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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瑪德琳]惡男任務(謎戀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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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8 18:26:34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5-8-8 18:32 編輯

第八章

教堂古老神秘的鐘聲在遠處敲響,花都絢爛一如往常,斑斕多姿的色彩是巴黎永恆不變的承諾與奉獻,純潔的白鴿棲停在青銅鑄像頂上啄食觀光客餵食的麵包屑,一群剛離開校園的稚童拖曳著一團紅氣球奔跑玩耍,稍不注意,一個掙脫的氣球飄向蔚藍的天空。

輕軟的風親吻過廣場上每一張不同膚色的臉,人來人往,斑駁的石階上,一道橄欖綠的身影懶洋洋的撐腮曲膝而坐,長髮飄飄,困意濃重的眼皮欲閉未閉。

她的同伴遞來冷飲,貼上她打盹兒的秀麗臉蛋,瞬間凍醒了快陷入無意識狀態的神智。

駱紫蔓怒瞠他一眼,接過飲料的同時咕噥著抱怨,「嚇人啊……」含糊的話未竟,她霎時一愣。

奇怪,總覺得自己似乎也曾經這樣對某個人說過……那個人是誰?

「小蔓,第一次來法國,覺得怎麼樣?」一口白牙的爽朗青年挨著發愣的駱紫蔓身畔坐下,一同欣賞廣場上的風光。

「怎麼樣?就那樣啊,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彎彎的細眉淡蹙,她說不出心頭的那份悵然若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順手拉開飲料的拉環,卻在瞥見鋁罐外殼的顏色時再次發愣。

「怎麼了?」青年問道。

「我不要喝雪碧,我要喝可樂!可口可樂!」駱紫蔓繃著俏臉將飲料塞回他手中。

「喂喂喂,想撒嬌也不是這樣,隨便喝喝就好,幹嘛這麼挑?」

「我要可樂!」駱紫蔓瞇眸重申,神情嚴肅認真。

青年無可奈何的聳聳肩。「好好好,我去買不就得了,等會兒在Glignancourt跳蚤市場的入口處會合。」

駱紫蔓隨意點頭,然後輕快的站起身,拍落裙子上的塵灰,驀地,眼角餘光瞥過廣場中央一道矗立的身影。

好眼熟……

但不可能啊,這是她生平第一次來巴黎旅行,也不曾認識什麼外國人。

她呆呆杵在原地,就著石階高度與遠距大膽地打量那道頎長的身影。

對方是如此慵懶不羈,儘管是側著身,那完美的五官與深邃的輪廓,即使是相隔數十尺之遙依然懾人。

他手中握著的紅罐子和他身上散發出的魔魅氣息很不搭,可是該死的矛盾,酷極了,真是個奇特的男人,俊美得像尊藝術品。

霍地,被打量者似乎察覺她停留過久的目光,懶懶地挑眉望向她所站的方向,不知是她會錯意還是看走眼,總覺得那個男人似乎直衝著她微笑。

過遠的距離無礙於他灼燙的視線,穿梭過人群迸射而來,她心悸的瑟縮了數下,纖白的小手不自覺揪緊胸口,水眸閃躲飄忽,避開他的注視,穿著繫帶涼鞋的雙腳啪睡、啪睫快速走下階梯。

要進入跳蚤市場必須穿越過偌大的廣場,避不開銅像旁的高大身影,她強裝鎮定,猛做數次深呼吸,低垂螓首快步穿越廣場。

風撲面迎來的瞬間,那個男人身上的氣味也跟著飄來,有可樂、淡淡的煙香以及專屬於他的氣息。

驀然止步,駱紫蔓愣愣的垂瞪陽光下自己的影子,下意識深吸一口這似曾相識的氣味,覺得它彷彿可以舒緩她急躁不安的情緒。

她迷惘的橫覦仍佇立在廣場中央的那道側影,甩甩頭,試圖甩開浮現腦海的荒誕想法,可是烙印在晶眸中的身影卻益發清晰。

神經病,她又不是花癡,也不曾期待過所謂的異國艷遇,此時此刻居然看到陌生俊男就想黏上去,真是瘋了……心裡碎碎念著,可是她的雙腳像生了根,拔都拔不起來。

俊挺的臉龐慵懶的看著她,性感的薄唇淡淡噙著笑,像藍黑色的玻璃鑲烙的眼裡映出她惶惑愣然的芙顏,待她回神前,才赫然發現,不知何時男人已佇立在離她幾步之遙之處,垂眸俯望著她,眼角微微勾起的桃花眼中滿是笑意。

「你在看我?」他的嗓音微帶一抹難解的壓抑。

「沒、沒有。」駱紫蔓攏緊掌心,擠出一絲笑意。幸好自己深諳法文,否則肯定雞同鴨講,弄不好還可能被對方痛扁一頓呢。

剎那,男人半斂的幽眸掠過一抹異樣的精芒,眉宇之間染上陰鬱,但看在駱紫蔓眼裡卻像極了凝聚戰鬥值般蓄勢待發。

她雙肩一抖,悄悄往後挪了幾步,豈料,她退幾步對方就進幾步,絲毫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

瞧他那張凶巴巴的俊美臭臉,該不會是橫行巴黎街頭的流氓吧?既然模樣好看,讓人多欣賞幾眼會死啊!難不成他要因此戳瞎她的眼睛?

