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yod]蒲公英的天空[全文完]

蒲公英的天空 作者：kyod

【內容簡介】：

      因為遇見了妳，我才從逃避的蒲公英變成自由的蒲公英，也因為遇見了妳，我才選擇了降落在向日葵身邊，也許有一天我會枯萎，但我知道只要向日葵繼續仰望著天空，那他就看得到飄在空中蒲公英的種子，他會記得蒲公英的話，也會知道蒲公英沒有離開，他一直在她最近的距離，在她心裡。

【蒲公英的天空　１　】

　　雨剛停，
　　出了收票口，
　　天空是灰色的。
　　不帶傘的習慣依舊沒改變過，
　　就像這幾年對妳的思念一樣，
　　有著無法變更的魔咒。

　　從包包裡拿出皮夾，
　　從皮夾裡抽出電話卡，
　　然後走進人潮裡開始尋找公共電話，
　　在陌生的台南火車頭，
　　我像一隻迷途的羔羊一樣徬徨，
　　等待救贖。

　　只是這次妳還會來救我嗎？
　　不會，
　　因為妳說過不會救我第二次。

　「珊珊嗎？我到了，妳在哪？」
　『你在收票口外等我，我停好車馬上過去。』

　　收回電話卡，
　　把卡放進皮包裡，
　　再把皮包放進包包裡，
　　我回到了原點，
　　如果時間是以十分鐘為一單位，
　　那我可以說沒動過。

　　十分鐘前我在收票口外，
　　電話卡在皮夾裡，
　　皮夾在包包裡，
　　十分鐘後我一樣在收票口外，
　　電話卡一樣在皮夾裡，
　　皮夾一樣在包包裡，
　　我沒動過，
　　動的只有心情而已。

　　睽違了三年，
　　我終於再度踏上台南的土地，
　　上次是一個人來，
　　這次也是，
　　上次是來找妳，
　　這次也是，
　　如果時間是以三年為單位，
　　那我應該可以說沒動過，
　　是嗎？


　　蒲公英載著美麗的夢，
　　飛揚到世界每個角落。

　　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前，
　　我像一尊銅像般的立著不動，
　　眼前來來往往的人影，告訴我世界仍不停的運轉著，
　　我曾經思考過如何讓地球停止不動的問題，
　　因為有很多時候我希望時間能暫停一會，
　　甚至倒退。

　　考試考差了，我會希望時間回到考試前一晚，
　　然後把考卷的內容以半打泡麵的價值賣給同學，
　　再用鉛筆在尺上鑲上正確解答。

　　統一發票開獎了，我會希望時間回到前一個月，
　　然後開始收集任何可以中獎的發票，
　　搞垮財政局。

　　被狗咬了，我會希望時間回到一分鐘前，
　　然後尋找機車上的大鎖當武器，
　　先下手為強。

　　凡是遇到不如意的事我都會興起「回到過去」的念頭，
　　一天可能會想上幾次，
　　一個月可能會想上百次，
　　一年可能會想上千次，
　　一生可能會想上萬次，
　　假如在這千萬次當中，只能選擇一次回去的機會，
　　那我該選擇哪一次？

　　這種問題說起來有點杞人憂天，
　　畢竟沒有人可以回到過去，
　　只是這種想法就像病毒一樣存在體內，
　　不定時的會發作，而且無藥可解。

　　當了五分鐘左右的銅像後，
　　一個撐著柺杖的老婆婆來到我的身邊，
　　用讓人憐憫的音色向我兜售口香糖，
　　一條青箭要２０元，
　　真是比搶銀行還要好賺，
　「Why don't you go to die ？」
　　如果是剛上高中的我，
　　這句話應該會很順口的說出口，
　　而且還不忘多附上一句：
　「Don't cry father and go to c-c-a！」

　　但在認識妳之後，我就開起了銀行，
　　不定時的被搶劫，最後還會附上微笑說聲謝謝光臨。
　　我不是笨蛋，也不是冷血動物，
　　我是蒲公英，這是妳告訴我的。

　　遞了二枚銅板換回一條青箭，
　　身後這時候傳來火車進站的聲音，
　　由於是禮拜六早上，返鄉的人潮還算蠻多的，
　　第一月台不到一會的功夫已是滿滿的人，
　　朝著收票口移動。
　　過了幾分鐘等待終於結束了，
　　珊珊來到我的面前，給我一個微笑跟擁抱。
　「好久不見！」
　　我笑著說道。
　『好久不見！』
　　她的聲音帶點興奮跟緊張。

　『要先去吃點小吃嗎？』
　「不用了，我想早點看見瑩瑩。」
　『有段路喔！』
　「有多遠？」
　『十個星星日那麼遠。』
　　珊珊開懷的說道，
　　我也笑了笑，然後摸摸她的頭跟著她走。

　『這輛是姊姊的車子，不過現在都是老家的人在騎了。』
　　走到車邊時珊珊有點感傷的開了口，
　　我輕輕的撫摸黑色的坐墊，
　　然後視野逐漸模糊起來，
　　時間，彷彿回到那一刻....

　「到了。」
　『藍色的車，跟你好相稱喔！』

　　1996年的暑假，為了慶祝我考上第一志願，
　　國中的死黨幫我辦了一次烤肉，
　　我在那場烤肉裡認識了瑩瑩。

　　這場相遇對我來說應該是幸運的，
　　只是帶了點遺憾，當時我喜歡的並不是她，
　　而是死黨群裡的一個漂亮女生，叫小玲。

　　夏天烤肉說起來有點奇怪，
　　尤其是在高雄這樣炎熱的都市裡，
　　不過對當時我們那一群好朋友而言，
　　去澄清湖烤肉跟慶祝是畫上等號的，
　　訓導主任糖尿病送醫，去澄清湖烤肉，
　　國文第一次拿到三十分，去澄清湖烤肉，
　　數學老師開盲腸，去澄清湖烤肉，
　　作夢夢到飯島愛，去澄清湖烤肉。

　　這種思想就像印章一樣存在我們團體之間，
　　每次蓋出來的東西都一樣，心情也一樣，
　　快快樂樂的烤完肉之後我被分配送瑩瑩回家，
　　走到車邊時，她稱讚了我跟心愛的坐騎。

　「怎麼說？」
　『因為你給的感覺就像藍藍的天空一樣，無憂無慮。』
　「藍色不是代表憂鬱嗎？」
　『任何事都有一體二面，藍色可以是憂鬱，也可以是無拘無束。』
　「那妳認為我是快樂的藍色囉？」
　『至少目前是。』
　「那妳覺得妳自己是什麼顏色？」
　『我叫瑩瑩，你說呢？』

　　那是我第一次認識那麼聰明的女孩，
　　或者應該說，在我們那群「做事不用大腦」的團體裡，
　　她是很特別的一個人，
　　也因為她我們之後的慶祝不再是去澄清湖烤肉。

　　烤肉完過了三天，
　　我接到死黨安安打來的電話，
　　在我們那一群當中安安是主腦，
　　很多事都由他發起宣佈之後，
　　我們這些四肢才會開始行動。
　　從小到大我就是個沒什麼主見的人，
　　所以也蠻習慣由他發號司令的相處模式，
　　媽媽從小就說我永遠不會成大事，
　　因為我缺乏成大事的心態，
　　或者換句話說，我從來不會想去跟人家爭什麼，
　　太隨和是我的缺點。
　　從國小到國中畢業我一共跟人家結拜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國小二年級，
　　那時我就讀於一個窮鄉僻壤的國小裡，
　　每天放學就脫鞋子到處跑，
　　跟著鄰居小孩去田裡抓蛤蟆，
　　當然那時候還沒讀過浮生六記，
　　所以我從來沒有鞭打過蛤蟆，
　　除了蛤蟆，螳螂蟋蟀等許多鄉間的小動物都是我們的目標，
　　後來到大都市就學時，
　　我跟人家說螳螂有褐色的沒人相信，
　　還被罵說我小時後有色盲。

　　而結拜的事情其實我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那一次我們一共結了１２個兄弟，
　　我當四哥，
　　為什麼當四哥？好像是猜拳來的，
　　除了大哥是既定的，其他的排名都是猜拳來的，
　　而這一次的結拜不到一年就結束了，
　　因為父母分居的關係，
　　我跟著媽媽回娘家住，
　　轉到了鎮裡的國小就讀。

　　第二次結拜是在國小三年級下學期，
　　我跟以前南台灣小姑娘中的高姓女孩坐一起，
　　當然我並不知道她日後會踏足歌壇，
　　那時候我跟她常打架，
　　可能是她個性本身有點「恰」，
　　而我剛轉學過來對自我的保護意識特別重，
　　所以就常常起紛端，
　　不過她從來沒被罰站過，我倒是罰了不少次。
　　那時候坐在我附近的有二個同學，
　　跟我都蠻要好的，常常玩在一起，
　　就在三下剛開學沒多久，
　　我就提議要結拜，為什麼要結拜？
　　當年可能有很重要的原因，
　　而今我早已記不起來，只記的結拜這個事實。

　　第二次結拜我一樣沒當老大，
　　雖然三個人當中我功課最好，
　　惡作劇也都由我謀畫，
　　不過我就是沒當老大，只當老二，
　　負責幫老大出主意去惡作劇，
　　然後每次被罰都罰老大跟老三，
　　因為我總有許多脫身的藉口。
　　而第三次結拜是在國小四年級下學期，
　　因為三升四時拆班，
　　我被分進合唱班，當男高音，
　　那一年是我國小功課最低迷的一年
　　只拿到一張第三名的獎狀，
　　我想應該是受到漫畫七龍珠的影響，
　　我整天只想著該怎麼與比克大魔王作戰，
　　拯救世界，
　　還有跟著爺爺練氣功，
　　想說有一天能發出龜派氣功。
　　這一次的結拜一共有五個人，
　　我當三哥，
　　為什麼當老三？好像是老大分配的，
　　我們還自稱是聖鬥士五人組，
　　老大是星矢，我是冰河，
　　因為冰河的老師是水瓶座的卡妙，
　　我也是水瓶座，所以就這樣分配，
　　至於雅典娜沙織是誰？
　　五個人各懷鬼胎，
　　因為我們喜歡的女孩都不同，
　　我那時候暗戀四班的一個女生，
　　只是一直到國小畢業，我都沒跟她告白過。

　『負責的重擔背久了，你會開始想逃避，你的小時候就像個蒲公英一樣。』

　　若干年後我跟瑩瑩提起小時後的糗事，
　　她用這句話替我下了註解，
　　那也是她第一次說我是蒲公英。

　　在安安打來的電話裡只交代一件事，
　　就是後天是小玲的生日，
　　他知道我暗戀她，所以特別提醒我，
　　而那天小玲在她家有開一個慶生會，
　　安安要我記得帶禮物過去。
　　說到送禮，
　　對許多人可能是件簡單的事，
　　但對我而言這件事從來沒簡單過，
　　因為我想送的東西往往跟一般人不同。

　　國小的時候爺爺６０大壽，
　　我把心愛的小鬧鐘當禮物，
　　差點被丟進高屏溪餵鴨子。
　　國中導師生病，
　　同學都帶花去探病，
　　我也帶了菊花跟劍蘭去探病，
　　護士小姐那時候還好心的跟我說太平間的方向。
　　國三時死黨小成因為胃病開刀住院，
　　我帶了他最愛吃的糯米飯跟可口可樂去探病，
　　讓醫院多增加一個禮拜的收入。

　　由於之前有很多送錯禮的經驗，
　　所以這一次我特別的謹慎，
　　畢竟我暗戀小玲也有好幾個月了，
　　只是我一直沒說出口，
　　她也沒有任何舉動。

　　本來我是想請那一票男生死黨給我建議的，
　　但後來我覺得女生比較懂女生，
　　於是我打了電話給瑩瑩，
　　為什麼打給她？
　　因為我記性不好，我以為她是小玲的好朋友，
　　而其實她是另一個死黨小淑的好朋友。

　「喂～請問瑩瑩在家嗎？」

　　電話接通後我用禮貌的口氣問道，
　　而話筒那端過了一會傳來一個和藹的聲音，
　　是她媽媽接的，
　　做完身家調查後我才跟瑩瑩通話。
　　第一次講電話的內容已經有點模糊了，
　　我只記得那通結束後給我二個啟示，
　　第一個就是小玲喜歡香水，
　　第二個就是不能打電話去她家，
　　除非我先去泰國變性。

　　而隔天我就跑到鳳山某一家香水店買了這輩子第一瓶送女生的香水，
　　價錢是５４０元，
　　儘管我一直跟店員ㄠ價５２０，
　　但她就是板著一張臉猛搖頭，
　　當年我想那個女店員應該是沒人愛，
　　所以不肯讓我完成「我愛你」這個特別意義，
　　後來我才發現她真正不降價的涵義，
　　因為所有的香水都堅持一個最高指導原則，
　　就是「污死你」。

　　買了香水回家後的那個夜晚，
　　我的心情一直起伏不定，
　　我躺在已經買了３年的木床上，
　　看著窗外的星空，
　　想著該怎麼把禮物送給小玲。

　　鄉下的夜晚是很美麗的，
　　這點一直到我上高中二個月後，
　　一個人搬到高雄市住時才發現，
　　原來都市裡看不到星星，
　　想看還得特地跑到郊區看。

　　看著星空，想著送禮的方法，
　　我的眼皮不知不覺的闔上，
　　一眨眼，小玲的生日已經到了，
　　我帶著那瓶「天價」的香水進了她家大門，
　　然後羞澀的把禮物放到她手上。

　『小笨蛋，裡面是不是裝蛇呢？』
　「才..才不是呢！」
　『嘻嘻！你幹嘛害羞？沒送過禮物給女生嗎？』
　「不跟你說了，我..我去找安安他們。」

　　生日宴會上有很多我不認識的人，
　　畢竟小玲國中跟我不同班，
　　而且她的交際圈也比我大很多，
　　一直以來她都是備受矚目的，
　　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她就像個夢，
　　而且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喂～你送什麼？』
　「香水。」

　　一走進安安他就開口問了我，
　　我也不加思索就回答他。

　『是喔，你知道那個大蛋糕是誰送的嗎？』

　　我搖頭，然後視線著落在那個很大的冰淇淋蛋糕上。

　『聽說是個有錢少爺送的，他還送金戒指給小玲當生日禮物。』

　　安安指著人群當中的一個男生對我說道，
　　我的心被揪了一下，
　　自卑感也慢慢升起。

　　也許是從小父母就離異，
　　所以每當遇到問題時，
　　我總會覺得自己矮人家一截，
　　因為我沒有爸爸可以靠，
　　我沒有後盾，
　　因此國中之前我一直是個沒有信心的人，
　　我怕負責，所以能躲就躲，
　　而這次我告訴自己贏不了那個公子哥，
　　我跟小玲是沒希望的。
　　跟安安他們淺淺聊了一下之後，
　　生日宴會就開始了，
　　小玲在大家的祝福下許了願望，
　　吹了蠟燭，
　　這時候氣氛開始熱絡起來，
　　開香檳ˋ放響炮ˋ歡呼..
　　而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的心情卻冰到谷底，
　　完全無法融入。

　　如果要找比喻來形容，
　　他們就像是烤肉架上的肉片，
　　我則是冰塊。
　　在冰塊還沒完全融化之前，
　　我一個人走到客廳外頭的陽台上，
　　看著天空發呆，
　　而過了一會，
　　另一個冰塊也走上了陽台，
　　那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心情不好？』

　　瑩瑩用輕鬆的語調問道，
　　我點了個頭。

　「妳呢？怎麼也跑出來吹風？」
　『我跟你一樣啊！要問我不如問你自己吧！』
　「我不懂。」
　『笨蛋，我們都是灰色地帶的人。』
　「妳越說我反越不懂了。」

　　我乾笑了二聲，
　　然後靜靜地看著她，
　　等她解釋。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比不上很多人，
　　你覺得自己沒某某人帥，沒某某人有錢，
　　沒某某人風趣幽默，大方。』

　　我點點頭。

　『在這世界上我們可以把人概略的分成三種，
　　一種是白色的人，他們是那種集一堆優點在身上的人，
　　自信心高，走到哪都是備受矚目的。』

　　她指的應該是小玲，我微微笑了一下。

　『還有一種是黑色的人，就是那種醜的可以，
　　或是笨的可以，在人群中永遠被歧視的人，
　　這種人只有自卑感，沒有自信心。』

　　我想了一下，然後腦中浮現了醜男跟胖女的影子。

　『最後一種就是灰色的人，也是最多人隸屬的一群，
　　灰色的人因為夾在白色跟黑色中間，
　　所以他們很矛盾，
　　當沒有白色的人在週遭時，灰色的人會擁有自信心，
　　可以發揮自我，
　　但是一但遇到白色的人，
　　他們的自信心會打折扣，甚至消失，
　　然後開始退卻，
　　當然我指的只是概略，並不是每個人都一定這樣。』

　　瑩瑩的話說完後，
　　我看了天上的星星跟月亮一眼，
　　然後把她剛剛說的那三種人套在天文上，
　　星星指的是黑色的人，
　　月亮指的是灰色的人，
　　太陽指的是白色的人，
　　月明星稀，還有當太陽出現時，月亮跟星星都會消失不見。
　　我比不上某些人，
　　她比不上小玲，
　　所以我們都是灰色的人。

　『我問你喔，你是不是喜歡小玲？』

　　長篇大論結束後，我們靜了一會，
　　然後她偷偷問了我這個問題。

　「喜歡又怎樣？不喜歡又怎樣？」

　　我給了一個搪塞用的回答，
　　不過我知道聰明的她一定知道答案。

　『你跟她表白過沒？』

　　我搖頭，她卻點頭。

　「你今天來這裡是專門問我問題的嗎？」

　『你說呢？』

　　她給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微笑，
　　然後輕輕的竄到我身邊，
　　跟著我一起看著遠方的天空。

　　由於小玲的家在郊區，
　　所以可以看到蠻多星星的，
　　我記得小時候我會認北極星，
　　但隨著年紀增長，
　　記憶跟許多事情也逐漸被淡忘掉。

　『記住喔，這是我第一次跟你一起看星星。』

　「嗯？」

　　沉思之餘她忽然開了口，
　　我有點錯愕，也有點疑惑。

　『很多事你可以過幾天就忘了，
　　但有些事你一輩子也不能忘。』

　　她看著我的雙眼認真的說道，
　　我從她的眼裡看到一份執著，
　　以及一點點的火苗。

　「我會記住的。」

　　她笑了笑，然後離開了陽台，
　　我靜了一會也走進客廳，
　　走回安安他們身邊。

　『小玲不是拿蛋糕去給你嗎？』

　　一湊進安安就開口了，
　　他的表情顯得有點訝異，
　　另一個死黨小成也在一旁點頭，
　　此時我就像走在路上被不知名物體打中的人一樣，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嗯，喔。」

　　勉勉強強回了話後，
　　小玲的聲音這時候從我後方傳來。

　『小笨蛋。』

　　被叫ˋ回頭是一種反射動作，
　　我當然不疑有他的回頭，
　　結果一個蛋糕就硬生生的砸在我臉上，
　　而大伙這時候也開始起鬨，
　　笑的笑，拍手的拍手，放響炮的放響炮，
　　我這顆冰塊，在這個時候終於完全融化了。

　「你以為這樣很好玩嗎？」

　　這是我從國小三年級以來再次對女生動真怒，
　　我體內的怒氣告訴我，
　　我眼前有個人肉沙包。

　　就在準備揮手的同時，
　　一幕場景忽然浮上腦海，
　　改變了我的行動，
　　讓我邁開腳步朝門口走去。

　『喂～不要生氣啦！大伙鬧著玩的。』

　　安安擋在門口企圖攔住我。

　『你..生氣了嗎？』

　　瑩瑩用眼神問我這個問題。

　　而我最後還是沒留下來，
　　出了大門，跨上機車，
　　獨自頂著寒風離開鳳山。

　　這是我跟瑩瑩開始戀愛的轉捩點，
　　就像日本偷襲珍珠港一樣，
　　偷襲成功的日本，讓美國參戰，
　　最後輸了整場戰爭，
　　偷砸成功的小玲，讓瑩瑩有了加入戰爭的機會
　　最後輸了這場戀愛。

　　而在二年後瑩瑩離開我時，
　　我跟小玲在文化中心交往了一分鐘然後分手，
　　那時候她才告訴我，
　　當初砸我的那個蛋糕裡有張紙條，
　　上頭有她想對我說的話。

　『小笨蛋，我的生日願望是要你愛我，你能幫我完成嗎？』

【蒲公英的天空　２　】

　　寄居蟹不停地換殼，
　　只想找到一個最棒的家﹔
　　我不停地尋找熟悉的味道，
　　卻只找的到遺憾與失落。

　『上車吧！不要再想了。』

　　陷入回憶泥淖的我，
　　在珊珊的呼喚下回到現實，
　　眼前銀色的機車在陰霾的天候裡更顯深沉，
　　就像一隻等著主人的馬，
　　被寂寞所打造的鐵鎖鍊住一樣。

　「你騎？還是我騎？」

　　珊珊打開坐墊從裡頭拿了二頂安全帽出來，
　　我接過銀色的安全帽，
　　有點僵硬的問他。

　『當然是你騎，這輛車等你可能等很久了吧！』

　　珊珊笑了笑把車子讓給我，
　　然後我載著她騎上大馬路，
　　朝目的地前進。

　　而我的心情這時候起了點化學作用，
　　回憶跟觸景這二種元素加在一起，
　　產生了一種叫悲傷的化學物質，
　　恣意的在我體內流竄。

　『對了，今天好像是你跟姊姊的特別紀念日吧！』

　　騎過三個紅綠燈時珊珊開了口，
　　我想了一會，
　　然後點點頭，
　　今天剛好是小玲２０歲的生日，
　　也是我跟瑩瑩第一次一起看星星的日期。

　「已經五年了，真快。」

　『姊姊２０歲的生日也快到了。』

　　在時光的流裡，
　　人總活的不知不覺，
　　唯有當年華老去，
　　驀然回首時才會發現時間流失的很快。

　　上大學這幾年來我變了很多，
　　我交了許多女朋友，
　　也遭遇過許多事，
　　只是在我內心深處一直有個禁地，
　　那個地方從來沒有人可以走的進去，
　　除了我..還有夢裡的她。

　『那家蚵仔煎不錯吃喔，你真的不餓嗎？』

　「哪一家？」

　『那條路進去，左轉。』

　「你也喜歡吃？」

　『我是她妹妹，當然喜歡吃。』

　　歪理，不過我沒繼續爭辯，
　　車子一拐騎到她說的那家店，
　　然後面對面坐下來，
　　等著上菜。

　　從小我就非常喜歡吃蚵仔煎，
　　這是家人跟親戚都知道的事實，
　　每次只要我考試拿第一名，
　　舅舅阿姨就會請我去廟口前面吃蚵仔煎，
　　當時我住的鄉下只有那一家，
　　我一直吃到國中畢業，
　　直到高一寒假他結束營業。

　　蚵仔煎的滋味其實取決於醬料，
　　也許是吃習慣的原因，
　　我只喜歡當年那家店的味道，
　　後來離開鄉下後我也吃過很多家，
　　只是一直吃不上癮，
　　也因此沒有固定會去哪間店。

　『聽說姊姊跟你緣份的開始，
　　是來自一客蚵仔煎？』

　　等菜的時候珊珊遞了雙筷子給我，
　　然後側著頭問道，
　　我搖搖頭，她則繼續開口。

　『姊姊說她開始喜歡你是在吃完蚵仔煎之後，
　　到底怎麼回事？我想聽。』

　「是嗎？」

　　原來她愛我的時間，
　　比我愛她的時間還要早。
　　記得當天生日跟小玲他們鬧翻後，
　　我就開始拒接安安他們的電話，
　　我想讓自己忘記小玲，
　　忘記一切。
　　直到開學後的某個夜晚，
　　我接到瑩瑩打來的電話，
　　我跟安安他們之間的橋樑才又重新搭起來。

