正是需要周大夫出力的時候,雖你姐姐的出身也需照料,但周家嫡女性格強硬,怕是不會善待她。」

這『正是用到御史大夫的事』,怕就是太子之爭,可若是如此……

「二皇子不會因為我父親的關係而維護姐姐嗎?」孟苑走到他身邊問,初衷當然不是關懷孟柔。

趙琛瞇起眼:「有什麼用呢?」

「沒用嗎?」孟苑滿腦袋問號。

趙琛轉過身來,清俊的臉上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與傲岸。

「若他想拉攏丞相,該下功夫的人是你,會接納你長姐,一來是給林貴妃面子,二來……」

「二來是什麼?」

「沒什麼,無非就是噁心我。」

孟柔嫁進了皇家,也算嫁的不錯,將來爭氣一點懷了趙殷的孩子,在府裡就更有地位了,到時候林貴妃要攙和一下丞相家事,又或者孟柔找個機會求個什麼恩典給林婉,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林婉被扶了正,那孟苑就噁心了,噁心她自然就是噁心趙琛,這沒什麼區別。

不過,這些噁心的事和太子之事還沒解決,其他事又擠到了一起。

殿試在即,各地有資格參加殿試的考生匯聚京城,有關係的住進了京官府邸做門客,沒關係但家裡有錢的就住進京城那間出了好幾屆狀元的「狀元樓」。

至於沒關係又沒錢的,就得找點別的門路了。

雖說才學才是出頭的關鍵,可若是沒點其他支持,做個光桿狀元,又有什麼用呢?

在京城狀元樓門外掛著一副對聯,下聯是空的,上聯是填好的,這是京城知名的「死聯」,自從掛上之後便無人對出。

據狀元樓的掌櫃說,這是當今丞相出的上聯,若有誰能對出來便有機會見到丞相大人。

蘇寄塵風塵僕僕地趕到京城,身上的盤纏已經花得差不多。他挑了間偏僻的客棧,但因為京城考生聚集,就算是偏僻的客棧也很貴,他身上的盤纏支持不了幾天。

囊中羞澀的事他沒有聲張,畢竟讀書人都好面子,這種事就算憋屈也只能自己想辦法。

在面上,他仍是乾淨利落的蘇子桓,將行李放到客棧後,他便與一起從棲霞來參加殿試的同窗到了狀元樓外,想要對一對那傳說中的死聯。

他的想法就是,若能做了丞相大人的門客,不但前程似錦,盤纏的問題也可以解決了。

丞相府裡,孟苑好幾夜都沒睡好覺,心裡特別不安生,就算戴著趙琛送的玉墜都收效甚微。

直到一日用午膳時,聽父親提起他出了多年的死聯終於有人對上時,她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

這幅對聯,便是上輩子她與蘇寄塵孽緣的開始。

她的腦子被趙琛與家中的事塞得滿滿的,身體卻很敏銳地感覺到了危險。

無論如何,這一世與那人再無可能,前世的事無人可怪,若蘇寄塵不與她糾纏,安安靜靜地走奔赴他的前程,那便是最好。

若他再如那日在甘霖般主動與她牽連,那……

一切就不能怪她了。

說到底,她都是個自私的女人,前世是,這輩子也是,只不過前世是為了自己所謂的「幸福」而背棄父親與趙琛,將爛攤子都丟給趙琛去處理,而這輩子……是為了孟家與趙琛,視仍然什麼都還沒經歷過、什麼也不知道的蘇寄塵的前途與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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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今年參加殿試的考生人才輩出,真是我大周之福啊。」

孟丞相放下筷子,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

比起他,孟苑的表情就有點平淡了:「哦,是嗎,的確是大周之福。」

孟丞相何等智慧?女兒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就能看出來她什麼意思。

本已經用完膳,打算去書房處理公文,他又停下來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孟苑,過了一會才再次開口。

「苑苑認識那個後生?」

父親的問話讓孟苑嚇了一跳,忙笑道:「爹爹何出此言,女兒養在深閨,怎麼會認識那個後生?」

孟丞相輕輕一笑:「真不認識?」

孟苑搖頭,回答的相當果斷:「不認識。」

孟丞相也沒戳穿她,直言道:「既如此,那為何你不喜歡他?」

「我沒有不喜歡他。」她矢口否認。

「苑苑,你爹當了這麼多年的官,察言觀色的功夫還是到家的,你可不要糊弄為父。」孟丞相說完,也不需要她回答,繼續道,「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為父自然也願意相信,那後生我很想見一見,約莫過幾日會邀他到府中一敘,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這充滿試探性的話讓孟苑無法拒絕,若她表示不贊成,那就等於變相承認自己不喜歡蘇寄塵。

於是她從善如流道:「既然他可以對出那副死聯,想來的確是個可塑之才,爹見見他也好。」

孟丞相笑著搖頭,起身朝書房去了。

見他走了,孟苑舒了口氣,心裡愈發煩躁,只盼望蘇寄塵到府那一日來得晚一點,那天她只要呆在院子裡哪也不去就不會有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是不是孟丞相有吩咐,蘇寄塵來的這天沒人告訴她前面來了外人,還是她在前門的眼線來稟報的,這個認知讓她有點鬱悶。

自從當初因為險些落水而認識趙琛之後,孟丞相便有了一個習慣。家裡不管是來了什麼外人,無論男女,都會提前知會孟苑一聲,讓她不要亂跑,免得再出什麼事,或招惹什麼不該招惹的人。

這一次孟丞相一反常態的什麼消息都沒通知,如果不是故意試探她,就是來通知的人在路上出了什麼問題。

對於父親,孟苑是既愧疚又信任,她自然不願意去考慮父親是否對她有假,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來通知的人在路上有什麼事耽擱了。

孟苑坐在椅子上喝茶,耐心地等待著,果然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來通知的人才到。

「給小姐請安。」下人行了禮,「相爺讓奴才告訴小姐,前面來了外客,請小姐不要隨意走動。」

孟苑頷首道:「我知道了,扶風,賞。」

扶風拿著賞銀交給來傳信的下人,那下人笑得很高興,說了一堆吉祥話,孟苑慢慢聽完,才笑著說:「前面兒的人是剛到嗎?」

下人道:「來了一會兒了,奴才來時因為一點事耽擱了,還請小姐贖罪。」他跪了下來,臉上也不似剛才那麼高興了。

「你倒是聰明,知道立刻坦白。」扶風的笑聲十分悅耳,可那下人聽了卻渾身發抖,「小姐,要怎麼處置這奴才?」

「且聽聽他是因為什麼事耽擱了。」孟苑端起茶杯,掀起杯蓋淡淡地掩著熱氣。

那奴才聞言立刻道:「小姐明鑒,屬下來時在路上遇見了大小姐,大小姐崴了腳,只有一個丫鬟跟著,實在不得力,所以讓奴才幫忙喚了她院子裡的其他丫鬟過來。」

「只是找一個丫鬟而已,用得著半個時辰那麼久?」扶風追問。

奴才滿頭是汗道:「扶風姐姐,奴才說得都是實話呀,本來只是叫個人,用不了多長時間,所以奴才才去的,可是到了大小姐的院子,林姨娘又說她不舒服,讓奴才幫忙叫郎中……」

總之,就是不准通傳的人趕緊來。

可就算他不來,只要孟苑不出門,還是不會出差錯,林婉和孟柔出這一招也沒什麼用。

孟苑正尋思她們會不會有什麼後招呢,就見全福進來稟報說:「小姐,大小姐來了,說想跟您見一面,為『那次』的是道個歉。」

「那次」,多麼謹慎的一個用詞?自從孟柔和林婉害過孟苑之後,孟丞相便讓人守著雍雅苑不准她們進來,但凡她們過來總會有人去告訴孟丞相,這會丞相那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

「她不是腳崴了?那就回去休息吧。」孟苑閒適道,「再站在這,一會該遇見父親了。」

全福領命出去將原話告訴了孟柔,孟柔額角都是汗珠,像是因為腳崴了疼的。

她一點都沒有要走的意思,繼續求全福再通傳,全福通傳了兩次就不再進去,在門口勸她。

「大小姐,您也別為難我們做奴才的了,小姐她說身子不舒服,不想見客,您今次就請回吧。」

孟柔笑著說:「麻煩你再幫我去說說,你就說……」她的話說了一半,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孟丞相到了。

她回眸一看,孟丞相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除了護衛沒其他人,不由有點失望。

「柔兒,你在這裡做什麼?」孟丞相冷眉厲目道。

孟柔傷感道:「女兒只是來跟二妹妹道個歉,上次的事是女兒糊塗了,不該聽林姨娘的話,做那些不該做的事……」

聽她這麼說,孟丞相的臉色稍有緩和,但心裡還在仔細品味她的話是否屬實。

「給相爺請安。」全福也恭敬地行了禮,小心翼翼地說,「相爺,大小姐剛才讓奴才通傳過了,但小姐實在不太舒服,不想見客。」

孟丞相點點頭道:「既然你二妹不舒服,你就先回去吧,改日再來看她。」

孟柔頷首離去,背影狼狽,走路蹣跚,孟丞相看見就問:「你的腳怎麼了?」

孟柔道:「女兒沒事,多謝父親關心。」說完,強咬著牙挺著離開,到底是自己的骨肉,雖然做過錯事不可原諒,可瞧著她這樣,也會有些不忍。

不過,孟丞相到底是沒攔住她,對於犯過一次錯的人,他總是很難再信任,孟柔的苦肉計雖然有那麼一丁點成效,但也要長年累月地繼續下去,在她老實本分的前提下,才會出結果。

前堂,蘇寄塵正在等丞相大人回來,剛才一番交談讓他受益匪淺,而且若是真能做了丞相門生,再靠著自己的真才實學,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等了一會不見丞相回來,蘇寄塵也沒著急,只是忽然走進一個不認識的下人,幫他又滿上一杯茶後說:「公子在等相爺?相爺此刻正在二小姐處,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公子何不去路上等著,迎接丞相大人?」

蘇寄塵一怔,道:「這樣不太好吧。」

那下人笑得非常自然:「怎麼會,相爺見了公子在迎接,肯定會很高興。」

「是嗎?」蘇寄塵有點懷疑。

「是的,公子放心。」下人露出「信我肯定沒錯」的表情道,「出了前堂順著有花的方向一直走就到了,奴才先下去了。」說完,不等他回答就走了。

出了前堂之後,那下人轉了幾個彎,換去身上的衣服,翻牆離開了丞相府。

那一身功夫,一看便不是簡單角色。

蘇寄塵在座位上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聽下人的話。

他離開前堂,順著那下人說的地方走,走到盡頭時瞧見了「雍雅苑」三個字,這裡已經不見人了,只有開著的門和門口的丫鬟。

「大膽,你是什麼人,敢亂闖相府後宅?」扶風見了他,當下便要傳人將他抓起來。

蘇寄塵立刻道:「姑娘誤會了,小生是丞相大人請來相府做客的,只是按人說的來這裡尋丞相大人,並非故意亂闖後宅,小生這就離開!」

院子裡,還沒進屋躺著的孟苑聽見那無比熟悉的聲音,心肝肺都擠在了一起,別提多壓抑了。

「扶風,關門進來。」

說完這句話,孟苑疾步進了屋,院子外的蘇寄塵也沒猶豫,很快離開這裡,這一次未曾見面的相逢看似不經意,卻有人一覽無餘。

孟苑剛進屋,屏退下人到了裡間,就看見一個身著白蟒錦袍的男子坐在榻子上自斟自飲,聽見她進來,他不疾不徐地抬起眼,當真是目若棋子,黑白分明。

「多日不見,十分想念。」趙琛矜持地用八個字表示了自己的來意,隨後翻過茶盞倒了茶放到自己對面,繼續道,「莫要聲張,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在這。」

孟苑心裡跟揣著好幾隻小鹿一樣,緊張、刺激、忐忑三種心情糅雜在裡面,一言難盡。

「你怎麼會來?」她坐到他對面,問了有點沒意義的話。

「你父親不知道我來。」趙琛淡淡道,「我現在也不適合到相府。」略頓,他壓低聲音,「可我覺得,我應該來看看你了,所以便來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不經意道,「方纔外面那人看著有點眼熟,你可記得在哪見過?」

孟苑遲疑了一下道:「是我們在甘霖遇到行刺時想要救我的那個書生。」

「哦?」趙琛故作驚訝道,「你讓丞相大人親自答謝他了?」

孟苑無奈道:「你能不能別裝傻了,你明明什麼都知道。」

趙琛表情一頓,須臾之後才淺淺一笑,柔聲道:「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他晃了晃手裡的茶杯,「我來之前,在相府外見到一幕很有意思的景兒,可想聽聽?」