「好、好啦,我承認剛剛是偷瞄了你幾眼,不過那是因為你長得太漂亮,所以我才不小心偷瞄……我沒有挑釁的意思,你不要誤會。」

「你覺得我好看?」他淡淡地問,湛深的眼神瞧不出半點端倪。

「當然。」她諂媚地連連點頭。

「那,你要不要和我回家?」突地,他靠向她的鼻尖,薄唇只差一厘米就要吻上她紅潤的粉唇,將她捲進刻意營造的曖昧氛圍中。

駱紫蔓眨眨雙睫,「你在開我玩笑?這是玩笑嗎?這應該不是一個紳士能夠對淑女開的玩笑吧?」

對方飽含戲謔的凝睇仍未移開,「是我的用詞不夠完美,所以挑不起你的興趣嗎?不然換個方式好了,你,要不要成為我的情人?」

「先生,請你放尊重點!」她窘惱的回嗆,臉蛋暈染瑰麗的色澤,迷眩了凝望者的目光。

「雪萊。」沙啞的嗓音倏然迸出這個名字。

「什麼?」

「我的名字,雪萊。」熠熠灼燃的兩團火炬在他深邃的瞳眸中燃燒。

「咦?跟那個詩人同名……真特別。」駱紫蔓咕噥著,更特別的是,為什麼他在念自己的名字時,她心口會覺得好悶,思緒紛亂,就像是明明記得該做某件事,卻偏偏遺忘了那是什麼事。

「你要去哪裡?」強勢的主控意含透過壓迫性的口吻傳遞著。

「呃,這好像不關你的事,雪萊先生。」她偏過頭,生疏地回應。

「雪萊。」瞇細的銳利視線強調著他的堅持,睇得她雙腿發涼。

「總之……很高興認識你,雪、雪萊,我還急著和同伴會合,再見。」她倉惶無措地朝他頷首,然後便掉頭快步離去。

原以為對方會窮追不捨,等步出廣場範圍之後,駱紫蔓悄悄慢下步伐,探看身後是否緊隨著另一道腳步聲。

結果,當然是令她尷尬的否定答案。

白癡,一個俊美得如惡魔般充滿誘惑性的男人,怎可能會對她這樣稚嫩的東方女孩產生興趣?

說不上來心底乍然湧起的情緒是什麼,像是悵然,又像是失落,也或許是淡淡的憂鬱。

好奇怪,為什麼她會對一個異國的陌生男人產生如此劇烈起伏的莫名情緒?

百思不解的來到跳蚤市場,駱紫蔓輕撫著滿溢悵惘的胸口,不斷朝廣場的方向窺覷,心裡頭總有股無可遏止的古怪衝動,她想飛奔回去,再見那個男人一面。

呆站在陽光下片刻後,曉得同伴愛玩的心性,駱紫蔓懶得再多作無謂的等待,索性逕自走進滿是人潮的跳蚤市場裡,努力淡忘方才短暫如浮夢的奇遇,讓攤子上各種稀奇古怪的古董和珍寶衝散她反常的思緒。

「不行、不行,這條手環少說也值兩百歐元,是瑪莉皇后隨侍的女僕陪葬時戴的,我賣一百二十歐元已經是很妥協的價碼……」

滔滔不絕的議價聲在狹窄擁擠的攤位上演,眼尖的邁爾斯忽地瞄見曾偶然有過一面之緣的東方女孩,眉頭一揚,撇下他面前的顧客,趕緊走出來,諂媚的喊住正與他擦肩而過的駱紫蔓。

「喲,東方小姐,兩年不見,你還是一樣漂亮!」邁爾斯賊頭賊腦地左右覷望著她,再朝一臉狐疑不解的她悄聲問:「怎麼沒看見雪萊?」

駱紫蔓遲疑了半晌,納悶地左右顧盼,然後指著自己,「你是在跟我說話?」

「嘿,你真健忘,別跟我說,你忘了脖子上的那條墜子是在我這兒拿的。」邁爾斯瞟瞟垂在她胸前的水滴狀墜鏈。

她滿臉錯愕,「可是……我是頭一次來巴黎,這怎麼可能?」

「別跟我說你也忘了雪萊是誰,還是你跟他已經……吹了?」邁爾斯眉角微微抽動,正盤算著若是她點頭,那他肯定要搶回那條墜鏈。

「雪萊?」這是個魔咒嗎?為何一再出現她耳邊?駱紫蔓迷惑地搖頭,「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口中的那個人。」

「你、你想死啊,就算分手也不能撇得太乾淨吧?要是讓雪萊聽見……哼哼!」邁爾靳丟給她一記「你擺明是自己找死」的眼神。

「我真的不認識他!」駱紫蔓氣惱的踢了一腳,怎知好死不死的踢上攤架的支柱,使得一顆水晶球滾落,一眨眼溜進攤幔底下。

邁爾斯跳腳鬼叫道:「喂,你想砸攤啊!」

面對旁人的側目,駱紫蔓窘赧的紅了雙頰,立即翻開布幔,彎身爬進攤架下方,焦急地找尋水晶球的下落。

「笨球、爛球,快點出來……」她絮絮叨念著,顧不得弄髒了身上的洋裝,慌亂倉惶的四處梭巡,手腳笨拙的不停摸索著。

剎那間,熟悉的氣味再次傳來,謎夢一般絲縷縈繞。

她惶然一凜,另一頭的布幔霍然被掀開,張狂不羈的噙笑俊臉毫無預警的迎面而來,悵惘不安的心又被異樣的情緒填滿,而她始終弄不清楚這樣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蒙塵的水晶球在修長的指頭上把玩著,雪萊懶懶地睨著她,一如往常……一如往常?

她為什麼會用這種字眼?彷彿她與他曾經熟悉親密的相膩……

雪萊緩慢地俯近,絲毫不在乎頎長的身軀窩在如此狹隘的空間中有多麼侷促可笑,更不在乎塵土弄髒了衣物,依舊優雅狂傲。

「怎麼不等我?」

「等……你?」好熱,是因為空氣都被他吸走,還是她的體溫自動升高?

俊臉一寸寸逼近,直到鼻尖頂住鼻尖,兩人的唇間僅剩一條線的距離。

「駱紫蔓,我的耐性有限,你要快點,讓我等待的代價很大。」

雪萊陰鶩的凝視奇異地竟並未讓她覺得害怕,反而有種不捨。

「我……認識你嗎?」她微張的粉唇被他溫熱的拇指摩挲著,使得她脫口的話顫不成音,一顆芳心也隨之隱隱悸動。

「我,會以我的方式讓你重新認識一次。」

「什麼……」

花蜜般甜軟的粉唇被溫存的饞吻纏住,細細吮嘗,曾被感官知覺誠實記錄下來的觸感,重新以灼熱欲燃的狂吻翻開省視。

薄唇微笑時上揚的角度,眼睛下方的小黑痣,最性感迷人的角度……

喔,天!彷彿她真的曾經像個受寵的娃娃,被他捧在懷裡珍惜!