　『禮拜天要去大立玩，你去不去呢？』

　「跟誰？」

　『小淑她們，要慶祝安安找到新工作。』

　「”那”個人會去嗎？」

　『會，她還說有話想跟你說。』

　「幾點？」

　『十點半門口見，應該是吧！』

　　電話掛斷後，
　　那個夜晚我在床上翻來覆去，
　　我想著該怎麼面對小玲，
　　逃避的心態這時候又左右著我，
　　我還是學不會勇敢面對跟負責。
        到了約定的當天，
　　我依約到了大立伊勢丹的大門口等他們，
　　由於那天下著小雨，
　　所以我沒騎車，而是坐公車來。

　　等了幾分鐘後我在門的右側看到瑩瑩，
　　她正東張西望的找人，
　　一直到我們四目相交。

　「怎麼只有妳？」

　　電話裡頭不是說還有其他人嗎？

　『他們是說十點半門口集合啊！』

　　她認真的說道，
　　我的懷疑被他的眼神給消滅。

　「哪個門口？大門口嗎？」

　　她的神情忽然猶疑了起來，
　　我知道她話一定沒聽清楚。

　『對不起，我可能沒聽清楚。』

　　不是可能，是一定沒聽清楚。

　「反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我們就找找吧！順便逛逛。」

　『嗯嗯！』

　　於是我跟她就一樓一樓逛了起來，
　　二個人聊一些高中生涯的事，
　　在我們那一群裡只有我跟她讀高中，
　　這是蠻湊巧的一點。

　　逛完了整棟樓，
　　時間差不多是十二點左右，
　　我們還是沒看到其他人的蹤影，
　　她跟我也幾乎都把自己的學校罵的差不多了，
　　我們決定先填飽肚子，
　　再繼續罵。

　　走到了美食街，
　　我跟她先繞了幾圈，
　　但是都沒決定要吃什麼，
　　我知道她心中已經有所決定，
　　只是不好意思說所以想等我的意見，
　　而我也是一樣，
　　就這樣僵持了半天，
　　我才跟她約好數到三一起說出心中的答案，
　　而這次的答案讓我們的共通點又多了一項，
　　原來我們都喜歡吃蚵仔煎。

　「妳也是吃這個長大的？」

　　點完餐後我們並肩做了下來，
　　我笑著問她，
　　她則點點頭，
　　像似很高興發現我們有共通點一樣。

　『我以為這種東西只有我喜歡吃，
　　想不到你也一樣呢！』

　　她笑的很燦爛，我也是，
　　因為她是我認識的朋友當中，
　　第一個喜歡吃蚵仔煎的，
　　而小玲不敢吃蚵仔，
　　她說蚵仔裡面有大便，
　　死都不吃。
　　飽食一頓後我們離開了美食街，
　　走出了大立，
　　雖然是假日，
　　不過因為雨的關係所以感覺冷冷清清的，
　　我跟她也沒繼續逛下去的念頭，
　　因為當時高雄可以玩的地方真的不多。

　「回家吧！下雨天有點掃興。」

　『嗯嗯！』

　　達成共識後我們一起朝站牌走去，
　　我們所坐的公車路線一樣，
　　所以搭同一班車，
　　只是等車的地方沒有遮雨的東西，
　　而她又只穿一件薄外套，
　　於是我把我的外套脫下來包住她，
　　還幫她擋風。

　『你不冷嗎？』

　　外套包住她之前她開口問了我。

　「很冷。」

　　真的很冷。

　『那為什麼還給我外套？
　　我又不是小玲。』

　　她有點迷惑的問道，
　　我想了想，給她我的答案。

　「因為你是女生。」

　『但我不是個漂亮的女生！你幹嘛對我這麼好？』

　「因為..」

　　我頓了會，想整理一下思緒再去說服她，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她好，
　　就像某些時分，你會突然的很想做一件事。

　「因為妳也喜歡吃蚵仔煎。」

　　因為沒有因為，
　　所以我胡謅了一個藉口，
　　而她聽完後只是甜甜的笑了下，
　　然後任由我把外套包住她，
　　那一刻，應該就是愛神造訪的時候。

那天出遊結束後，
　　有好一陣子我跟安安他們都沒有再出去玩，
　　一來上高中後我的生活作息還沒穩定，
　　二來我參加了社團，
　　而且頗受學長的青睞，
　　學長告訴我只要努力點，
　　將來我可以當上社長。

　　過了三個禮拜左右，
　　我跟同學約好一起去瑩瑩的學校打籃球，
　　我並不是特地想去找她，
　　純粹是個性太隨和的關係，
　　再者那天是禮拜天，
　　沒有一個正常的學生沒事情會跑去學校的吧！

　　由於她們學校是私立學校有門禁，
　　所以我是由同學帶領，
　　翻過不算高的圍牆才能順利潛入，
　　進去後我跟同學大搖大擺的走到球場打籃球，
　　同學還跟我說看到鳥要自然一點，
　　鳥是什麼？就是會叫的九官。（教官）

　　在打了半個小時之後，
　　我看到有二個女生出現在球場的另一頭，
　　而其中一個就是瑩瑩，
　　當時我真的有點愣住了，
　　我說過正常人應該不會在假日跑到學校，
　　所以她如果不是有事，
　　就是不正常。

　　當她們走到附近時我剛好打完一場，
　　她把她同學拋棄在一旁，
　　走過來跟我寒暄。

　『你怎麼進來的？』

　　她笑著問我，我給了一個爛回答。

　「被車子撞進來的。」

　　我的幽默感在那時候發育的應該不是很完全。

　『媽媽說不能說謊。』

　　她給我一個甜甜的笑容，
　　然後搬出媽媽經來對付我，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家用媽媽經以牙還牙。

　　第一次烤肉的時候我跟她說過：「媽媽說不能浪費食物」。
　　那次她吃了我親手烤的玉米。

　　第一次出遊的時候我跟她說過：「媽媽說餓肚子是壞小孩」。
　　那次她跟我一起去吃蚵仔煎。

　　那這次呢？

　　在我思索該怎麼接話的同時，
　　場上的隊友幫我接完了話，
　　因為比賽要開始了，
　　於是我們用笑容結束對話。

　　這是我第一次對她有感覺，
　　什麼感覺？
　　稱不上戀愛的感覺，
　　我只想跟她說說話，
　　或是陪在她身邊。

　　繼續比賽時我以為她會走人，
　　但意外的她沒有，
　　另一個女生跟她說了些話然後一個人朝旁邊的建築物走去，
　　而她坐在籃球架下，看著我。

　　也許是我常常會有意無意就偷看她幾眼，
　　所以在搶籃板的時候我被架了一個拐子，
　　當場倒地，而且湊巧的倒在她前面，
　　而她先是把我拉到場下，
　　然後用手指輕輕的按了我的嘴唇，
　　告訴我流血了。

　「我落紅了。」

　　雖然很痛，不過我故作無恙的說道，
　　瑩瑩笑了笑，圍在旁邊的球友也笑了笑，
　　氣氛和緩了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被架拐子沒揍人，
　　如果是國中時期的我，
　　現在應該正跟那個人扭打在地上。

　『你看你，這麼不小心。』

　　我找人替補之後，
　　她從胸前的口袋拿出一條手帕遞到我眼前，
　　我退卻了，
　　因為在我的刻版印象中手帕等於一大堆用過的衛生紙，
　　他可以擦汗ˋ擦鼻涕ˋ擦很多東西，
　　只差不能擦屁股。

　『乾淨的，沒用過。』

　　她聲明後我笑了笑，
　　任由她幫我把嘴邊的傷口擦了擦，
　　而在她幫我擦的同時，
　　我也靜靜的端詳她，
　　端詳不再是灰色地帶的她。

俗話說的好：「女大十八變」，
　在近一個月沒看見她，
　這次再看到她我覺得她變了很多。

　我大學的好朋友ㄚ廷曾經跟我說過「女生成長理論」，
　他說女生一直到國中畢業前看起來都嫩嫩的，
　只有少數會懂得裝扮，
　一來國小到國中生理還沒發育成熟，
　二來國中生通常剪短髮。

　而上了高中之後到大學畢業前又是另一個成長階段，
　這一期的女生會開始注意外在，
　還會開始學習化妝ˋ保養，
　因此會更有女人味。
　而出社會後的女生又是另一個階段，
　化妝對她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
　花在服裝跟保養品上的錢也不可勝數，
　ㄚ廷還給她們一個封號，
　叫「麵粉怪」，
　以突顯她們臉上跟身上的保養品。

　言歸正傳，
　上高中後的她已經開始懂得裝扮，
　跟我烤肉時看到的她明顯地有所差距，
　而在靠的那麼近的情形之下，
　我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水味，
　視線也被她那粉紅色的唇給聚焦，
　我有點不之所措。

『這條手帕給你，下次見面你再還我。』

　幫我止完血後，
　她把手帕放到我手心上，
　然後笑著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把手帕收了起來，
　然後跟她坐在場下淺淺的聊起天來。

「你今天來學校幹嘛？」

『來佈置教室ㄚ。』

　她很輕鬆地說道，
　相對之下我卻有點緊張。

『你爬牆進來的對不對？』

　ㄜ～～還是被發現了。

「嗯嗯。」

『下次進來時小心點喔，
　不要摔傷了呢！』

　她像個媽媽一樣叮嚀著我，
　我雖然不喜歡被叮嚀，
　但這次卻有點高興。

「妳..妳變了好多。」

『有嗎？你也變了不少啊！』

「我哪裡有變？」

『變得比較謙虛了。』

「我之前很自大嗎？」

『只是有點跋扈，不管怎樣，我喜歡你這樣的改變喔！』

　她笑了笑，我也笑了笑，
　雖然她剛剛的話有指責我的味道，
　不過我一樣無法生氣，
　這種情形就好像有被虐癖的人被虐待狂虐待一樣，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後來聊沒有多久她同學就回來了，
　於是我跟她就分開，
　我留下來繼續打了幾場的球，
　她回去佈置她的教室，
　而我開始對她真正有感覺，
　就是在這個時刻。

『瑋哥哥，菜來了喔，不要再發呆了。』

　　物是人非，舊情難忘，
　　珊珊的呼喚把我從回憶裡拉了回來，
　　我笑了笑把衛生筷拿了起來，
　　嚐了一口蚵仔煎的味道。

　『好吃嗎？』

　　我聳了個肩，示意差不多。

　　我總認為回憶就像一杯放在太陽下的糖水，
　　一開始滿滿的，
　　時間久了只剩下糖的結晶，
　　水分都被蒸發掉，
　　只有最真的部分才能得以保留。

　　所以對我來說蚵仔煎的味道也許有萬種風情，
　　但那都是水分，
　　而最重要的糖是裡頭所隱藏的那股思念，
　　那段情。

　「今年瑩瑩的生日你打算怎麼過？」

　　用餐時我習慣找話題聊，
　　我不是個會靜靜吃完一頓飯的斯文男生。

　『那時我應該會在加拿大吧！我會摘一些楓葉給姊姊，
　　假如楓紅的話。』

　「如果楓不紅呢？」

　　她猶疑了一會，也聳了個肩，

　『那你打算怎麼過？』

　「去看夜景吧！去年去了陽明山，今年想去台中港。」

　『為什麼要去看夜景？』

　「因為我答應過她，每年生日都要陪她去看夜景。」
　　我答應過她有一天要帶她去東京鐵塔看夜景，
　　我答應過她要上陽明山看夜景，
　　我答應過....

　　我答應過要陪她一輩子！

【蒲公英的天空　３　】

　　如果我愛妳，而妳也剛好愛我，
　　那麼這是緣分還是幸運？

　　如果我愛妳，而妳不愛我，
　　那麼這是命運還是捉弄？

　　如果，真有如果，
　　我願意用所有的幸運，
　　換一場捉弄。
　　付完了帳，我跟珊珊再度回到街道上，
　　我騎著瑩瑩的車，
　　在珊珊的指引下漸漸離開了市區，
　　說真的其實我很討厭城市的擁擠感，
　　但它給的便利性，
　　又是我這個懶人所難以抗拒的。

　　有句老話說：「成功的男性背後，一定有個偉大的女性。」，
　　這點我十分的認同，
　　雖然我並不成功，但我卻可以體會，
　　因為當我住在家裡的時候，
　　老媽會是那個偉大的女性，
　　我在「生活起居」這門課上一直是個留級生，
　　永遠都不會畢業，
　　我不是個很會照顧自己的人。
　　而在我高一上不久搬到高雄市住宿時，
　　生活真的是一團亂，
　　襪子永遠少一隻，
　　每天總是不固定時間吃飯，
　　房間從來沒有乾淨過，
　　衣服總是不知不覺的在床上堆成一座山，
　　還有洗髮精用完了，
　　卻不知道該買哪一種牌子的。

　　這些情形一直困擾著我有一個多月之久，
　　直到我跟瑩瑩開始交往後才一掃而空，
　　她接替老媽成了那個偉大女性，
　　我的高中生涯，也因為她而開始多采多姿。

　　從那次打球偶遇之後，
　　過了不久我就搬到高雄的阿姨家住，
　　住所離瑩瑩家只有幾百公尺的距離，
　　而且介於她家跟她學校之間，
　　於是每天早上我騎腳踏車上學時，
　　有時候會在路上遇見她，
　　我偷偷給她取了一個「早安女孩」的外號。

　　雖然偶爾會在路上遇見她，
　　不過我跟她從沒說過早安，
　　也沒停下來寒喧，
　　微笑一直是我們溝通的語言，
　　而小玲跟安安他們也因為環境的關係跟我漸漸沒聯絡，
　　我的心慢慢的被她的微笑給盤據。

　　每次看完她的微笑，
　　在接下來的路程裡我腦子只會被一個問題給塞滿，
　　就是「她對我是怎樣的感覺」？
　　我承認自己對她有好感，
　　但她呢？
　　也許她只當我是個朋友，
　　微笑只是她的禮貌，不是暗示。

　　如果長期處在這種情形下，
　　也許有一天我會騎車騎到一半腦袋爆裂，
　　因為想太多，
　　幸好過不久安安他們又找我們出去玩，
　　讓我跟她繼續有相處的機會，
　　也讓我確定她的微笑不是禮貌。

　　十月的第一個禮拜天夜晚，
　　我跟瑩瑩在火車站前的麥當勞相見，
　　那天晚上的她看起來很迷人，
　　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晚安。』

　「晚安。」

　　沒想到在早上相遇的我們，
　　第一句說的話會是晚安。

　「妳要去訂什麼東西呢？」

　　前一晚打電話跟她約地點時，
　　她告訴我要去訂東西，
　　當時我並不知道隔天就是她的生日，
　　而這場聚會也是為了慶祝她生日而辦的。

　『蛋糕。』

　　她把耳際的髮絲輕輕的撩了一下，
　　有點雀躍的回答我，
　　我問完要去的地點後才跟她上路。

　「晚上出門妳爸爸不會管嗎？」

　　騎上中山路後我問了她，
　　她想了一會，才緩緩的回答我。

　『會啊！但我有理由呢！』

　「什麼理由？」

　『秘密。』

　　她嬌笑了一聲，躲避我的問題，
　　我沒繼續追問下去，改找其他話題跟她聊，
　　只是她的秘密太多了點，
　　到達蛋糕店前，
　　她一共給了我五個秘密，
　　而我內心其實也擁有一個秘密，
　　只是這個秘密在三個禮拜後才解除封印。
進去蛋糕店之後，
　　我跟瑩瑩到了櫃檯，
　　我只知道她要來訂蛋糕，
　　其它的事一概不知。

　『你覺得什麼口味的比較好呢？』

　　原本以為只要站著等她就好，
　　誰料她問了我的意見。

　「冰淇淋蛋糕比較好。」

　　我很喜歡吃冰淇淋蛋糕，
　　只是一想到小玲生日當天被冰淇淋蛋糕砸的場景，
　　就有點不是滋味。

　『笨蛋，我是問口味，不是問類型！』

　　她溫柔的責備了我，
　　我笑了笑，然後更正我的答案。

　「我指的是冰淇淋口味的蛋糕，像冰淇淋汽水的觀念一樣。」

　　其實我喜歡吃的是香草跟薄荷巧克力，
　　但在她面前我想表現的完美一點，
　　所以硬是ㄠ了這個答案。

　　男生在喜歡的女生面前總會追求完美，
　　或者換句話說－－愛面子，
　　這點聽我動物系的朋友說是天性，
　　他說雄性動物在求偶時會盡量顯示自己的優點，
　　而隱藏缺點也是一種顯示優點的方法。

　『老闆，那就冰淇淋口味的冰淇淋蛋糕好了。』

　　她說話永遠不疾不徐，
　　好像她的內心永遠都是平靜的，
　　個性毛躁的我，
　　也緩緩的適應她的步調。

　　老闆聽完她的要求後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
　　然後立刻換上職業性的笑容答說沒這種口味的，
　　每次看到這種笑容我的內心總會宇宙大爆炸，
　　如果要用漫畫來表達，
　　那一刻的我不是拿著機關槍在街上掃射，
　　就是拿著鐵鎚一直猛敲戴著安全帽的老闆的頭。

　　明明就不高興，為什麼還要笑呢？
　　我不滿意的是這件事，
　　那讓我覺得很假，
　　雖然這種笑容是社會的產物，
　　但那時的我沒辦法接受，
　　就像某些人無法接受一夜情的觀念一樣。

　『再給點意見吧！ㄚ瑋！』

　「香草。」

　　那是她第一次叫我「ㄚ瑋」，
　　也是我第一次摸她頭的時候，
　　而她的叫法，跟我的摸法，
　　後來成了一種習慣，
　　我喜歡摸女孩子的頭就是從這一刻開始。

　　訂完了蛋糕我跟她緩緩的走到街上，
　　安安他約我們九點在ＫＴＶ唱歌，
　　這時候離九點還有一個多小時，
　　我跟她一起靜靜的站在行道樹下，
　　我在找適當的台詞，
　　她應該也是。

　『喂！你真的想去唱歌嗎？』

　　靜了一會她首先打破沉默，
　　我搖搖頭，我唱歌不好聽，
　　而且我害怕看到小玲，
　　我怕看到她之後，我的心會產生變化。

　『那我們去新堀江逛吧！』

　　我想了會，然後點點頭，
　　再到一旁的公共電話ｃａｌｌ安安，
　　告訴他我們二個不去了，
　　而這時候有個老婆婆走到我身邊跟我兜售口香糖，
　　我拒買，而瑩瑩卻買了二條白箭。

　「妳幹嘛買？」

　　老婆婆走後我不解的問她，
　　一條白箭賣２０元，
　　比搶劫還好賺，
　　而且在我的觀念裡這些人多半在裝可憐，
　　博取同情。

　『為什麼不買？』

　「因為太貴了啊！」

　『是很貴，但我買的不是口香糖，也不是同情，是溫暖。』

　　瑩瑩和緩的說道，
　　原本微怏的我在不知不覺間怒氣全消，
　　我無法對她發脾氣。

　「溫暖？」

　『你給老婆婆人性的溫暖，也給自己買了一份良心。』

　　聽完她的話我愣了會，
　　這幾秒間我的心裡似乎有某些東西被醞釀開來，
　　又似乎我好像體會了什麼，
　　卻又不知道我體會到什麼。

　『ㄚ瑋，答應我，不要讓溫暖在社會消失。』

　　她認真的央求著，我點了頭，
　　然後從她手中接過那一片白箭，
　　第一次品嚐溫暖。
離開蛋糕店後，
　　我載著瑩瑩朝新堀江出發，
　　新堀江在高雄的地位有點像台北的西門町，
　　或是台中的逢甲商圈，
　　是一般人逛街的好去處。

　「去堀江妳都買些什麼呢？」

　　路途中我繼續找話題維持我們的互動，
　　而她對於我的問題都會有所回應，
　　當然秘密也是其中一種。

　『我沒去過，這是我第一次去。』

　　她一樣平靜的回答，
　　我笑了笑，以為她在開玩笑，
　　連我住鄉下的人都去過堀江，
　　她住在市區的人怎麼會沒去過呢？

　『我是說真的呢！我真的第一次去喔！』

　　面對我的微笑，她再度強調了一次，
　　我的態度也由肯定轉為懷疑，
　　因為我不覺得她會騙我，
　　也許她真的沒去過堀江，
　　就像不是每個人一定都看過太陽一樣，
　　瞎子就看不到。

　「那妳怎麼會想去呢？」

　『因為我想跟你一起去。』

　　她很輕鬆的回我這個問題，
　　我卻沉重了起來，
　　因為我開始尋找這句話的暗示。

　　也許她只是隨口說說，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我無法把這個回答一笑置之。

　「對了，妳每天早上都走路上學嗎？」

　　為了緩和自己的情緒，
　　我又提了一個話題，
　　希望藉由這個話題把之前的困惑給蓋過。

　『嗯嗯！家離學校很近，我又不會騎腳踏車，只好用走的。』

　「用走的不會累嗎？」

　『不會呢！我走路很慢很慢，不用花太多力氣。』

　　走路慢不會花很多力氣？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
　　不過慢慢地走的確比快步走輕鬆不少。

　『ㄚ瑋，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

　　是特別，不是奇怪。

　「不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模式。」

　　她嬌笑了一聲，似乎很滿意我的答案。

　『那你的生活模式是怎樣呢？』

　「我不知道。」

　『像風一樣。』

　「嗯？」

　『我覺得你像風。』

　「為什麼這樣認為？」

　『秘密。』

　　這是她今天所保留的第七個秘密，
　　而這些秘密的答案，
　　在她的日記本裡很詳盡的陳述著，
　　這也是後來我叫「風兒」的原因，
　　因為這個秘密的答案是這樣寫的：

　『風不曾停留過，只是愛嬉戲。』
騎了近五分鐘左右，
　　我們來到新堀江附近，
　　自從大統百貨（五福店）發生火災之後，
　　這一區的商圈日益縮減，
　　只剩新堀江還屹立不搖。

　　我把車騎到附近的騎樓下，
　　然後跟瑩瑩一起緩緩的走進人潮中，
　　而手帕的圖像，也在這一刻浮上腦海。

　　上次打球受傷她借我手帕，
　　昨晚打電話約地點時她提醒我記得要還她，
　　而今天早上我找遍了整個宿處才發現它的蹤影，
　　只是已經變成抹布了，
　　於是我決定說謊，儘管說謊是不對的行為。

　『我的手帕呢？』

　　原本我以為她會忘記的，
　　但停車的附近有一家小攤子，
　　上頭擺的正是圍巾帽子手帕之類的東西，
　　剛好提醒她這件事。

　「被風吹走了。」

　　我撒了謊，她皺了下眉頭，繼續問道。

　『什麼風呢？』

　　我愣了幾秒，我的幽默感看來真的發育的很不健全，
　　我以為用「被風吹走了」來代替「忘了帶」是一種開玩笑的說法，
　　可以讓她不繼續追問下去。

　「電風。」

　　說出這二個字之後我們沉默了一會，
　　然後不約而同一起笑了出來，
　　我是在笑我怎麼會說出這麼冷的話，
　　她應該也是，
　　看來我的幽默感應該不是發育不健全，
　　而是發育的比別人還早，
　　因為四年後台灣開始流行冷笑話。

　「對不起，其實我弄丟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這時候的我使用了「虧花寶典」的武功，
　　虧花寶典是什麼？
　　就是我大學死黨ㄚ廷寫的書，
　　聽說練成之後可以腳踏ｘ條船，
　　把女性像神奇寶貝一樣的馴服。