「什麼景兒?」孟苑很上道地問。

趙琛放下茶杯,傾身靠近她,她也不自覺挨近他,直到兩人面前只差一隻手指的距離才停止。

「我在外面看見二皇子府的人從相府裡翻牆出去。」

孟苑的第一反應是:「我爹沒見過什麼二皇子府的人。」

趙琛聞言瞇了瞇眼,又朝前一點,鼻尖貼住了她的,沉聲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孟苑知道自己是因為知道前世他做了太子,後來必然也做了皇帝而心裡有壓力,所以下意識為父親解釋,怕父親在未來的儲君和天子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

現在反應過來,就知道他指的是蘇寄塵為何到後宅了。

「二皇子算計他一個書生做什麼?」她一臉懵懂,似乎真的什麼都不懂。

趙琛也不去窺探她是不是裝的,直起身靠到身後的墊子上說:「回答你這最後一個問題,下面就不再說這些與我來意無關的事。」

孟苑莫名就開始臉紅,趙琛很滿意這一幕,復又說道:「林貴妃與二皇子之間不乾淨,自然要多多相助。」

「……」看來林婉還是不安生,這樣的話也沒必要再由著她了。

想著那些事,孟苑的臉便有點陰沉,趙琛看了覺得很新奇,仔仔細細地打量,等她發覺之後,瞬間變得慌亂和拘謹。

「你怎麼……」她噎住,「你怎麼亂盯著人看!」

趙琛無聲一笑,也不知怎麼做的,忽然就到了她面前,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摟住了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說:「我不但要看,還要做些別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已多日未曾見你,便是數不清多少個年頭了,這般難熬,想來你也不會拒絕我。」

孟苑還沒反對,門外的扶風就開了口:「小姐,相爺來了。」

「我爹來了。」孟苑驚訝地抓緊他的衣袖道,「你快走,別被他看見。」

趙琛相當鬱悶,但也沒辦法,這次來沒通知丞相,若被瞧見了,作為父親的他肯定也不會高興。

哪知他正要跳窗出去,丞相大人就邁進了院子,他只得又關上了窗。

「這可怎麼辦?」孟苑急得轉圈圈。

「苑苑?」孟丞相站在屋子外面道,「怎麼鎖著門?休息了?」後半句是在問扶風。

「小姐進去有一會兒了,有可能是睡下了。」扶風這樣說道。

孟丞相似乎有什麼事,猶豫了一下沒走,孟苑急中生智,落了床帳,指著裡面對趙琛道:「進去!」

趙琛看著,有點僵硬,問:「那你……」

「我也進去。」孟苑毫不猶豫。

扶風,我真要謝謝你了,謝謝你那句「有可能是睡下了」——趙琛翩然上床,隨後溫香軟玉在懷,兩人躺在床上,他在裡她在外,那場面,別提多香艷了。

「不對,她沒午睡的習慣,莫不是……」孟丞相到此的來意像是跟什麼危險有關,稍稍思索便皺起了眉,趕緊又拍了拍門,「苑苑,你可在裡面?可是睡了?」他好像真的著急了,孟苑那邊還沒出聲他便直接道,「爹進去了!」說著,獨自進了門,房間裡一切安好,只是床帳放了下來。

「爹……」帳子裡發出細細的聲音,「我剛才睡著了,您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想起二皇子府有人潛入丞相府,孟丞相不確定女兒是否被挾持,他謹慎小心地朝裡面走去,帳子裡兩人簡直……無法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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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紗帳裡瀰漫著屬於少女的馨香,心愛的姑娘就在身邊,若不給點什麼反應反而不正常。

孟苑轉回頭來用口型告訴趙琛不要出聲,趙琛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只是默默拉住被子蓋在了身上。孟苑一開始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以為他想藏在被子裡,又覺得大男人藏被子裡不現實,所以搖了搖頭。

趙琛只好張張嘴告訴她不是的。

孟苑不明白他的意思,順手想把被子拉開,上手時不小心碰到了什麼,硬硬的,然後趙琛的表情就變得很微妙。

呃,好像,闖禍了?

孟苑倏地轉回頭,再也不敢看過去。

「苑苑?」孟丞相在外喚了一聲,說,「爹有事跟你說,你先起來。」

孟苑尷尬地提高音量道:「爹,那您先出去,女兒衣衫不整的,不太合適。」

孟丞相聽見她這麼說,愈發覺得有問題,因為他早就看了屏風,也問了扶風,她何曾褪換過衣服,怎麼可能衣衫不整?

孟丞相悄無聲息地將外面的侍衛都招了進來,藏在帳子裡的趙琛何等功夫,雖然那些人極力掩蓋腳步聲,但他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這下趙琛是沒什麼旖旎心思了,孟丞相是把他當刺客了,萬一他掀開帳子,那就真丟人了。

孟苑偷偷看他,見他鎖住了眉,以為他不高興了,擔心父親與他有什麼衝突,只能繼續說服父親:「爹,你出去了嗎?女兒要下去穿衣服了啊。」

孟丞相直接讓扶風上前去拉開了帳子,其他人在那等著。孟苑攥住紗帳一角,本想拉開一點偷偷看看,可扶風已經被迫拉開了不少,先看了看。

孟丞相這也是顧忌到了許多情況,為避免傷了女兒的名聲,先讓身為女性的扶風去看看,但這裡面若真有刺客,扶風去了之後就必死無疑。

扶風也知道這個結果,過去時抱著必死的心態,哪知拉開帳子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面。。。。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不管誰都好,帶我走吧tat在相府當丫鬟心好累啊。

見扶風拉開簾子但沒事兒,孟丞相就屏退了侍衛獨自上前,道:「小姐怎麼樣?」

扶風表情變幻莫測,半晌才道:「沒事。」

孟丞相蹙眉,感覺到了她言語間可疑的停頓,他快步上前,透過扶風掀開的部分朝裡看去,那裡面兒是一男一女,兩人挨得很近,雖然衣衫整齊,可那一臉「被抓到」了的羞恥模樣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不好的事。

「走開。」

孟丞相冷著臉命令扶風,扶風趕忙退後,孟丞相一把掀開床帳,趙琛與孟苑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孟苑已經沒臉見父親了,拉起被子摀住臉,扮鴕鳥。

倒是趙琛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但他還是往後撤了撤,和孟苑拉開距離。

「三殿下真是好興致,不在自己的皇子府邸,跑到我女兒的閨房裡來了!」

孟丞相氣得不行,說話就有點冷嘲熱諷。

趙琛有點無奈,摸了摸鼻子躍下床,站到了孟丞相身邊。

「丞相不要動怒,我和孟小姐並沒做什麼,只是……」他欲解釋,可孟丞相根本不聽。

「苑苑,為父平時怎麼教你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在這個緊要關頭做出這種糊塗事,傳出去以後你還怎麼見人?!」

孟丞相字字嚴厲,可這話卻不像是說自己女兒的,聽著更像是針對著趙琛。

正是選太子的關鍵時刻,若這件事真的傳了出去,不但趙琛與孟苑的婚事會被詬病,他們倆的名聲也算毀了,就連武安侯府可能也要受到牽連,這還只是輿論上,若惹得皇上震怒,後果更不堪設想。

當今聖上最是注重這些,總是說沒有任何人可以凌駕於禮法律例之上,趙琛這不是明擺著跟聖上對著幹麼?

最最主要的,還是他做出這樣對孟苑「不負責任」的舉動,實在讓孟丞相痛心。

「三殿下,老臣這裡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您先請回吧,老臣要好好教訓女兒。」

孟丞相甩了袖子,趕人。

趙琛看向床上,孟苑露出一雙眼睛,可憐兮兮道:「爹……」

「你閉嘴!」孟丞相吹鬍子瞪眼。

趙琛抬抬手示意她不要多說,只對孟丞相道:「那就麻煩丞相大人讓外面的侍衛退出去吧,若他們瞧見我從孟小姐的閨房走出去,對孟小姐閨譽不好。」

孟丞相斜睨著他,那表情好像在說:原來你還知道這個?

趙琛輕咳一聲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等孟丞相讓所有侍衛都回歸崗位之後,才輕飄飄地翻身離開了相府。

站在雍雅苑外,孟丞相黑著臉道:「我這相府也不知何時成了客棧,什麼人都能進來,韓寧,你也做了相府這麼多年的護衛統領,你有什麼話說?「

韓寧跪下道:「卑職無能,請相爺責罰。」

孟丞相冷哼一聲:「待會我們再說你的事。」語畢,他回到孟苑的房間,看著已經下了床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那的孟苑,丟下一句,「你從今天開始不許出這個院子,待在這給我好好思過。」

孟苑苦了臉,孟柔跟林姨娘的詭計沒讓她出什麼事,倒是趙琛讓她被禁足了,也是醉。

孟丞相離開後就回了書房,氣得一直在裡面走來走去,老管家見此,不由勸道:「相爺消消氣,小姐年紀小,一時糊塗,下次斷不會再如此了。」

「我不是氣她,我是氣那三皇子,一把年紀了還這麼魯莽。」孟丞相生氣起來真是什麼話都敢說,「若不是他的身份擺在那,今次的事我必會討個說法,退了這門婚事!」

老管家忙道:「相爺言重了,小姐和三殿下也是感情深厚情不自禁,想來還沒做什麼……」

「行了你,做了不就晚了!看來這府裡就剩下本相一個正常人了。」孟丞相仍然有點生氣,哼了一聲說。

趙琛雖然人走了,但他也能預見自己在孟丞相心目中的形象會多麼崩塌。

其實這很正常,以前形象有多好,現在就會有多爛,因為反差太大,讓人心理上更加接受無能。

回了府中,趙琛就坐在亭子裡望著遠處沉思,說是沉思,倒不如說是發呆。

入了秋的天,落葉和開敗的花被風送到每一個角落,從亭子裡往遠處看,花花葉葉隨風飛舞,看著看著裡面好像就有了個人,那人穿著翠色裙衫,笑靨如花,當真是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不自覺地,趙琛便勾起了嘴角。守在一邊的星沉見到殿下單手支頭莫名傻笑的樣子,有點不忍直視地轉開了視線。

其實,要說最鬱悶的,倒不是他們這些人,而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趙軒也算是儲君之位的有力競爭者,他一直都很積極地打探二弟三弟的反應,二弟那邊還多少有些動作可以打探到,可三弟那邊就有點奇葩了。

怎麼不是下棋就是踏青,不是出去吃點什麼好吃的,就是被未來岳丈拒之門外?

二皇子同樣也很鬱悶,你說你趙琛就不能幹點正事?這樣我們也好想一想下一步怎麼應對啊。

偏生趙琛還是沒什麼動作,他最近做的最積極的事,就是給丞相大人送禮。雖然是送禮,可都是不算重卻又能戳到相爺喜好的禮物。本來趙軒和趙殷都覺得他是想賄賂丞相,但他們發現丞相把禮物都退了回來,還把自家女兒禁了足,倒像是半點都瞧不上趙琛。

………

為什麼從眼前的形式上看,原本最有力的太子競爭者趙琛變得越來越沒有競爭力了,這不科學!

然而,還有更奇妙的事在後面等著。

又過了七天,在孟柔要嫁到二皇子府的前一天,皇上下了旨,宣佈要立大皇子趙軒為太子。

一併受到側封的還有其他皇子,只是其他人是封王,大皇子是當了太子。

得到這個消息時,二皇子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他想做太子,不想做什麼「賢」王,這個封號真不是諷刺他嗎?

還有五皇子,封了個靖王,四皇子也跟著封了瑞王,大伙平起平坐,父皇還真是用心良苦。

大皇子是欣喜無比卻故作矜持的,本以為還有場惡仗要打,誰知這麼簡單就做了太子,簡直不要太幸福。

至於被封了端王的趙琛……他第一時間給大皇子送去了賀禮,那禮物選得特別合人心意,趙軒表示很滿意,弟弟很懂事。

嗯,看來這陣子給未來岳丈送禮讓他學到了很多挑禮物的技巧,也不是完全沒用處。

「大皇子做了太子啊?」

孟苑本來正坐在榻子上看書,現在已經把書放下了。

她在苦惱,前世明明是趙琛做了太子,為什麼這輩子不但立太子提前了,選的人也不是趙琛?

難道是因為她的重生造成了什麼變數?