駱紫蔓顫眨著晶瑩的水眸,感動的淚水盈滿眼眶。

雪萊修長粗糙的手指托起陷入愣然的芙顏,用唇舌的熱度幫她繪點最瑰麗的粉澤,從眉眼到額心,再滑過秀挺的鼻尖回到原本的位置--一她最惹人遐思的軟唇。

已經多久沒這樣吻過他的東方娃娃了?

最後一次感受屬於她的熱度與柔軟,彷彿已是上個世紀的事。

總是隨隨便便過日子的他,竟然每一分、每一秒都恍若身陷火焚,烙印在心口的痕跡,是她燦爛的笑靨、哭腫雙眼哀怨含瞠的神情、喜歡抱怨索求補償的可愛怒顏,時間之神對他施了最惡毒的咒語,竟然用娃娃兵來讓他收斂散漫得天怒人怨的懶性。

從未想過,他會淪落至此……

厭惡受牽制的心,遭受天譴般被狠狠箝制了。

因為她,他失憶的娃娃兵。

她什麼都記得,唯獨忘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遠走他鄉、她個人的畢業旅行、成為他最大牌、愛抱怨的頭號顧客。

當然,也很乾脆俐落的一併忘了他。

是天譴吧,通常都是他忘了別人,如今竟然反過來被她遺忘,不是天譴是什麼?

赫然察覺自己堅硬的雙臂擁疼了懷中的綿軟身子,雪萊不得不收回手,再次讓她自由,一如兩年前當她醒來時一臉茫然地推開他時一樣,彼時的那股陰鬱仍籠罩他心頭,不曾遠去。

駱紫蔓急促的呼吸著,胸口凝結著一種化不開的鬱悶。

又來了……就是那種明明該記得某件事,卻很該死的偏偏選擇忘記了它的煩躁鬱悶。

「你……我……」她窘惱無言,面對他那張挑眉靜待責難的俊臉完全沒轍。

「一次不夠,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讓你記起為止。」

「我真的不認識你!你、你要是再敵對我亂來,我的朋友不會放過你!」

「朋友?男朋友?」懶貓瞬間化成惡豹,雪萊冷冽陰戾的眸光比歐洲雪夜的溫度還凍骨。

「就、就朋友,跟你沒關係。」抱歉啦,學弟,要是等會兒有位俊美的痞子痛扁你一頓,可別怪在我頭上。

長指揉搓過一如回憶中那般溫軟柔細的腮頰,雪萊不在乎那些無所謂的雜事,只在乎她何時能想起關於他的種種。

「娃娃兵,我的耐心有限,別讓我一等再等……」陰鬱的沉啞嗓音最終消失在她唇畔,似吻非吻,灼熱的氣息眩惑了她的視線與心神。

待拉回紊亂的思緒時,駱紫蔓已經失魂落魄地佇立在邁爾斯的攤子前,愣愣的目送那道慵懶的背影離去。

邁爾斯在身邊罵她喪盡天良,竟然想唬弄他已經和雪萊分手,可是她什麼都聽不進去,滿是疑惑的大眼裡全是雪萊淡笑的殘影。

她到底……忘記了什麼?

「小蔓……」

「學姐。」駱紫蔓自動幫他補上稱謂,接過六罐裝的可樂,剝開封膜,拉開拉環便仰頸猛灌。

「哇,你是可樂代言人嗎?還是得了不喝可樂會死的重病?居然空腹灌可樂!」與他一同自助旅行的學姐真不是蓋的,秀麗耀眼的外貌下倒是很反骨,很有個性,事事追求完美,可是偏偏極為矛盾的喜歡貪小便宜。

駱紫蔓不理睬他,逕自喝她的,彷彿每一罐飲料都跟她有仇似的,唯有豁出去猛灌才能消除心頭的悶煩。

垂瞪著胸前的水滴狀墜子,為什麼她想不起這墜子是在何時、何處買下的?難道事情真如那個猶太佬說的一樣?

不,不可能,她過去從沒來過巴黎啊!

前年,她不知在哪兒摔了一跤,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裡,一堆黑壓壓模糊的人臉圍繞在病床邊,她嚇了一跳後央求護士幫忙通知親戚,雖然他們都是些愛錢的吸血蛭,但起碼還有最基本的一些些血緣之情。

殘留的印象中,有一張臉特別模糊,格外朦朧,像沐浴過後水氣氤氳的鏡子,真實的影像被層層禁錮在鏡裡,任憑她怎麼努力擦拭都弄不清晰,看不真切,可是卻牽制著她最敏感的神經,一而再、再而三的隱隱浮現,有意無意提醒她別忘記……忘記什麼?

喔,可惡!她就是想不起來!

簡單的商業旅社房間中,駱紫蔓癱在地毯上,軟趴趴地枕上交疊的纖臂,呆瞪著螢幕中央閃爍著兩條白線,像快冒出火花的破爛電視。

「小蔓學姐,別只顧著喝可樂,等我回房後就趕快把門鎖好。這間旅社聽說常有強匪打劫旅客,哎喲,都是因為學姐貪小便宜啦,挑也不好好挑,居然挑這種營運有問題的爛旅社……難怪我爸老是罵說窮人還想出什麼國。」

最後一句話震醒了思緒渙散的駱紫蔓,睜圓驚異的瞳眸,她瞪著正要帶上門的學弟,「你、你……說的最後一句是什麼?」

學弟納悶的從門縫回瞄著她,「喔,就窮人還想出什麼國,我爸老是這樣罵的。」

「你之前是不是也曾經說過這句話?」

「沒有啊。」關上門,學弟當她可樂喝多了有些迷茫,不再與她多聊。

「那就怪了……是誰曾經也對我說過這句話?」恍惚地呢喃,駱紫蔓愣愣再喝一口刺激性的氣泡飲料。

不知從何時起,可樂的氣味總能夠撫平她的不安,想什麼事情想破頭時也能舒緩焦慮的心情。

還有,她總覺得自己是透過喝可樂思念、緬懷些什麼,但究竟是什麼呢?記憶中,爸媽不愛喝可樂呀,還有誰值得她日夜懸念?