　　這本書聽說不是一般人能練成的，
　　因為開頭第一章就寫著：
　「欲練虧花寶典，務必良心被狗吃」，
　　我想我這輩子應該無法修練成功，
　　而ㄚ廷聽說高中就已經修練完成，
　　發招對象已破百位數。

　　至於我用的這招呢！
　　只是初階武功，
　　招名為「博君一笑賣乖乖」，
　　就是有小錯被發現時，
　　可以先哄女生開心，再賣乖承認，
　　通常只要不是很嚴重的罪都可以安全度過，
　　罪的嚴重度因人而異，
　　不過有一條通罪，你絕對不能對你女朋友說：
　「對不起，我腳踏ｘ條船。」
　　那她的腳應該會踏在你的臉上。

　　也許是寶典真的有效吧！
　　瑩瑩只是點了個頭，笑了笑說沒關係，
　　然後跟著我一起朝商區前進。

　「人很多，很適合妳的步調。」

　　她走路有點小慢，
　　輕輕的，似乎真的不用力氣。

　『你喜歡逛街嗎？』

　　她微微笑了下，
　　然後盯著我的眼睛問道。

　「算喜歡。」

　『怎麼說呢？』

　「跟一般男生比起來，我是愛逛街的，
　　但跟一般女生比起來，我是不愛逛街的。」

　『那如果跟我比起來呢？』

　　我靜了幾秒，
　　然後才看著她的眼睛回道：

　「我不知道，因為妳不是一般的女生，妳很特別。」

　　她笑了下，沒多作聲，
　　而我原本以為她會問我怎麼個特別，
　　意外的她沒問。

　　我在想如果她問我怎麼個特別，
　　我也許可以趁機跟她告白，
　　或是給她暗示。

　　在人群裡走著走著，
　　時間也不知不覺的流失，
　　這段過程裡聊了些什麼，
　　做了些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只知道有她陪伴，逛街會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就像吃著有魚鬆的白米飯一樣，
　　那是一種幸福。
逛完新堀江一樓後，
　　我跟她走上鐵製的階梯，
　　來到第二層，而這層有間很特別的店，
　　只要去過新堀江的人應該都會有印象，
　　裡頭有間情趣用品店。

　　記得國三安安生日時我跟小成一起來這買禮物，
　　當時買了一條四角褲，
　　上頭印有安全第一的字樣，
　　而小成生日時我跟安安也來這買禮物，
　　買了一副撲克牌，裡頭有４個套套，
　　而國三我生日時也收到一個禮物，
　　我收到一個小娃娃，壓一壓她還會發出叫聲。
　「有想買的東西嗎？」

　　逛了那麼久她都沒買東西，
　　而安安告訴我她爸爸的存款有八位數，
　　她一個月零用錢一萬，
　　所以我覺得她應該比一般女生還會買東西。

　『我想買一件毛衣呢！冬天快到了。』

　「高雄應該不會冷到要穿毛衣吧！」

　『我很怕冷，比一般人還怕。』

　　她眨著眼輕輕的說道，
　　我點點頭四下看了看，
　　想幫她找有在賣毛衣的店家。

　「那邊有一家，去看看吧！」

　『嗯嗯！』

　　走進那間小店之後一個服務小姐就朝我們走過來，
　　職業性的微笑看起來很像黑人牙膏上的標誌，
　　而瑩瑩在她還沒靠近前，
　　就先開口說我們要自己看就好，
　　於是我們的耳朵清靜不少。

　『你喜歡藍色對吧！』

　　她挑了一件藍色的毛衣給我看，
　　貧窮的我知道這裡的東西很高檔，
　　不是穿「土地公牌」長大的我能穿的。

　「不喜歡這樣的款式。」

　『是嗎？那你的眼睛為什麼一直盯著它看。』

　「因為它放在最上面。」

　　瑩瑩認真的看了我一眼，
　　彷彿在確定我有沒有說謊，
　　我故意把眼睛睜大看著她，
　　然後笑了笑，輕輕的摸了她頭一下。
　「你喜歡什麼顏色的呢？」

　　她把衣服放回原位後，
　　換我開口問道，
　　她側著頭想了會，
　　才伸出食指比著一件黑色的毛衣。

　「黑色？」

　　我想起小玲生日時，
　　她在陽台跟我說三種顏色的情景，
　　當時的她是灰色，
　　而現在的她是白色。

　『我喜歡深色系，看起來比較有安全感。』

　　我對色彩學沒研究，
　　不過倒是沒懷疑她的話，
　　因為無論是星座或是血型，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見解。
　　後來她買下了食指比的那件毛衣，
　　花了７００元，
　　以當時的泡麵價格來算可以買７０包維力炸醬麵，
　　夠我吃２３天。

　　買完毛衣我跟她繼續逛了一會，
　　然後就離開人群，
　　緩緩的朝車子的方向走去，
　　我覺得她跟我在逛街的原則上很像，
　　在開始逛街前會先想好今天要買什麼東西，
　　等到買完了，就會失去繼續逛的動力，
　　而且如果要買的東西是毛衣，
　　絕對不會走去鞋品店。

　「已經九點多了，我送妳回家吧！」

　『嗯嗯！』

　　其實我不想讓她那麼早離開我的，
　　只是我找不到理由讓她留下來，
　　畢竟我跟她名義上還是朋友的關係。

　『ㄚ瑋！你住的地方有電話嗎？』

　　跨上車前她忽然開口問我，
　　我吃了一驚，
　　因為女孩子主動跟男生要電話，
　　有點奇怪，
　　而且她是第一個跟我要電話的女生。

　「有ㄚ！左手借我。」

　　她乖乖的伸出左手，
　　我從包包裡拿出一隻藍色的原子筆，
　　然後在上頭留下７個數字，
　　而她的皮膚很白很嫩，
　　就像初生嬰兒一樣，
　　到現在我還沒遇過皮膚比她好的女生。
送她回家後，
　　我也在月光的陪伴下回到宿處，
　　而回家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澡，
　　也不是睡覺，
　　而是確定電話有沒有掛好，
　　我期待她打電話給我。

　　守了一個晚上電話一共響了２次，
　　但都不是她打來的，
　　是社團的朋友打來的，
　　這時候的我在演辯社裡打滾，
　　而目標是公關這個職位，
　　所以我的電話比一般人還多。
　　等了四五天結果她都沒打電話給我，
　　讓我又開始懷疑了起來，
　　逛新堀江的那個夜晚，
　　我肯定她對我有好感，
　　而分別之後的這幾天來，
　　那份肯定的感覺就像入冬之後的大地一樣，
　　逐漸凋零。

　　於是我每天就過著杞人的日子，
　　在「她愛我」與「不愛我」這二種思緒下折騰自己，
　　直到一個禮拜後我才下定決心要追她，
　　把我的心意跟她說，
　　我不想像國中暗戀小玲一年多一樣，
　　我想擁有確確實實的愛情，
　　儘管失戀也無所謂。

　　決定要追瑩瑩之後我發現其實問題更大了，
　　因為我跟她之間的交集比蔣公的頭髮還少，
　　而且我追女生的經驗值只有一，
　　可以說是情場新手，
　　那我到底該採取什麼行動呢？

　　常找她出來約會？
　　那她媽媽應該會報警說我誘拐少女，
　　要安安幫我說？
　　他應該會給我一根中指，
　　還是早上騎車看見她時學蠟筆小新問她：
　「嗨！那邊的小姐，你喜歡我嗎？」
　　這樣的話她應該打死也會裝做不認識我，
　　那到底該怎麼辦呢？
　　苦思不解的我最後還是打了通電話給安安，
　　畢竟他經驗豐富。

　『不敢開口的話，寫紙條跟她說不就好了。』

　　這是安安教我的，
　　而他知道我想追瑩瑩時，
　　替小玲嘆了一口氣，
　　也替我嘆了一口氣。

　『其實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你對愛情的敏感度真的很差。』

　　說完這句話他就掛斷了，
　　留下我思索那二個嘆息聲的意義，
　　而這二個嘆息聲一直到幾年後我才想通，
　　原來我真的很笨，
　　因為小玲其實暗地裡也喜歡我，
　　而瑩瑩也喜歡我，
　　第一個嘆息聲是感嘆我跟小玲應該有機會在一起的，
　　第二個嘆息聲是無奈，
　　因為瑩瑩喜歡我，所以追她其實不用方法，
　　只要開口就好。
聽完安安的建議後，
　　我又掙扎了好幾天，
　　這種心情就像在玩高空彈跳一樣，
　　很難跨出那一步，
　　於是折騰了幾天我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她，
　　準備約她出來，向他表白。

　「好久不見喔。」

　　我說話的聲音有點發抖，
　　還好現在是冬天，
　　她應該不會懷疑，
　　就算懷疑我也可以跟她說我有「間歇性癲癇症」。

　『是你啊！嘻嘻！』

　　她輕輕的笑了一下，
　　我也放鬆了不少，
　　只是一想到表白的事，
　　整個人彷彿就飛到北極似的，
　　又開始顫抖。

　「明天晚上妳有空嗎？」

　『幾點？』

　「七點..ㄜ..七點半。」

　　我臨時想到我得提早一些時間去，
　　這是緊張下衍生出的想法，
　　如果我很冷靜，
　　一定可以想到約七點，
　　然後六點半到就好。

　『嗯。』

　「那我在你家附近的武廟茶枋等妳喔，不見不散。」

　『嗯。』

　　講完地點我就掛斷電話了，
　　然後鑽進棉被裡把自己包住，
　　在床上滾來滾去，
　　還不小心撞到頭。

　　冷靜下來後我回到書桌前，
　　然後把準備好的情書拿出來，
　　可能是我從小電視看太多，
　　所以才會有寫情書這種白癡的舉動出現，
　　又或許是時代的轉變真的太快了，
　　從瑩瑩之後，
　　我週遭的朋友包括我自己，
　　都沒寫情書去追過女生。

　『都什麼年代了，還寫情書，你以為你是藤井樹啊，可是你又不住日本。』

　　這是我大學馬吉損過我的一句話，
　　他交女朋友從來不用寫情書，
　　因為他說他的嘴是自動開鎖器，
　　可以解開任何女生的心防，
　　不需要藉由情書的浪漫去敲開女生的心防，
　　而且他還說辣妹通常不看情書，
　　因為這樣才辣，
　　我則認為那是因為她們看不懂，
　　就像我永遠看不透台灣的政治一樣。

　　拿出那封情書後，
　　我再仔細的檢查了一遍，
　　確定我沒寫錯字才放心，
　　而這封信只有短短的五個字，
　　因為我的文筆真的很不好，寫不出好情書，
　　這點從我讀自然組可以得到驗證。

　「我想照顧你。」

　　這是信上面的話，
　　很簡單，而且有轉還的空間。

　　如果她不肯當我女朋友，
　　我還可以ㄠ成當她乾哥哥，
　　因為哥哥照顧妹妹是天經地義的事，
　　當然我的照顧不是日本Ａ片裡那種照顧。

　　而這封情書後來也被我收在日記裡，
　　還寫了一段話來表揚它。

　「好照顧，照顧的奧妙之處，是可以隱藏在情書當中，
　　隨口可得，如果被發現還可以硬ㄠ來裝瘋賣傻，
　　就算被對方發現了也奈何不了你，
　　真不愧為所有詞藻之首。」
隔天晚上七點，
　　我準時到達武廟茶坊，
　　由於太緊張的關係，
　　我本來想點奶茶卻點成了紅茶。

　　至於為什麼我會挑這家店來跟瑩瑩表白呢？
　　因為瑩瑩是個路癡，
　　而這家店在她家樓下附近，
　　她比較不會迷路。

　　就這樣等了五分鐘之後，
　　我看到瑩瑩走了進來，
　　我差點吐血，
　　原來她不但是路癡，
　　記性也很不好，我明明跟她約七點半的。
　　這下子問題來了，
　　我原本以為早半個小時來還可以先熟悉環境，
　　順便模擬一下告白的情景，
　　可是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把我的計劃搞亂了，
　　我慌了起來。

　　我在想如果這時候我有特異功能就好了，
　　我可以學「賭俠」中的星爺一樣把二手伸到太陽穴附近，
　　再不停的晃動說道：「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疑？你怎麼也早到呢？』

　　瑩瑩踩著無聲的腳步朝我走了過來，
　　還輕輕的撩了一下耳邊的髮絲，
　　從容不迫的對我問道，
　　而我由於太緊張所以開始「比比搓」。

　「晚安。」

　　勉強吐出這一句話，我的笑容應該很僵硬才對。

　『奶茶，謝謝。』

　　她跟服務生點了一杯奶茶，
　　而我的紅茶這時候剛好送上來，
　　我吸了一口，藉以緩和緊張的情緒。

　『你很冷嗎？不然怎麼一直發抖。』

　「嗯ㄚ，裡面冷氣太強了。」

　『可是這家店沒開冷氣耶！』

　　ㄚ咧！

　「ㄜ....月亮好大。」

　　我笑了笑打算矇混過去，
　　她也笑了笑，表情看起來有點賊，
　　好像她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

　『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呢？』

　「沒事。」

　　沒事才怪。

　『真的沒事？』

　　她瞪了我一眼，眼睛大大的她看起來很可愛，
　　這下又讓我想起她說過的話，
　　白灰黑三種人的事。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
　　現在的她是白色，而且還是很白的白色，
　　而我，是灰色，跟她是不同境界的，
　　有句老話說「賴蛤蟆想吃天鵝肉」，
　　指的應該就是當下的狀況。

　　於是我開始猶豫起來我到底該不該跟她表白，
　　因為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之前因為被情感沖昏了頭所以沒想過這個問題，
　　而現在，我開始正視彼此間的差距。

　「妳有戀愛過嗎？」

　『嗯？』

　　她眨了一下眼，想了一會才點點頭。

　「那你覺得戀愛是怎樣的感覺？」

　『像奶茶一樣，甜甜的，你呢？覺得是怎樣的感覺？』

　「像紅茶一樣，甜中含苦。」

　『戀愛會苦嗎？』

　「會，雖然戀愛的本質是甜的，但它本身會因為太多的外在因素干擾，而變

　　的有點苦。」

　『也許吧！不過目前為止，我嚐到的戀愛還是甜的。』

　　她聳了個肩，輕鬆地笑著說道，
　　而我也放鬆了不少，可能受到她的影響。

　「對了，這個給妳。」

　　就在這一秒，我從口袋裡拿出了情書，
　　放在桌面上然後推到她前面，
　　她有點驚訝，不過還是笑了笑把它打了開來。

　『嘻嘻！』

　　這是她看完後的第一個反應，而我已經石化了。

　『沒話對我說嗎？』

　　她把紙條摺了起來，收進口袋裡，再輕鬆的問道。

　「ㄜ....你願意當我女朋友嗎？」

　　真是白癡的問句，太直接了點，不過也來不及後悔了。

　『那以後就麻煩你照顧我囉！』

　　懸在心上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只是我沒想到她的回答也那麼直接，
　　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安安暗地裡幫了我一個忙，
　　他已經打電話跟瑩瑩說過告白的事了，
　　而我被蒙在鼓裡，
　　不過無論如何，
　　這是我們戀愛故事的第一章，
　　在１９９６年的１０月１９日。
騎出台南市區後，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綠色的田野，
　　對於生長在鄉下卻長期處在城市的我來說，
　　那是屬於童年回憶的一部份，
　　就像我小時後常常看到爸爸打媽咪一樣。
　　記得有一次媽咪被爸爸追到街上打，
　　而我跟姊姊只能躲在角落窮緊張，
　　無法幫媽咪什麼忙，
　　接下來映入眼簾的，
　　是媽咪的頭被抓住然後不停的撞擊柏油路，
　　從此頭痛的習慣就一直跟著媽咪，
　　而我，也因此不動手打女生，
　　因為當我想揮手時這個畫面就會浮上腦海，
　　然後我會心酸，下不了手。

　『瑋哥哥，你騎錯路了喔，前一個路口應該右轉。』

　「嗯？喔。」

　　由於看到田野想起小時候的事，
　　我的精神有點恍惚，
　　沒聽清楚珊珊的指示。

　『你總是那麼迷糊，一點都沒變。』

　　珊珊嬌笑了一聲，
　　我也乾笑了一聲，
　　我不是迷糊，只是常常發呆，
　　還有很容易睡覺，
　　這點從我常常騎車騎到睡著，然後摔傷可以得證。

　　由於鄉間小徑沒什麼車，
　　所以我直接迴車，
　　珊珊卻說要跟瑩瑩投訴我不遵守交通規則，
　　而且還是騎她的車。
　　面對她的調侃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沒多作聲，
　　因為她不知道我跟瑩瑩從第一次約會後，
　　每次騎車出遊沒有一次遵守過交通規則的。

　「交通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燈不轉車轉，車不轉人轉。」

　　這是我跟瑩瑩說過的話，
　　用來說服她闖紅燈其實無傷大雅。
　　騎回正確的路後我們繼續在灰色的天空下前進，
　　這時候一個困擾我已久的問題又跑上腦海，
　　讓我陷入後悔與無奈的漩渦裡頭。
　「如果我沒有跟瑩瑩交往，那她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呢？」

　　就像剛剛騎錯路一樣，
　　如果我騎錯路，就可能到不了目的地，
　　如果我沒跟她交往，她可能就不會離開，
　　她會有屬於她自己的人生，
　　那麼，也許錯在我不該認識她，
　　是我害她的。

　　我多希望當年的我沒去澄清湖烤肉，
　　但我又不願意抹去跟她的種種回憶，
　　那麼，
　　我該後悔嗎？又或者我該自私嗎？
　　這個問題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啊！

【蒲公英的天空　４　】

　　愛情的傷，只有愛情的藥能解，
　　時間的流，只有孤單的心能懂，
　　當傷痛隨著時光消逝，
　　解的了疑惑，解不了孤單。
　　　　跟瑩瑩正式交往後，我們面臨了許多問題，她的家教嚴，我的生活忙