正思考這些,另一個讓人無語凝噎的消息又傳來了。

蘇寄塵住進了相府前宅,以門客的身份。看來無論前世還是這輩子,唯一沒改變的事是——我們的丞相大人一直都很欣賞蘇寄塵的才學。

「小姐很不喜歡蘇公子嗎?」扶風道,「蘇公子不是在甘霖救過小姐?怎會這般惹小姐討厭?」

在自家院子裡,孟苑也沒掩飾自己的不高興,她也沒過多解釋,只是說:「那日你不是也見了,擅闖相府後宅的人,就算有一點才學,也不值得看重。而且他沒救過我,只是想救卻添了亂而已。」

這個倒是,那日在後宅見到蘇寄塵,扶風還只覺得眼熟,後來才想到他是誰,當時還感慨了一下真是無巧不成書,蘇寄塵竟會博得丞相大人的青眼。

只不過,眼下小姐不喜那人,她做丫鬟的當然也要跟著討厭。

因為明天就是孟柔出嫁的日子,一直沉寂的丞相府終於有點了熱鬧氣息。孟苑雖然不喜歡林姨娘和孟柔,但礙於身份,還是得在她出嫁當日給些面子。

另外,她還挺高興這天到來的,因為二皇子趙殷也就是現在的賢王,他要納側妃,趙琛應該也會來,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一點都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被人惦記著的三殿下……哦不,應該叫端王,他已經在路上了。

太子殿下很給面子,與他一同前去賢王府為賢王祝賀。

其實說是祝賀,但在趙殷看來,太子只是來示威和炫耀罷了。

趙殷很不高興。

一身玄色錦袍,頭束金冠的趙琛跟太子趙軒一起出現,趙殷遠遠瞧見,心裡一千一百個「殺殺殺」,面上卻還是得咬著後槽牙努力去維持和睦。

賢王趙殷的正妃周菁坐在房間裡,侍女在用心為她裝扮,她看著鏡子,問身邊的李嬤嬤:「嬤嬤,本宮好看嗎?」

李嬤嬤笑道:「這京城之中,怕是找到不到比王妃更美的了。」

周菁笑吟吟道:「嬤嬤你是偏心,覺得本宮最好,可若本宮真的好,王爺為什麼還要再……」話說到此,戛然而止,周菁忽然將梳妝台上所有的首飾全都劃到了地上,看著一地狼藉淡淡道,「也罷,左右不過一個庶女,還能翻得出本宮的手掌心?」

相府內,等著出嫁的孟柔既緊張又遲疑。

其實,她知道嫁給趙琛是不可能的,能做賢王的側妃已是她不錯的未來。

可到了這一步,她竟還是抱有幻想。

她甚至都不知道,賢王府內等著她的究竟是什麼。

算了,一切終究是命,怪只怪,她只是一個沒有人在意和疼愛的庶女。

當大紅的蓋頭遮住了視線,孟柔眼中的淚水終於還是落了下來。

最悲哀的,不是無法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而是他連你的感情都不知道。

他甚至,不曾與她說過一句話。

事已至此,既然永遠無法得到,那便就此墮落,就此認命吧!做貴妃娘娘的妻子,做母親的妻子,做賢王的側妃,為了不愛的男人,斗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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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0:57:28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孟柔出嫁前,叫了孟苑過去,說是要跟她說說話。

人都要走了,孟苑想著給她的閉門羹也夠了,所以便同意了,到對方的院子轉了轉。

她來了,自然得到了一番迎接,自外看著身著嫁衣的孟柔,孟苑也忍不住開始想,她成親的時候會是怎樣一幕場景?

反正絕對不要像現在這樣,雖然外面敲鑼打鼓,可每個人心裡都沒有對新郎新娘的祝福。

「好幾次求見,妹妹都不曾應允,眼見著我要嫁人了,妹妹總算肯施捨個機會了。」孟柔拿著手裡的朱釵,面色淡淡地說。

孟苑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疏離問道:「姐姐見我是有什麼事兒要說嗎?」

「當然了,我有太多的話要跟你說,這次之後,恐怕很難有機會再見到你,我當然要說出來。」孟柔讓丫鬟退下,看了孟苑一會說,「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羨慕你。」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慘然笑道,「我想要的一切你都有,我這輩子,生不能做自己,死也不能葬在喜歡的人身邊,何其可悲?」

孟苑表情變幻莫測,沒說話。

孟柔雙手交握,停頓了一會說:「你知不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

孟苑直接道:「我不感興趣,姐姐也不要說了,這裡雖是相府,但前陣子鬧的事姐姐應該也有耳聞,這隔牆有耳的,若是婚前鬧出什麼意外,惹得賢王不高興就不好了。」

孟柔有點失神地點點頭:「你說的也對,我馬上就不再是丞相府的庶女了,而是賢王的側妃……你瞧,我一輩子都做不了那個正的,可這些你都能輕而易舉得到,憑什麼?」她再次看向她,「我到底哪裡不如你?」

孟苑謙虛道:「姐姐哪裡都比我好,就連頭腦也比我聰明。」

她這話聽在孟柔那就是諷刺,她自嘲一笑,道:「說來也是,我是傻了才會跟你比較,我怎麼能和你比呢,我只是個下賤的庶女。」

怎麼這麼說話呢?怎麼就把自己想得這麼低賤了?雖然是庶女,可到底也是丞相大人的女兒,再卑能卑到哪去?

孟苑不知該怎麼和她說,孟柔也不再說,直接扔下朱釵道:「你走吧。」

呃……叫人來也是你,趕人走也是你,算了,姑且應你一回。

「那妹妹先走了,祝姐姐未來安穩,一切順遂。」孟苑說了客氣的祝詞,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出,門口的丫鬟見到她嚇了一跳,林姨娘也姍姍來遲,只是她沒與她有眼神基礎,直接安靜地站到了一邊,垂眼望著地面。

也好,與她言談,反而累心,這樣不來往也挺好的。

告辭離開,孟苑一邊往回走一邊想,若趙琛這次會去賢王府祝賀賢王納側妃,會不會拐到她這兒來看看她?

哎,估計不太可能,上次的事鬧得那麼難看,他應該不會再來了,爹爹也肯定加強了防衛,雖說以他的功夫不太可能有問題,只是頂風作案,怎麼都不是他的風格。

說是挺高興孟柔出嫁,但作為她又不去送嫁,其實也沒見到趙琛的機會。

真是令人哀傷的認知。

孟苑掃興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孟柔那邊也收拾得差不多,準備出發了。

孟柔出門的時候,孟丞相還是去送了的。

林婉在相府雖沒什麼地位,但她的女兒出嫁,她還是得出來送送,只是位置非常靠後罷了。

看著女兒上了轎子,即將踏進那不知前景的賢王府,林婉的心裡也十分忐忑。

孟丞相注視著孟柔離開,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言,等轎子走遠了,才冷淡地說:「是你自己將女兒推進火坑,若將來她下場淒慘,你也莫怪我不顧父女之情。」

林婉一怔,僵硬著道:「妾身怎敢怪罪相爺,妾身惶恐。」

孟丞相直接轉身進了府,根本不吃她那一套。

林婉再次看向女兒的婚轎消失的地方,心裡的忐忑越發深了。

賢王府,擺了好幾桌酒席,宴請的都是賢王處的不錯的同僚,還有太子殿下和端王殿下。

孟柔被抬進府,本該直接送到房間裡去,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盛裝打扮的周菁忽然出現,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孟側妃總算到了。」周菁笑吟吟道,「快讓本宮看看,是什麼樣一個水靈的姑娘,讓王爺這般惦記。」

孟柔當即便知不好,這聲音言詞一聽就知道是賢王正妃周菁,她可是當朝御史大夫的嫡長女,作為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她可惹不起,她只能安靜順從。

周菁直接扯下了孟柔的蓋頭,驚得她一時忘了規矩,直接看向了她。周菁諷刺一笑,說了句「不過如此」便丟下蓋頭走了。

看著她身穿正紅色宮裝的背影,孟柔心裡的怨恨上升到了頂點。

一切只因她身份地位,若她是嫡女,周菁斷不敢如此對她,她更不會只是一個側妃……孟苑孟苑!為什麼一切好的都給了孟苑,輪到她就要被這樣欺辱!

喜娘默默地撿起了地上的紅蓋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孟側妃,還是蓋上吧,蓋頭總要由王爺親自掀開才好。」

孟柔絕望地閉上眼,眼前一暗,是那喜娘幫她又蓋上了蓋頭。

總有一天,她要讓今天欺辱過她的人十倍奉還,總有那麼一天……

相府內,雍雅苑,重兵把守。

孟苑靠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侍衛,心肝肺都疼。

要不,她換了男裝偷偷溜出去?別逗了,又不是話本子。那……她寫信讓人送去給趙琛?扯什麼呢,父親怎麼可能讓人或者把信送走?

此時此刻,孟苑無比想知道誰是趙琛在相府的眼線,那樣她就有傳話筒了。

心裡煩躁,孟苑乾脆帶了扶風去花園轉圈圈,今天天氣不太好,看著隨時可能下雨,扶風走了幾步就說:「小姐,要不要奴婢回去拿傘?」

孟苑仰頭看了看說:「也好,你去吧,我在這等著。」

扶風領命退下,孟苑有點苦惱,又有點著急,繼續在原地轉圈圈。

轉到第二圈的時候,她眼前閃過一人影,眨眼再去看,人已經不見了。

她怔了一下,又看向身後,人影再次,這次不是什麼也見不到,而是見到了一隻手,手裡捏著一枝花。

「前面看見的,開得正好,配你。」

孟苑漂亮的眼睛像含了秋水,看人的時候似嗔非嗔的表情特別勾人。

趙琛本來一本正經的,看了她一眼後就開始跑偏,又恰好她膚如凝脂的手接過了他的花,肌膚挨到了他的手,就跟有人拿著什麼在他心尖上撓癢癢一樣。

「你幹嘛嚇人?來了就出現,轉來轉去做什麼。」

拿著花聞了聞,孟苑笑彎了眼睛,當真眉目流盼,靈秀天成。

「你剛才不是在轉。」趙琛低聲,「跟你學的。」

孟苑垂下眼看地面,他嵌了金邊的玄色朝服莊重而端肅,愈發襯得他不怒自威,凌峻出塵。

「你怎麼會來這裡?你現在不是該在賢王府的嗎?」孟苑仰著頭問。

趙琛站在她面前,整整比她高了一個頭都要多,她可真小。

趙琛沒回答問題,只來了一句意味不明的:「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孟苑不由道:「我不小了,我已經十四了,明年就要及笄了,及笄後就可以……」好像越說越不對勁了,還是果斷閉嘴吧,不過好像閉嘴已經來不及了,端王殿下已經被逗笑了……

「是,這麼一算的確不小了,及笄之後就該嫁人了。」

趙琛說完,低下頭垂著眼瞼,好像他也有點害羞一樣,不過更確切的說那似乎是興奮?

「明年是個好年份。」他感慨了一句,拉起她的手道,「我讓星沉扮做了我跟太子去祝賀二皇兄,只有如此才能讓丞相大人放鬆警惕,否則這相府如今銅牆鐵壁的,即便是我也很難進來。」

孟苑想拉回手但失敗了,不由道:「王爺現在怎麼動不動就……你以前可沒這麼……」

「沒這麼直接?」趙琛揚揚唇,笑容卻有點苦澀了,「正是不夠直接,才錯過了很多事。」

「嗯?」孟苑心裡一緊,皺起了眉,趙琛點到即止,放開她的手說,「太子殿下張羅著過幾日一起去圍場打獵,到時會有不少公主也去,我會跟皇妹說,以她的名義叫上你一起,免得丞相大人阻攔。」

孟苑苦笑道:「恐怕這樣父親也會阻攔……」

「無妨。」趙琛淺淺一笑,「我那皇妹,你見了便知道沒人可以拒絕的了她。」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是沒問題。

因著上次的事,趙琛就算來也不會再在這裡久待,這次來也只是通知她一下,順便先解個饞。他說完了正事兒,在她臉上偷了個香就走人了,孟苑紅著臉站在原地,天上剛好打氣了雷,雨點好不預兆地打下來,這下子某些人要淋雨了。

孟苑生出幸災樂禍的心理,笑著跳上了走廊的台階,站在裡面看著不遠處被雨點打得波光粼粼的湖面,本來心情很好很好的,但遠處慢慢走來的人讓她頓時什麼心情都沒了。

蘇寄塵打著把淺青色的油紙傘從遠處往回趕,像是沒料到這裡有人,遠遠地就皺起了眉,走近了更是瞪大了眼。

「是你?」他認出了她,驚訝道,「小姐怎麼會在這?」他問完就反應了過來,這般打扮,這般氣度,能在相府出入自如,除了丞相千金之外,還能有誰?

「小生失禮,還望小姐聽小生解釋。今晨小生得了丞相大人允許,到小湖邊上的藏書閣中學習。哪知忘了時間,未發現天陰,方才下了雨才覺察到,小生想起院子裡還曬著書,故而跟書閣的舒伯借了傘,想趕回去收書,因怕書淋壞,才抄了近道,未曾想在此碰到小姐,萬望小姐見諒!」蘇寄塵作揖道歉,語氣表情都非常誠懇。

也是,誰能想到下雨天,一個千金小姐不在屋子裡呆著,跑到花園來玩?