微微脫漆的乳白色牆上釘著裝飾性的小木櫃,櫃裡擺放著兩、三個陳舊的洋娃娃,身上的衣裳是很俗艷過時的款式,神似西洋影壇經典鬼娃娃恰奇和他的鬼娃新娘,一點也稱不上漂亮,可是,她發愣的目光卻一直定在洋娃娃的笑臉上,心神迷茫。

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促使她跳起來,拉過缺了一小角左搖右晃的木凳,雪白的裸足小心翼翼的踩上去,舉高纖臂探向懸釘在牆面上的裝飾性木櫃。

雖已站在凳子上,猶然不夠高,兩臂構不著,她索性踮起腳尖,豁出全力拽住洋娃娃的頭,瞬間,缺角晃動的木凳偏挑這個時候失去平衡,她驚呼一聲,兩隻手趕緊攀上木櫃,但陳舊的木櫃支撐不了成年人的重量,啪一聲開始崩裂。

駱紫蔓應聲摔在地上,痛得她蜷起身子,眼前一片漆黑,可是洋娃娃仍硬是握在她手中,下意識不肯放開。

「好痛……」

笨娃娃,臭娃娃,她到底哪根筋不對勁,幹嘛想打開洋娃娃的身體來看?還不就是空心的塑膠!白癡、笨蛋、豬頭!

冷汗直冒,腳踩的抽痛提醒她扭傷了,痛得杏眸都擠出淚來,她洩憤似的摔開洋娃娃,像毛毛蟲般蠕動著爬行,直朝房門而去,打算向鄰房的學弟求救。

這時,咿呀一聲,門從外頭被人打了開來。

學姐,別只顧著喝可樂,等我回房後就趕快把門鎖好。這間旅社聽說常有強匪打劫旅客……學弟的警告在腦海中迴繞,但為時已晚。

駱紫蔓飆淚又冒汗猛地仰起因忍痛而漲紅的麗顏,惶恐警戒的瞅視來者。

慢慢地走來,彎身好生端詳著她醜態的惡劣歹徒,薄唇勾揚起戲謔的笑弧,黑衣黑褲黑靴,濃重的煙味挑釁著她敏感的鼻息。

「你……怎麼會來這裡?」沒想到會是他,而且不知是不是心電感應,剛才摔在地上的一瞬間,她竟然想起了這個行為古怪的男人。

雪萊梭巡著她傷勢,凝視她窄版短褲下露出的細嫩肌膚,居高臨下的角度使得她腿部的曲線一覽無遺。

他太過熾熱的目光教駱紫蔓忍不住想蜷縮起雙腿,可是輕輕一動,背部的拉傷和腫痛的腳踝又令她徹底放棄這種無謂的掙扎。

驀然,溫熱的掌撫上她紅腫的腳踝,輕輕搓揉按摩。她愣愣地望著他,不敢相信這男人看似蠻橫隨意的外表下竟然潛藏著如此的溫柔。

「我說過,我耐性有限,你為什麼總是喜歡讓我說第二遍?我覺得……」

「很煩。」宛若被下了迷咒般,她無意識地接口道。

雪萊臉上卻無半絲訝異之色,只是幽黑的眸隱透笑意,唇邊的弧度更深。

「逗逗旅行社……」

「啊?」沒事幹嘛提及承辦她與學弟這趟自助旅行的旅行社?

「倒了。」

「嚇?」她彈起身,忘了身上有傷,下一秒又縮躺回去,而貼在她足踝上的大掌一寸都不曾挪動,牢牢地將她握緊。

「從現在開始,由瘋狂之旅旅行社全權接收,我是你專屬的貼身導遊。」他最後的「貼身」兩字是倚在她耳畔細語,使得她渾身一陣戰僳,馨軀癱軟乏力,只能瞪著他那惡劣卻俊美的燦笑。

「你胡說!哪有旅行社說倒就倒的,我要打電話確認!」

「就算確認也是一樣的結果。」他當然不會告訴她,這家營運正常的旅行社是他擲出的一皮箱歐元買下--反正過程無所謂,他要的是結果。

「你……喔,好痛!」太激動的下場只是加劇傷勢,駱紫蔓痛縮成一團軟綿綿的肉球,正巧方便被納進他溫暖的胸膛中,她無法抗拒,只能淚眼婆娑的怒瞠那個早已虎視眈眈意圖不軌的歹徒。

「交接完畢,該帶你回去了。」雪萊像發號施令般,完全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回去?回去哪裡?」這是怎麼回事?不是她瘋了,就是這男人太猖狂!

「回你該待的地方啊,我可愛的頭號顧客。」親暱曖昧的一聲「頭號顧客」最後糊在她的芳唇中,他連說話都懶得動的舌尖只有在侵略她軟唇時特別專注。

痛楚感與暈眩感揉雜成不可思議的悸動,當他吻她時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碰觸她肌膚時撩動的每一種異樣的情愫、教她心安的氣味……全都那樣的令她無法招架。

她不斷的陷入,陷入他設下的每一個熱情的陷阱,著魔般心甘情願。

渙散的理智,在掌心探入小背心中暗藏的春光時稍稍收回,雪萊懶懶地睜開雙眸,暫且打住,但薄唇仍在她嫣紅的臉頰上流連,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聽話,跟我回去。」熠熠的堅定凝視,透露出他不容動搖的剛毅決心。