　　，因此每天睡前的一通電話對我來說是很珍貴的，而且早上我會牽著腳踏

　　車跟她一起走到她們學校，再去上學。

　　　　這樣的戀愛苦嗎？也許現在想想有點苦，但當時的心境確是十分甜蜜

　　的，愛情可以催眠一個人，讓他不自覺的承擔許多包袱卻一樣甘之如飴。

　　　　交往後的第一個禮拜天，是我跟她第一次約會的日子，那天剛好伯父

　　伯母得去應酬，所以瑩瑩可以溜出來玩，說真的，有時候我真的想暗殺掉

　　她父母，因為我覺得她父母是受過訓練的探員，可能是對岸派來的臥底。

　　　　舉幾個例子來說吧！打去她們家的電話如果不是沒人接，就是她們接

　　，瑩瑩在家不能接電話，一定得通過她們的過濾後才能接，還有瑩瑩離開

　　家的時間不能超過十分鐘，她們還會計時，搞不好還會偷偷跟蹤，我懷疑

　　他們是聯邦調查局出身的。
　　　　還有從小到大瑩瑩幾乎沒出去玩過，每天都是放學立刻回家，然後在

　　房裡發呆，例假日也都是在家無聊度過，連兒童樂園都沒去過，所以瑩瑩

　　的路癡可以說是她們造成的。

　　　　或許是很少出遊的關係吧！瑩瑩對這次的約會很感興趣，也很期待，

　　而我對這次約會卻有點提心吊膽，一來我無照駕駛，被抓到得罰一萬二，

　　二來她父母搞不好會突然出現，然後抓我去警察局說我誘拐少女。

　　　『早安，久等了。』

　　　　還在思索問題時她的聲音從後方飄了過來，一股淡淡的香味也隨風而

　　至，她有噴香水。

　　　「早安！」

　　　　我收起心頭上的牽絆回頭跟她問安，然後她輕盈的跳上了車，抱住了

　　我，這一抱讓我心跳暴增到每分鐘破百，臉跟耳朵也紅熱了起來。

　　　『吃早餐了嗎？』

　　　　我搖了下頭，而且努力的想平復害羞感跟緊張感。

　　　『厚～～你答應我每天都要吃早餐的，被我抓到了吧！』

　　　　靠！一不小心洩了底，都是緊張惹的禍。

　　　　由於之前每天都跟她一起上學，讓她發現我沒吃早餐的習慣，所以她

　　就任性的要求我每天一定得吃早餐，而我也答應了她，只是多半陽奉陰違

　　，沒想到這次出了紕漏。

　　　「我有吃啊！我剛剛是在伸展脖子，妳誤會了喔！」

　　　　還好剛剛是用搖頭回答，還有轉還的餘地。

　　　『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

　　　「真的，我可是模範生呢！」

　　　　作姦犯科無惡不作學院的模範生。

　　　『嘻嘻～～是是是，你是模範生。』

　　　　瑩瑩笑了笑調侃我，我也笑了笑把車子發動，然後闖了一個紅燈。

闖紅燈對於一般的機車騎士來說應該都是犯過的，就像每個男生一定

　　幻想過跟誰誰誰翻雲覆雨，一個小路口，沒有警察，沒有來車，很少有人

　　會乖乖的等紅燈，當然如果你心情那天很好也許會有個例外。

　　　　而我騎車的原則是「三不」，三不就是不停小紅燈，不飆車，不按喇

　　叭，當然某些情況下我會允許自己破例，所以闖了這個紅燈對我來說算是

　　很正常的事，誰知道瑩瑩居然有意見。

　　　『你剛剛闖紅燈喔！不遵守交通規則很容易發生危險耶！』

　　　「交通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燈不轉車轉，車不轉人轉。」

　　　『ㄚˊ？』

　　　「剛剛根本沒車也沒警察，你想如果停在那邊等是不是浪費汽油呢？小

　　　　成家是開機車行的，他說停下來等紅燈其實很浪費汽油，就像你開了

　　　　電風扇人卻不在風扇前，浪費能源，所以為了環保，紅燈能不停就盡

　　　　量不停。」

　　　　這一番鬼話當然不會是小成跟我說的，是我自己臨時編出來的，畢竟

　　我可是受了演辯社的訓練，反應跟胡謅的能力當然比一般人強。

　　　『真的嗎？那燈不轉車轉，車不轉人轉是什麼意思呢？』

　　　「紅燈如果不轉成綠燈，那車子可以轉個彎繼續騎，如果你不想轉車又

　　　　不想等紅燈，那只好壯烈犧牲，跟愛車一起在街上翻轉。」

　　　　這時候的觀念是錯誤的，因為紅燈其實也不能右轉，我到台中讀書時

　　就曾經被一個警察糾正過，記得案發現場是這樣的。
　　　『行照，駕照，紅燈右轉，你沒看到我就停在你旁邊是不是？』

　　　　當時的我一臉迷糊的看著他，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紅燈不能右轉，我在

　　高雄騎那麼久都沒事，難道說每個縣市的交通法規都不一樣嗎？

　　　「抱歉啦！我有急事，我阿嬤剛剛摔倒進醫院了，我要趕過去看她。」

　　　　我用「蠟筆小新可愛眼神波」不停地攻擊那個警察，他猶豫了一下，

　　我知道他還存有人性，還沒完全進化。

　　　「我阿嬤已經八十幾歲了，這一摔應該很嚴重的，你要開單就快開吧！

　　　　我還要趕過去醫院。」

　　　　我發現我的演技應該很逼真才對，如果有個路人剛好拿Ｖ８拍下來，

　　也許我會當上影帝也說不定。

　　　『你..你快趕過去吧！記得下次不要再犯了。』

　　　　哈哈哈哈哈，你真是笨耶，這麼好騙，我內心揚起了撒旦的聲音。

　　　「謝謝警察叔叔，我看完阿嬤一定會回來這裡找你的，你不要走開喔，

　　　　記得不要走開喔。」

　　　　最好是不要走開啦！我阿嬤才六十幾歲，現在正在高雄舒舒服服的睡

　　午覺，哈哈哈哈。
　　　　於是我就這樣省了一千八百元，還順便欺騙了一個善良的警察，這個

　　故事後來我跟阿廷說過，他說警察會這麼機車一定都是我們這種人害的，

　　所以他們只好捨棄同情心，一心求業績，拋棄人性本善的觀念，視人人為罪犯。
　　　　回到故事吧！聽我胡謅完之後瑩瑩似乎也被我說服了，在我下個路口

　　又闖紅燈時就沒再發表意見，而當時還沒規定人人得戴個烏龜殼在頭上，

　　所以瑩瑩可以跟我靠的比較近，也讓我發生車禍的機會大增。

　　　『你社團的事忙完的嗎？』

　　　　騎過大順路跟建國路的路口時，她在我耳邊輕輕的送出這句話，我用

　　搖頭當答案，她似乎有點不大高興。

　　　「學長說我交際能力不錯，可以當公關，當社長比較不適合，因為我不

　　　　會板著臉訓話。」

　　　　也就是說我沒有領導的才能，永遠只能當老二。

　　　『當公關不是會更忙嗎？』

　　　「好像吧！不過那是每個社員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

　　　『夢想啊....』

　　　　瑩瑩用嘆息的語調說完這三個字就寧靜了起來，我知道我把她忽略了

　　，忘了我除了課業ˋ社團，還有愛情。

　　　「妳知道嗎？其實我現在很想緊緊的抱住妳，什麼都不去想。」

　　　『笨蛋。』

　　　「我認為從後方擁抱一個人的時候，才是二個人最親密的舉動，因為這

　　　　時候我的心貼在妳的心後面，默默的守護著妳，而且傳送無數的我愛妳。」

　　　　說完這些話之後瑩瑩親了我的左耳一下，而且抱我抱的更緊，那一刻

　　我的心好像被溫柔的呵護著，還有感受到瑩瑩對我的愛，無法用任何文字

　　符號來描述的愛。
騎了幾分鐘我跟瑩瑩來到火車站前，當時火車站前面還有一條紅鯉魚

　　雕像，聽國文老師上課時說過那是高雄市的象徵，而幾年後高雄開始蓋捷

　　運，那條紅鯉魚也被烹來吃。
　　　　把車停在小巷子裡之後我跟她離開了小迪歐，她的動作永遠都是輕輕

　　的，很優雅，跟高雄忙碌的脈動有點格格不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很少

　　出門的關係。
　　　「來過這嗎？」

　　　　走到農特俐前面時我開口問了她，右手比著店裡面。

　　　『沒呢！這是速食店嗎？』

　　　「這是我第一次吃的速食店喔，比麥當勞還早。」

　　　在我的童年印象裡沒有麥當勞或是小騎士這些字眼，只有一個農特俐

　　，或者換句話說，我知道高雄火車站前有一間農特俐，裡面的東西很好吃

　　，而且漢堡很大。
　　　記得第一次去高雄是鄰居的叔叔帶我去的，當時他要去接他未婚妻，

　　然後我纏住他硬是跟了去，最後我們一起在這間農特俐用餐，印象中漢堡

　　很大很大，我吃不完，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漢堡跟薯條。

　　　　過了幾年，麥當勞開始在台灣流行起來，一句句的「麥當勞都是為你
　　」ˋ「麥當勞團聚歡笑每一刻」，佔據了我的小學跟國中生涯，而農特俐

　　也因此逐漸被我淡忘掉，直到國中有一次跟同學來火車站玩，我才想起這件往事。

　　　附帶一提，那間農特俐現在已經倒了，就像二十一世紀一樣，競爭不

　　過其他的速食聯鎖店。

　　　『真的嗎？那我們中午吃這裡好嗎？』
　　　　我聳聳肩，示意無所謂，瑩瑩笑的很開心，然後攀住我跟我一起在火
　　車站前的街道逛了起來，直到中午我們才一起去吃農特俐，二個人並肩坐
　　在一樓的牆邊。
　　　「好吃嗎？」

　　　　我發現東西比麥當勞還貴，還要小，跟印象中不大一樣，不過當年並

　　不是我付賬的，而且小孩子看東西總是比較大，所以可能有誤差。

　　　『很好吃，因為有你陪我吃呢！』

　　　　她一說我臉紅了起來，於是我盯著她猛看，看到換她不好意思。

　　　『幹嘛一直看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你怎麼知道妳臉上有東西？」

　　　『真的嗎？什麼東西？』

　　　「妳過來點，我幫你弄掉。」

　　　　於是她放下漢堡把頭轉過來欺近我，而我很自然的在她臉頰上啄了一下。

　　　「你的臉上有我的唇印，哈哈。」

　　　『厚～～你是壞人，以後不相信你了啦！』

　　　　誘拐成功後瑩瑩紅著臉跟我抗議，我知道她不可能不相信我，就像我

　　知道我絕對忘不了農特俐一樣。
　　　　後來我跟她就在高雄其他據點玩到晚上才送她回家，很幸運的，她父

　　母還沒回來，於是我在巷子口放下了她，然後二個人手拉著手離情依依，

　　直到我狠下心發車離開，這次的約會才畫下句點。

　　　　約會結束後的一個禮拜內我跟瑩瑩的感情逐漸加溫，可是後來一波波

　　的社團活動把我的時間給佔用了，每個禮拜六日我得跟著學長去其他校打

　　比賽，一方面學著怎樣當公關，一方面開始建立人際關係，很扯的是，我

　　跟一個好朋友居然還以一年級的身分去講評一場比賽，後來被學長說我們

　　很勇敢，於是我們在社團的地位開始鞏固起來。

　　　　而在這幾波的活動中我認識了很多女生，可能是雄中的名號比較響，

　　所以很多人都想跟我們打比賽，在這陣子裡我跟二個女生走的很近，一個

　　是鳳新高中的小珍，一個是道明中學的小慧，我承認那時候我是花心的，

　　因為我已經有了瑩瑩，卻還有它想。
　　　　於是我跟瑩瑩講電話的時間慢慢的減少，約會也沒有，唯一比較欣慰

　　的是我還是會陪她上學，偶爾陪她放學，而她一點都不介意我沒時間陪她

　　，反而對我更好，更愛我。
　　　　後來十二月初社團開始競選社長，一共有二方人馬出來競選，學長跟

　　我說這是關鍵，所謂一人得道，雞犬皆仙，他要我選一個比較會當選的去

　　投靠，這樣才有可能當上公關，我忽然發現之前的努力幾乎是沒有用的，
　　如果我支持的人沒選上，那一切都是泡湯。
　　　　學長還翻了社規給我看：新幹部由舊幹部提名，由新任社長決定，意

　　思是說學長可以提出人選給新任社長參考，但最終決定權還是在社長，於

　　是我跟當時一起去講評的夥伴選了一方投靠，然後順利的助選成功，從此

　　演辯社在我們五個人的努力下慢慢的有聲有色，那是我高中生涯最難忘的一章。
　　　　選舉結束後，本來要到下學期才能接任的，但好死不死的是上任高雄

　　公關上了五當山，第二次月考結束時五科不及格，所以只好提前交接給我

　　，於是我開始拓展外交，也因為這樣跟小慧還有小珍接洽更頻繁。

　　　『你今天有吃早餐嗎？』

　　　　聖誕節前四天，禮拜六，一如往常的我跟瑩瑩一起上學（當時沒有週

　　休），她問了我，而我一樣騙她。

　　　『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呢！我很期待呢！』

　　　　她笑的很燦爛，而我卻苦笑了下，因為我之前答應當天要去小慧的學

　　校，她們學校那天校慶，我要去她社團拜碼頭。

　　　「那天你父母會在家嗎？」

　　　　當時還有放假，放行憲紀念日的假。

　　　『他們要去台北過聖誕節，不管我了喔。』

　　　　瑩瑩笑的更燦爛了，只是沒想到那一天也是我們戀情改變的時刻。

　　　「我那天社團有點事，等我忙完再去陪你，好嗎？」

　　　『嗯嗯！你放心去忙吧！就算你只能陪我一秒，我也心滿意足。』

　　　　於是四天後的聖誕節，我出現在瑩瑩的學校，卻不是去找她，而是去

　　找小慧，雖然社團的事並沒有多久就結束了，但我的內心已經被惡魔給佔

　　據，我決定放棄跟瑩瑩的感情，因為我想腳踏很多條船。

　　　『公關第一忌，禁止社團戀愛。』

　　　　這是學長教給我的第一句話，卻被我當狗屁，我想追小珍跟小慧。

　　　『公關第二忌，禁止狂傲耍屌。』

　　　　這點我學的不好，我很跋扈，不可一世，對其他學校的男公關都不看

　　在眼裡。

　　　『公關第三忌，禁止分化。』

　　　　這點我學的很好，因為我們這一屆五人齊心，沒有任何分化。

　　　　權力真的擁有一種魔法，可以不知不覺得改變一個人，我就是在公關

　　的權力下喪失了自我，忘了最真的我。

　　　　聖誕節我一直到黃昏才去找瑩瑩，她看到我時笑容一樣掛在臉上，而

　　我已經被撒旦給控制了，腦中只想著該怎麼跟她說分手的事。

　　　　於是我們一起吃晚餐，一起去文化中心的廣場談天，只是每當我看到

　　她純真的笑容時，分手的字眼我就是開不了口，甚至我連藉口都沒想好，

　　我是個爛人。

　　　　一直拖到二天後，十二月二十七日，我們才真正的分手，而藉口，很

　　動聽，很感人，只是那全都是屁話，那是我這輩子說過最醜陋的話。
下著小雨的禮拜五黃昏，我到瑩瑩學校前的小騎士找她，我已經想好

　　了分手的藉口，而且良心也被狗吃的差不多了。

　　　　騎著腳踏車到小騎士時，我看見瑩瑩皺著眉立在屋簷下等我，我從車

　　上跳了下來，把車停在她身邊。

　　　『你真的決定了嗎？』

　　　　昨晚的電話裡我已經跟她說了一些有關分手的事，只是沒有很明確，

　　而早上一起上學時彼此的沉默已經預知了這場風暴的來臨。

　　　「對不起，我真的不願意看妳繼續等我，我的生活會愈來愈忙，對妳來

　　　　說真的很不公平。」

　　　『公不公平是我來決定的，我知道這只是個藉口。』

　　　　聰明，但我當然不會承認。

　　　「很高興妳陪我走過這些日子，不過，我們還是分手吧！」

　　　『嗯....』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睛已經濕潤了起來，我怕自己心軟會改變主意

　　，於是跨上了腳踏車，準備離去。

　　　『等等，讓我為你做完最後一件事吧！』

　　　　正準備離開時她提出這個要求，我點點頭，沒多作聲，然後看她從書

　　包裡拿出一條毛巾幫我把臉上的雨水拭去，而她的淚，終於在這個時刻滴落了。
　　　『騎車小心點，我還想在這多留一會，你先走吧！』

　　　「再見，你也小心點。」

　　　　她苦笑了下，我留下一個微笑就進入雨裡，我們的戀情就這樣告一段落。
　　　　當天夜裡我一樣跟小慧還有小珍通電話，由於寒假有一個大型的辯論

　　比賽要舉行，我有很多藉口可以用，只是當我跟她們聊天時，瑩瑩的聲音

　　總會若有似無的出現在耳邊，讓我覺得很不好受。
　　　　我終於知道當負心漢的心境是怎樣，還有壞人們的感受又是怎樣。
　　　　三天後，我在宿處門口的地上撿到了一封信，是瑩瑩寫來的，讓我有

　　點錯愕，我當時是想把那封信燒掉的，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打開了它，然後

　　那封信改變了我。

　『ㄚ瑋：這幾天過的還好嗎？我過的糟透了，生活就像失去重心的陀螺一樣

　　　　　，有點暈頭轉向。

　　　　　其實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意，只是既然你堅持要離開，我只好尊重你

　　　　　的意見，畢竟勉強是得不到幸福的，你說過。

　　　　　真是糟糕呢！我居然會想寫信給你，自己也說不出原因，可能是我

　　　　　還沒辦法忘記你吧！不過我會加油的，一定。
　　　　　我知道你要的不是影子，而是夥伴，對吧！你要的是一個可以跟你

　　　　　一起在社團努力的伴侶，不是像我只能每個晚上聽你心聲，幫你分

　　　　　憂的影子，而且還是一個很難出門的影子。

　　　　　所以我不怪你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是答應我，不要讓權力把自己矇

　　　　　蔽了，好嗎？不要再讓自己變的更黑暗了，不要被權力沖昏頭，我

　　　　　比較喜歡之前的你，雖然跋扈了點，但至少很單純。
　　　　　最後，只想跟你說一句：認識你真好，謝謝你。瑩瑩

　　　看完信之後的那個夜晚，我失眠了，那是我上高中後第一次失眠，我

　　在隔壁房的麻將聲中度過這個夜晚，很苦很悶的一個夜晚，因為我開始回

　　憶這幾個月來的林林總總。

　　　　暑假的我知道自己即將成為雄中人，跩個跟二五八萬似的，後來認識

　　了瑩瑩，改掉了跋扈的氣息，然後利用謙虛成功的打進了社團，慢慢的大

　　權在握。

　　　　自從訂定追求公關的這個夢想之後，我的生活好像只有不停的耍心機
　　，我必須表現比其他人更出色，我必須學會職業性的笑容，我必須在學長

　　面前狗腿，我必須放棄自己的時間，放棄瑩瑩，來達成這個目標，值得嗎？
　　　　當初想當公關是因為想肯定自己，後來卻慢慢演變成想「把妹妹」，

　　之前我很珍惜跟瑩瑩擁有的一切，那怕只有五分鐘的電話，五分鐘的路程

　　，我都會覺得全世界因她變的美好，後來我卻嫌她讓我自己良心不安，沒

　　辦法正大光明的把妹妹，還跟她分手，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變了，只是為什麼到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變的那麼大？

　　　　原來時間的流是一劑麻醉針，教人活的迷迷糊糊，沉浸在朦朧的自我

　　意識裡。

　　　　讀完信之後的一個禮拜內我都把房裡的電話拿起來，這段期間裡我還

　　去金石堂買了一本日記，打算記錄每天的我，我不想再迷失自我，這個方

　　法是我的國文老師建議我的，她是對我影響很深的一個好老師，陳美珠老

　　師。

　　　　也許今天我會寫小說，是她的鼓勵所造成的。

　　　　高一上結束後我跟瑩瑩都沒有任何交集，不過我相信如果我們有緣份

　　，一定會再相見，就像韓片「我的野蠻女友」裡的台詞一樣：

　　　『如果我們注定是要相遇的，

　　　　我想我們一定還會在什麼地方再次邂逅。』
放寒假後，我終於離開高雄市回到家鄉裡，我沒有帶書包回去，只有

　　帶著那本日記跟一些資料。

　　　　跟瑩瑩分手後的這些日子裡，我也變成了一顆失去重心的陀螺，只是

　　我沒有暈頭轉向，而是在回憶跟悔意鋪成的地面上不停的旋著，停不下來

　　，想重新再打一次，卻發現找不到線。
　　　　有時候我會拿起話筒想打給瑩瑩，想聽她的聲音，想聽她俏皮的叫我

　　一聲ㄚ瑋，只是我始終沒有勇氣，也沒有臉去撥號。
　　　　二月初南部最大型的辯論比賽開始了，鳳邑盃，在省鳳高中舉辦，我

　　並沒有出賽，因為我缺乏辯論一個很重要的條件，就是邏輯觀念，學長說

　　我反應快，夠機靈，但這些條件是不夠成為一個好辯士的，因為我的邏輯

　　觀念建立的不是很健全，所以他鼓勵我當一個好公關。

　　　　那天我有遇見小珍跟小慧，只是當我看到她們時罪惡感的針就會不停

　　的刺擊心房，我會想起當初是為了她們才放棄瑩瑩，所以我並沒有攀過去

　　獻殷勤，只是靜靜的聽學長們的比賽，還有跟其他學校的公關交換名片，

　　聊一些八卦。

　　　　後來鳳邑盃順利的結束了，我們學校只拿下第四名，而且那一年道明

　　以一年級搭二年級的陣容擊敗雄女，跌破很多人的眼鏡。

　　　　比賽結束後，由於社團的關係過幾天我又回到高雄市住，因為寒假我

　　們有請畢業後的學長回來幫我們上課，我這個公關當然得出席，因此我留

　　在家的時間只有短短幾天。

　　　　當時整個社團是由社長ˋ北中南三個公關ˋ活動組長五個人一起運作

　　的，因此我們五個人的感情都很好，常常會聚在一起聊天，或是討論比賽

　　，這是我失去瑩瑩後唯一的安慰，算好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些時刻

　　我會很想瑩瑩，很想抱住她。
　　　　愛情跟友情終究是二個不同的領域，愛情的傷，只有愛情的藥能解，

　　友情只能暫時幫你忘卻悲傷，沒辦法幫你把悲傷移除。

　　　『怎麼了？最近看你心情很不好。』

　　　　上完課後的某個下午，我跟社長政憲一起靠在欄桿旁聊天。

　　　「有嗎？」

　　　『是不是情人節快到了，煩惱要買什麼禮物？』

　　　　情人節快到了啊？他不說我都忘了。

　　　「才不是，我是在想是不是很多事情都得經過時間的催化，才能得到最

　　　　後的結果。」

　　　『比如說？』

　　　「比如說你今天決定上高中，是對的選擇嗎？也許以後你出來找不到工

　　　　作，又沒有一技之長，那時候你會不會後悔沒去讀專科呢？」

　　　『也許會，也許不會。』

　　　　社長笑著回答我，然後若有所思了一會。

　　　『也許你曾經後悔過某些決定，但你也知道上天不會給你再來一次的機

　　　　會，就像辯論場上說過的論點不能再反悔一樣，也許你會因為說錯話

　　　　輸了一場比賽，但人生還有許多比賽在等著你啊！而且不管是對或錯

　　　　的決定，都一定有值得留念的回憶會被保存下來，對不對呢？』

　　　「對，我輸了。」

　　　『輸什麼？』

　　　「輸血。」

　　　　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麼沒辦法當社長，因為我無法承擔失敗，我害怕做

　　錯選擇，那是我第一次覺得他不是個浪得虛名的社長，他的眼光ˋ角度，

　　都比我寬廣多了。

　　　　聽完他的一席話之後我開朗了不少，於是我約了「磊啊」一起去逛新

　　光三越，磊啊跟我同鄉，高中也同班，甚至後來我在墾丁出車禍時，載的

　　人就是他，他是社團的總務，所以也有去寒訓。

　　　　去新光三越之後我跟他就直奔最頂樓，開始打電玩，二個人玩三國志

　　二代，一起比誰分數高，一起把呂布殺死，然後開開心心的去打雷電，還

　　有坦克大戰。
　　　　而在這個時刻，我跟瑩瑩再度邂逅了。
　　　只是我並不知道。

　　　『我相信上天會為你跟愛你的人搭一座橋樑。』

　　　　一樣是「我的野蠻女友」裡的句子，形容的很貼切。

　　　　在我跟磊啊從公車走下來的時候，瑩瑩剛好跟珊珊從大門口走出來，

　　看見了我，她父母去國外度假，所以她跟珊珊才能偷偷跑出來玩，於是她

　　就硬是拉著珊珊跟蹤我，一直到我跟磊啊坐上公車離開。

　　　　也因為這個邂逅，我們之間的橋樑又重新搭了起來，隔天她就打電話

　　給我。
一九九七年二月十二日，天氣陰。

　　　　一大清早我就離開了被窩，背著包包下樓，因為我跟辯友約好要一起

　　討論比賽，過幾天我們對雄女有一場友誼賽。

　　　　不知道是不是一山不能容二虎的關係，向來的辯論場上我們跟雄女都

　　是死對頭，而且我們輸多贏少，學長說雄女的辯士之所以強，在於她們的

　　氣勢剛中有柔，柔中有剛，而且光是長相就能讓你頭昏眼花。

　　　　當時我問學長頭昏眼花是什麼意思，他告訴我話不能說太白，還要我

　　想像男扮女裝的模樣。

　　　　提到男扮女裝，就讓我想起一件很好笑的事，有一次我去看一場比賽

　　，是雄女對左Ｘ高中的比賽，當時的辯論題目是「我國強姦罪應採非告訴

　　乃論」，比賽進行到反方二辯時，雄女的正方一辯上台質詢，然後鬧出了

　　笑話。

　　　「對方辯友，請問你方剛剛提出的人情論點是不是含有自由心證的成分

　　　　，請回答我是或不是。」

　　　　這時候雄女一辯的氣勢很柔，還面帶微笑。

　　　『我方認為....』

　　　「請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

　　　　開始有點剛了。

　　　『這很難說，我方認為....』

　　　「對方辯友，你有聽清楚我的問題嗎？請不要浪費我的質詢時間，會害

　　　　你被扣分的。」

　　　　好樣的，還提醒裁判要扣分，這時候我看了裁判一眼，果然每個都動

　　筆了。

　　　『是。』

　　　　早說是就好啦，白白被扣分，我替左Ｘ的辯士感到惋惜，這個問題的

　　答案就像宗憲有四個小孩一樣明白，在討論比賽時就該知道一定會被問。

　　　「既然是的話那請問婦女是不是有可能不告，而讓兇手逍遙法外。」

　　　『很難說喔。』

　　　「為什麼很難說？」

　　　『我不是女生，我又不知道女生的想法。』

　　　　那個左Ｘ高中的辯士是男的，看來不會打辯論。

　　　「那我是女生，我是不是可以完全知道女生的想法呢？」

　　　『是嗎？你是女的啊？我怎麼看不出來，還以為你男扮女裝呢！』

　　　　全場這時候大笑，我也笑的很大聲，而雄女的那個辯士臉色臭的很難

　　看，左Ｘ的辯士還揮手跟大家說謝謝。
　　　後來那場比賽雄女贏了，只是我內心頒給那個左Ｘ的辯士「最佳辯士

　　」，因為他很勇敢，而且說出了很多人心理的話。

　　　　言歸正傳吧！當天一早我就到學校討論比賽，我的辯友是磊啊還有萌

　　祺，當然有我跟磊啊在的地方一定正經不起來，於是我們不是討論「我國
　　應該興建核四」，而是討論「高雄哪間高中正妹比較多」。
　　　　後來我們投票的結果是道明第一ˋ鳳新第二ˋ中山第三。
　　　　而最後三名我決定馬賽克處理，請讀者見諒。
　　　　討論比賽到中午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鑣了，我一個人回到無人的宿處，

　　可能是寒假的關係，所以那群愛打麻將的鄰居回家了。
　　　　當時我是住在阿姨的房子裡，他住七樓，然後在頂樓自己違建，再分

　　成四間套房出租，我就是住其中一間，只是不用收錢，而其他三間都是住

　　女的，而且都是上班族，所以我跟她們也沒什麼來往，只知道她們常常打

　　麻將，逼我得開收音機還擊。

　　　　回到房裡後我直接溫上床睡覺，準備晚上回家，因為寒訓已經結束了

　　，下一場比賽是十五號，由我們出戰雄女，所以留在高雄可說沒意思，但

　　我忘了我是個貪睡的人，本來打算六點起床，坐六點半的車，誰知道一覺

　　睡到八點，而且還是被電話聲吵醒，幹的要死。
睡覺時被電話吵醒你的反應會是怎樣？我想除了會先在心裡問候一聲

　　對方的媽媽，還會覺得很無奈。
　　　　我在漆黑的房裡憑記憶摸到了電話，接起來時我想說如果是同學打來

　　的或是打錯的，就先罵幾句再說，如果是媽咪打來的，我得立刻恢復清醒

　　，如果是其他學校的公關打來的，我可以學電話錄音。
　　　『嗨！』

　　　　電話另一端輕輕的傳來一個聲音，很熟悉的聲音，我聽到時先是愣了

　　一下，然後上列的方案在那一秒全被移除，我當機了，腦中剩下的只有不

　　可思議，還有些許的歉意。

　　　『不記得我啦！』

　　　　瑩瑩笑著說道，我先是捏了大腿一下，確定這不是作夢才回她話。

　　　「就算化成灰我都認得妳。」

　　　　這句話好像不是這樣用的，不過我國文造詣本來就差，喜歡就好。

　　　『嘻嘻！』

　　　「找我有事嗎？」

　　　　這麼久不見了，沒想到她還記得我的電話，我感到一股莫名的欣慰。

　　　『有事想麻煩你呢！』

　　　「什麼事？」

　　　『你情人節那天有空嗎？』

　　　「應該有吧！」

　　　　如果我沒發生意外的話。

　　　『那..那你那天能當我男朋友嗎？』

　　　「ㄚ？男朋友？」

　　　　我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我聽的有點霧煞煞。

　　　『假的男朋友，因為我不想被騷擾。』

　　　　她急忙解釋，好像怕我誤會似的。

　　　「喔，為什麼找我？」

　　　『因為我只交過你這個男朋友。』

　　　　那意思是說分手後她沒發展任何新戀情囉！我體內忽然湧出一股希望

　　，精神也振奮了起來。

　　　「我答應妳，妳告訴我要怎麼做。」

　　　『後天早上十一點半到我們學校前的小騎士，然後用男友的身分陪我度

　　　　過這一天，就好了。』

　　　　只有一天嗎？不能多一點點？

　　　「嗯！」

　　　『需要我再打電話提醒你嗎？』

　　　「呵呵..不用了啦！」
　　　『那晚安囉！掰掰！』
　　　「掰掰。」
　　　　通話結束後我呆在電話前好幾分鐘，思緒也亂的跟腳毛一樣，我不停
　　的回想剛剛的對話，企圖從裡面找尋出什麼。

　　　　這一天我並沒有回家，而是一個人坐在天台上看著天空，想著很多事
　　，雖然都市裡看不到星星，不過至少看的到月亮，還有一些假扮的流星。
　　　　我想起小玲生日那天她要我記的那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看星星的日子，
　　我想起大立樓下一起說出蚵仔煎的那一幕，我想起打球受傷時，她那粉紅
　　色的唇，我想起分手那天，她眼角的淚水。
　　　　很多塵封的回憶在這個夜裡都恣意的跑上腦海，然後在黑色的天空播
　　放起來。
　　　　分手後這段日子以來我累積了太多孤獨，積壓了太多情緒，愧疚的心

　　讓我不敢面對許多事，因為我怕再對不起人，我怕自己又迷失，我就像一

　　個得過傳染病卻已經痊癒的人一樣，怕某年某月某日又得病傳染給他人。

　　　　那這一次，我還會得病嗎？

　　　　會？不會？
　　　　會？不會....