孟苑不想跟他有什麼瓜葛,更不想因為過節而讓彼此印象更深刻,所以直接說:「無妨,公子快回去吧,一會雨下大了你的書要全毀了。」

蘇寄塵一臉為難,好像在書與顏如玉之間做抉擇,最後他還是再次作了長揖,舉著傘離開。

孟苑鬆了口氣,對於他選擇了書而不是她未曾感到半分不對和不滿。可蘇寄塵走了幾步又跑了回來,放下了傘再次道歉,這才真的離開。

孟苑愣愣地看著靠在長廊邊的油紙傘,嘴角無意識地扯了扯。

扶風拿著傘趕回來時,就看見自家小姐站在長廊裡,腿邊靠著一把油紙傘。

「咦?」扶風不解道,「小姐有傘了?」

孟苑只說:「藏書閣舒伯的傘,回頭差人送去,不要找雍雅苑的,要前宅的。」

扶風很不明白,想問為什麼,可孟苑直接道:「回去吧,別問為什麼,再問就把你嫁給前宅賬房家的兒子。」

扶風立刻閉了嘴,真是的,丫鬟就這麼沒人權嗎(#‵′)好吧的確是……

此刻,趙琛已坐在馬車裡,都快要回到了端王府了。

他正靠在柔軟的墊子上避免養神,馬車外就有人稟報道:「稟王爺,方才得到消息,孟小姐與那蘇寄塵在花園見了面。」

趙琛倏地睜開眼,面色是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冷凝。

「他們做了什麼?」

「下著雨,蘇寄塵將傘留給孟小姐就走了。」

「哦?」

「孟小姐的丫鬟扶風很快取了傘來,孟小姐讓她差前宅的下人把蘇寄塵留下的傘送到藏書閣去了。」

這樣麼?

趙琛表情稍稍緩和,頭疼得快要裂開一樣,削薄的唇不禁一抿,發出「嘖」的一聲。

「王爺可是又頭疼了?」那人接著道,「雲水大師已熬好了藥,王爺回去便可喝藥了。」

趙琛「嗯」了一聲便讓那人退下了,周圍又恢復了安靜,他疼得昏昏沉沉的腦子裡仍然是蘇寄塵與孟苑這兩個名字。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他竟也如此沒自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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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靜安公主是當今皇上的第九個女兒,人稱九公主。九公主為人潑辣豪爽,雖身為皇家中人,卻最是瞧不慣那些宮廷規矩,不過在皇上面前還是十分乖巧,這樣的反差也讓今上非常受用,十分寵愛她,幾乎有求必應。

這不,太子爺組織去圍場狩獵之前,九公主親自向孟苑發出了邀請,孟丞相看著帖子上的言詞,連捻鬍子的心情都沒了。

孟苑站在一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喝了口茶後忽然一本正經道:「爹,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

孟丞相挑挑眉,示意她說下去。

孟苑壓低聲音道:「雖說大姐姐已經嫁到了賢王府,林姨娘獨自在府中也折騰不出什麼花樣,可女兒總覺得不安心,她必然恨極了爹和女兒,我擔心她會……」她點到為止,提到了另一件事,「畢竟爹你也知道,大姐姐的婚事是林貴妃促成的,林貴妃怎麼會做虧本的買賣。」

孟丞相沒料到她會說正事兒,聽完看了她一會才似笑非笑道:「沒想到苑苑也懂得居安思危了。」

「爹不要取笑女兒了,女兒到底是沒法子和別人比,也就仗著爹寵我。」孟苑實話實說。

孟丞相淡淡道:「你且先安心,林貴妃暫時不會有什麼動作,她要做什麼,也得等著柔兒拿住了賢王的心。」

「這倒是。」那個趙殷一看就是不個省油的燈,但是,「女兒總覺得,林貴妃和賢王有共同的目的,雖然兩人後面也會涉及到利益衝突,可最起碼現在是同一陣線的,他們很快就會達成一致。」她歎了口氣,「哎,若是可以尋個錯處讓林姨娘到別的莊子去就好了。」

孟丞相道:「你以為為父沒想過?若是可以,上次她與你大姐一起害你的事便足夠死一萬次了。只是如今林貴妃正得寵,她明擺著要給你林姨娘撐腰,我們若真那麼做,她指不定會使什麼妖,那只會對你更不利。」

孟苑看上去苦惱極了,滿是愁緒,孟丞相無奈,只好道:「也罷,你先去散散心吧,這九公主的帖子,為父還真是不好拒絕。」

孟苑眼睛一亮:「爹答應了?」

「只是你素來馬術不好,雖是狩獵,你也千萬不要逞強,看看熱鬧就是。」孟丞相叮囑道。

孟苑連連點頭:「放心吧爹,我會的,離狩獵還有好幾天,我可以先練練。」

「也好,便讓韓寧教你吧,別人我也不放心。」孟丞相拍了板,便放孟苑去練騎馬了。

孟苑與韓寧站在相府最寬闊的一塊偏地上,這裡離前宅已經挺近了,不過處於東北角,無人居住,安靜得很,挺適合練習。

不過,若她知道蘇寄塵為了圖安靜而要了東北角這處有點舊的屋子時,斷不會在這兒練習。

「小姐慢慢來,還有時間的。」韓寧牽著馬兒的韁繩道,「這是屬下給您選的小白馬,它叫雪風,溫順聽話,到時候您就騎它。」

孟苑一怔,不由道:「大家不是都到了圍場才選馬嗎?」

扶風附和道:「對呀,怎麼我們要自己帶馬匹去?」

韓寧說:「相爺不放心那裡的馬,讓屬下到時候把這匹馬給您送去。」

這應該是怕人在馬上動手腳吧,父親很謹慎,孟苑自愧弗如,太子爺安排的狩獵,必然有很多宮裡的人去,搞不好就有林貴妃的人,自己現在出點什麼意外對她們最有利了,她的確要多加防範。

「不過這會不會讓其他人反感?」孟苑蹙眉道,「畢竟是太子爺安排的狩獵,去的都是王孫貴族和重臣子女,其他人都用圍場的馬,只有我特殊的話,恐怕也不妥。」

韓寧笑道:「小姐請放心,狩獵當天屬下會提前將馬送去圍場,著人好好看管,想來其他人也不會挑這麼小的母馬,它肯定是小姐的。」

「那就麻煩韓統領了。」孟苑摸摸小白馬的頭,雖然個頭兒小了點,但的確是匹很有靈氣的馬,讓她這不擅長騎馬閨秀也敢好好試一試了。

在她正練習的時候,蘇寄塵拿著書卷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假山後面。

他本是讀書讀得悶了,想出來透透氣,也沒打算往後宅走,可這平時沒人來的偏地兒今日就得了寵,三人全都聚到了這裡。

遠遠望著那巧笑倩兮的少女,只覺人世間所有美好的詞語都無法用來形容她,當真是牡丹國色。只不過她對他的印象並不好,當初在甘霖時就想到她非富即貴,哪知竟是丞相的千金,更不要說她已跟當今端王定下親事,及笄就要嫁人,他就算考得狀元,也無法與端王比擬。

總而言之,他是沒有一絲機會的。

有些失落,但也認命,蘇寄塵退後幾步,遠遠看著她,也算稍稍緩解一下思念。

過了沒多久,身後傳來輕笑聲,蘇寄塵一驚,立刻轉身要走,也想好了走之前行了個禮,不過這來人瞧著像是有什麼目的,並不接受他的禮節。

「這位公子想必就是相爺前些日子收的門客了。」林婉笑著說,「不知公子在此做什麼?」

蘇寄塵垂著眼道:「看書看得悶了,出來透透氣,並沒什麼事小生就先回去了,打攪。」說罷,他抬腳要走,林婉直接讓丫鬟攔住了他。

慢慢走到假山邊,林婉看見在那裡練習騎馬的孟苑,她走回來,離那邊遠一些,壓低聲音,嘴角曖昧地挑起:「原來是在看苑苑,蘇公子眼光可真好,看中了相爺最疼愛的嫡女。」

蘇寄塵忙道:「這可不敢亂說,小生怎敢覬覦相爺嫡女,只是偶然路過這裡見此一幕,並未曾故意偷看,夫人明鑒!」

「真沒膽量。」林姨娘嗤笑一聲道,「本來想著,你若有意,我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想不到你這般沒出息,連想都不敢想,真不知相爺看重你什麼。」語畢,扭過頭道,「蘭溪,我們走。」

就這樣,林婉帶著丫鬟揮揮衣袖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蘇寄塵怔在原地半晌,等回過神來,身後已經沒了那少女的笑聲。

也真是奇怪,難道自己真的太沒規矩了,走的地方不對?可這裡明明還是前宅的地界。

孟小姐在那片空地練馬,有韓統領和下人陪伴,也算說得過去,畢竟相府沒有花草且空地最大的地方就是那裡了,要不然就得出府去郊外練習,但方纔那位夫人是怎麼回事?

她梳著婦人髻,衣著雖然素淨,但料子卻不錯,言談舉止也不似下人之妻那般粗糙,若無意外,當是丞相大人府中唯一的那個妾林氏,她一個後宅妾侍,怎麼會到這裡來?

無花無草的,賞什麼呢?

莫非……是故意來找他的?

蘇寄塵皺起了眉,大戶人家後宅鬥爭他也是懂的,當下便知道林氏不安好心。他想自己得找個機會給孟小姐提個醒,可當他第二天又到那片空地去時,孟小姐和韓統領並未出現。

孟苑此刻正與孟丞相還有府中侍衛一起在郊外,今日孟丞相休沐,特地帶女兒出來跑馬,自己也親自騎馬陪著,騎了一會便覺得累,倒是多年不鍛煉,身子骨不行了。

「爹,你怎麼這就停下了?」孟苑神采飛揚道。

孟丞相喘著氣說:「你爹我養尊處優慣了,竟是騎一會都覺得累了。」

「爹你這樣可不行,你得多多鍛煉,你還那麼年輕,可不能像翟大人那樣自暴自棄呀!」

翟清池和翟清墨的父親,兵部侍郎翟大人,與孟丞相差不多的年紀,卻已挺了個大肚子,放棄了治療。

孟丞相如今雖然也上了年紀,但仍是豐神俊朗,清雅俊美,孟苑可不希望他變成翟大人那樣。

聽女兒這樣說,孟丞相又努力跟了上去,看著她高興的樣子,就好像又看見了年輕時的妻子,神情一時有些恍惚。

後面幾日,孟苑沒再去練騎馬,因為韓寧領了差事出府辦事,她就待在院子裡乖乖修身養性。

狩獵這日到的時候,她特地穿了件換上了適合騎馬的窄袖裙衫,嫩黃的顏色襯得她膚色愈發雪白,從遠而來時,就好像太陽落下來了,那般燦爛耀眼。

趙琛跟太子殿下站在一起,四皇子趙誠也在受邀之列,幾人同在,唯獨賢王趙殷不在。

孟苑到了,自然是和女客在一起,九公主早就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京都第一美人了,以前在宮宴上,不是沒看見便是看不清,丞相大人總是若有若無地遮擋她,好像生怕她們吃了她一樣,她對她實在太好奇了。

孟苑也發覺靜安公主對自己很感興趣,自從她到了之後就一直盯著她看,那眼睛,簡直都放光了。

「果然名不虛傳啊。」九公主笑道,「京都第一美人這名號,孟小姐還真是擔得起。」

孟苑道:「九公主過譽了,臣女怎敢擔得此名,公主殿下風華絕代,比臣女不知美了多少倍。」

「行了,本公主長得如何自己心裡清楚,說你好看就是好看,別整那些冠冕堂皇的,累得慌。」九公主的脾氣也是名不虛傳,說完便道,「我那三哥平日裡瞧著可正經了,我真沒想到他也會有做這種事的時候,看來你不止漂亮,人也是很好的。」

九公主這話可說得有水準了,既誇了她,又誇了趙琛,孟苑心服口服,正要道謝,便聽見身後有個聲音道:「公主殿下這話說的,莫非孟小姐此次過來,是端王殿下授意的?」

孟苑和九公主一起望去,原來是賢王和賢王妃到了,周菁旁邊還跟著個熟悉的人影,看上去雖然美麗,卻有點憔悴。

是孟柔。

剛嫁過去不足半月,便已能陪著賢王出入這種場合了,看來賢王待她也不錯。

當然了,也有另一種可能,賢王知道今天孟苑會來,所以特地帶了孟柔過來,凸顯他對丞相府也很重視。

哼,估計後者的幾率比較大,她可真是看趙殷不順眼,還是別看了。

趙殷遠遠就瞧見那花兒一樣美麗動人的少女垂下了頭不再看他,這心裡頭就開始不得勁。

他睨了一眼遠處的太子一行人,趙琛正與太子說著什麼,瑞王趙誠在旁邊聽著,他們三人倒好像很兄弟情深一樣。

在心裡冷哼一聲,趙殷站定在女客面前,由著正妃周菁為難孟苑,不過周菁其實也為難不了她,因為九公主可在這兒呢。

「我當是誰,原來是二嫂,真沒料到二嫂這樣的身份地位也會偷聽別人說話。」

九公主可一點都不給她面子。

周菁不疾不徐道:「哪裡,只是順耳聽見了,九公主也莫怪我多嘴。」

「怎麼會呢,你可是我二嫂,是吧二哥?」靜安挑著眉說。

趙殷知道不能放著不管了,這才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都過去吧。」說著,先走一步。