「好……」無法抗拒,駱紫蔓軟倒在他臂彎裡,熟悉的信賴感席捲而來,證明她不是把自己丟進一隻猛獸嘴裡;就算是,那恐怕也是另一種「吃」法。

雪萊打橫撈起娉婷的纖軀,意外的是,她竟然也很合作,自動自發將手臂攬住他的頸肩,還懂得自已調整出最舒服的姿勢。

他挑眉俯睨著她,頗富興味,見懷中軟綿綿的娃娃已經枕在他臀彎中,眼角的淚珠惹人心憐,他傾首吻去那礙眼又能輕易動搖他意志的珠淚。

她心中悸動不已,連忙緊閉淚眼不敢看他。

「我……我很會申訴的喔,你要是一直對我亂來,小心我回去後向消保官舉發你們……你們旅行社的名稱是什麼?」

「瘋狂之旅。」雪萊伸腿踢開虛掩的門扉,小心翼翼的珍護著懷中的嬌軀走出房間,滿溢的疼惜和憐愛在眉宇之間顯而易見。

「瘋狂之旅……發瘋又抓狂?是這個意思嗎?」她噗哧一聲笑問。

垂睨著笑容可掬的暈紅臉蛋,雪萊暫時停步,凝神專注地捕捉這一幕,心中盤繞的陰影總算能稍稍釋懷,這時,隔壁的房門碰巧也大敞,一名身型瘦削的背影拖著一條大魚……不,是此次和駱紫蔓同行的倒霉學弟,他剛被不明的化學藥物迷暈,正呼呼大睡,而充當漁夫的是位趁暑假狂打工的美少年,除了來湊一腳怪咖死黨的家族亂事,也順便兼差,半夜被召來這間品味超爛的旅社充當送貨員。

瞥見魔王達成目標懷擁戰利品,威廉抿唇低聲碎碎念,「有沒有搞錯,我有這麼缺錢嗎?要幫男人誘拐梅杜莎,現在還要幫叔叔拐女人……」

雪萊微瞇邃眸,以眼神下達「別廢話,快把這條魚扔回台灣」的嚴酷指令,連廢話都懶得回應。

威廉猛翻白眼,為了微薄的工資賣力收網,還得遭受眼神警告不能出聲,他真是本世紀最倒霉的美少年!

窩在雪萊的臂彎中閉眸休憩的駱紫蔓對此毫無所覺,只是微蹙黛眉問:「那我學弟怎麼辦?也跟我們一起嗎?」

「不,我只負責你,會有人接應他。」那個人無庸置疑便是威廉,同樣是他花錢雇來收拾殘局解決閒雜人等的臨時工。

「喔。」聽起來這家接手的旅行社很專業嘛,也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

駱紫蔓當然不知道,可憐無辜的學弟就在睡夢中結束了人生第一場旅行,等醒來時,才驚覺自己躺在桃園機場的大廳裡,只差沒蓋著報紙當街友,行李箱裡則無端多出一袋歐元大鈔,那是要他閉嘴的遮口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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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5-8-8 18:32 編輯

第九章

去死去死!

她要組成一個惡劣導遊去死去死團!

怒不可遏的水眸瞪著眼前矗立的陰森森鬼堡,駱紫蔓的眼珠差點瞪凸滾出眼眶,氣呼呼地抬腿欲踢。

不行,涼鞋無罪!

踢在半空的嫩白右腿愣愣地懸著,她被方才一閃而過的意識嚇著,望著自己白皙的腿和赤裸的腳,霧般的迷惘不禁浮現眸中。

倏地偏首,她覺得彷彿再過半晌就會有人可惡又高傲地將她當作一件人形衣物撈掛在肘上,然後,她會不經意地擦吻上他的下頷……

雪萊靜靜佇立在歪斜了好些年始終未修理的門旁,好整以暇的掏出煙抽著,他在等,等她慢慢溫習關於他的一切。

「進去,不要讓我把話說第二遍,很煩……」駱紫蔓呆呆地呢喃出埋藏在腦中濃霧裡的一席話,多麼熟悉的話語和口吻,她卻怎麼也記不得是出自誰之口。

「是啊,很煩。」雪萊勾起笑,懶懶地應道。

捻熄了煙,他走下台階,接下來卻不是她預期中的野蠻撈抱,而是溫柔地擁她入懷,輕吻她飽滿的額頭。

「可是,有你在就不煩了。」

這哽咽的嗓音落在耳畔,揪疼了她的心,她不由自主回擁著他,聽著來自於他熱燙胸口的心跳聲,好澎湃,好響亮。

「好奇怪……總覺得我曾經來過這裡。」再次被打橫摟起的她直嘀咕著,迷糊不解的目光隨著他移動的步伐而挪轉,環顧這座古堡內外的景色。

陳舊的沙發,簡單的擺設,釘在壁上高聳的玻璃櫥櫃……

不見了!

熟悉卻又陌生的景象衝撞記憶中的模糊地帶,駱紫蔓掙脫他的摟抱,不顧會加劇踝傷勢的可能性,飛快地撲上空無一物的玻璃櫥櫃,像迷失方向的孩子緊貼著玻璃,睜大雙眼梭巡著。

「不見了……」她急得快哭出來,回首望向屋主,「洋娃娃呢?都到哪兒去了?」

「扔了。」雪萊陰沉地回答。

「怎麼可以……」忍不住抽泣,她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麼悶氣,直覺讓她憤惱。

雪萊走近她,拉開趴在玻璃上不肯離開的駱紫蔓,扳過她啜泣的小臉壓入胸膛,撫拍她顫抖的背,唇上卻帶笑!

她的種種反應,顯示出他的等待不是虛擲光陰,失憶的娃娃兵只是需要再多點刺激才能恢復往昔的活力。

「雪萊,你怎麼可以扔掉那些洋娃娃……」

「因為它們都不是我想珍藏的那一尊。」拇指揩去芙顏上的淚跡,他連哄帶拐的將她抱進廚房,放在乾淨不染微塵的料理台上,讓她能與他平視。

兩人以平等之姿,以靈魂之窗相互凝望。

「記起來了嗎?」他狀似欺哄的口吻醇濃迷人?