【蒲公英的天空　五　】

　　擁有，但是不要佔領，
　　因為我們所能佔領的只有孤獨，

　　回憶，但是不要沉溺，
　　因為我們所能沉溺的只有痛楚。

　　　　載著珊珊騎在田野小徑裡，我看見遠方有片黑色的雲，正朝我們飛過

　　來，於是我比著前方問珊珊會不會遇上這陣雨。

　　　「你看那片雲飛的好快，會不會碰到下雨呢？」

　　　『你怎麼確定它飛的很快，而不是你騎的很快。』

　　　「因為…感覺…。」

　　　『你感覺它朝你飛過來，我卻感覺是我們朝它飛過去，怎麼會差這麼多呢？』

　　　　珊珊不解的問著我，我習慣性的想搔頭再回答，卻發現搔到的是安全

　　帽，很尷尬，儘管珊珊沒有注意到。

　　　「因為我們心的顏色不同。」

　　　『好深奧喔，我不懂。』

　　　「你姊姊說過，你是紅色，我是藍色，她是銀色。」

　　　『有嗎？』

　　　「有啊！」

　　　『真的有嗎？』

　　　「糟了，我聞到雨的味道了。」

　　　　一大早醒來，我就聞到一旁垃圾桶傳來的臭味，雖然今天是神聖的西

　　洋情人節，不過我的房間卻像六四天安門廣場上的人堆一樣，亂又雜，而

　　且還有小強埋伏在其中。

　　　　洗了個澡，拿起昨晚選了二個多小時的衣服，穿上不到五分鐘又脫了

　　下來，我還是改不了優柔寡斷的個性。

　　　　離見瑩瑩的時間只剩不到一個小時了，我的心也愈來愈不安，房間裡

　　瀰漫著臭襪子加腐敗食物的味道，偶爾小強還會故意發出聲音引我注意，

　　忽然覺得我好像過著獨居老人的生活，所差的只是我沒有老人津貼可以領

　　，而且我沒有老人臭。

　　　　就這樣一直磨到十一點二十五分我才出們，到達小騎士已經遲到五分

　　鐘了，而瑩瑩，就像一個女神一樣靜靜的站在外頭等我。

　　　　女神的定義是什麼？絕對跟天使不一樣，因為天使得去過媚登峰才會變女神。

　　　　在我的定義裡，女神就是心中的百分百女孩，她不一定會擁有翅膀，

　　卻一定會擁有一雙吸引你的眼睛，她的頭上不一定會擁有光環，卻一定會

　　擁有讓你傾心的笑容，她的手上不一定握有仙棒，卻一定握有你的心。

　　　　而現在，我深深的被她的眼睛所吸引，為她的笑容所傾心。

　　　「對不起，我遲到了。」

　　　　都是為了解決躲在牆縫裡的小強才害我遲到。

　　　『沒關係。』

　　　　瑩瑩笑了笑，然後等我把車子停好，才跟我一起走進小騎士。

　　　「幾樓呢？」

　　　『三樓。』

　　　　昨晚我還跟她通過一次電話，因為我想不透為什麼要找我當假男友，

　　聽了她的解釋我才知道她們班有個男生對她死纏爛打，她騙他說她已經有

　　男朋友了，那男的說要親眼看到才會相信，於是瑩瑩只好找我幫忙，只是

　　日子為什麼挑這一天，她倒是沒給我解釋。

　　　「要點餐點嗎？」

　　　　瑩瑩搖搖頭，然後視線著落在我的手。

　　　「走吧！」

　　　　我走近她把她的手牽了起來，然後一起走上三樓，記得我們第一次牽

　　手前她也是用同樣的眼光看著我的手。

　　　　走上三樓後她引領我到一個座位坐了下來，那是一個圓形的桌子，可

　　以坐六個人左右，已經有二個男生坐在那邊。

　　　『這就是我男朋友，ㄚ瑋。』

　　　　瑩瑩好像在介紹動物一樣把我介紹給他們，誰知道其中一個男生居然

　　開口了。

　　　『你不是辯論社的雄中公關嗎？你不是要追淑慧？怎麼又跟瑩瑩在一起

　　　　？我應該沒認錯人吧！』

　　　　那男生冷潮熱諷的對我說道，我心頭的確因為這句話受到很大的打擊

　　，但沒過多久我就回復了，因為我是來幫瑩瑩的。

　　　「你的記性很好，但是你的嫁禍力更好，有沒有考慮以後當高官呢？」

　　　　我一說完那男生站了起來，明顯的是想找人比武。

　　　『對不起，請你以後不要再煩我了，ㄚ瑋我們去玩吧！』

　　　　還好瑩瑩適時的插話進來，不然我應該會挨上幾拳。

　　　　離開三樓後，我跟瑩瑩笑的很開心，她說我回的很妙，我說她插話也

　　插的很妙，一直到出了小騎士，我跟她才收起笑容站在小迪歐旁邊看著對方。

　　　「幹嘛含情脈脈的看著我？」

　　　『我哪有……』

　　　「我知道妳沒有，不過我有。」
『ㄚ瑋……。』

　　　　聽完我的回答後，瑩瑩低下頭去不敢看我，而且欲言又止。

　　　「上車吧！不要想太多。」

　　　　我拿出鑰匙發動了車，然後笑著對瑩瑩說道，她頓了會才跳上小迪歐

　　並且抱住了我，而她身上的香水味，一直沒換過。

　　　「給個目的地吧！」

　　　『你決定就好。』

　　　「嗯哼～～」

　　　　於是我朝大立出發，因為那裡是我們第一次逛的地方，而且裡頭還有

　　一間賣蚵仔煎的店。

　　　　這一路上瑩瑩都沒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抱著我，也許在睡覺，也許

　　在回味抱我的感覺，失去她的這些日子以來，我很不安，很孤獨，那種感

　　覺就像深夜獨自走在暗巷裡，總覺得有雙不知名的眼睛在窺伺自己，偏偏

　　附近又一盞路燈都沒有，路也看不到盡頭。

　　　　如果孤獨是無止盡的，我相信她的擁抱會是個出口。

　　　　到達大立已經十二點十分了，我跟她把車停在體育館的周圍，再一起

　　過二個紅燈，並肩走進了一樓的大門，這段過程裡我們的手都是鑲在一起

　　的，我很自然的在過馬路前牽起了她的手，她也很自然的配合我的步調隨

　　我前進，完美的默契，卻有不完美的回憶。

　　　「肚子餓了嗎？」

　　　　她點點頭，，然後又含情脈脈的看著我。

　　　「妳又含情脈脈的看著我了。」

　　　『我哪有……』

　　　　她說完這三個字時我們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然後她搥了我一拳，用

　　可愛的大眼繼續含情脈脈的看著我。

　　　「去吃那個吧！」

　　　　我故意加重「那個」這二個字的音，她點點頭，彷彿已經知道我要帶

　　她去吃什麼。

　　　「老闆，好久不見。」

　　　　到達美食街裡賣蚵仔煎的那間店時，我看到老闆，他似乎還記得我跟

　　瑩瑩，笑的很曖昧。

　　　『二份蚵仔煎，謝謝。』

　　　　瑩瑩拉了我坐下來，還順便點了餐點，老闆在我們面前當場煎了起來

　　，還會跟我們開玩笑。


　　　『上次你們說不是男女朋友，那這次捏？』

　　　　老闆一邊揮舞著鐵鏟，一邊問道，我跟瑩瑩的臉上應該出現三條斜線

　　，還有一滴很大滴的汗水。

　　　「我們還是一樣不是男女朋友。」

　　　　已經分手了啊！距離第一次來這已經五個月了，這段期間裡發生的事

　　情太多了。

　　　『真的嗎？小姐妳看起來比較不會騙人，妳說。』

　　　　老闆懷疑的笑著，還要瑩瑩回答，瑩瑩看了我一眼然後點點頭，老闆

　　還是一樣不相信。

　　　『妳被他教壞了喔，妳們就像鍾楚紅跟張國榮一樣的相配，說不是男女

　　　　朋友沒人信啦！』

　　　　鍾楚紅？張國榮？那好像不是我們這個年代的產物，所以我實在很難

　　聽得懂他的比喻。

　　　　後來我跟瑩瑩就一邊跟老闆哈拉，一邊吃完這頓飯，然後才繼續去逛

　　大立伊勢丹，直到一點半才離開大立。

　　　　回到小迪歐身邊時我跟瑩瑩又靜了下來，我老是感覺她有話想對我說

　　，而我也有話想對她說，只是我們一直都沒開口，也許是我們都倔強，也

　　許是還不到開口的機會，也或許我們都怕受到傷害，不過不管是哪個原因

　　，都有可能就這樣葬送掉一次愛戀。

　　　「想去看電影嗎？」

　　　　她搖頭。

　　　「想去逛街嗎？」

　　　　她繼續搖頭。

　　　「那上車吧！」

　　　『要去哪？』

　　　「妳家樓下。」

　　　　妳家樓下的武廟茶坊。

　　　　她猶豫了一會然後才坐上車，一樣緊緊的抱著我，彷彿她是無尾熊，

　　我是尤佳利樹。

　　　　車子沿著五福路一直到正言路才轉彎，每次看到正言路我都會覺得很

　　有親切感，因為某間學校的辯論社就叫正言社，而且我之前認識一個朋友

　　也叫正言。

　　　『ㄚ瑋，你今天真像個一百分的情人呢！』

　　　　快到武廟茶坊時瑩瑩忽然開了口，我不清楚她為什麼突然說出這些話

　　，難道她隱藏的秘密已經到了開口的時候了嗎？

　　　「滿分是不是一千分呢？」

　　　『不是，是一百分。』

　　　「呵呵……那妳知不知道我給妳打幾分呢？」

　　　『不知道，幾分呢？』

　　　「零分。」

　　　『………………』

　　　「天啊，本日公休，怎麼會這樣。」

　　　　到達武廟茶坊時我看到一張紅單子貼在外頭，有點錯愕，我的計畫是

　　想跟瑩瑩再來這裡喝茶，然後再一次跟她表白，誰知道它居然沒開。

　　　『你是要來這裡啊？』

　　　「對啊！我想說天氣那麼熱，找個有冷氣的地方會好一點。」

　　　『這間店上次來沒開冷氣你忘了嗎？』

　　　「對喔！那…那我們去別間吧！」

　　　　於是車頭一轉，我們改到附近另外一家「優式咖啡」喝咖啡，裡頭有

　　冷氣，而且燈光也很浪漫。

　　　　在那裡我跟瑩瑩有說有笑的聊了一個下午，我說小時後的事情給她聽

　　，她也說國中高中的事給我聽，在這裡我知道她有個妹妹讀國二，叫珊珊

　　，有個馬吉叫伶伶，還有個窮追不捨的男生叫「ㄡˊ啊」！

　　　　這幾個人在我跟瑩瑩後來交往的日子裡，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如果

　　以電影來分配的話，我跟瑩瑩是男女主角，珊珊跟伶伶就是第一女配角，

　　「ㄡˊ啊」則是第一男配角。

　　　　而在優式咖啡的下午，也是瑩瑩第一次說我像蒲公英。

玩過蒲公英嗎？記得小時候放學回家的路上，田野邊就會有蒲公英的

　　蹤跡，它的花是黃色的，還可以拿起來像吹泡泡一樣的玩。

　　　　聽說只要一口氣把上頭的種子都吹完，那麼就會有好運。

　　　　我常常打著赤腳跟鄰居的小孩去田野間拔蒲公英，然後再一起比賽誰

　　吹走的種子比較多，或是賭剩下來的種子是單數雙數，賭注是彈珠或是橡

　　皮筋，我很喜歡它輕飄飄的感覺，更喜歡把它呈在手心裡玩弄。

　　　　後來家裡買了一套漢聲小百科，我才從書裡知道它的名字叫蒲公英，

　　也才知道它可以飛的很高很遠，在另一個地方落地生根，它是花國的旅人

　　，也是花國的天使，因為它有展翅高飛的翅膀。

　　　　在我跟瑩瑩說完國小國中的事情之後，她眉頭皺的很緊很緊，哀傷的

　　看著我，然後說了那句話。

　　　『負責的重擔背久了，你會開始想逃避，你的小時候就像個蒲公英一樣。】

　　　「蒲公英？」

　　　　上次她說我像風，這次又說我像蒲公英，真有點奇怪。

　　　『逃避的蒲公英，不是自由的蒲公英。』

　　　　她更正了話語，我有點納悶，又有點疑惑。

　　　「怎麼說？」

　　　『自由的蒲公英可以快樂的乘著風飛翔，四處旅行，它可以看見寬廣的

　　　　大地，到任何它想去的地方，逃避的蒲公英也可以乘著風飛翔，不過

　　　　它是被逼的，它不想離開母體，它渴望被保護，當飛翔時它看到的不

　　　　是大地，而是在尋找安全的降落點，於是它只能降落在某些區域，無

　　　　法恣意飛翔。』

　　　　瑩瑩說完後緊緊的握住我的手，像似在給我面對的勇氣，也像似給我

　　安慰，我知道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只是我看不開，於是我選擇用苦笑面對

　　，繼續當個逃避的蒲公英。

　　　　國小五年級我打破班上的玻璃，得賠一百元，於是我得把存了一個月

　　的積蓄拿出來賠，雖然很不甘心，但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選擇。

　　　　國小三年級開始每當放學回家我就得自己找飯吃，也許我可以等老媽

　　下班後叫她煮給我吃，但那時候可能已經超過九點了，而且冰箱根本沒東

　　西，我得自己走去買麵，或是去親戚家吃。

　　　　這些看似獨立的現象，其實都是環境所迫下的選擇，遇到問題我總是

　　能躲就躲，躲不過就硬著頭皮扛下來，然後往往傷的遍體鱗傷，久而久之

　　我逐漸忘了什麼是負責，反而學會推卸責任，逃避問題，就像逃避的蒲公

　　英一樣，不想離開母體，但真的被吹走了，只好盡力找尋安全的降落點，

　　找不到，只好忍著摔傷的痛。

　　　「我像蒲公英，那你像什麼呢？」

　　　『我是向日葵。』

　　　　她的答案出乎我意料之外，因為向日葵是很有朝氣的，一點都不像她

　　，而且我總覺得瑩瑩應該是百合花，百合花的花語是純潔，而向日葵的花

　　語是驕傲。

　　　「妳一點都不像向日葵。」

　　　『我之前不是向日葵，是認識你之後才變成向日葵的。』

　　　「怎麼說？」

　　　『你知道向日葵的神話故事嗎？』

　　　　我搖頭，我只知道梵谷曾經畫過向日葵，還有蠟筆小新裡有向日葵小班。

　　　『水精靈Ｃｌｙｔｉｃ在一次偶然的情形下遇見了太陽神Ａｐｏｌｌｏ

　　　　－ｎ，便深深喜歡上他，可是Ａｐｏｌｌｏｎ並不喜歡她，於是她很

　　　　傷心很傷心，茶飯不思，以淚洗面，經過九天九夜後就變成了向日葵

　　　　，所以只要太陽在大地上出現，向日葵就會在地上仰望著它，繼續她

　　　　的愛戀。』

　　　　瑩瑩說完後我開始從話裡去探索她真正想表達的意思，她是在暗示之

　　前分手的事件嗎？還是只是單純的想說故事給我聽，如果我跟她分別是阿

　　波羅跟克萊蒂，那意思是說她到現在還是喜歡著我，不過阿波羅並不愛克

　　萊蒂，我卻還愛著瑩瑩，真是混亂啊！

　　　「向日葵的花語是驕傲，妳一點都不驕傲啊！」

　　　『ㄚ瑋！我很驕傲啊！只是你得換個角度看。』

　　　「什麼角度？」

　　　　瑩瑩笑了笑給我一個鬼臉，搪塞過我的問題，我也笑了笑逗她開心，

　　而剛剛那一番話在我體內慢慢醞釀開來，我好像體會了什麼，也成長了許多。

　　　　在優式咖啡待到五點半我們才離開，走出店家時天空已經換上深色系

　　的衣服，我有點睡意，瑩瑩也是，畢竟我們剛剛不小心睡著在咖啡店裡，

　　是被店員叫醒才離開的。

　　　「你累了嗎？」

　　　　保力達蠻牛！還好當時這個廣告還沒出來，不然我一定會笑出來。

　　　『不累呢！』

　　　　她揉揉睡眼然後拉住我的衣角，那個神情十分可愛，於是我忍不住又

　　摸了她的頭，她則假裝要咬我的手，二個人在小迪歐身邊鬧了起來。

　　　「好了別鬧了，先去吃個飯，我再帶妳去文化中心。」

　　　『嗯嗯！』

　　　「想吃什麼？」

　　　『你決定就好。』

　　　「我不吃豬肉的，也不吃飯的。」

　　　『我知道，剛好我也不吃。』

　　　「那吃大腸包小腸吧！」

　　　『那是什麼東西？』

　　　　原來她只知道蚵仔煎，其他的小吃一概不知，我本來以為她會說好，

　　然後我就可以損她，因為大腸裡頭有米，小腸裡頭有豬肉，可以讓她自相矛盾。

　　　「就是很大很長的包子，裡面有包小腸。」

　　　　我扯完後瑩瑩用可愛的大眼瞪著我，意思是說「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看來我胡扯的功夫還有待加強。

　　　　後來我帶她去吃火雞肉飯，然後才驅車前往文化中心，時間是六點二十九分。
抵達文化中心後，我跟瑩瑩把車停在左側門附近的人行道上，我們住

　　的地方離這裡很近，步行大約十幾分鐘可以到達，腳踏車的話大約要五分鐘。

　　　　而文化中心也是我高中後才知道有它的存在，因為辯論需要準備很多

　　資料來佐證自己的論點，所以每次只要有比賽我都會來這的圖書館找資料

　　，久而久之漸漸的喜歡上它給的慵懶。

　　　　文化中心定期會舉辦許多活動，在高雄海洋公園還沒落成之前，幾乎

　　所有露天的大活動都在他的廣場前舉行，要不就在舊大統對面的體育場舉

　　行，不過這並不是它吸引我的地方，我是被它的自由愜意給吸引。

　　　　從正門進入左右二邊會有一片綠油油的草皮，更遠的地方有林蔭，黃

　　昏或是陰天可以躺在草皮上看著天空，或是翻滾，如果有陽光，可以到林

　　蔭下的長椅歇腳，享受輕鬆愜意的每一分際。

　　　　再往內走一點，會看到一個圓形的大廣場，上頭可以玩直排輪ˋ滑板

　　ˋ跳舞，廣場周圍有漸升的階梯，可以坐在上頭看著廣場中心的人們，入

　　夜後許多情侶也會坐在這談心。

　　　　在這裡你可以享受寬廣的空間，不必再侷限於幾坪的狹小辦公室，可

　　以隨便找個地方歇腳，不用付任何錢，甚至如果你願意，要在這唱歌也沒

　　人會管你，這裡的一切都很ｆｒｅｅ，可以讓心靈獲得完全的解放。

　　　「來過這嗎？」

　　　　走進左側門後我問了瑩瑩，她搖搖頭，而我們的手一樣貼著彼此，在

　　最近的距離。

　　　『學校的位置跟這裡相反，我從來不知道有這麼美的地方。』

　　　　學校在家的西北方，這裡在家的西南方，用相反這個詞好像不大對。

　　　「我很喜歡來這裡，這裡有家的感覺。」

　　　『家的感覺？』

　　　「很難說耶！總之一到這裡我就會覺得很有歸屬感，可以完全的融入氣

　　　　氛中。」

　　　　瑩瑩點點頭微微笑了一下，好像知道我想表達的意境，而她的眼裡一

　　樣藏著某種東西，還沒釋放出來。

　　　　走過紅磚步道之後我拉她到廣場旁的石階坐了下來，然後又開始嬉鬧

　　，她的口頭禪是：「你好壞喔！」，而我每次聽到這句話就會更壞，因為

　　我喜歡看她笑的樣子。

　　　『好了，不要鬧了，再鬧我癢你喔！』

　　　　每次當她被我鬧到快要投降時就會用這句話來威脅我，而我幾乎沒有

　　一次被威脅成功的。

　　　「你要養我？這怎麼好意思呢？而且我不想當小白臉耶！」

　　　「耶」字剛說完她的手就伸了過來，然後我被癢的東倒西歪，只好投降

　　，然後過不久又開始鬧她，換她東倒西歪。

　　　　鬧著鬧著不知不覺已經八點多了，時間過的非常快，畢竟愛情時間與

　　物理時間很不一樣，愛情時間含有情愫因子，物理時間沒有，而含有情愫

　　因子的時間擁有魔法，會讓人產生錯覺。

　　　　舉個例子來說，國小的我很不愛午睡，所以每次午睡時間我都會覺得

　　時間過的很慢，這是因為「討厭因子」施了魔法在時間上，還有坐火車時

　　如果忘了帶書又不想睡覺，也會覺得時間被延長了，因為「無聊因子」偷

　　偷施了魔法。

　　　　而這一整天我跟瑩瑩相處了八個多小時，卻覺得好像只過了二ˋ三個

　　小時，因為「愛情因子」偷走了時間。

　　　「你幾點前得回家呢？」

　　　『天亮前都可以。』

　　　　意思是說可以玩通宵囉！我很高興的笑著。

　　　「剛剛你在優式咖啡時給我打了１００分，那現在呢？」

　　　『２００分！』

　　　　我笑了笑，硬是吞下了「滿分是不是一千分」的問句。

　　　『那你還是給我零分嗎？』

　　　「嗯，不管過幾年，都是給你零分。」

　　　『為什麼？』

　　　「因為零是任何數的倍數，不管我給妳什麼分數，永遠比不過零。」

　　　『ㄚ瑋……』

　　　　語畢瑩瑩又盯著我的雙眼發愣起來，我笑了笑，摸摸她的頭說道：

　　　「妳又含情脈脈的看著我了。」

　　　　這次她沒有辯駁而是抱住了我，這一抱將她眼裡藏的秘密釋放了出來

　　，也將我這一個月來的孤獨感完全蒸發掉，我們復合了。
「瑩瑩……」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擁抱，我有點訝異，但幾秒鐘後我的雙手也抱住了