九公主朝周菁輕笑一聲,對孟苑道:「孟小姐,你是本公主邀請來的,咱們倆一塊走吧。」

孟苑溫婉一笑,點頭應下,兩人一起離開,自始至終沒人去注意孟柔這個存在感極弱的人。

孟柔目不轉睛地盯著孟苑的背影,在心裡笑道,先讓你高興高興吧,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趙琛早就等不及要和孟苑說話了,可因為他與孟苑的婚約,就更需要避嫌,不然在場人多口雜,指不定傳出去什麼。

見靜安終於把孟苑帶來了,趙琛那顆心早就飛了,眼睛無法控制地定在她身上。

感覺到如芒在身,孟苑慢慢抬頭往前一看,正對上趙琛灼熱的視線。

她像被燙到了一樣閃躲了一下,過了一會又好像很糾結,終究是又看了過去。

林中,最尊貴的幾位王爺和太子站在一起,但他們一點都比不了他。

一看見他,她便誰也瞧不見了。

他身著雲紋雪色重紗長袍,頭戴白玉簪纓羽冠,朱色長纓垂在冠後,貼著漆黑如墨的發,風乍起,拂動他飄逸的衣袂,當真是恍若神祇。

瞧瞧,那素來冷峻嚴肅的儀表,在見到她時情不自禁地便放柔了,未免其他人看出來,他只好將視線轉到了賢王身上,嘴角還帶著不自覺勾起的笑,這個笑直接讓賢王僵在了原地。

做什麼這樣看著他?這三弟,平日裡不近女色,難不成……難不成……怎麼可能!荒謬。

趙殷自己都覺得自己想太多,嘴角抽了一下,尷尷尬尬地跟他打招呼:「三弟。」

趙琛頷首,喚了聲「二哥」,說罷時表情已經恢復正常,又是那個清高而難以靠近的端王。

這一來二去,趙殷忍不住腹誹,這是看自己回應的不夠熱情所以不高興了?

他這是跟我示好呢還是怎麼著?

……真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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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0:57:56 |只看該作者
第26章

人都到齊的時候,太子爺也開始張羅著讓大家去選適合自己的馬匹。

這裡是皇家圍場,各位皇子與公主自然有他們自己的馬圈養在這,其他人就得選擇圍場的馬了。

孟苑與九公主站在賢王身後不遠處,與趙琛中間只隔了一個他。趙琛藉著趙殷來掩飾自己頻頻看向孟苑的目光,這下不單單是趙殷不自在,連太子爺都關注了。

這三弟,明明是和自己一起來的,現在卻頻繁與二弟交換眼神,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更偏向誰一些?

趙殷一個頭兩個大,乾脆直接離開此地去牽馬了。周菁是周大夫的女兒,以前也有機會來這裡跑馬狩獵,所以圍場有她慣用的馬匹,她很快就選擇好了。

倒是與她和趙殷一起來的孟柔許久沒有選好,她餘光看見孟苑走向了一匹溫順無害的小白馬,便加快腳步搶在了她前面,牽住韁繩道:「王爺,妾身便選這匹好了,今日妾身的衣著不太適合狩獵,在一邊看看熱鬧便是。」

周菁輕嗤一聲,瀟灑地翻身上馬。

趙殷盯著那匹馬看了一會,才點頭說:「隨你。」說罷,也上了他那匹高大威武的黑馬。

孟柔上了馬,似笑非笑地看向孟苑,孟苑面不改色地轉變方向看向其他馬匹,正苦惱該選哪一匹的時候,趙琛牽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出現了。

她腳步一停,微笑著看他,他牽著馬來到她面前,把韁繩遞給她。

「這是我的馬,你便騎著它吧。」

他嘴角輕揚地說完,根本不知道這個笑容迷倒了在場多少女人,就算是九公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三哥真是完美得挑不出一絲毛病,有這樣的哥哥很容易孤獨終老啊,因為不管找什麼樣的駙馬都會覺得不滿意,還差那麼一點點。

趙殷不陰不陽地說道:「三弟今次可真大方,平日裡你那匹奔霄可是誰都不讓騎,上次我想試試,還叫它給蹬了下來,你覺得孟小姐能上得去嗎?」

趙琛不動聲色道:「試試就知道了。」說完,朝孟苑使了個眼色,退後幾步抬起手道,「孟小姐請。」

孟苑看到他剛才那個眼神就知道沒問題了,所以十分放心地翻身上馬,那奔霄當真是紋絲不動,看上去比那匹小白馬都要乖巧溫順。

趙殷的表情相當難看,僵硬裡帶著一絲絲黑,壓著嗓子道:「喔,不錯,看來奔霄也是隨了主人,對誰都不怎麼樣,唯獨對女人好。」

這話說得就有點直接了,這不就是說趙琛對別人都不好,只對孟苑好嗎?

靜安公主立刻便要反駁,但趙琛朝她皺了皺眉,她只好又忍住了。

「二皇兄別開我玩笑了,時辰不早了,別耽誤了太子的狩獵。」

趙琛說完,上了星沉遷來的一匹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棕馬,儘管那馬兒瞧著不如其他皇子的英武,但騎在馬上的人已經勝過了他們。

太子爺見沒熱鬧看了,有點意興闌珊道:「那就出發吧,可都準備好了?姑娘們不要逞強,遠遠看著就好,若是出了事就得不償失了。」

靜安公主輕笑一聲道:「大皇兄,你可不要小瞧了我們女兒家,今日我便要與你比一比,看誰獵到的獵物最多!」

太子朗聲一笑:「好,今日若是皇妹贏了,孤就將你一直想要的那條驚蟄鞭送給你。」

靜安公主歪著頭道:「那若是別人奪了頭魁呢?」

太子爺豪爽道:「這還不簡單,既然今日是孤邀請大家到此,便由孤來出這綵頭。孤這有一把鋒銳寶劍,一條傳世好鞭,一幅顏道真跡,墨玉,你且去宮中將這三件寶物取來,今日奪得前三名的人,便可以得到這三件寶物其中之一。」

聽到顏道真跡的時候,孟苑眼睛亮了亮,不過想到自己的馬術,她又扁扁嘴垂下了眼,並沒注意到趙琛將她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有了綵頭,大家狩獵的性質就更高了,九公主為了得到那條鞭子也非常賣力,立刻打馬而行,很快消失在林子裡。

瑞王趙誠因為腿腳不好,只能騎著馬慢慢走,倒是和女客們差不多速度。太子與趙琛對視了一眼,兩人一起騎馬離開,孟苑望著他們的背影,試探性地騎著馬朝前走了走,奔霄並不像趙殷說的那般不好相處,相反的,它很乖很聰明,難不成是趙琛提前訓練過?

不對呀,這馬兒又沒見過她,怎麼會記得她呢?

正苦惱的時候,趙殷打馬離開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孟苑淡淡地看了一眼,周菁跟在他身後,孟柔那匹小白馬怎麼跟得上?只能和玩票似的她一起前行。

「想不到端王殿下會將他的馬讓給你,妹妹與端王感情真好。」孟柔意味不明地說著,眼角有些戾氣。

孟苑慢慢前進,不與其他女客走散,免得出什麼狀況。

她笑得很隨和,跟普通人家的姐妹倆聊天時沒什麼兩樣:「哪裡,側妃和賢王殿下感情才好呢,你們才成親不到一個月,他便帶你一起出來了,想來平時對側妃也是極好的。」

孟柔莫名地僵了一下,臉色有些發白,強笑道:「哪裡,王爺待誰都很好的,並不只是對我。」

孟苑聳聳肩不再言語,騎著馬跟其他女客走到了一起。他們都是重臣家的嫡女,與她自然很聊得來,倒是孟柔,一個嫁出去的庶女,有點不太好攙和進去。

她騎得馬又太小,跑不快,想跟上趙殷也不行,一時尷尬不已。

孟苑這次無比慶幸自己選擇跟著其他人,而不自己亂跑的決定。若她按照心裡所想,走到個沒人的地方,等著趙琛從天而降,恐怕就會遭遇不測了。

在這圍場之中,除了小動物外還有猛獸,進了這裡面兒,誰若出什麼事,可是太正常了。

這不,永寧將軍的女兒寧溪本來正追著一隻兔子跑,誰知跑著跑著馬兒忽然摔倒,她從馬上掉下來,前方奔出一隻猛獸,險些便要了她的命,幸得一支利箭刺向那猛獸的要害處,接著又有好幾支箭射到它身上,馬蹄聲不斷響起,原來是太子爺和幾位宗室公子趕到了。

寧溪嚇壞了,當場暈了過去,太子從馬上下來,檢查了寧溪騎的那隻馬的情況,馬的腳被捕獸夾夾住,這才導致摔倒,那野獸倒在地上,嘴巴上有血跡,應該尋著吃食來的,也不知是誰的手筆。

「殿下,可要……」屬下輕聲詢問,趙軒丟去一個噤聲的眼神,直起身去看寧溪的情況了。

趙琛此刻也趕了過來,他先看了一眼與其他女客們一起圍觀的孟苑,見她安然無恙才走到寧溪身邊。

與太子一樣,趙琛也檢查了馬匹,可他卻沒像太子那樣保持沉默,而是說出了這件事。

「要來圍場狩獵的事早就下了通知,怎麼這裡還會有捕獸夾。」趙琛冷著臉道,「來人,將管理圍場的官員傳來,今日是太子爺來得及時,若是遲了,寧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他的腦袋也不用要了。」

趙軒一臉憂慮道:「對,先將寧小姐送去營地休息,順便傳太醫過來,讓將軍府的人來接她。」

下人們領了命去辦,聞訊趕來的趙殷走到那野獸身邊,彎腰看了看道:「大哥今天一開始便有這麼好的收貨,咱們幾個接下來很難超越了。」

趙軒自謙道:「哪裡,這是我與大家一起射到的獵物,不計在統計之內。」

趙殷閒閒勾唇:「大哥還真大方,既如此,我們也不好駁了你的美意,就這麼定吧。」

趙軒「呃」了一聲,瞧著也不是那麼順心,正在這時,管理馬場的官員到了,對捕獸夾一事表示絕對沒有疏漏,如有虛言,甘願凌遲而死。

敢發出這樣的毒誓,看上去還真不像是他們的問題。

太子看了看眾人,這時才說:「我倒覺得應該和圍場關係不大。」他一頓,等大家都看過來才繼續道,「那野獸嘴巴上還有血跡,應該是尋著吃食過來的,我想,大概是有人故意引它到這裡,想要害誰。」

這話一出,大家都沒狩獵的心情了,在場的皆身份不凡,傷了哪一個都是大事,究竟是誰這麼蠢又膽子那麼大,敢在狩獵上做手腳?

一時也找不出原因,太子便做主狩獵繼續,其他人皆是興致懨懨地附和。

最後,狩獵的結果是趙軒第一,九公主第二,趙琛第三,趙殷第四,姍姍來遲的五皇子第五,其他名次不計入排名。

得了第一的太子爺當然十分高興,而九公主本來就想要那鞭子,拿了第二也不惱,歡歡喜喜地收下了太子爺的贈禮。

當趙琛從太子手中接過那幅顏道真跡的時候,聽見太子爺安撫道:「雖不如前面兩件傳世寶物貴重,卻也是舉世難得的畫作,三弟可不要嫌棄。」

趙琛笑吟吟道:「怎麼會,我最想要的便是它。」

趙軒「哦?」了一聲,只見趙琛手持畫捲走到一直圍觀著的孟苑身邊,當著所有女客的面將那幅畫遞給了她。

「送你。」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是讓在場所有男人牙酸,所有女人艷羨。

孟苑詫異地看著那幅畫,道:「這不好吧,這是端王殿下辛苦得來的,我怎麼好奪人所愛……」

趙琛不願多言,道了聲「拿去」便塞給了她,隨後轉過身回到男人們這邊。

只聽他淡淡說道:「大皇兄,今天就先到這裡,我要先走一步。」

太子爺點頭道:「三弟有急事要辦?」

趙琛反手持弓,慢條斯理道:「算是——皇家圍場今日出了那種事,我自要給將軍小姐一個交代,也讓永寧將軍安心。」

孟柔聽見這話表情閃爍了一下,稍稍往趙殷背後躲了躲。孟苑一直注意著她,見她如此便知道這件事搞不好跟她有關係,而且她的目標很可能是自己。

但是,在皇家圍場裡動手腳,她不像是有這個能力的人,那是誰在幫她?難道是……

關雎宮,林貴妃輕撫著隆起的腹部,正吃著水果,就聽見下人有事稟報。

「傳他進來。」林貴妃慵懶道。

奴婢將人帶了進來,林貴妃屏退了其他人,等聽完那人稟報的事,氣得差點動了胎氣。

「這兩個賤人,果然不可靠,虧本宮還借了人給她們用,竟給我惹出這種麻煩!……」

「娘娘息怒。」那人道,「奴才已經問過您送去孟側妃身邊的人,說是做得很乾淨,查不到娘娘這裡。」

林貴妃冷笑道:「查不到我這裡,查到她們兩個任何一方那裡,本宮浪費在她們身上的心血也全白費了,真是廢物!」

那人附和道:「娘娘所言極是,終究只是個一表三千里的遠親,給她們機會也是半點都不得用。不過,其實也不是沒別的辦法,只要端王不往深裡查,將罪名落在圍場頭上,便……」

「異想天開。」林貴妃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冷哼一聲說,「你以為端王為什麼主動攬走這件事?」

那人頓時恍然大悟:「他竟是——」

早就知道了,就在這等著他們呢!