「什麼?」她的一句疑問,又把魔王自繽紛的天堂攆回無間地獄。

雪萊陰柔俊美的臉龐霎時緊繃,眼神凝結如冰,可是握緊的雙拳仍忍耐著,一聲淡淡的輕歎無聲地自他唇邊洩出,僅是一瞬間,他又恢復往常散漫的模樣。

「這樣好嗎?廚房是你的禁地……」

她隨便無心脫口的一句話都能惹得他情緒波動,雪萊驟然失笑,撫額揉揉皺緊的眉頭,暗暗自我調侃。果真是天譴沒錯,否則他不會這樣被一再耍著玩,而且心甘情願。

「不記得任何事,為什麼會知道這裡是我的禁地?」為了她,他的廢話可以多到講不完。

駱紫蔓也弄不懂是怎麼一回事,傻傻的搖頭,可憐兮兮又無辜地回瞅著他,水靈大眼和嫣紅的臉讓他壓下的翻騰情緒又不得不激昂升溫。

不,在她完全想起之前,他不打算再對她隨意胡來。

猛地轉過身,身體內高漲卻得不到滿足的熾熱渴望只能尋求其他解決方案,他打開冰箱,照舊例,滿坑滿谷的可樂幾乎佔滿冰箱裡所有的空間。

身後突地傳來一聲孩子氣的興奮驚呼,「好多可樂,棒透了!」

握住紅鋁罐的掌一愣,他轉身回瞥,豈料駱紫蔓已經湊近身子,一古腦兒地鑽過他的臂膀下方,雀躍欣喜地拿起一個鋁罐,以渴求的眼神詢問他能不能飲用。

在得到首肯後,她立即打開拉環暢飲一番。

雪萊看愣了,胸口瞬間被霍然湧起的暖意圍繞。

他一直不肯正視的,是她會就此遺忘了他的可能性,看似慵懶什麼都無所謂的外貌下,在沒有她陪伴身旁的日子裡,所有的散漫都只是面具,藉以掩蓋他內心騷動鼓噪的不安與恐懼。

她此刻的舉動,無疑是一種宣告,縱使忘了名字、吻、體溫、擁抱,在她的潛意識裡仍盤踞著他影子,可愛又傻氣的娃娃兵,仍忘不了要與可樂爭寵的危機意識。

駱紫蔓將手中的可樂一飲而盡,因興奮而紅撲撲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丟開空罐,想趁雪萊不注意之時再拿一罐來解癮。

雪萊長臂勾過欲再次栽入冰箱裡尋寶的皓頸,她連驚呼都還沒來得及出口,一陣昏暗襲來,暈頭轉向的馨軀就這麼倒進他熾熱的胸懷,尚殘留著些許暗褐液體的唇被他慵懶的薄唇舔舐乾淨。

她輕而易舉便撩動起他忍耐已久的渴望,這不是單純的索吻,他想一併討回這兩年她積欠太深的補償,這個娃娃必須烙下專屬於他的圖騰,獨獨屬於他。

托起輕顫的纖腰將她置放於冰涼的瓷磚上,仍消退不了逐漸升高的慾望火舌,宛如身陷烈焰中,灼燙欲焚,他吻人的姿態簡直是虎豹惡狼,一反往日懶貓般的慢調,一波波深吻像是永不饜足的餓獸,貪婪熱情,不容受制在手中的人兒有任何抗拒的機會。

「不行……」駱紫蔓稍稍別開頭,但不讓她有喘息閒暇的薄唇一滑,偏又吻上粉腮,再順勢而下,一路吻至皓頸。

「為什麼不行?」雪萊情慾氤氳的眸子徐徐睇視染遍綺紅霞彩的麗顏,挑釁似的淡問。

「這裡是你的禁地……」她破碎的嚶嚀低低迴響著。

「禁忌總有解開的一天,禁地就該在這種時候使用。」落在她身上的吻開始烈火燎原。

「這樣不對……」有如垂死前的掙扎,她的話一點勸阻功效也沒有。

「你喝了我一罐可樂,該有的補償我一定要討回。」

唔,魔王,惡劣的大魔頭,哪有喝他一瓶可樂就要被「吞掉」的道理?

「雪萊……」趁理智完全潰散前,駱紫蔓扭身欲離開,但又被壓回冰涼的瓷磚上。

「再喊一次。」他懶懶地支腮俯視她嬌美的芙顏。

「我、我是要你住手才喊你的!」竟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真可惡!

「再喊一次,我就停手。」他戲謔的口吻很不正經,無從分辨真假。

「真的?」雖然心底有點悵然若失,不過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真的。」

在他樺然灼亮的目光下,駱紫蔓赫覺咽喉一窒,竟然支吾半晌無法出聲。

「不說嗎?」雪萊挑眉,挪近俊臉。

見他不斷逼近,她的臉熱辣透紅,宛若貓鳴似的軟軟喊了聲,「雪萊。」

雪萊瞇深的眼失去了平日該有的鋒利,幽深的瞳眸烙上令他思念欲狂的小臉,一顆心熱烘烘的,失控的躍動著,心上層層的鐵閘彷彿被她這麼一句呢喃似的輕喚而轟裂。

然後,從不違背自己諾言的雪萊羅蘭,生平首次的食言而肥,戲劇性地在兩人熱烈的目光相互凝視下發生……

好香啊!

是什麼味道這麼香?

駱紫蔓睏倦的眼睛睜不開,只能順從本能循香而去,像瞎子般摸索的舉動冷不防使得額頭撞上一堵硬邦邦的鐵牆……唔,不是牆,是比牆更可恨,也更充滿了誘惑的玩意兒。

她迷濛的睜開眼睛,覷視那張半掩懶眸抽著煙的孤傲俊臉,以為他正專注於吞雲吐霧,根本沒有察覺她戀慕的目光,結果他胳臂一搭,如蜘蛛捕蝶般牢牢將她攀緊,甩都甩不開。

終於知道是什麼味道了,是他身上可樂摻雜煙香的氣味,好好聞喔,她覺得自己一定會上癮,再也離不開。

真是的,他說他的職業是導遊,可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她膩在一塊兒,像惡虎盯緊獵物般從不鬆懈,老是隨口搪塞說要她帶上哪兒去玩,結果繞了半天最後都滾到床上去,分明是早有預謀……