　　她，我們靜靜的抱著彼此。

　　　『ㄚ瑋……』

　　　「什麼都不要說，妳只要用行動表示就好，如果妳願意讓我回到妳身邊

　　　　，就緊緊的抱著我。」

　　　　瑩瑩像似有話想說，不過我搶先找到她的耳朵，先開了口。

　　　　語畢她沒多作聲只是抱我抱的更緊，而我也緊緊的抱著她。

　　　『ㄚ瑋……這次你還會再拋棄我嗎？』

　　　「不會，如果我再拋棄妳，就讓我變禿頭歐吉桑，永遠沒人愛。」

　　　『笨蛋。』

　　　　她笑了笑把頭鑽進我的胸臆裡，像似找到了避風港，然後偷偷的哭了。

　　　「有下雨嗎？」

　　　　她搖搖頭。

　　　「那為什麼我的衣服會有水？」

　　　　她繼續搖頭，裝傻。

　　　『這叫喜極而泣。』

　　　「那這個呢？」

　　　　我誘引她把頭抬了上來，然後親了她，她先是有點錯愕，隨後也進入了情況。

　　　『你是壞人！！』

　　　　親完後她紅著臉跟我抗議，我故意聳聳肩看著天空說道：

　　　「我本來就是壞人，妳咬我啊！」

　　　『媽媽說不能亂咬人。』

　　　「那妳剛剛怎麼咬我。」

　　　『我哪有………』

　　　　被我一損她臉紅的更厲害了，我笑了笑沒說什麼，因為我忽然想起社

　　團的事，我想起自己是公關，想起自己的生活很忙，那我有時間去經營我

　　跟瑩瑩的愛情嗎？

　　　『ㄚ瑋你眼睛閉上。』

　　　「嗯？」

　　　『眼睛閉上啦！』

　　　「如果我不閉呢？」

　　　『你一定會閉的，因為你對我最好了。』

　　　　真是一個完美的回答，讓我想不閉也不行。

　　　　閉上眼睛之後我在想瑩瑩會對我作出什麼舉動，吻我？偷跑？還是突

　　然拿出一把刀掛了我，再告訴我其實她是來自未來，到這個年代是為了殺

　　我，因為未來我會發明一種叫「ㄚ米巴喪盡天良沒人性毒霧」，使人類毀

　　滅，我是不是電視看太多呢？真是白爛。

　　　　過了幾秒我的脖子被一條毛絨絨的物體纏上了，而瑩瑩也親了我，睜

　　眼一看我看到一條藍色的圍巾，還有瑩瑩的笑靨。

　　　『這是去年冬天我幫你織的，可是還沒完成你就離開我了，所以……』

　　　「為什麼織藍色的？」

　　　『因為你是藍色的。』

　　　「怎麼樣的藍色？」

　　　『快樂的藍色。』

　　　「沒變過？」

　　　『之前變過，不過現在又變回來了。』

　　　「可以維持多久？」

　　　　她用手比了一個零，然後撲上來抱住了我。
在文化中心一直待到九點左右我們才離開，我本來想載她去小港機場

　　看夜景，可是她的月事湊巧地造訪，於是我哄她回家，這也是我第一次送

　　她到她家樓下。

　　　「妳住幾樓呢？」

　　　　到她家樓下之後瑩瑩下了車，然後拉住我的手不忍離去。

　　　『二樓ˋ三樓都是我家。』

　　　　她家是在一棟還算豪華的大樓裡，依她的說法可能一次買下二樓然後

　　自己裝潢設計過。

　　　「快點上去吧！被鄰居看到可不好。」

　　　　我相信三姑六婆的威力比間諜還恐怖。

　　　『可是我還想多陪你呢！』

　　　「回家後我打電話給妳。」

　　　『我打給你好了。』

　　　　我想她可能得先去浴室一陣子吧！

　　　『那我先走了喔！你要快點回家喔！』

　　　　我點頭允諾，然後發動車子離開了她家樓下。

　　　　歸程我一直回憶著今天發生的事，雖然有點像在作夢，不過真的發生

　　了，我以為這輩子我跟瑩瑩再也沒有機會相遇，而且我會抱著悔意過完一

　　生，沒想到我有了彌補的機會。

　　　　也許失而復得，才能領悟什麼叫做「珍貴」。

　　　　回家後什麼都不做我就跳到床上，然後巴巴的望著電話，過了一會電

　　話響了，卻是小玲打來的。

　　　　國中生澀的暗戀情懷，在同一時間跑上腦海。

　　　『晚安。』

　　　「晚安。」

　　　　我跟她已經很久沒有聯絡了，自從忙於社團之後，很多事都被我不自

　　覺的摒棄在外。

　　　「有事嗎？」

　　　　她靜了有幾十秒鐘之久，我覺得有點異樣。

　　　『小笨蛋，你…你還喜歡我嗎？』

　　　「什麼？」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有問題，或是搞錯日子了，今天應該是情人節

　　不是愚人節，我真的被嚇到了。

　　　『安安說你暗戀我很久了！是真的嗎？』

　　　「等等……為什麼忽然說這些？」

　　　　該不會她們又想整我，我之前有被安安他們整過的經驗，那次他打電

　　話來說小成出車禍快死了，要我趕去大東醫院，誰知道我準備好要出門時

　　他們又一通電話過來說我真好騙。

　　　『因為……我也喜歡你。』

　　　　她的聲音逐漸變小，最後那個妳字幾乎聽不到聲音，只剩下氣。

　　　「抱歉，我跟瑩瑩交往了，一個小時前的事。」

　　　『抱歉。』

　　　　她掛斷了電話，我則把一股喟然往身體裡用力的嘆。

　　　　就只差一個小時，如果幾天前她能早點打過來，也許今天的故事就會

　　有另一個篇章，所以我相信很多事冥冥中都是注定的，我跟瑩瑩注定要在

　　一起，我注定要當蒲公英，流浪的蒲公英。

　　　　對著電話發了一會呆之後，瑩瑩打電話過來了，我則主動的把小玲剛

　　剛打給我的事告訴她，聽完後她並沒有激烈的反應，只是告訴我幸福是要

　　自己掌握的，而且她相信我就是她這輩子要找的那個人。

　　　『每個人來到世上都有一個使命，就是要找尋一個人，有些人找了一輩

　　　　子卻找不到，有些人找到了卻錯過了，有些人找到了也擁有了，可是

　　　　卻失去了，你覺得哪一種人比較悲哀呢？』

　　　　我忽然想起去年她曾經跟我說過的話，然後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找不到，只是無奈，並不悲哀。

　　　　找到了卻錯過，只是遺憾，也不悲哀。

　　　　擁有了卻失去了，只是傷心，稱不上悲哀。

　　　　真正悲哀的是，你不知道你要找的是誰。
情人節過後不久學校就開學了，班上幹部改選，我當選了班代，也就

　　是得負責這學期班上的聯誼事宜，而瑩瑩跟我的接觸愈來愈頻繁，她學會

　　了「反間諜戰術」，所以常常可以偷跑出來找我，此外每天上學放學我都

　　會盡量陪她，睡前的一通電話也愈聊愈久。

　　　　而社團的事我並沒有因此放棄，只是每天我都得到凌晨三點左右才能

　　睡，隔天七點前就得醒來。

　　　　開學後過了一個月左右，我跟瑩瑩之間出現了一個叫伶伶的女孩，她

　　是瑩瑩的同班同學，也是瑩瑩的馬吉，聽瑩瑩說她們跟班上的女生都不怎

　　麼來往，二個人是在高一上快結束前才變成好朋友的。

　　　　而在男人的國度裡流傳著這樣的謠言，

　　　「正妹身邊通常會有個醜女，而想追這個正妹通常得靠醜女幫忙。」

　　　　這句話我還算同意，因為小玲身邊就有這樣的女孩存在，每個想追小

　　玲的人似乎都會去巴結這個醜女，從她那套消息，或是幫忙送禮物，傳消

　　息，所以在還沒看過伶伶之前，我一直以為她跟「ㄚ姑」一樣，都是「母

　　ㄢ康魚家族」的成員。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個現象產生呢？ㄚ廷跟我說那是因為女人很小心眼

　　，還有「紅花得有綠葉陪襯」，當二個正妹走在一起時，看到她們的人往

　　往會自動幫她們做比較，例如甲身材比較好，乙臉蛋比較好，而正妹通常

　　是自視甚高的，怎麼可能長期聽這種比較的話呢？所以乾脆跟一個連比都

　　不用比的人走近一點，一來可以省去那些有的沒有的比較，二來可以讓自

　　己更出色。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情形都會照謠言說的那樣，我覺得這只是一個刻板

　　印象下的產物，因為我遇見瑩瑩跟伶伶的組合。

　　　『ㄚ瑋，這是我同學伶伶，聰明伶俐的那個伶喔！』

　　　　禮拜六下午是我跟瑩瑩的固定約會日，由於她父母得晚上才會回家，

　　所以中午放學後我都會陪她去玩，而我們都約在她們學校前面的小騎士等

　　，只是以往都只有她一個人等我，今天卻多了一個人。

　　　　當我看到她時我有著跌破眼鏡的感覺，該怎麼說呢？她很美，不過跟

　　瑩瑩的美有著不同的領域，瑩瑩的美不會讓你留下深刻的印象，當妳看到

　　她的第一眼只會覺得她很美，但過幾天就忘了，伶伶的美是那種會讓妳留

　　下深刻印象的，只要看過一眼，下次再看到你一定會記得看過她。

　　　　不過瑩瑩很耐看，也許是我個人的偏見，但從高一跟她一直到高三我

　　就是覺得她百看不厭，而且愈看愈有味道。

　　　「嗨！你好。」

　　　　看到美女會害羞是我的缺點，所以我的臉應該紅了。

　　　　靜下來後我主動打了招呼，那個女孩害羞的笑了下，用點頭回禮。

　　　『ㄚ瑋，我跟伶伶要做報告，你能陪我們去文化中心找資料嗎？』

　　　　我思索了一會然後還是答應了，只是心裡多少有著奇怪的感覺，我覺

　　得我跟瑩瑩之間不應該再有她，或者說的更明白一點，我告訴自己不能對

　　不起瑩瑩，所以我得跟那個女孩保持很遠的距離，最好是一點交集也沒有

　　，我得忘掉她是方是扁，不過我說過她是那種會讓你留下深刻印象的美女

　　，所以我很矛盾。

　　　　抵達文化中心的圖書館後，我跟瑩瑩就分道揚鑣，她們去找資料，我

　　則看著想看的書，要她們完成後才回來找我，這一天很平安的度過了，我

　　準時的在五點送瑩瑩回家，準時的在十點零七分接到瑩瑩的電話，準時的

　　跟她討論明天該怎麼反間諜作戰，因為我想帶她去逛街。

　　　　原本以為伶伶的出現不會是個問題，但後來又出現一顆「ㄡˊ啊」，

　　我們的戀情接受了挑戰。
「終於還是躲不過這場雨。」

　　　　午后雷陣雨是南部夏天的特色之一，我跟珊珊終究還是躲不過這場雨

　　，被迫停留在一間廢屋的騎樓下。

　　　『還好這附近有可以躲雨的地方，不然一定成了落湯雞。』

　　　　珊珊一邊撥著頭上的雨滴，一邊慶幸的說道。

　　　「有雨衣嗎？」

　　　『沒有耶！這種雨下不久的啦！等一下就好了。』

　　　「如果下不停呢？」

　　　『雨一定有停的時候，只要你願意等就好。』

　　　「如果我不願意等呢？」

　　　『很簡單，就淋雨。』

　　　「淋雨容易感冒的。」

　　　『所以就乖乖等雨停吧！』

　　　　於是我跟珊珊坐在機車上望雨興嘆，她說她有點累，要我借她抱。

　　　　在愛情的旅程上不可能永遠晴空萬里，一定會遇到壞天氣，我跟瑩瑩

　　的愛情在四月蒲公英飛揚的季節時，開始有了轉變，而且在五月梅雨季來

　　臨時連續下了一個多月的雨，讓我們的旅程糝上一些不快樂的因子。

　　　『你看你，衣服又亂放了。』

　　　　四月初我把房間的鑰匙打了一把給瑩瑩，讓她更方便找我，所以只要

　　一有機會她就會來我這，我的房間也變的很整齊。

　　　　此外我們還培養一個默契，就是如果找不到對方時，會貼一張紙條在

　　門後留下你想說的話，知會對方。

　　　「都是你把我寵壞的。」

　　　　瑩瑩對我真的很好，用寵這個字來形容沒半點誇大其詞，而且我們從

　　復合後沒再吵過架。

　　　『不管啦！以後衣服不能丟床上。』

　　　「好。」

　　　　我丟地上行了吧！

　　　『對了，這禮拜六下午不能遲到喔！』

　　　「好啦！」

　　　　她們班這禮拜六要打可樂盃籃球賽，本來是不關我的事情，但她是社

　　會組的班，班上男生不多且沒幾個會打籃球，在如此嚴苛的條件下，當家

　　後衛上禮拜打球時腳踝嚴重扭傷，於是瑩瑩硬是拉我去補。

　　　　而她們班的籃球隊長就是「ㄡˊ啊」！

　　　　在情人節那天瑩瑩跟我說過他的事，高一上快結束時，他跟瑩瑩表白

　　過，不過被瑩瑩拒絕，然後他很大方的說就當朋友，瑩瑩也答應，只是瑩

　　瑩在班上還是只跟伶伶說話，跟他倒是很少講話。

　　　　在我跟瑩瑩交往時我早就知道會有這種情形發生，我相信除了ㄡˊ啊

　　，應該還有很多人暗戀瑩瑩，或是光明正大的想橫刀奪愛。

　　　　遇到第三者該怎麼辦？我想除了等待，就只剩下失戀一條路。

　　　　就像我跟珊珊遇到的這場雨一樣，如果我跟瑩瑩可以不考慮第三者繼

　　續談我們的戀愛，那我們可以一直在騎樓下等雨停，直到第三者放棄，如

　　果有一方受不了第三者的誘惑變了心，那代表第三者跑進來躲雨，而你得

　　走進雨中淋雨。

　　　　淋雨是很容易感冒的，所以絕大多數的人在遇到第三者時都會選擇等

　　待這條路，直到對方真的變了心，才會被迫淋雨。

　　　　禮拜六下午我從老地方翻牆進去她們學校，瑩瑩已經在那邊接應我了

　　，走到球場時我看到伶伶，還有傳說中的ㄡˊ啊先生，寒喧一下之後比賽

　　就開始了，我跟ㄡˊ啊都是後衛，所以得互相配合。

　　　　不過很明顯的我被孤立在球場上，他們寧可硬上，也不願把球傳給跑

　　出空檔的我，而我又不好意思自幹，只好一直助攻，於是上半場打下來我

　　沒出手過，得分零，而我們輸對方十三分。

　　　『ㄚ瑋！累不累？』

　　　　一下場瑩瑩就拿毛巾跟礦泉水我，而我打的很悶很不爽，她都知道。

　　　「對不起，打的很差勁，連累你們了。」

　　　『雖然我不大懂籃球，不過我知道是他們打的不好，不關你的事。』

　　　「怎麼說？」

　　　『我看到進攻時你跑來跑去，擺脫防守的人，但他們卻不給你球，而是

　　　　一直往籃下衝，然後球就被對方拿走了。』

　　　「如果我下半場不打妳會怪我嗎？」

　　　『不會，不過我知道你會打的，為了我。』

　　　　瑩瑩笑著安撫我，我決定證明自己，於是下半場一開始我搶到跳球，

　　然後自己運到三分線上出手命中，接下來的幾球我也都拿到球就自幹，命

　　中率都很高，於是慢慢的他們會把球傳給我，直到比賽終了前十秒，我接

　　到ㄡˊ啊的傳球，投進了一顆反敗為勝的三分球，整隊的氣氛這時候終於

　　融洽到最高點。

　　　　那場比賽我們以一分險勝，然後他們去小騎士慶功，我跟瑩瑩則是回

　　我那，洗完澡一起溫在棉被裡聊天。

　　　『ㄡˊ啊要我跟你道歉，他說他太小氣了。』

　　　　溫上床不久瑩瑩就開口了，我知道他指的是上半場的事，他想說讓我

　　在瑩瑩面前出糗，證明他比我強，這樣瑩瑩也許會變心，可惜他永遠不知

　　道瑩瑩喜歡我哪一點，所以他失敗了。

　　　　那瑩瑩喜歡我哪一點呢？這點我也不知道，是後來翻她的日記時我才

　　知道，她喜歡的是我蒲公英的個性，不過不是逃避的蒲公英，是藍色的蒲公英。

籃球賽結束後一個禮拜，瑩瑩變得有點怪怪的，感覺她的眉頭總是皺

　　著，就算笑，也藏有一份不為人知的苦楚，而我也在這個禮拜跟社長正式

　　請辭，我決定放下社團的一切，全心經營我跟瑩瑩的愛情。

　　　『不能走！社團少了你影響會很大耶！』

　　　　每個禮拜四中午是社團開會的時間，我們五個核心主腦會聚集在社辦

　　，當我提出這個要求時社長不應允，其他的夥伴也不應允，這種感覺如果

　　你有參加過社團，或是有玩過樂團，應該可以體會。

　　　　大家都是因為興趣而一起努力的，好不容易進入了狀況，其中一個卻

　　要離開，真的心中除了很不捨，還會有點責備，會埋怨對方為什麼臨陣退

　　縮，雖然我嘗試跟他們解釋原因，但他們卻認為這是藉口，於是那天的開

　　會鬧的很不愉快。

　　　　放學後我一如往常的到小騎士接瑩瑩，但當我抵達小騎士時，我看到

　　一件讓我差點暈眩的事，我看到瑩瑩的手被「ㄡˊ啊」牽著，然後二個人

　　還有說有笑。

　　　　雖然我相信瑩瑩，但內心的醋罈子還是溢出了醋來，直到我跟瑩瑩四

　　目相交，她才慌忙的把手放開，然後臉色沉了下去。

　　　『ㄚ瑋……』

　　　　ㄡˊ啊看到我來就跟瑩瑩說再見然後離去，我跟瑩瑩則是站在小騎士

　　旁的樹下，靜靜的看著對方。

　　　「沒事了，走吧！」

　　　　雖然我很想問清楚剛剛是怎麼回事，但我告訴自己要有風度，儘管這

　　個風度可能會讓我失眠好幾夜，我承認某些時候我很倔強。

　　　『剛剛……』

　　　「我相信妳，因為妳也相信過我。」

　　　　她企圖解釋，不過我沒給她機會，二個人就靜靜的走完回家的路。

　　　　是夜我們電話只講了五分鐘，然後我一個人去西子灣看海，在那裡，

　　我遇見了伶伶。

　　　　很多事如果沒親身體會過真的很難想像，就像這個巧遇一樣。

　　　　如果以常人的機率來衡量，要同時滿足心情不好ˋ跟女朋友有點心結

　　ˋ去散心湊巧遇到一個認識的女生這三種情形，機率應該會是零，不過如

　　果你遇上了，機率就是一。

　　　　命運與巧合不過一線之間，不同的是，命運要雙方都相信，巧合只要

　　一方相信就好。

　　　　不懂這個說法嗎？你只要想著二情相悅跟單相思就可以理解了。

　　　「真巧，你怎麼會在這裡？」

　　　『心情不好，所以來透透氣。』

　　　　她笑著說道，對於這場巧遇二個人似乎都覺得是命運不是巧合，尤其

　　對我來說在這麼敏感的時候發生這種事，自然會覺得更有味道。

　　　『瑩瑩呢？沒陪你來？』

　　　　她的長髮在海風的吹拂下顯得更加嫵媚，我說過她是會讓你印象深刻

　　的女孩，能不經意的就鑽進你心坎裡，等你發現往往已經無法自拔了，就

　　像某些習慣一樣。

　　　　我用搖頭代替答案，此時一個男生朝我們走來，是當天籃球賽的前鋒

　　，我馬上推敲他跟伶伶之間應該有某種程度的關係。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小伶……』

　　　　那男生很不客氣的推了我一把，把我推離伶伶的身邊，我有點莫名其

　　妙，就像在路邊攤吃著心愛的蚵仔煎，忽然一堆人拿著斧頭朝你殺來，老

　　闆也忽然冷笑說蚵仔煎其實已經下了毒，於是你死的不明不白。

　　　「客氣點好嗎？我只是來看海也有罪嗎？」

　　　　心情原本就不好，被他一刺激更不好。

　　　『你叫什麼？你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還來搶我的？』

　　　　他又想推我，這次我沒讓他得逞，而是把他的手抓住。

　　　『不要鬧了，我從沒答應當你女朋友，放開他。』

　　　　伶伶這時候著急的嚷著，那男生甩開我的手，然後朝伶伶走了過去。

　　　『你是因為他才拒絕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他一把抓住了伶伶的手，我覺得接下來的畫面應該會是有耳光，或是

　　某人會摔倒在地上的情景，於是我走過去狠狠的朝他脖子後方打了下去，

　　然後推了他一把，把伶伶搶了回來，接著就是開溜。

　　　　很沒種對不對？我承認，因為他的手臂有我二倍粗，我不想送死，我

　　是逃避的蒲公英。
拉著伶伶跑了一段路之後，我確定那個男生沒追來才放慢腳步，讓自

　　己喘口氣，可是伶伶似乎很擔心他會追過來，不停地朝來路瞻望。

　　　「呼……還好他沒追來。」

　　　　我又仔細的看了一眼，確定真的沒追來才鬆了一口氣。

　　　『謝謝你。』

　　　「等等再謝吧！先找個地方避一避，也許等一下他會忽然獸性大發。」

　　　『嗯嗯。』

　　　　於是我跟她進了中山大學的校園裡，然後找了一個暗處躲了起來。

　　　「這裡應該蠻安全的。」

　　　『你確定？』

　　　　我猶豫了下，然後很用力的點了個頭。

　　　「你們是特地來這麼有情調的地方吵架的？」

　　　　來西子灣應該是談戀愛的才對，就像沒有人會去十八公墓結婚才對，

　　除非你有很特殊的理由。

　　　『他說有些話想跟我說，可是我沒想到拒絕他會讓他反應這麼大。』

　　　　來西子灣告白的確是個不錯的方法，不過我有點想不透伶伶的心思，

　　如果她對那個男生沒感覺，直接在邀約前拒絕不就好了。

　　　「我猜你的星座應該是天蠍座。」

　　　『為什麼呢？』

　　　「因為蠍子會螫人。」

　　　『那你怎麼不說我是獅子，獅子會咬人啊！』

　　　「蠍子跟獅子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蠍子的攻擊往往是出自防衛，獅子的攻擊是出自主動。」