孟丞相在相府書房裡看公文,聽見敲門就道了「進來」,韓寧行了禮走到他身邊,將今日圍場的事全部處轉告完之後,孟丞相臉上露出諱莫如深的笑意。

「本相就是在等他出手。」孟丞相放下公文笑著說,「這樣既比留著個隱患在家中好,又比親自得罪林貴妃強,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韓寧道:「相爺的意思是,林姨娘……」

「留不得。」孟丞相說得毫無感情,隨後又站起來撫掌大笑,「這端王,還挺開竅,不愧是老夫未來的女婿。」

韓寧嘴角抽了抽,相爺,您前幾天晚上還老罵端王小兔崽子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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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0:58:10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眼瞧著馬上就要到一年之底,十二月的京城已經很冷了。孟苑穿了白底藍花的襖裙,披了件白色狐裘,哈著氣走到床邊,推開窗子看外面光禿禿的樹枝。

「哎……」她忍不住長歎一聲,這歎息讓扶風聽見,不由笑著安慰。

「小姐莫憂,來年春天它們就會重展風采了。」

孟苑托著腮道:「那人呢?如果不連根除掉,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善罷甘休?」

扶風沒料到她年紀輕輕如花似玉的嬌小姐會說這個,有點發怔,孟苑接著道:「斬草不除根,吹風吹又生,我得想個轍。」

她說完就捧著手爐進了裡間,扶風趕忙關上了窗,寒冬臘月的,開一會窗屋子裡的暖氣兒就跑得差不多了,好冷啊。

自上次從圍場回來,已有四五天的時間,本以為上次可以有機會與趙琛單獨說說話,最後卻以他先走一步結束。她現在無比確切,自己對他並非如剛開始那樣只是愧疚與彌補。拿出脖子上掛著的玉墜,還帶著她的體溫。指尖撫過光潔的玉面,孟苑腦海中浮現出他將馬牽給自己,將顏道那幅畫送給自己的畫面,窩心得不行,對他的思念也上升了許多。

有點怨自己無能,作為閨閣女子,並不像男人那樣可以隨意走動,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她若想去見趙琛,要麼得想鬼點子,要麼就得倚靠父親,女人這一生,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從無奈之中,透著一股濃濃的悲哀。

算了,不該想這些驚世駭俗的東西,她若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去,怕是還會被其他女子反以為恥。

將玉墜塞回衣服裡,孟苑走到書桌邊提筆作畫,一邊畫一邊想著林姨娘和孟柔的事。從那天在圍場提到賢王時孟柔的表情來看,賢王大概對她也不算好,可能還有點難言之隱。不過這並不重要,她過得好不好她不關心,她只關心她害她的事。

能在圍場做手腳,應該是得了林貴妃相助,可作出這種蠢事,又不像是精明的林貴妃會允許的,想來林貴妃只是出了人,沒出面,更沒過問她們的愚蠢計謀。

這下好了,沒害到她,反而害了永寧將軍的千金,等趙琛將這件事查清楚了搬上檯面,就算她與父親不處置她們,便是永寧將軍也不會放過她們。

神清氣爽地完成了這幅畫,孟苑已經可以預見林姨娘和孟柔的結局,其實她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原以為需要麻煩一點的事,竟然這麼簡單就解決了,還有點不太適應。

事實也不出她所料,趙琛那邊很快就有了結果,總共花了不到十天的時間,便把一切都查清楚了,不但揪出了那日在圍場做手腳的人,還查到了是誰人指使。

只是,這個指使的人,只能查到林姨娘這裡。

當孟丞相散朝回府,大理寺的人來抓了林婉離開後,孟苑就知道一切塵埃落定了。嫁入賢王府的孟柔並沒受到什麼影響。

「爹,林姨娘還會回來嗎?」等人都走了,孟苑就詢問父親。

人都走了,孟丞相也不裝了,笑呵呵地說:「不會了,這下家裡清淨了。」

「那……孟側妃呢?」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父親的表情,其實她也不太確定,父親對孟柔的父女之情有多深刻,但總不會是像對她這般。可也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要是像對待不相干的人一樣殺伐決斷,反而有點冷血。

聽到孟柔的名字,孟丞相皺了一下眉,過了一會才說:「那人只說是受了林婉的賄賂,並未言及孟側妃和其他人,想來也是林貴妃有令,那人恐怕不會改口。」

孟苑舒了口氣,無奈笑笑說:「沒關係,少一個便很好了,這樣至少在家裡,我不用再擔心有人害我。」

孟丞相有點自責道:「是爹這個父親當得不好,讓苑苑受苦了,今後斷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這府裡,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女主人出現。」

這是說,父親再也不會娶納妻妾了?這樣一說孟苑還有點不忍。

「爹,您現在年輕也不算大,女兒遲早要出嫁,留你一人在這裡,女兒怎麼放得下心……」

「真是笑話。」孟丞相吹鬍子瞪眼,「為父可是丞相,這天下間想伺候你爹我的人海了去了,我還會被下人欺負不成?」說完,甩袖道,「行了,陪為父去用午膳。」

孟苑也不好再說什麼,跟父親一起去用午膳了。

後來幾天,林婉因為意圖謀害永寧將軍千金的事在大理寺受審。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到底要謀害誰,將軍千金只是受了牽連。林婉自己也知道這次是無力回天,所以咬緊牙關,誓死也要保住自己的女兒,因為只有她活著,她的希望才可以留在人間。

賢王府,夜裡,趙殷剛踏進孟柔的院子,就聽見裡面悲愴的哭聲。

他煩惱不已,轉身就要走,可孟柔已經聞訊出來,二話不說抱住他的胳膊便哭道:「王爺,求您救救妾身的娘親,求王爺替妾身的娘親求求情呀!」

趙殷不耐煩道:「放開。」

「王爺!」孟柔哭得梨花帶雨,「求您看在妾身一直盡心盡力地伺候您的份上,幫幫妾身吧!」

趙殷怒極反笑:「你怎麼不去求你爹?我可沒攔著你不讓你出府。」

孟柔僵住,一時沒言語,趙殷冷笑道:「一個廢子,到現在還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你那當丞相的爹心裡壓根沒你,你來求本王不是自取其辱麼?你能給本王帶來什麼?」

這話簡直是在孟柔本就破碎的心上戳刀子,她滿臉絕望地癱在地上,趙殷自上而下俯視著她,高高在上道:「孟柔,那只是你的一個姨娘,她死定了,你求誰都沒用,你現在應該想想你自己。本王今天來就是要給你提提醒,你得好好琢磨一下怎麼讓你那冷血的父親對你關注一點,或者努力給本王帶來利益,否則留著你,也就只是個擺設。」

說罷,趙殷毫不留情地離去,孟柔看著他高大的背影,蒼涼地笑了。

「這世上已經沒有關心我的人在了。」孟柔慢慢站起來,忍著眼淚道,「也好,讓我看清你們,今後,我不會再對任何人手下留情。孟苑,你等著瞧,總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

正在床上躺著睡覺的孟苑激靈一下醒了,後背嗖嗖冒涼風。

她坐起來舒了口氣,用手背貼了貼頭發現竟出了冷汗,明明什麼夢也沒做啊……

「小姐?」守夜的玲瓏聽到聲響舉著燭台走了進來,在屏風後問道,「小姐可需要服侍?」

孟苑道:「進來吧,出了一身汗,去拿手巾幫我擦擦。」

玲瓏掌了燈去投手巾,用溫水浸了一下擰乾後來到內間,幫孟苑簡單擦了擦。

「小姐睡得不好嗎?」玲瓏不由問道,「怎麼夜裡驚醒了,以前小姐都睡得很好的。」

重生至此,已經很久未曾在夜裡驚醒,孟苑也不好解釋,只是搖搖頭說:「沒事,大概最近事情太多,有點心煩了。」

「那有件事小姐可以高興高興了。」玲瓏神秘兮兮道。

孟苑不由一笑:「你這丫頭,跟扶風學得越來越古靈精怪了,且說說你有什麼事可以讓我高興。」

玲瓏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今日全福跟奴婢念叨,說是去前宅取東西的時候聽見管家吩咐下人,管家說明日端王殿下會過來,相爺要在府中宴請王爺。」

孟苑美目一凝,隨後似笑非笑道:「好你個小丫頭,你怎麼知道王爺過來我就會高興?」

玲瓏一臉正直道:「這不是端王殿下替小姐除掉了府中的危險嗎?相爺要宴請王爺,奴婢私心想著,小姐定然也是想謝謝王爺的,所以就……」

孟苑捏了捏玲瓏圓嘟嘟的臉蛋道:「你也敢揣測我的心事了,看我不罰你,叫你下次還敢。」

玲瓏求饒道:「奴婢不敢了,小姐可饒了奴婢吧,時辰也不早了,小姐快點休息,好養足精神見王爺。」

孟苑被玲瓏說得心頭桃花全開了,燈火下小臉蛋紅撲撲的,若是趙琛見了這一幕,該是不顧現在是深夜,必然要飛奔過來的。

其實,趙琛此刻也還沒入睡,他正在書房中跟雲水和尚下棋。

兩人這盤棋從中午下到現在,仍是沒有分出勝負。

星沉站在一邊眼巴巴看著,雖然面上不顯出分毫睏意,可心裡頭早就已經睡著了。

凌晨時分,這盤棋終於告一段落,以雲水和尚獲勝為結果,他笑得有點揶揄道:「王爺,您不專心。」

趙琛把玩著黑子道:「我有嗎?」

「或許王爺自己沒感覺,但貧僧知道,您一直在走神。」雲水諱莫如深道,「時辰已經很晚,明日王爺還要赴宴,貧僧就不耽誤王爺休息了。」

雲水起身要走,星沉挺直了腰去開門,雲水謝過他,兩人互相見禮,然後趙琛也跟了出來。

月朗星稀,倒是個好天氣,白天怎麼還不快點來?