「魔王……」思及此,駱紫蔓高噘的粉唇發出不滿咕噥。

雪萊揚起眉梢,欣然接受這個稱呼,回她一臉「過獎」的無聲淡笑。

她又貪看了他數秒,才使勁拔開搭在肩上的健臂,窘得紼紅了雙頰,慌亂無措的離開床榻,在他懶懶瞥來的凝視中倉惶的逃離這曖昧難解的氛圍。

雪萊當然知道她上哪兒去,片段性失憶的東方娃娃嗜喝可樂的癮都快拼過他了,弄得他不知該竊喜還是應該皺眉頭。

不記得他,身體的本能倒是記得學起他的惡習,嗯哼,挺管用的。

果不其然,駱紫蔓帶著笑盈盈的臉回來,一手持著紅罐暢飲,另一手貪心地抱著數來罐,也不在乎此刻才早上八點鐘,甚至還空腹。

誤以為他瞟來的目光是覬覦她懷中的聖品,駱紫蔓忙轉了一圈,像老鷹保護小雞般擁緊那些可樂,雙足仍繼續以退後之姿步行,一點也不擔心會摔倒,因為她知道這男人的性子冷僻又怪異,空蕩蕩的房裡就只擺著一張床……

思緒剛掠過她的腦海,小腿忽然撞上一個小圓幾,黛眉還來不及蹙起,人已經先摔了一跤,舊傷未癒再添新傷。

「好痛!為什麼會冒出這張討人厭的爛桌子?以前這裡都是空的……」仰倒在地上維持不到五秒鐘便枕進熟悉的胸膛裡,她氣惱且順勢脫口咒罵後,連自己都赫然愣住。

以前?所以她真的曾經來過這座幽靈古堡?

「因為曾有個顧客抱怨這間房比不上大飯店,所以我只好盡力討她歡心。」

總是一副淡漠散漫模樣的魔頭竟擺出從未有過的低姿態?霎時,駱紫蔓滿肚的甜美氣泡全都變質發酸,直湧上喉頭,讓她好想吐。

「你……帶過幾個旅客?」她怏怏不樂的聲音悶在他的胸膛中。

「兩個。」

「都和我--樣?」喔!光一個她就想殺人,還兩個?

「怎樣?」雪萊刻意揚高俊眉,彎唇微笑,眸中有促狹之色。

「就那樣啊!還哪樣?」娃娃兵發威,倏變為殺氣騰騰的醋桶炸彈。

「喔,這樣啊。」他臉上溫柔的微笑教人心花朵朵開,想扁都扁不下手。

「當然,她是我的頭號顧客,顧客至上,我對她的服務自然要特別又完美。」

特別?完美?

可惡!聽他曖昧的口吻,鐵定是對那個頭號顧客好到不行,究竟是怎麼個好法?好想知道、好想知道!

醋桶炸彈的引線被擦槍走火的火苗點燃,眼看就要炸開。

駱紫蔓深吸口氣,仍在忍耐。「然後呢?她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很捨不得?是不是不肯走?是不是一直纏著你不放?是不是不甘心把這一段只當成異國艷遇?是不是……」

數不清的「是不是」比雷聲還要響,直直劈落。

靜默片刻,雙臂交擁著馨軀的雪萊一語不發,唇邊的笑微微斂起,眉間的摺痕則深了許多,他傾近一臉忍著淚意泫然欲泣的倔強麗顏。

「不知道。」輕鬆的一句,卻比冰塊還要冷,一下就澆熄引信的火苗。

她愣愣地抬眼,「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回答?

「她不肯讓我知道,不理會我被她擾亂的心緒掉頭就走,不理會我朝她伸出的手,連一個吻都不留給我……我,被她拋棄了。」

駱紫蔓瞠目愕然,「拋、拋……棄?」拜託,誰捨得拋棄這樣完美的男人?他該不會是在耍她吧?

可是,他那張瞬間黯然的俊臉再認真不過,凝注她的眸光蘊含滿滿怒意,又夾雜著壓抑許久的渴望,千言萬語訴不盡的濃烈思念,一寸寸透過睇視讓她感同身受。

雪萊的大掌包撫著她柔美的臉,虎口上的粗繭磨癢了細嫩的肌膚,她恍惚地感到熟悉,這樣的熱度、這樣的角度、他俯睨她時的傲態、那一句「顧客至上」……頭號顧客……

我只在乎頭號顧客對我的服務品質滿不滿意,喜不喜歡我的吻……

朦朧的迷霧,被信誓旦旦的沙啞沉嗓一縷縷吹散,掀開那層總讓她看不清的輕紗後,那些模糊的影像逐漸清晰。

她的心好疼、好燙,像被一把烈焰熊熊灼燒,那把火,來自於一雙幽邃凝視的眼眸。

讓淚水模糊的雙眼愣愣的回視著他,一段段被剪碎的凌亂畫面在腦海中重新編排,一幕幕放映,每一幕都有他的影像。

「紫蔓?」

熟悉的嗓音和重獲回憶的聲調交疊,她覺得好耳熟。

雪萊微瞇眼端詳著捧在掌中的小臉,誤以為她是因傷處太疼痛而說不出話來,於是打算扳過她的身子觀看傷勢。

驀地,蒼白的小臉綻放燦爛的笑靨,眼角帶著淚珠,宛若那個躺在她胸口的墜子,雪萊一時之間詫異的愣住。

猝不及防,駱紫蔓傾身撲進他暖暖的胸膛,環臂深擁,像沒有安全感、害怕失去方向的娃娃兵終於尋到城堡裡最強韌不摧的國王,請求他保護。

「Jet'aime……」我愛你。

柔美的承諾,彷彿含弄著一顆捨不得吞入喉的軟糖,比蜜還甜,融化了鋼鐵般的心牆,溫熱了耳畔,他的俊臉竟不由自主的微微發燙,熱度直煨進心底。

終於明白了,那時候他以散漫隨意的口吻誘哄她說法文,可是那些都不是他真心想聽的。

原來,魔王也有吃癟的時候,不敢直接下達命令,他想聽的是她真心話,是最簡單容易、琅琅上口的一句法文,恰恰卻是最難表達的真心。

沉默半晌,雪萊徐緩的勾起笑,唇挪至她笑得彎起的唇瓣,輕輕啃吻,原封不動的將相同的一句法文透過舌尖傳進她的口中,兩人同樣笑彎的唇角印疊,是如此的契合。

不論是兩年前抑或是兩年後都一樣,在與雪萊相視的第一眼,她的世界就開始傾斜,朝他一面倒,所有不完美到他身上都成了最最完美,無懈可擊。

呵,一個嗜喝可樂成癮、散漫成性的退休殺手,不完美的完美……她喜歡。

不過,導遊這份副業實在很不適合他,應該說是非常糟糕,徹底的不適合。

「說謊……什麼顧客至上都是騙人的……」

「不滿意?我不是盡力補償了?」

「喂!我要抗議,我要申訴!這算哪門子補償?」分明是為了他自己的福利嘛!黑心大魔王!