　　　『有差嗎？』

　　　「有差，而且差很多，如果你是獅子，你會在危險鎖定你的時候就主動

　　　　攻擊，如果你是蠍子，會等到危險發生時才攻擊。」

　　　　伶伶想了想，似乎有點想不透，於是我又解釋了一次。

　　　「如果你是獅子，在那男生剛要追你的時候你就會拒絕他，不過你是蠍

　　　　子，所以你到現在才螫傷他。」

　　　『如果我的星座不是天蠍呢？』

　　　「無所謂，因為你的個性是蠍子，所以不管哪個星座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伶伶想了想，似乎同意我說的話，然後又問了我瑩瑩屬於哪個星座。

　　　「她是天秤，不過是傾斜的天秤。」

　　　『怎麼說？』

　　　「因為她把我跟她一起放在秤盤上，而我這一方永遠比較重，她永遠比

　　　　較輕。」

　　　　我開始覺得下午不該對瑩瑩那麼冷淡的，也許我該聽她的解釋。

　　　『可是班上的小億最近跟她走的很近。』

　　　　小億應該是ㄡˊ啊的原名，那天比賽我聽不少人這樣叫他，只是瑩瑩

　　都叫她ㄡˊ啊！

　　　「我知道。」

　　　『那你不擔心嗎？』

　　　「擔心，只是我是逃避的蒲公英。」

　　　　所以我給自己很多藉口去把下午的事合理化，把所有的疑慮不安通通

　　攬在身上。

　　　『需要我當你眼線嗎？』

　　　　伶伶這時候開玩笑似的說道，我笑了笑然後聳聳肩，示意無所謂。

　　　『其實我知道瑩瑩很愛你，她一天不提你似乎會死似的，動不動就說我

　　　　們家ㄚ瑋怎麼樣，所以你不用擔心啦！』

　　　「謝謝，我想我該回去了。」

　　　　來看海只是為了讓自己開心點，跟伶伶聊了這一段我似乎看開了，自

　　然沒必要再去看海。

　　　『那我得坐你的車囉！』

　　　　我笑了笑，然後送她回家，還好那個人沒有埋伏在附近，不然隔天的

　　頭條新聞可能會寫「某雄中學生今晨被發現死於西子灣的礁石上……」。

　　　　送伶伶回家後我想說隔天一定要跟瑩瑩道歉，誰知道一回到住處，我

　　看見她已經在房間裡，而且正在幫我整理書桌。

　　　「妳怎麼會在這裡？」

　　　　照道理她父母晚上應該會在家，她不可能出門。

　　　『我……我想見你，所以就來了。』

　　　「笨蛋。」

　　　　我走過去給他一個很深的擁抱，她則在我懷裡流淚。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我太倔強了。」

　　　　我對下午的舉動向她道歉。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上了ㄡˊ啊的當。』

　　　　上當？果然是誤會，我真的是想太多了。

　　　　誤會真的是愛情的頭號殺手。

　　　「快點回家吧！不然被發現可就糟了。」

　　　『我不要。』

　　　　她抱住我任性的的說道。

　　　「你不怕伯父伯母生氣嗎？」

　　　『怕。』

　　　「那快點回家吧！」

　　　『可是我更怕你不要我，而且…我想看你，抱你。』

　　　「真的嗎？」

　　　　我找到了她的耳朵，開始鬧她，她用搔癢來還擊，最後二個人決定和

　　談，之前的冷漠氣氛消失了，然後我抱著她溫上床，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

　　共枕，不過沒發生十八禁的事。

　　　　這個夜晚我跟她聊了很久很久，雖然我們都擔心伯父伯母發現她沒回

　　家過夜的下場，但我們更想擁抱彼此度過這一個夜，我終於可以體會什麼

　　叫義無反顧，什麼叫壯士斷腕的決心。

　　　　這一刻，自由的蒲公英種子，在我底心開始發芽，而逃避的蒲公英種

　　子，正逐漸枯萎。
從那天晚上之後，我跟瑩瑩之間的情感逐漸加溫，一來他父母開始上

　　夜班，放學之後我跟瑩瑩幾乎形影不離，二來我已經淡出社團，所以有更

　　多時間去陪瑩瑩。

　　　　而伶伶一樣是瑩瑩的馬吉，也是我第一個收的小妹。

　　　『我認你當乾哥哥好不好啊？』

　　　　某個禮拜六下午我跟瑩瑩約好一起在小騎士讀書，誰知道伶伶也跟來

　　，我們三個一起坐在三樓讀書，而她趁瑩瑩上廁所時提出這個要求。

　　　「不好吧！我沒當過，而且怪怪的。」

　　　　在我的觀念裡乾妹妹其實就是女朋友，只是沒有名份，或是雙方的關

　　係很曖昧不明。

　　　『那我當你小妹好了，也許這樣你比較不會想歪。』

　　　「小妹？」

　　　　小妹好像是親哥哥與親妹妹之間的叫法，這樣叫更怪，因為她不是我親妹妹。

　　　『乾妹妹怕你想歪，所以換個叫法。』

　　　　換湯不換藥是吧！我沉思了一會，直到瑩瑩回來我才詢問她的意見。

　　　「伶伶說要當我小妹，你覺得呢？想當她嫂子嗎？」

　　　　瑩瑩一聽臉馬上紅了起來，然後看著伶伶，又轉頭看著我。

　　　『你決定就好。』

　　　　每次做事前我都會先詢問她的意見，但幾乎有百分之九十的機率她都

　　會要我自己決定就好，說她一切聽我的，於是我硬著頭皮收下這個小妹，

　　在我們的情感之間放置了一顆定時炸彈。

　　　　隔天禮拜日下午我跟瑩瑩又聚在一起，她父母有事得上台中，給了我

　　們相處的機會，我帶她去逛我們學校，然後第一次一起看見飛翔的蒲公英

　　，而且是一大群。

　　　　雄中以紅樓聞名，因為那是日本時代就有的建築，所以算古蹟，也是

　　一種精神象徵，一般來說得等到高三才有機會在那邊上課，或者你是音樂

　　班的。

　　　　而我高一在第七棟上課，教室後頭是一片林蔭，乏人問津的林蔭，上

　　頭有很多怪鳥跟松鼠，再後面就是火車鐵軌，所以每次只要有火車經過我

　　們幾乎都一清二楚。

　　　　而那些蒲公英，就是從教室後面的林蔭裡飄出來。

　　　「這是我上課的教室。」

　　　　由於教室在二樓，假日樓梯被鎖住上不去，我跟瑩瑩只能在一樓看。

　　　『１７班啊，跟我的生日很像呢！』

　　　　我笑了笑，她是十月七日生的，的確有點巧合。

　　　「所以我註定要遇見妳，照顧妳一輩子。」

　　　　我說完換她害羞的笑了笑，還搥了我一拳。

　　　　鬧了鬧我們準備離開第七棟，當我們正要轉彎離開時一片蒲公英飄了

　　出來，就像一片雪一樣，我跟瑩瑩呆住了。

　　　「四月有蒲公英嗎？」

　　　『有呢！四月是蒲公英飛揚的季節，也是春末的雪季。』

　　　「妳怎麼那麼清楚？」

　　　『因為我很喜歡蒲公英，而且你是蒲公英。』

　　　「你想它們會飛多遠呢！」

　　　『至少可以飛到我家窗戶。』

　　　「妳怎麼知道？」

　　　『秘密。』

　　後來我才知道瑩瑩之所以喜歡蒲公英，是因為之前她很難出門，每天

　　都只能在房間裡看著窗外發呆，有一天一個蒲公英種子剛好落在窗邊，讓

　　她覺得很好奇，也因此慢慢地愛上了蒲公英。

　　　　也許她喜歡蒲公英可以任意飛翔的感覺，也許她希望有一天不用再被

　　關在家中，可以到她想去的地方，也許，我並不是蒲公英，真正的蒲公英

　　其實是她內心渴望的那片自由的天空……。

『ㄚ瑋！記得這是我們第一次看到那麼多的蒲公英喔！』

　　　　走出校門口時瑩瑩笑著對我說道，我點點頭，然後想著那些蒲公英會

　　落在何處。

　　　『我肚子餓了，去吃東西好嗎？』

　　　「嗯。」

　　　　吃完東西後我直接送她回家，然後她硬是把我留了下來，那是我第一

　　次進去她家，進去她的房間。

　　　『把鞋子拿進來。』

　　　　在玄關時她特別吩咐了我，於是我像個小偷一樣提著鞋進了她家，而

　　她家跟我預測的差不多，挺豪華的，只是感覺很寂寞，可能是少了人影的關係。

　　　『我的房間在樓上，這邊。』

　　　　我本來想去看廚房的，結果她拉著我的手不讓我亂跑，也許她父母有

　　裝針孔或是竊聽器，我說過她們很像ＦＢＩ的探員。

　　　　進了她房間，我有點愣住了，因為她的房間很簡單，跟一般女孩子的

　　房間不一樣，由於在家中我們這一輩只有我跟弟弟還有一個表弟是男生，

　　其他都是女生，所以從小在女人堆中長大的我對女生還算了解，無論是表

　　姊表妹或是親姊姊，她們的房間一定都很擠，不是被一堆裝飾品或是娃娃

　　佔據，就是會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而瑩瑩的房間只有一張床ˋ一張書桌ˋ一個衣櫃ˋ一個書櫃，一張椅

　　子，感覺起來很舒服，沒有擁擠的感覺。

　　　「你的房間好簡單，還有一股香香的味道。」

　　　『是紫羅蘭香，我很喜歡這種香味。』

　　　「有原因嗎？」

　　　『有！不過你先乖乖坐好我再跟你說。』

　　　　她笑了笑，我也笑了笑，然後乖乖坐到床上去，她則投進我的懷裡，

　　像個小女人似的偷偷地笑。

　　　「可以說原因了嗎？」

　　　『嗯……你知道紫羅蘭的花語跟星座守護花嗎？』

　　　　我搖頭，等著她的解釋。

　　　『紫羅蘭的花語有二種，用在愛情上是「請相信我」，用在其他方面則

　　　　是「貞潔」的意思，不過最為人知的只有前者，而它是水瓶座的星座

　　　　守護花，因為水瓶座的特質是重朋友ˋ好變ˋ易受引誘，所以跟水瓶

　　　　座的人談戀愛蠻辛苦的，因為你會覺得他把朋友和興趣看的比你還重

　　　　，甚至覺得他不愛妳，所以呢！你一定要相信他，因為他的身上有著

　　　　透明的紫羅蘭，告訴你「請相信我」。』

　　　　聽她說完我忽然覺得很愧疚，因為之前的我真的就是這樣，因為社團

　　，因為變心，讓瑩瑩受了很多委屈，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她，可是她卻用

　　寬容來面對我的一切。

　　　「那天秤座的星座守護花呢？」

　　　『是蒲公英。』

　　　「真的嗎？」

　　　『假的，因為全世界只有我相信你會永遠守護我。』

　　　　我笑了笑，當夜回家我在日記上用了三頁來記錄這一天發生的事。

　　　「桌上照片裡的是你妹妹嗎？」

　　　　她的書桌上有張照片，是她跟一個女生的合影，我因為好奇問了問。

　　　『對ㄚ！她就是珊珊，不過個性跟我完全不一樣。』

　　　「怎麼說？」

　　　『她是紅色，我是銀色。』

　　　「不懂。」

　　　『她就像太陽一樣，到哪都會帶給人朝氣，朋友很多，敢說敢做，而我

　　　　就像月亮，總是靜靜的活在寂靜的世界裡。』

　　　「當月亮沒什麼不好，我就很喜歡月亮。」

　　　『可是藍天跟太陽總是比較搭配。』

　　　「哪有！我就看過藍色的月亮，在台中的山裡。」

　　　『真的嗎？』

　　　「真的。」

　　　『ㄚ瑋！答應我要帶我去看好嗎？』

　　　　我親了她一下，她笑了笑，然後撲了上來。

　　　　也許藍天驕陽的搭配真的很不錯，但只要你看過藍色的瑩月，就會相

　　信它比藍天驕陽好，只是世界上真的有藍色的瑩月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也許……全世界只有我看過，因為我遇見了瑩瑩

【蒲公英的天空　　六　】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李煜　　烏夜啼

　　　「這場雨怎麼下這麼久？如果下到傍晚怎麼辦？」

　　　　寂寥的荒野間，只有我跟珊珊二個人影，由於雨勢太猛我們只能望雨

　　興嘆，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要睡覺，別吵我。』

　　　　珊珊賴在我背上可愛的說道，我則繼續看著雨景，看著遠方的山，看

　　著四年前的五月。

南台灣每到五月就會開始進入梅雨季節，相信每個學生都很不喜歡這

　　個季節，因為上下學變的非常麻煩，尤其是公車族跟腳踏車族。

　　　　下雨天騎腳踏車其實是很危險的事，只要附近有積水，又剛好有車輛

　　經過，往往會被濺的體無完膚，如果有穿雨衣那還好，頂多鞋子跟褲腳毀

　　掉，如果沒穿，那恭喜你收到回家洗澡的單子。

　　　　而公車族更是可憐，平常可能沒什麼人坐的公車會忽然出現很多生客

　　，於是車子會變的很擠，擠倒是還好，比較慘的是悶熱跟雨具的攻擊，下

　　雨天擠公車的感覺就像被丟到烤池裡面，汗會不停的冒，衣服也會被雨傘

　　弄得這邊濕一塊，那邊濕一塊，如果是放學更慘，還會有惡臭味。

　　　　對於當時的我來說真的很討厭梅雨季，只是梅雨不全都是壞處，如果

　　沒有梅雨，那一定會缺水，到時候又有更多的問題產生。

　　　「下雨了，明天怎麼去上課呢？」

　　　　雨開始下的第一天夜裡，我在電話裡頭問瑩瑩，她又毫不考慮的給我

　　習慣的回答。

　　　『你決定就好，一切依你。』

　　　　其實在遇上她之前這句話曾經是我的口頭禪，每當有問題我總會要人

　　提意見，自己再選擇，不愧是典型的「逃避的蒲公英」。

　　　「那坐公車吧！」

　　　『嗯嗯，約幾點等車呢？』

　　　「六點半好嗎？」

　　　『不見不散。』

　　　　談完這件事之後我們繼續聊了很久，她總會把學校發生的大事小事都

　　說給我聽，而我總會不正經的亂她，此時我們的親密程度只到二壘。

　　　　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還是怎樣，以前跟瑩瑩交往時只要能親她，我

　　就覺得很滿足了，上大學這幾年來我發現親吻好像是一種很普通的舉動（

　　當然指對女朋友而言），也許是被ㄚ廷影響的關係，也或許是同儕間的風

　　氣，只是當時的純真，現在想起來真有點好氣又好笑。

　　　　好氣的是自己現在怎麼那麼邪惡，好笑的是當時連牽手都會臉紅。

　　　　記得在大二上第一次陪ㄚ廷喝酒的那個夜晚他曾經告訴我一句名言：

　　「從牽手到解開釦子的那一刻，男人的腦中全都被精蟲所佔領。」

　　　　當時我有點反對，可是卻又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因為當時我是２０歲

　　，不是１７歲，不過我還是有稍微表示一下意見。

　　　「那解開釦子後呢？」

　　　　他的回答很絕也很大膽，他說：「精蟲就出來了，假如你很正常而且

　　你確定沒遇上人妖的話。」

　　　　好像有點扯遠了，還是回歸正傳吧！

　　　　於是隔天一早我跟瑩瑩就在公車站牌相遇，其實從這個站牌到她學校

　　的站牌只有二站，實在不用浪費１２元搭車，不過她就是任性的要陪我等

　　，要陪我一起坐，很任性吧！只是任性的很可愛。

　　　　每次上車我都會先上去，然後找好位置等她上來讓她依附，她說女生

　　穿短袖制服拉上頭的欄桿會被佔便宜，所以她堅持把我當欄桿，她所說的

　　佔便宜我想常常搭公車的男生應該知道怎麼回事，如果不知道的，請把你

　　的手往上抬，找一個人從上方看，再告訴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上學時我們會一起搭車（我們學校跟她們學校可以坐同一路線的車）

　　，放學時我會搭車到她們學校下車，她會在站牌後的７－１１等我，然後

　　二個人一起漫步回去，去我家或是她家都無所謂。

　　　　一個多禮拜後的某天早晨她提了一個盒子給我，是她幫我做的早點，

　　這是這輩子除了老媽跟老姐之外第一個女生幫我做早點，我差點跑到建國

　　路上翻滾大叫。

　　　「這是什麼？」

　　　『你猜呢？』

　　　　雖然我早就猜出來那是愛妻便當，但還是裝傻問了一下。

　　　「可以現在打開嗎？」

　　　『不行，到學校才能開，而且不能丟掉。』

　　　　她知道我一樣沒吃早餐的習慣，所以決定用愛妻便當來強迫我就範，

　　我到學校後當然吃光了它，而且不是為「愛」吃完，是真的很好吃，至少

　　麵包沒有烤焦，蛋有煎熟，還有很多鮪魚。

　　　　結果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的，就在當天晚上瑩瑩告訴我一個壞消息

　　，她父母被公司調到台中的分部，所以決定搬家，在我聽完這個消息時腦

　　袋幾乎是空的，人也差點暈倒，我不想跟瑩瑩分隔二地，我不想跟她分開。

　　　　知道這個消息後幾天內我的心情就像陰霾的天候一樣，找不到陽光的

　　蹤跡，我常常在深夜裡跑到天台上胡思亂想，如果有下雨，就會把自己包

　　在棉被裡耍自閉。

　　　　年輕的愛情禁不起的考驗太多了。

　　織雲弄巧，飛星傳恨，
　　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長久時，
　　又豈在朝朝暮暮？

　　　　　　　　　　　秦觀　　鵲橋仙

　　　『ㄚ瑋啊！這闕詞我很喜歡喔！』

　　　　搬家風波過了二個多禮拜後，瑩瑩開始搬到我這睡，她說前陣子每天

　　晚上都會想我想到流淚，因為父親堅持要搬家，不讓她住高雄的親戚家，

　　此外她妹妹珊珊這次站在她父母那邊，也堅持要搬家，她覺得那個家不再

　　有任何溫暖，而且她喜歡被我抱著睡的感覺。

　　　「這作者的名字很特別，你有發現嗎？」

　　　　瑩瑩很喜歡詩詞，也很喜歡文學，她說她父親的書房裡有很多古典書

　　籍，之前她在家無聊常拿來翻，此外她還告訴我金瓶梅為什麼叫金瓶梅，

　　金是潘金蓮，瓶是李瓶兒，梅是春梅，不是一個金瓶子裡面裝著梅子。

　　　『真的耶！可以當情關來念。』

　　　　這闕詞應該是借牛郎織女的故事來烘托愛情的意象，剛好很符合我跟

　　瑩瑩的情況，如果她去台中，二個人就不能朝朝暮暮了，那這陣子的甜蜜

　　到那時候都會成為回憶的苦楚。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寫的真傳神。」

　　　『對了，你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我的啊？』

　　　「我不是說過了嗎？」

　　　　其實我應該沒說過，只是害羞回答，想蒙混過去。

　　　『你沒說過，再不說我要癢你了喔！』

　　　「哪有這樣的！」

　　　『我就是這麼任性，說不說啊？』

　　　「等等！我想想。」

　　　　想一下該逃到哪去。

　　　『這種事還要想啊？』

　　　「應該是打球遇到妳的那一次，那妳呢？」

　　　『秘密。』

　　　「妳不說我要癢妳喔！」

　　　『你癢我就哭給你看。』

　　　　好樣的，知道我最怕女生哭了，於是我始終拿她沒輒。

　　　　自從知道她即將搬家的事實之後，伶伶一直給我安慰，我曾經擔心她

　　會不會扮演第三者的角色，但她很明白的告訴過我她有喜歡的人，不過不

　　是我，她只是希望有個很要好的異性朋友。

　　　　而瑩瑩的親妹妹珊珊也因為搬家事件捲進了我們的生活，她一直認為

　　瑩瑩不想去台中是我強迫她留下來的，她曾經去公車站牌賭過我，也曾經

　　打電話威脅我，說她認識一堆流氓，但很抱歉的是，小成跟安安也是流氓

　　，而且還很大尾，所以我只把她當成不成熟的小妹妹。

　　　『珊珊昨天是不是又去煩你了？』

　　　「沒有。」

　　　『你說過不會騙我的。』

　　　「她只是來找我談事情，沒煩我。」

　　　　瑩瑩看起來雖然靜靜笨笨的，其實她很聰明，如果有看過古龍小說「

　　蕭十一郎」的話她就像裡頭的沈璧君，或是「絕代雙嬌」裡的蘇櫻。

　　　　很多事我想瞞她幾乎都瞞不住，很多時候我想做什麼事她也幾乎都一

　　清二楚，不知道是真的太聰明了，還是她太了解我的關係。

　　　『她怎麼老是說不聽呢？唉！』

　　　　我知道瑩瑩跟珊珊的感情之前一向很好，像她跟我交往的事珊珊其實

　　很早就知道了，但她沒告訴伯父，她們姊妹一直是站在同一陣線的，可是

　　這一次珊珊卻堅持要去台中。

　　　「妳們姊妹都很任性，不過妳任性的比較理性，她則有點小家子氣。」

　　　『你就當她年紀小不懂事，別跟她計較好嗎？』

　　　　我笑了笑點了下頭，瑩瑩也回我一個微笑。

　　　　雖然她這學期畢業就要搬走了，不過我們並沒因此放棄這段情感，我

　　們都相信那闕詞的末二句話，相信著彼此。

　　東風未放曉泥乾，
　　紅藥花開不耐寒。
　　待得天晴花已老，
　　不如攜手雨中看。

　　　　　　　　竇梁賓　　雨中賞牡丹

　　　『同學們，這首詩是唐朝竇梁賓的詩，你們到底懂不懂啊！』

　　　　國文課一直是我高中最喜歡的課，可能是老師的關係，也可能是我受

　　了瑩瑩的影響，國文老師叫陳美珠，如果你有看過女生漫畫「夢幻遊戲」

　　的話應該對她的名字不會陌生。

　　　　她是十二班的導師，我是十七班的學生，我們二班的國文課都由她授

　　教，可是從高一到高三她都比較喜歡我們班，因為她們班常惹她生氣。

　　　　而她的口頭禪就是「你們到底懂不懂啊！」說真的，上國文課我們班

　　總是很熱鬧，因為跟她混的很熟的關係，而我高中的綽號也是在國文課被

　　取出來的。

　　　『金庸小說裡楊過最癡情了，跟韋小寶比起來，真是天壤之別。』

　　　　某一次上課時她忽然扯到金庸裡的男主角，這時候本班的活寶「黑人

　　」就說他是郭靖，剛毅木訥ˋ耿介不阿，其實大家都知道他話很多，而且

　　很愛搞笑，當時我不知道是吃錯藥還是怎樣，隨口說了一句我是楊過，然

　　後班上另一個活寶「賴公」就說你是那隻鵰啦！於是從此我的綽號就有個「鵰」字。

　　　　而國文老師聽說她的婚姻有問題，所以她常常會感嘆，每次一發作就

　　會寫一些詩詞來解釋，那時候的我只懂得欣賞，完全沒想到那是國文老師

　　在安慰自己的情感。

　　　『你們這些小鬼們吃的吃睡的睡，上你們的課簡直會氣死。』

　　　　這也是她的另一句口頭禪，不過她說這句話時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因

　　為她是笑著說，而我們每次一聽到這句話就會嚴肅一陣子，認真一會然後

　　又開始吃的吃睡的睡。

　　　「老師，這首詩明明沒出現牡丹，怎麼取名雨中看牡丹呢？」

　　　　黑人第一個發問，我則先把詩抄在課本上，稍微想了一下。

　　　『賴公，你吃完了沒有？吃完了要認真上課喔！』

　　　「老師，老師。」

　　　　黑人揮舞著雙手想引起老師的注意，但我們都知道老師故意不理他，

　　因為他是「理由伯」，如果跟他討論可能會耗掉一節課，他的理由總是很

　　多而且很新鮮，我想後來他會當選成功大學的雄友會會長也不是沒理由的。

　　　　那天回家後我跟瑩瑩溫在床上讀書，這首詩湊巧被她看見。


　　　『竇梁賓，沒聽過耶！不過這首詩蠻有意境的。』

　　　　瑩瑩發現後把我的國文課本要了過去，我則點點頭表示附和。

　　　「良辰美景易逝，所以要把握機會。」

　　　　這是詩面上的意思，但可以引申到很多地方。

　　　『這首詩很像我當初的心態呢！』

　　　「什麼心態？」

　　　　我好奇的盯著她問，她則放下課本鑽進我懷裡，過了一會才緩緩地說道。

　　　『當我愛上你的時候，你還愛著小玲，所以我很猶豫到底要不要放棄你

　　　　，可是我告訴自己幸福要自己追求，所以就豁出去了，終於把你拐到手。』

　　　「拐？應該是我拐妳吧！」

　　　『你想被癢就繼續跟我爭沒關係。』

　　　　她的手已經控制住我的腰部，我只能乖乖投降。

　　　　不過她的話讓我想了很多，紅藥花開不耐寒，待得天晴花已老。代表

　　愛情的機會是稍縱即逝的，就像情人節小玲的電話一樣，如果她早點打給

　　我，也許一切會改變，如果當初她不把紙條夾在砸我的蛋糕裡，也許我跟

　　瑩瑩根本不會發生任何交集。

　　　　很多機會都是自己錯失掉的，所以某些時分我們寧可豁出去那麼一次

　　，也總比事後悔恨不已好。

　　　　花一年開一次，錯過了等一年就好，但是很多機會也許一輩子就這麼

　　一次，你有幾個一輩子？所以不要怕淋雨，不要怕受傷，要當個自由的蒲

　　公英，能在風雨中飛翔，那麼你就能找到最肥沃的土壤。

　　尊前擬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咽。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離歌且莫翻新闕，一曲能教腸寸結。
　　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歐陽修　玉樓春