「王爺?」

趙琛淡漠看去,「嗯?」了一聲。

星沉咳了一聲道:「王爺,天夜已晚,您該就寢了。」

趙琛意興闌珊:「時辰過得太慢,這盤棋下來,竟還是夜裡。」

星沉嘴角都要抽歪了,趙琛不由道:「你病了?嘴怎麼回事?有病就去治,讓其他人替你當值便是。」

星沉尷尬道:「沒有,屬下很健康,王爺也該好好休息,這樣天亮了才有精神。」

趙琛負手而立,輕笑一聲道:「一個個都勸本王去睡,本王看你們困了才是真。」

星沉慚愧抱拳,趙琛很隨和地回去睡覺了,可折騰了一晚上還不夠,繼「端王殿下興奮得一宿沒睡著覺」之後,他又開闢了新路徑。

這不,一大早的,下人們才剛上工,王爺就風風火火地起了床,叫了滿滿一屋子人,讓他們給看看今天穿什麼比較合適,畢竟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未來妻子約會,雖然有個未來岳丈夾在中間搗亂,但也比之前幾次偷偷摸摸的強。

星沉和一干侍衛站了一排,表情好像接受檢閱一樣莊重嚴峻,在看完丫鬟們舉著一件件昂貴的錦袍轉了一圈後,整齊劃一道:「王爺穿哪一件都非常俊美!」

相府,孟苑穿了件雪白的裙衫,外面披了件大氅,天上開始飄雪花時,趙琛才姍姍來遲。

正午時,天氣依舊很冷,孟苑走在路上呼出的空氣都是白的。

今日父親宴請趙琛在府裡用膳,美其名曰是感謝他替相府揪出了居心叵測的妾侍,但他肯讓趙琛來,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原諒。

之前這位可是因為被「捉。奸」的事而上了黑名單,相爺肯大發慈悲地主動邀請他,別說是吃飯了,就算不給飯吃他也會欣然赴約。

「王爺來得可真早。」孟丞相站在一邊,雙手交握揣在袖子裡,老神在在地擠兌道。

趙琛的手虛握成拳,放在唇邊咳了一聲道:「丞相等久了?」

「哪裡,剛剛出來,未曾久等,王爺快請進吧。」

倒是我家那丫頭等得心急了,孟丞相不太情願地在心裡補充。

孟苑走到前堂一半時,就看見父親與趙琛並肩往裡走。

她連忙退讓到一邊,等他們走到她面前時,柔柔地說了一聲:「見過端王殿下,王爺長樂未央。不知王爺駕到,臣女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趙琛只想親自扶起她,不過礙於丞相大人那雙炯炯有神的眼,還是……算了。

「起來吧,不礙事,天兒冷,快進屋吧。」趙琛盯著她道。

孟苑又給父親行了個禮,這才低眉斂目地站起來,跟在趙琛和父親的身後慢慢走。

蘇寄塵聽聞今日相爺要宴客,也對客人身份略知一二。林氏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他這門客可是親眼看著大理寺帶走了人,只是沒出現在主人家面前添堵。

抱著一種微妙心理,他站在假山後悄悄觀察來客,全程目睹了孟苑如何急切地去迎接他,他又是如何目光如火地望著她。

他心裡悄悄滋生出一個萌芽,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那芽兒長得很小,很不起眼,可當它成長起來,將是無法掩蓋的滔天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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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0:58:24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孟元君是丞相,趙琛是王爺,再怎麼也是一臣一主,要招待趙琛,丞相大人自然會做到最好。

就算心裡記恨著他拐帶自己女兒「上了床」,禮節上也是不失分毫。

「王爺請坐。」孟丞相邀趙琛坐下,等他坐好了,他與孟苑才落座。

現如今,丞相府裡就剩下這麼兩個主子,陪著王爺吃飯總是冷清了些,可趙琛卻樂在其中。

看王爺高興,孟丞相閒閒說道:「微薄酒菜,上不了檯面,也未曾準備歌姬舞姬,還望王爺海涵。」

趙琛端起酒杯的手頓了一下,這「歌姬舞姬」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孟苑瞧見他的反應,就猜到父親話裡有話,難不成趙琛最近……不會吧,他敢(#‵′)

「丞相多禮,如此便甚好,這樣的宴本王是很願意赴約,至於其他那些,也是身不由己。」

他端起精緻的酒樽,朝丞相抬了抬,一飲而盡。

線條優美的頸項,緩緩滑動的喉結,趙琛的一切都充滿了誘惑的色調,明明是那麼一個帶霜伴雪清心寡慾的人,卻總讓見了他的人想對他做點什麼不該做的事,這算一種什麼氣質?

作為女子,孟苑在席上只是乖順地坐在丞相身邊,充當配角。

只是,酒過三巡,端王殿下的眼睛總是似有若無地往她那裡飄,本來屋子裡燒得地龍就很熱,這一來二去,她竟出了一身汗,足可見她有多緊張。

孟丞相覺得自己在這坐著也有夠尷尬的,端王老用那麼銳利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閨女,這讓他覺得那丫頭就像砧板上的肉,早就讓人剁了個稀巴爛。

「王爺,老臣敬您一杯,這次林氏的事多虧王爺。」

孟丞相打斷趙琛的注視,端起酒杯擋住自己的女兒。

孟苑鬆了口氣,心裡好像鑽進了一隻小鹿,它撞來撞去,撞得她的心都快要飛出嗓子眼了。

趙琛被孟丞相一杯又一杯的灌酒,孟苑看在心裡急在心上,這王爺也是,以前無論什麼場合,他總是點到即止的,從未醉過,今次是怎麼了?怎麼不知道拒絕?

今天,有了趙琛的第一次,第一次醉酒。

趙琛喝醉了,靠到椅子背上單手撐頭皺著眉,隨行伺候的奴才喚來星沉,星沉叫了王爺幾聲得不到回復,果斷道:「丞相大人,王爺醉了,今日恐怕要在府上叨擾一天了。」

孟丞相完全明白他的意思,當即便道:「來人,為王爺準備房間,送王爺去休息。」

孟苑擔憂地看著趙琛,也顧不上什麼規矩了,丟下一句「我去準備醒酒湯」就跑了。

孟丞相恨鐵不成鋼地想,女兒大了真是不由人啊!

丞相府最好的一間客房裡,趙琛平躺在床上,身上蓋著錦被,一動也不動。

酒品這樣好,倒是讓人省了心。進進出出的婢女們捏緊了嗓子,輕手輕腳地為他準備洗漱與醒酒用品。

膳房外,孟苑有條不紊地煮著醒酒湯,相府的廚子們站在一邊看著,表情變幻莫測。

這小姐可是從來非相爺的事不下廚,這次願意主動親手為端王做醒酒湯,想必是對端王上了心,相府明年要成一件好親事了。

孟苑並不介意別人的看法,醒酒湯熬好了就要親手端過去,從頭到尾都不讓扶風幫忙,扶風手足無措地站在後面跟著,表情比剛才的廚子們還要不自然。

「小姐,這些事讓奴婢做就行了,若是被相爺和王爺知道,奴婢肯定要受罰了。」扶風急切道。

孟苑說:「你自休息去,不必管我,若誰敢罰你你就來找我,我保你沒事。」

扶風無法,只得任由她去了,等丞相大人最疼愛的嫡小姐端著醒酒湯到了端王休息的客房,面無表情的星沉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孟小姐。」他簡單行禮,言簡意賅道,「王爺就在裡面,您可以隨時進去。」

「他睡了吧?我還是等他醒了再來。」孟苑作勢要走。

「沒有!」星沉忙道,「王爺只是在閉目養神,他喝醉時很少睡著。」

「怎麼會,醉了的人難道不是很容易睡著?」孟苑驚訝地問。

星沉面不改色道:「卑職也不知道,總之王爺沒睡,小姐快進去吧。」

有點被趕鴨子上架,但孟苑也沒拒絕,由著星沉幫她推開門,端著醒酒湯輕輕走了進去。

書房裡,孟丞相聽完韓寧的稟報,捻著鬍子道:「哼,且放過他們這一回,總拴著也不是辦法,到底是未婚夫妻,多少也要有點溝通。不過你親自去盯著,不要讓他們做什麼越了規矩的事,端王可是喝了不少。」

韓寧領命退下,孟丞相躺到榻子上,哼著小曲閉目假寐。

再說這邊,孟苑進了屋子就朝床榻這邊來了,趙琛紋絲不動地躺在那,要不是偶爾有風吹動他細細的髮絲,幾乎無法分辨他是否還活著。

雖然星沉一再強調他並沒睡著,但孟苑還是很注意自己的動靜,幾乎毫無聲響地到了床邊。

她放下手裡的托盤,提著裙擺坐到床邊,用眼神描繪他英俊的臉部輪廓,見他還是如剛才在席上那般緊鎖眉頭,忍不住伸手替他撫平。

「怎麼現在還皺著眉。」她小聲自語道,「小心長皺紋。」

「皺紋」兩個字可是讓閉著眼的端王殿下表情更陰沉了,本來他就比她大了十歲,現在又被提起傷心事,真是讓人想睡都睡不著了。

「你醒著嗎?」

孟苑不確定地喚了一聲,心裡盤算著若他睡著了,那她就等他醒了再來。

她不介意再跑一趟,不過事實是——不必了。

「嗯。」

趙琛應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眼神清明,看不出半分醉意。

「你沒醉?」孟苑訝異道。

趙琛薄唇輕啟低聲說:「醉了。」

「沒見過有人醉了還這樣面不改色眼神清明的。」孟苑彎了嘴角。

趙琛慢慢坐起來,靠到床後的枕頭上,閉起眼按著額角道:「從小長在皇宮,常有場合需要飲酒,我與他人不同,自小便喝了多少面上都不顯。」

「頭很疼嗎?」孟苑有點心疼,「我爹也是,怎麼灌你那麼多的酒。我煮了醒酒湯,你先喝了。」她起身去端醒酒湯,回來就看見他一臉不贊同地看著她。

「這種事讓下人去做就好了,你做什麼。」趙琛拉住她沒端著醒酒湯的手,等她坐下了就接過瓷碗一飲而盡,隨後放下瓷碗說,「讓我看看有沒有燙傷。」

孟苑哭笑不得道:「怎麼會,我很小心的,我常常下廚給父親做夜宵,這些事還做得來。」

趙琛不知想到了什麼,意味不明地說了句:「你是丞相千金,丞相對你那麼疼愛,你會做這些非常難得。」

孟苑身子一僵,握著她手的趙琛清晰地感覺到了,但他不動聲色,只是悄無聲息地觀察她。

「以前父親也很意外,我什麼時候學會了做這些。」孟苑垂著頭道,「但其實也沒什麼,這些很簡單的,你就當做我天生聰慧,一看就會吧。」

趙琛心裡發疼,雖然她沒說,但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一個人對她的苦衷和過去瞭如指掌,那個人就是他。

他看著她,眼裡帶著憐惜、困惑、傷感與決絕,這一系列的表情讓孟苑完全不懂他的真意,只好拿起那瓷碗,裝作去放碗,稍稍離開他的視線。

趙琛長長歎,等孟苑再轉身回來時,發現他已經下了床。

他纖塵不染的錦袍有些褶皺,但他毫不在意。他迎上她,握住她的手,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讓她甚為羞澀。

他說:「若是現在就可以娶你進門就好了。」

離孟苑及笄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說慢也不慢,說快也實在不算快。

趙琛又歎了口氣,這次歎息聲很大:「昨晚便是這樣的心情。」

「什麼心情?」她歪著頭問。

趙琛認真道:「時間過得太慢。」

「會嗎?」

「其實有時候也會覺得過得太快。」

「什麼時候?」

趙琛握著她的手送到唇邊,輕輕吻了吻道:「和你在一起的時候。」

孟苑紅著臉拉回手,他順著跟過來,唇瓣印在了她頭上。

她閉上眼,感受著他的吻,兩人還沒溫存多久,屋頂上的瓦片忽然掉下來一塊,趙琛立刻攬著孟苑躲到一邊,隨後放開她追上屋頂,非常無語地看著韓寧的背影消失在林立的閣樓之間。

孟苑出了房間,離得老遠朝上看,提高音量問道:「怎麼回事?是不是有刺客?」

趙琛站在屋頂上,冷哼一聲道:「刺客?怎麼會,現在的丞相府真如銅牆鐵壁一般,便是本王也不能隨意出入,若真有刺客,這裡早就被人包圍了。」

孟苑心情複雜地注視著他從屋頂上跳下來,兩人面對面站著,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星沉又來打攪他們了。

「王爺,急報。」

趙琛顰眉,看看孟苑看看他,看得星沉心頭發虛。

「你也該回去了,免得丞相不悅。」趙琛說完,轉身進屋,星沉跟著進去,還不忘關上門。

孟苑猶豫了一下,到底是離開了。

客房裡,趙琛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道:「你最好真有什麼了不得的急報。」

星沉彎腰抱拳道:「王爺,的確是急報,從宮裡來的。」

「哦?」趙琛挑挑眉,疊起雙腿慢條斯理道,「怎麼?」

「林貴妃那裡出事了。」星沉壓低聲音說。

「出了什麼事兒?」趙琛好像終於有點感興趣了,嘴角慢慢勾起。

星沉語調很輕地說:「林貴妃的孩子沒了。」

趙琛眼前一亮:「當真?」

「千真萬確。」星沉說,「皇后娘娘派人傳信給屬下,屬下一得到消息便立刻來給王爺稟報,此刻恐怕太醫還在林貴妃宮裡沒有離開。」

趙琛輕笑一聲道:「我就知道,像林貴妃這樣風頭出盡的人,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就像前世的他,從最受矚目的皇子到太子,這條路走得太順,一直都是父皇心尖上的人,至少別人看起來是那樣。結果呢?所有的危機和算計都衝他來,外人只看得見他身為儲君的風光無限,誰看得到他威嚴不近人情的外表下隱藏很深的謹慎小心?

這條路,他自始至終走得如履薄冰,付出了許多心血才安安穩穩坐上皇后,可林貴妃呢?

看錯了人,走錯了路,真當皇上心裡有她?

今上這個人,就連對昌文皇后都不一定是真愛,更不要提她了。

自古伴君如伴虎,帝王心術,鬼神不言,就拿陳皇后舉例子,她能在昌文皇后薨逝後當上皇后,也是用了非常手段,跟今上達成了某個共識,林貴妃又覺得自己可以憑什麼?