結婚週年紀念日。

咻--

銀彈飛射過鬢邊,三繒深棕色的髮絲落地,雪萊凜冽嚴酷的俊臉倏地多了淡淡的怒意,連生氣都是極其慵懶的。

被撈掛在他臂彎裡午睡的東方娃娃連眼睛都睜不開,索性真當起娃娃兵,任隨國王擺佈。

「結束後再叫我。」貪睡的駱紫蔓只含糊地拋出這一句。

溺愛她過度的雪萊一點也不在意她懶洋洋的態度,一心只想快點解決這回的任務,踱向隱密暗處的樹陰遮蔽處。粗壯的樹幹剛巧有個天然的樹洞,他將東倒西歪的綿軟嬌軀橫抱入內,讓她舒服地躺臥。

四週一片靜謐,半晌後,由於雪萊仍懶懶地細吻著因貪睡而嫣紅的香腮,駱紫蔓微蹙秀眉,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你怎麼還沒走?」

她仰首瞅著他,再失笑的瞥過他手握可樂,明明已經沒有時間了卻還硬是要對她上下其手的搞笑畫面。

喂、喂,這位混世魔王會不會太貪心了點?

「這次有點麻煩。」言下之意就是覺得會很耗時,而他想把握此刻亂來。

「我會等你啦。」駱紫蔓窘惱地說,胡亂撥開他逐漸加溫的碎吻和越來越沒有分寸的掌。

雪萊懶懶地噙著笑,貪看那張百看不厭的娃娃臉片刻後,才踩著漫不經心的步履離開,重操舊業不過半年,他散漫的心性仍未收斂。

頑瘦的背影漸行漸選,隱沒在遠處某毒梟築於半山腰的別墅。

槍聲隆隆不絕於耳,響徹雲霄,魔王仍是一派頹廢慵懶,逕自前行,縱使已數不清目送這景像有多少次了,可是每回一見總是依然震撼,讓她愣然出神。

囂張、跋扈、放浪不羈的大魔王……喔,真是該死的完美!

「乖乖等我。」十分鐘過後,一句熟悉的親暱命令在同樣在樹洞外響起,面貌姣好的東方女孩被如出一轍的親密姿勢細心托抱著。

駱紫蔓傻眼,愣愣看著眼前的一對男女。

他們的相處模式和她與雪萊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男人笑容溫柔,卻是柔中隱含銳利的殺氣,俊俏的臉龐看不出真實歲數;而東方女孩似乎對這種情況相當熟稔,懷裡抱著厚厚的一本英美詩集,顯然早有準備,以此打發無聊時間,她還很不耐煩地一再擺手說不跟,說什麼已經跟膩了很無趣,寧願在旁邊納涼看書之類的抱怨。

俊雅男子身影漸遠之後,兩名東方女孩咦了一聲,交換錯愕的注視。

「你……」

「你……」

異口同聲,兩人相視愣瞪數秒後赫然失笑,接著在寒暄對談中交換彼此枕邊人的名字,當她們知道對方的來歷之後,又是一陣訝異的驚呼。

駱紫蔓瞠視著傳說中遠嫁法國的外文系學姐,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了見證者。

「哇,我還以為是學校裡的人亂傳,想不到那些傳說竟然是真的!」

夏雨潮同樣驚詫,「哇,你就是讓混世魔王回歸家族的娃娃兵?」由於她長時間躲在威廉古堡,鮮少回到羅蘭總部,因此對於魔王與娃娃兵的故事一直停留在聽聞階段,尚不曾親眼目睹。

噗哧一聲大笑之後,兩名背景相似的東方女孩歸納出一個結論。嗯,是的,沒錯,羅蘭家族的男人極有可能骨子裡都潛藏著「戀童癖」的玄妙基因。

所謂的結婚週年慶祝。

鏗鏘砰磅,光滑的料理台上的廚具被寬掌輕輕一掃,全都落地,打扮甜美可口的駱紫蔓被高高的抱起,照舊一如往常。

衣角褲緣磨損嚴重,俊臉被碎片割出幾道細微的血痕,高大的男人連舉臂都懶,直接一腳踢開冰箱的門,翻找出醒目的紅鋁罐,先扔一罐給東方娃娃。

駱紫蔓一臉無奈的拉開拉環解渴,悄聲咕噥,「這算哪門子慶祝……」

一眨眼已解決完兩罐冷飲的雪萊終於鬆開繃僵的臉部肌肉,朝另一個解癮的目標出手。嗯,這可不是打開拉環那麼簡單,過程中必須運用一些小技巧和控制得宜的力量……

「不要……我要去高級餐廳吃晚餐,喝紅酒……」被吻得發暈的駱紫蔓發出呻吟聲以及疲軟的抗議。

他抽過她握不穩的可樂,啜飲一口後再吻上她的軟唇,然後挑眉,「紅酒。」

「才不是!」可惡,竟然懶成這副德行,把可樂充當紅酒!有沒有搞錯?

雪萊將持續抗爭的柔軟身子再往上托抱,順勢讓她躺平,俊眉再次挑起,「餐廳。」

「喔,這也行--」真是誇張到極點,料理台怎麼會是餐廳!這也掰得太過分了吧!

噙笑的俊臉覆了上來,舔吻她的唇瓣與紅撲撲的臉頰,幽黑的眸子閃現飢餓欲嘗的光彩。

「晚餐。」專屬於他的美味晚餐。

「雪萊!」喔,她竟然成了他的大餐……

可惜,兩人在高級餐廳喝紅酒吃晚餐的時間相當倉卒,因為在屋主羅傑返回,發現曾經在自己豪宅的廚房作亂過的一對男女竟再度出現後,當場嫉妒又惱恨的朝手下高吼,下達格殺勿論的命令。

當槍聲倏響,爆笑荒謬的逃亡戲碼又熱鬧的上演,一如往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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