　　　『好典雅的書籤喔！』

　　　　故事一直進行到六月中旬，瑩瑩的父母趁週日上台中看房子，於是一

　　大早她就來找我，二個人賴床賴到中午才一起去逛街，然後在火車站前的

　　光統書局看到一枚書籤。

　　　「喜歡就買回家啊！」

　　　『那我買了喔！』

　　　　那枚書籤上頭印的是山水畫，而歐陽修的這首律詩被浮印在上頭，看

　　起來很有古典美，的確適合一個書客使用。

　　　　逛完了光統，我跟瑩瑩才去吃午餐，然後去旗津跟西子灣玩了一下午

　　，二個才去文化中心歇腳。

　　　『哇！有人在放風箏耶！』

　　　　剛從左側門走進去我跟瑩瑩就看見有小朋友在草地上放風箏，她很興

　　奮的拉著我的手嚷著。

　　　「妳放過風箏嗎？」

　　　『沒呢！不過我在書上看過人家放。』

　　　「改天我帶妳去墾丁放。」

　　　『真的嗎？我記下來了喔！』

　　　　笑了笑我牽著她一起到中間廣場旁的階梯坐了下來，我躺在她的大腿

　　上看著淺灰色的天空，她則撫弄著我的頭髮，跟我談心。

　　　　為什麼用談「心」而不用談「天」？因為談天指的是討論一些雜七雜

　　八的東西，而談心指的是討論心中的東西，二者的層次明顯的有所差距。

　　　『每次跟你在一起總覺得時間過的好快，為什麼呢？』

　　　「每次跟妳分開後總覺得時間過的好慢，那又是為什麼呢？」

　　　　瑩瑩笑了笑，輕輕的捏了我的臉頰。

　　　『我已經交代伶伶幫我照顧你，你不要欺負人家，知不知道？』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嗎？』

　　　　她的手伸到我的腰際，我猛點頭。

　　　『雖然去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看你，不過我會天天都想你的，

　　　　你也要答應我每天睡前都要想我一次。』

　　　「笨蛋，別說這些了。」

　　　　她笑了笑，然後繼續吩咐很多事情，我則想著前夜的事情。

　　　　那天晚上睡覺時她說想把自己交給我，而我不知道是膽小還是怎樣，

　　用了很多話搪塞過去，最後她只告訴我她隨時等我，這件事就這樣無疾而

　　終，隔天醒來我們一如往常的相處著，只是我顯得有些患得患失，沒她那

　　麼從容。

　　　　每次一想到這件事我就會想起連續劇裡的情節，如果是在古代，則是

　　娘子在丈夫被調去從軍前，說要替他留下骨肉，如果是在現代，則是父母

　　一直反對女生跟男生交往，於是二個人用生米煮成熟飯來強迫取分。

　　　『笨ㄚ瑋！你又在發呆了。』

　　　　一不自覺又開始胡思亂想，這次被她抓到了。

　　　「我帶妳去一個地方，走吧！」

　　　『嗯嗯。』

　　　　她毫無意見的跟我離開文化中心，我載她去「傷心小橋」，也就是中

　　正技擊館旁邊橫跨在高速公路上頭的天橋。

　　　　這裡入夜後幾乎沒人，只有流浪狗跟來往的車輛會經過，我很喜歡趴

　　在上頭的欄桿看著底下來來往往的車子，兀自思考著許多問題。

　　　　走上一段不算短的階梯後我們到了天橋上，然後我抱著她一起看著底

　　下的高速公路。

　　　『這一個月我過的好幸福呢！』

　　　　她忽然回頭親我，還說了一句很感性的話，我臉紅了起來。

　　　「幹嘛突然說這些，看風景吧！」

　　　『有些話如果當時不講，事後再說就沒什麼意義了。』

　　　「笨蛋。」

　　　　她總是可以找到說服我的理由，也許某些時分她會很任性，但我很喜

　　歡她這種性格，畢竟她說過她只對我坦誠，她不想瞞我，所以她有什麼就

　　說什麼。

　　　　後來我跟她又在橋上鬧了起來，離別的事情似乎都被拋到腦後去了，

　　誰料即將離開天橋時她哭了，這是從知道要搬家後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而我的眼淚，也在幾分鐘後不爭氣的滑落。

　　　　我知道她有很多話想對我說，可是即使用掉一輩子的時間，她也永遠

　　說不完，因為每相處一天，想說的話就會不斷的增加。

　　　　這段日子我們都壓抑自己的情感選擇用微笑面對一切，可是我們都知

　　道這是強顏歡笑，但為了不讓對方受到影響，所以我們都盡量的避免在對

　　方面前哭泣。

　　　　二個人擁泣一陣子後我先擦乾了淚，然後哄她離開。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世界上很多東西都是容易消逝的，但情感的生命彷彿特別長，要讓一

　　朵花枯萎，只要把它從泥土移開，不用一天它就嬌憐了，但要一段情感枯

　　萎，不管你把自己移到哪裡，都是枉然。

　　　　張潮在「幽夢影」裡曾經這樣寫過：「多情者不以生死易心。」

　　　　那不多情者呢？縱使會以生死易心，也得經過一段歲月來磨平傷口，

　　才有勇氣去接受下一段愛戀啊！

　　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
　　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裡。
　　我密密加圈，你須密密之儂意。
　　單圈兒是我，雙圈兒是你。
　　整圈兒是團圓，破圈兒是別離。
　　還有那訴不盡的相思，
　　把一路圈兒圈到底。

　　　　　　　　　梁紹壬　　　雨般秋雨庵隨筆

　　　　又過了一個禮拜，我跟瑩瑩準備進入期末考週，所以心思多半放在書

　　本上，離別的事暫時被冰封著，每天放學我幾乎都會去她們學校前的小騎

　　士找她，然後一起讀書，伶伶有時候也會過來一起念，她跟瑩瑩的功課稱

　　不上頂尖，卻也還有一定的水準。

　　　　而那顆「ㄡˊ啊」也幾乎每天放學都會來這，不過他從沒來找過瑩瑩

　　，都只是坐的遠遠的偷偷觀看。

　　　『ㄚ瑋你看這首詞，很有味道吧！』

　　　　她常常一發現什麼新的東西就會立刻通知我，包括她們小考考卷上的

　　閱讀測驗，或是參考書上的字句。

　　　「是很有味道，不過你怎麼才答對三題。」

　　　　閱讀測驗考了五題，她只答對三題，我有點訝異，感覺她的文學底子

　　應該很不錯才對。

　　　『如果這首詞是我寫的，一定是全答對。』

　　　　她不認輸的跟我投訴，我笑了笑，等她的解釋。

　　　『詩詞就像歌曲一樣，每個人欣賞都會有不同的感受，所以我選的答案

　　　　是我自己的感受，當然跟那個梁什麼壬的感受不同，所以錯不在我，

　　　　在於教學制度太死板。』

　　　　她理直氣和的辯解，聽完後我摸摸她的頭笑了笑，代表同意。

　　　　過了一會兒她去上廁所，伶伶這時候拿一題數學來問我，我忽然想起

　　了一件事，順便問了她。

　　　「瑩瑩說她已經交代妳照顧我了，是怎麼個交代法？」

　　　　其實這件事並不是很重要，只是當時忽然想到，很想知道答案。

　　　　伶伶想了想，然後從書包裡拿出記事本，開始念給我聽。

　　　『她說你是個生活笨蛋，要人家照顧，還有記性很差，要常常提醒你，

　　　　總共有十點耶，你想聽全部嗎？』

　　　　我原本以為瑩瑩只是開玩笑的，意外的得到一個令人驚訝的答案。

　　　「嗯，就唸吧！」

　　　　伶伶確定我的答案之後開始讀了起來，而我的眼淚，在她唸的過程裡

　　頭也逐漸醞釀著。

　　　『他的記性很不好，所以記得常常提醒他該做的事，如果怕自己也忘記

　　　　就寫一張紙貼在醒目的地方，如果提醒了他還是忘記千萬不要生氣，

　　　　只要問他還記不記得現在愛的是誰，他會給你一個很滿意的答案。』

　　　『他沒吃早餐的習慣，不過你還是要每天問他有沒有吃，如果他說有吃

　　　　，絕對沒吃，如果他不小心說溜了嘴，記得給他台階下，還有如果想

　　　　替他做早餐，記得蛋黃要弄熟，搾柳丁汁時記得要放糖。』

　　　『當你想見他時，他一定會出現在你面前，所以不要在深夜講電話時說

　　　　你想見他，儘管你真的很想見他，也不能說。』

　　　『看到他跟女生有親密的舉動，不要他給你解釋，因為你只要看著他的

　　　　眼睛問他愛不愛你，他的眼睛就會給你答案。』

　　　『當他開玩笑時記得要認真聽，然後記得要笑，當他鬧你時不要把他推

　　　　開，只要把手放到他的腰際就好。』

　　　『逛街時記得隨時留意他的眼睛，如果他的眼睛在某一件物品上停留超

　　　　過五秒鐘，記得拉他進去看，然後說你很喜歡，他就會買下來。』

　　　『下雨天時記得提醒他帶傘，不過就算提醒了他也不會帶，你要記得幫

　　　　他多帶一把傘，然後把你自己的傘給他用，你用多帶的那支，這樣他

　　　　就會記得拿回來還你。』

　　　『被他載的時候記得幫他留意交通警察，看到紅燈時手也不能鬆開，因

　　　　為他很注重環保，還有雙手記得抱住他，不能托在腰際，不然你們可

　　　　能會騎上安全島。』

　　　『睡覺的時候他會踢被子，所以如果一起睡記得抱住他，如果你比他早

　　　　醒，就再多睡一下子，他睡眠時間很不足，不要吵醒他。』

　　　『當他問你意見時只要回答一切依他就好，他很沒主見，所以要訓練他

　　　　，不過記得當他決定去跳樓前阻止他。』

　　　『就這十點，唸起來就已經很多了，不知道做起來會是怎樣？』

　　　「抱歉，我離開一下。」

　　　　我怕被伶伶看到我的眼睛，所以我逃去找瑩瑩。

　　　　當我在女廁外見到她的第一眼，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給她一個很深很

　　深的吻，然後那個夜晚，我終於沒有逃避，把自己交給了她，也讓她把自

　　己交給了我。

　　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
　　走來窗下笑相扶，
　　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
　　等閑妨了繡功夫，
　　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歐陽修　　南歌子

　　　「起床了，雨變小了，雲也快飛過去了。」

　　　　午后雷雨果然都不會滯留很久，我喚醒了沉睡片刻的珊珊。

　　　『等雨停你再叫我嘛！人家還想睡。』

　　　　陣雨過後空氣彷彿也清新了起來，不過田野之間卻顯得有些凌亂，田

　　野裡的小徑由於沒有柏油保護，積了一灘一灘的水窪，讓我想起小時後跟

　　鄰居小孩拿泥巴互扔的回憶。

　　　　又過了一會，雨終於停了，於是珊珊也睜開了眼，繼續指引我前進。

　　　『真不習慣帶安全帽，頭髮都會被壓的亂亂的。』

　　　「這幾年台灣改變真大啊！」

　　　『對啊！不過很多都是不好的改變。』

　　　「你是在暗諷安全帽的事嗎？」

　　　『不是，安全帽國外也要戴，而且連騎腳踏車都要戴，我指的是台灣的

　　　　風氣跟一些社會現象。』

　　　「不提這些了，趕路要緊。」

　　　　她笑了笑在我的背上咬了一口，輕輕的咬，我也笑了笑。
「幾點了？」

　　　『九點半，不過今天是禮拜日。』

　　　　第一次親密接觸是在瑩瑩的房間裡，為什麼印象那麼深刻，因為她爸

　　媽在十點回家。

　　　『肚子餓不餓？我做早餐給你吃。』

　　　　她緊偎住我，二個人對於昨夜的事都隻字未提，可能是害羞的關係。

　　　「可是我比較想吃妳耶！」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永遠都那麼不正經。

　　　『那我今天當早餐好了。』

　　　　如果她是早餐，我一定天天吃。

　　　「不鬧了，妳爸媽還沒回來嗎？」

　　　『大概十點會回來。』

　　　「什麼！」

　　　　也就是說快回家啦，那我不是得從窗子跳下去。

　　　『你放心啦！你的鞋子我已經拿進房藏好了，而且我房門有鎖，我爸媽

　　　　也很少來我房間。』

　　　　她胸有成竹的說道，我則愣了會，想一想好像真的不會出問題才放心

　　，不過還是有點害怕就是了。

　　　「對了！那我怎麼離開？」

　　　　今天是禮拜天不用上班，那是不是說我得留在這一整天呢？

　　　『等爸媽進房後你再偷偷跟我下樓就好，他們很少會在樓下。』

　　　「不看電視？」

　　　『我們家都不愛看電視，不過挺愛看報章雜誌就是了。』

　　　　那就好，因為我們家都很喜歡看電視，可以坐在電視前面一整天。

　　　　抱住她繼續睡了一會，她父母才回家，然後來敲了敲瑩瑩的房門，瑩

　　瑩出個聲代表她有在家她們就離開了，我想她父母絕對沒想到平常乖巧的

　　女兒居然會帶男朋友回家。

　　　　中午瑩瑩煮麵給我吃，她的廚藝還算好，比起當初有一次來她家她居

　　然連罐頭都不知道，還把白蘭氏雞精當成罐頭，這次明顯的進步了不少。

　　　「你進步很快喔！還懂得放茄汁鯖魚。」

　　　『你喜歡吃嘛！我就學囉！』

　　　　她煮了很大一碗，我們一起吃。

　　　　我忽然又想起昨天伶伶說的話，也想起那一次帶她去超級市場見識什

　　麼是罐頭的事，她真的很細心，因為那次我只不過跟她說我喜歡吃鮪魚蛋

　　三明治還有茄汁鯖魚麵，很不經意的一句話，她居然留意了而且沒有忘記

　　，跟她比起來我的健忘似乎很不應該。

　　　　吃完麵後我本來想走，但她不讓我走，於是我又留了下來，開始學怎

　　麼幫她綁馬尾，至於編辮子，我自認笨手笨腳的我沒辦法學會。

　　　「你還是用相同的洗髮精，嬌生的對不對？」

　　　『你不是跟我用一樣嗎？還問。』

　　　　我也是用嬌生的沒錯，不過那是認識她之後她買來給我的，之前我的

　　洗髮精都是從家中帶來的，老媽買什麼我就用什麼，印象中好像不是花王

　　的就是其它雜牌的。

　　　「記得第一次跟你去逛新堀江之後，你的頭髮味道一直沒變過，所以我

　　　　才問。」

　　　『我又不是某人那麼花心，我可是很專一的呢！』

　　　「妳說什麼？」

　　　　被她一損我又開始鬧她癢她，但最後還是投降了，因為我們找到彼此

　　的唇。

　　　　第二次溫存後，她在我的背上輕輕咬了一口，雖然不會痛，但咬痕卻

　　留了下來，讓我覺得有點疑惑。

　　　「幹嘛咬我？」

　　　『不咬你一口，你一定會忘了今天。』

　　　　從此只要溫存過後她都會咬我一口，因為她要我記住每一次溫存的感

　　覺，那不是性的交纏，是最深刻的愛戀。

　　不寫情詞不寫詩，
　　一方素帕寄心知，
　　心知接了顛倒看，
　　橫也絲來豎也絲，
　　這般心事有誰知？

　　　　　　　　佚名　　山歌

　　　　高一最後一堂的國文課，老師一邊叮嚀著我們要好好考，一邊又被我

　　們弄得好氣又好笑。

　　　『老師，阿那個我們跟十二班的國文成績誰比較好？』

　　　　黑人的專長就是沒話找話聊，在美珠老師結束這學期的課程後，又開

　　始打算跟老師哈拉。

　　　『黑人，你們班如果沒有你，就能贏我們班了。』

　　　　全班哄堂大笑，黑人卻面不改色繼續找理由。

　　　『阿那個你們班不是有猩猩，怎麼可能贏我們班？』

　　　　十二班當時有個長的很像增胖後的赤木剛憲，常被我們拿來開美珠老

　　師的玩笑。

　　　『由此可知猩猩的智慧比黑人高。』

　　　　活寶二號「賴公健」最擅長的就是吐黑人的槽，於是這堂課就在一陣

　　歡笑聲中度過。

　　　　下了課，我一樣去小騎士找瑩瑩，她們學校的月考比我們早考，所以

　　她已經沒有負擔，而我還得準備即將來臨的期末考，於是我讀我的書，她

　　則翻閱向我「借」的日記，幫我改錯字，還會順便幫我補些漏記的東西。

　　　『欸，你這裡寫的不老實呢！』

　　　　每次一看到我有寫錯的地方她就會指給我看。

　　　「哪裡？」

　　　『就是這裡。』

　　　　我的視線跟著她的手指頭移動，一邊思考著哪裡寫錯了或是漏寫，一

　　邊準備好台詞哄騙她。

　　　「沒錯啊！我寫今晚吃了瑩瑩煮的鮪魚味增濃粥，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

　　　　會喜歡她，因為她讓我知道了活著是多麼可貴的一件事。」

　　　『看起來怪怪的捏，昨天你不是說很好吃嗎？』

　　　　是很好吃，假如單純是鮪魚粥或是味增伴飯的話，就像黑松汽水跟蘆

　　筍汁單獨喝都很好喝，如果加在一起會覺得像在喝農藥。

　　　「你想太多了喔！我是在讚美你做的東西很好吃。」

　　　『那為什麼會知道活著是多麼可貴呢？』

　　　「因為如果死了就吃不到你煮的東西啦！」

　　　『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不過我還是很用力的點頭，她則笑了笑說回家馬上煮一碗

　　給我吃，當然那天一回家我馬上把所有的鮪魚罐頭都藏起來。

　　　　六月二十八日考完最後一天的試之後，我跟她玩了一整個晚上，雖然

　　我一直都沒問她幾號要走，但我知道這學期已經結束了，也差不多該是離

　　別的時刻。

　　　『這裡不管來幾次都那麼美麗。』

　　　　從新堀江離開後我們順著五福路來到了文化中心，我很喜歡跟她手牽

　　手漫步在醺黃的燈光下，那感覺很浪漫。

　　　「跟你一樣，不管什麼時候看都很美麗。」

　　　『你的嘴巴總是那麼甜，哪天我的心被螞蟻搬走怎麼辦？』

　　　「沒關係，我相信螞蟻會把它搬到這裡給我。」

　　　『哪裡？』

　　　　我用手比了比心臟的位置，她則捶了我一拳。

　　　『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想在夜裡去哪個地方嗎？』

　　　　我搖頭，想了會然後比了比文化中心，得到的卻是是她的搖頭。

　　　『我最想在夜裡去東京鐵塔下面，然後跟你一起飛上去坐在塔尖看夜景

　　　　，抱著你睡。』

　　　　飛上去？東京鐵塔晚上有開放嗎？還有在那邊睡覺如果摔下來怎麼辦

　　　　？搞不好以後東京鐵塔會成為靈異場所。

　　　「為什麼呢？」

　　　『不知道為什麼耶，這是我目前最大的夢想。』

　　　「那妳去過東京鐵塔嗎？」

　　　『沒去過呢！』

　　　「那我跟妳約定，妳二十歲生日的那個夜晚，我在鐵塔下等妳。」

　　　『我記下來了喔！』

　　　「到時候不管我們在世界的哪個角落，都一定要去找對方喔！」

　　　『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當時之所以跟她許下這個約定，是因為我怕她一去台中二

　　個人就永遠見不到面了，就像小學二年級學期結束轉學時，我跟當時的結

　　拜兄弟約好一年後在操場當時結拜的單槓下見，不見不散，而一年後我又

　　跟別人結拜了，也沒回去找他們，那這一次跟瑩瑩的約定會是怎樣呢？

　　　『不知道為什麼耶！我覺得當我跟你在一起時，會比獨處時更想你。』

　　　「怎麼說？」

　　　　這時候我們已經坐到中間廣場旁的階梯上，她攀住我的臂撒嬌的說道

　　，每次她一撒嬌我就會害羞，腦袋就會空白起來，我可以體會商朝紂王之

　　所以亡國的理由。

　　　『因為看不見你的時候我只會想你的人在哪裡，想回憶，但是看見你之

　　　　後我隨時都在想你的心在哪裡，想更靠近你。』

　　　「笨蛋。」

　　　『再怎麼笨也沒有某個把鮪魚罐頭藏在鞋櫃裡的傢伙笨。』

　　　「是藏在鞋櫃裡嗎？我明明放在客廳的桌子下。」

　　　　我說過她一撒嬌腦袋就會空白，各位相信了吧！

　　　　在文化中心待到了十點半左右，瑩瑩忽然告訴我一件晴天霹靂的事，

　　她要我明晚七點去她家吃飯，她父親想見我，她說她能不能留下來就看這

　　場飯，此外她還說伯父已經知道我們發生了超友誼的關係。

　　　　自由的蒲公英種子，這一刻終於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