這個林貴妃……怎麼說呢,有點可愛。

天真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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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關雎宮,皇后和皇上都在,太醫正在回稟林貴妃的情況,瞧著滿屋子太醫愁眉苦臉的樣子,孩子應該是保不住了。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貴妃娘娘的龍胎保不住了。」

太醫院院判開口,躺在床上的虛弱女人倏地睜開眼,眼裡迸發出驚人的寒光。

皇上還沒說什麼,林貴妃就爬起來說:「陛下……」她滿臉絕望地看過去,「陛下……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皇上走到床邊坐下,拉住她的手說:「愛妃,沒事的,孩子還會再有,身體要緊。」

林貴妃眼含淚水,卻笑了起來,這樣強顏歡笑的模樣越發讓人心疼:「皇上,您要給臣妾做主呀,臣妾好好地待在自己的地方,只是打開了皇后娘娘送來的百子圖,怎麼孩子就沒了?」

皇上看向皇后,陳皇后淡定道:「皇上,那幅百子圖您也是看過的,您覺得可以才讓人送給林貴妃的,怎麼您和臣妾都沒事,林貴妃卻有事兒?」

這時,一個一直沉默的年輕太醫忽然來到皇上面前,行了個禮躬身道:「皇上,可否讓微臣看看那幅百子圖?」

皇上揮揮手,漫聲道:「把那張百子圖拿來給太醫看看。」

關雎宮的奴婢聞言立刻去讓人取來了那幅百子圖,那年輕太醫上上下下仔細檢查了一遍,回稟道:「皇上,這百子圖上熏了可以讓任滑胎的熏香,正常人聞的話是沒事的,只有懷了身子的女人聞了才會有問題。」

林貴妃聞言立刻哀嚎道:「皇上!太醫都這麼說了,難道您還要護著皇后嗎?皇上!」

皇上表情一直淡淡的,他只是輕瞥了皇后一眼,接著便道:「張院判,你來看看這幅百子圖。」

太醫院院判張懷按皇上的意思檢查了一下那百子圖,看完之後又不確定地讓其他太醫一起上來研究,過了許久才下了定論:「皇上,徐太醫說得沒錯,這百子圖上確實被人動了手腳。」

林貴妃滿懷恨意地盯著陳皇后,陳皇后一點都不慌亂,紋絲不動地站在那,一個字不說。

見此,林貴妃又看向皇上,當今聖上趙雋逸慢慢站起來,走到那幅百子圖前看了個仔細,過了一會才轉過來說:「可是愛妃,這件事還是不能怪皇后。」

林貴妃震驚無比:「為什麼?!」

皇上像是有些無奈,勾勾嘴角說:「因為皇后特地當著朕的面讓人驗過這幅畫,送這幅畫來的也是朕的人,莫非你信不過朕的人?」

林貴妃滿臉蒼白道:「我怎麼會信不過皇上?可是皇上,底下的奴才也不能完全相信呀,萬一有誰被賄賂……」

她的話還沒說完,屋子裡所有跟著皇上來的人全都跪了下來,那聲音驚得林貴妃忘記繼續說,皇上看著她的眼神也一點點冷淡下去。

「怎麼,愛妃覺得朕連一個下人是否有二心都分辨不出來?還是你覺得,朕會任由自己的嬪妃,哪怕是皇后,在朕的面前耍花樣?」

這話說得林貴妃心頭發虛,她也不再說什麼,裝作十分傷心地躺倒在床上,閉起了眼。

皇上淡淡說道:「張院判,林貴妃的身子就由你來調理,切莫落下什麼病根,至於到底是誰在畫上動了手腳,就由皇后來處理吧,朕先走了。」

張院判稱是,陳皇后恭送皇上,皇上就這麼走了。

站在床邊,陳皇后自上而下地看著那個飛揚跋扈了好一陣的林貴妃,像看著可笑的跳樑小丑。

「妹妹可覺得好些了?」陳皇后微笑道,「放心,本宮一定會幫你找出在百子圖上做手腳的人,還妹妹一個公道。」

林貴妃睜開眼冷笑道:「不必了,臣妾福薄,沒那個命,皇后娘娘不必為臣妾費心。」

陳皇后道:「怎麼會呢?妹妹可是這後宮之中最受陛下寵愛的,若妹妹都是福薄,其他姐妹可要怎麼辦?」

林貴妃不怒反笑:「所以呢,皇后娘娘打算怎麼做?」

「這百子圖,必是在妹妹宮中被人動了手腳,妹妹現在身子不適,本宮當然要替妹妹清理門戶。方才皇上也說了,這件事由本宮處理,所以妹妹就安心養好身體,等著再為皇上育一龍胎吧,別操心這些事了。」陳皇后說完,根本不需要林貴妃回答,逕自走了。

林貴妃躺在床上,思考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越發覺得這從頭到尾都是皇后那個賤人用的計。

她是不知道皇后竟在送畫來之前當著皇上的面找人驗過,更沒料到送這幅畫過來的是皇上的人。明明那日到關雎宮的並不是任何一個在御前見過的人,瞧著面相也是椒房殿當差的人,怎麼會是皇上的人呢?

難道……皇上包庇皇后?

不可能的!皇上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到皇后宮裡,其他時間不是在她這就是在其他嬪妃那裡,從不曾對皇后過多關注,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包庇皇后?

難不成,是送百子圖的人在關雎宮門口被換了?

林貴妃驚出一身冷汗,看來真如皇后所說,這關雎宮裡有吃裡扒外的人,只是皇后要找的絕對不是這個人,她怕是要藉著這個機會,打壓她宮中人的氣焰,順便再添幾個眼線。

林貴妃已經完全明白了,她現在躺在這,殿外說不定正有人在笑話她,她怎麼會容忍這樣的人還留在關雎宮?

強忍著疼痛爬起來,林貴妃冷著臉道:「來人,把宮中所有下人都給本宮叫來,本宮要一個一個查!」

端王府,趙琛正和孟丞相一起喝茶,林貴妃落胎可不是件小事,如今林家在朝為官的人也不算少,只是官位高的就那麼倆,那兩位林大人已經開始為林貴妃抱不平,他們總得合計合計,該怎麼給這把火上澆點油。

「王爺這茶醇香清甜,實屬上品。老臣想厚著臉皮討一點回去,不知王爺可願割愛?」

看著未來岳丈那表情,趙琛大大方方道:「能得丞相喜愛是這茶的榮幸,本王怎會拒絕?星沉,讓人去將茶包好,待會讓丞相大人帶回府。」

「老臣多謝王爺。」孟丞相形式化地客套了一下。

趙琛屏退星沉,放下茶杯道:「丞相大人覺得林貴妃落胎的事,會讓兩位林大人有什麼動作。」

孟丞相道:「王爺這件事辦得乾淨利落,既替皇后娘娘打壓了心腹大患的氣焰,又除掉了未來的威脅,不留半分痕跡,妙呀!」

趙琛修眉一挑,停頓片刻才說:「哦?丞相覺得是本王做的?」

孟丞相飲了一口茶說:「能在關雎宮外從皇上的人手中截走百子圖,還能讓那人對此事隻字不提守口如瓶的,恐怕也只有端王殿下您了。」

趙琛笑道:「丞相謬讚,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本王哪裡敢當。」

「王爺就不要謙虛了,您辦壞事一向最拿手,在老臣家中都不耽誤您辦事。」

孟丞相這話分明意有所指,想起那天韓寧在屋頂上消失的背影,趙琛臉上稍稍有些不自然,但也僅此而已。

「時間過得真快,眼瞧著便是春節,過了年孟小姐也該及笄了,到時候本王和丞相就是一家人,既然丞相都這麼說了,本王也不賣關子了。」趙琛疊起雙腿,修長白皙的手有節奏地點著桌面,輕慢說道,「林貴妃不除,本王與母后不能安枕,其他人也不會收斂,相爺這裡……」他拖長腔調,等孟丞相看過來才說,「也不會平順。」

孟丞相點頭,沒有否認。

趙琛繼續道:「不過這後宮的事,本王到底是不好插手。今次的事情結束,母后會好好收尾,那前朝的事……」他端起茶杯,壓低聲音,「那兩位林大人,丞相大人就得幫本王多多關照了。」

孟丞相失笑,沒有很快回應,等趙琛喝完一杯茶,他才微微頷首,算是答應了。

相府,孟苑剛剛得到林貴妃落胎的消息,當下便覺得出了一口惡氣。

然而在賢王府的孟柔,與她的心情完全相反。

她只覺得整個人生都灰暗了,林貴妃忙著她自己的事顧不上她這裡,而本就不怎麼往她這裡來的趙殷更是完全不來了,她若不再好好籌謀一下,怕是母親要白死了。

孟苑多少也料到孟柔肯定不會安分,不過眼下馬上要過年,府裡只有她這麼一個女主人,她得好好安排過年的事,對孟柔那邊也就只是防備著,沒什麼主動的打算。

春節在即,殿試結果也馬上要出來了,在相府住了很久的蘇寄塵也很快就要知道自己的命運,激動之餘,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往後宅跑,躲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暗暗希望可以偶遇孟苑,遠遠地偷看她一眼。

然而,天不遂人願,他一次都沒遇見過她。不過也有一件喜事,殿試結果宣佈了,他沒有辜負家人、家鄉還有丞相大人對他的期望,一舉拿下頭甲,當上了狀元郎。

當報喜的人到了棲霞蘇府門口時,蘇寄塵的母親高興地暈了過去,蘇老爺將報喜的人迎進來,隨後便去跪拜祖宗,感謝老天保佑。

而相府,蘇寄塵正在感謝孟丞相一直以來的指點與照顧,孟丞相看著自己看重的後輩取得那麼好的成績,自然也是非常高興的。他不斷點頭,臉色不掩笑意,若不是他已經沒有可以出嫁的女兒,必然是要把蘇寄塵收做女婿的。

「明日的瓊林宴你當要好好表現,雖此次得了頭名,但狀元去做七品芝麻官的情況也常有,能不能博得今上的看重,全靠你自己了。」

蘇寄塵道:「多謝相爺,子桓能有今日成就,離不開相爺的提點。子桓必不會忘記相爺的知遇之恩,若今後能在京中擔上一官半職,相爺有什麼需要子桓的地方,子桓義不容辭!」

孟丞相清朗一笑:「蘇子桓啊蘇子桓,你這後生不錯,且去準備吧,本相也想看看你到底能闖出個什麼名堂。」

蘇寄塵聽了吩咐下去準備明日的瓊林宴,他對瓊林宴也有一些瞭解,知道過去常有在瓊林宴上為公主擇駙馬的事情。離開棲霞前往京城之前,家中父母一直希望他可以考個好成績,當上皇家駙馬。可如今入了這相府,見到了孟苑,他心裡的目標已經全變了。

在現在的蘇寄塵心裡,超越趙琛,做一個雖不是皇家子弟卻更加位高權重的人,讓心目中的女子對自己另眼相看,是他最大最久遠的目標。而這一切,在後宅的孟苑並不知情。

她知道蘇寄塵考上了狀元,也很替他高興。她也曾想,若是前世他們沒有互相耽誤,必然不會是後來那樣的結果。這一世,就讓他們糾正錯誤,各過各的,讓往事隨風而去吧。

翌日,瓊林宴上,匯聚了周朝這一期科舉中最有前途的青年。

皇上、太子和幾位王爺,還有朝中重臣也分別參加,考上好名次的考生們都期望自己可以被哪位看重,也好能留下京城這樣王孫貴族聚集的地方。

蘇寄塵無疑是這些考生中最奪人眼球的,他一身紅色狀元袍,高大頎長的身材在人群中異常明顯,他臉上的表情穩重而不焦躁,瞧著的確是位可塑之才。

趙琛與孟丞相遠遠看著,心中的想法各不相同。

「怎麼樣?」孟丞相低聲道,「王爺覺得此人可堪重用?」

趙琛不動聲色地輕嗤一聲,淡漠說道:「年紀輕輕便考得狀元,又得丞相看重……」

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語氣問題嗎?

孟丞相若有所思地凝視趙琛,趙琛回望過去,黑眸深邃,不露半分痕跡,只丟下幾個意味深長的字。

「前途無量啊。」

嘖,這麼幾個字便讓人覺得含義複雜,探不得真意,心裡發懸,那今後自己的女兒嫁過去,萬一哪裡行差踏錯,豈不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孟丞相轉開頭歎了口氣,心道若非早已訂了婚約,他更希望為自家女兒尋個為人清透,門戶低一點的人家,那樣孟苑會過得更好,更輕鬆。

趙琛順著孟丞相的目光看去,見他又在看蘇寄塵,還是一臉惋惜,心裡頭五味陳雜。

他又何曾不是與孟相有過一樣的想法?既然她喜歡,而且非他不可,那他便成全她,讓他們離開,為他們解決一切後顧之憂,也算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點事。

畢竟,他總是不忍見她有任何不如意的。

可現實又是如何呢?

總之,這次不管事情如何發展,他都絕不會放手。而前世負了孟苑的人,這一世他也不會放過。

即使,這輩子的蘇寄塵還什麼都沒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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