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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吉人]不只一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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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0 00:22:28 |倒序瀏覽 | x 2
不只一夜 作者:吉人

她只不過是到pub裏玩,又剛好看到有人打架,
怎麽後續的發展就變成了——
她是某人目前「約會的對象」,進而被狗仔狂追?!
好啦!她坦白承認,害她落得如此淒慘落魄的男人的確是長得——
很好吃、讓她很想吃的樣子;
而她也真的吃了他——或者被他吃了?
只是,這男人簡直霸道、狂妄到令人發指!
因爲對兩人「在一起」的感覺良好,
所以她說要以結婚爲前提和他交往,
他卻毫不考慮地說「不要」!還硬要她當他的秘密情婦!
當情婦?她這麽有骨氣的、從鄉下到都會發展的現代女性,絕對不幹!
哼!再ㄍㄧㄥ嘛,嘴上說她不是他的菜,心裏其實很high又很愛。
唉!他果真是她的克星。
看來,爲達目的,她只好先答應當他的情婦,再慢慢調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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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0 00:23:08
  第一章

  像迎接新生命及許下新年新希望一樣,迎接你的愛情,期待你的故事,但要有隨時替它送終或見它斷頭的心理准備。

  「雷先生,可不可以走慢一點……」

  一身黑色性感細肩帶小洋裝的袁采芯,上氣不接下氣地在男人背後呼喊著。

  那男人,雷昶毅,手長腿長,動作又快,每跨一步等于是她的兩大步,再說她腳下蹬著九公分高的高跟鞋,被他這麽一個勁兒往前直拖著跑,她當然只有邊踉跄邊求饒的份。

  不過,她的呼叫聲顯然沒起多大作用,他依然握住她的手,疾步「奔逃」著。

  「雷、雷先生,我在說話你聽見沒有?我說走慢一點……哎喲!」匆促的腳步忽然一拐,袁采芯驚呼出聲,根本還沒來得及拔出陷在行人道上一處裂縫裏的鞋跟,又因雷昶毅的一刻不停留,她的右腳丫子頓時脫離了鞋子,光裸地踩在地面上,腳底立時被路上細石刺得又痛又癢。

  雷昶毅拽緊袁采芯的手腕,專心邁步,頭也不回,完全沒理會她在後頭鬼叫什麽,更渾然不覺她已經掉了一只鞋,正赤著腳走路。

  「我的鞋子……雷昶毅!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我鞋子掉了,現在是打赤腳在走路耶!」天曉得她這哪叫走路,根本是半飛半跳,活像只被欺負得吱吱叫的猴子。

  袁采芯氣急敗壞地縮手,與雷昶毅呈現反向拉力,她窘迫地頻頻回頭,只想把卡在路上的心愛鞋子穿回腳上。

  然而,他行色匆忙,她也只得眼睜睜看著那只綴著數十顆水鑽、在夜色下閃閃發光的高跟鞋離她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我的幸運之鞋……

  「後面還有狗仔緊迫盯人,你忍耐一下,快走,別大呼小叫了。」雷昶毅好不容易開了口,講的卻是那般沒人性、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的話。

  幾分鍾前,他在pub裏因故與股市名人周思齊打架打得天翻地覆,這麽血腥的八卦,媒體不會放過周思齊,自然也不可能放過身爲「雷氏出版集團」小開、同樣具有相當知名度的他。

  「這你要我怎麽快呀?!」袁采芯慘叫。一腳高一腳低被迫跟在他後頭又跛又顛的,時不時還被路上小石頭紮痛腳,她又不是從小在荒山野嶺奔來跑去、或是訓練有素的運動健將,是要她怎麽個跑得快?

  「忍著,我車子就停在前面。」雷昶毅冷然應聲,並未回頭。

  「忍?再忍腳就廢了!不然你也打赤腳在街上跑跑看,你忍給我看看啊!」袁采芯痛得淚光閃閃,不客氣地嗆聲。

  此時,兩人正巧一前一後與一支路燈擦身而過,她反應快速地以手臂勾住燈柱,再也不肯前進,即使覺得臂膀快被他強勁拖拉的力道給撕裂,她還是不肯放。

  「你……」她巴住燈柱不動,雷昶毅這才迫于無奈地停下腳步,回頭,徒然盯視著她,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瞪我做什麽?我又沒惹你!」袁采芯又怒嗆,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沒、有、嗎?當他在pub裏被狗仔包圍而一籌莫展之際,她那雙充滿看熱鬧和濃烈好奇心的黑眸忽然對上了他,從那一刻起,她便是惹了他。

  她事不關己的看好戲態度和注視惹他不悅,使他忽然壞心地想拉她這無辜者下水,藉由她的加入來模糊自己與周思齊打架及被誤會與他老婆方薇有染的焦點。

  雷昶毅咬牙未語,瞪著她一張小小瓜子臉,被那叛逆的眼神給挑起了莫名的情緒,怒火微升,卻也無奈。

  「還瞪!」袁采芯嗔怒,任他怎麽拉,就是不走、不動。

  天曉得她這雙腿——穿迷你裙或熱褲跳舞耍性感勾引男人是很物盡其用、適得其所,但若要用來參加百米賽跑或躲追緝、逃命,那鐵定是穩死的啦!

  他竟然如此不懂得憐香惜玉地粗魯摧殘她,太過分了!

  「是你在瞪我。」壓下心頭不明所以的洶湧,他冷冷反駁。

  「反正,不管誰瞪誰,總之狗仔追的是你,不是我!所以請你放開我,自己快走吧,我幹什麽要被你拖著跑個半死!」袁采芯持續狠瞪他。

  不說她腳下狼狽,光想到自己穿著短裙奔跑、淑女形象被破壞殆盡的瘋婆子模樣,就教她恨不得趕緊挖個地洞跳進去,直接走下水道回家!

  稍早前,她在pub裏與朋友們飲酒歡談,玩得正開心,當周圍傳來一陣打架鬥毆的騷動時,她雖一眼就看出扭打在一起的兩個男人當中,有一個是股市名人周思齊,另外一個是誰她則沒半點概念,自然也就不知他有什麽了不起的來曆,直到一堆媒體蜂擁而上,狂喊他的名字問東問西,她才知道原來他是「雷氏出版集團」的小開,亦是常被狗仔媒體追問感情生活的黃金單身漢雷昶毅。

  所以,他本就是有新聞價值的知名人物,再加上人長得英俊潇灑、身材高挑又挺拔,如此天之驕子自是狗仔們眼中的最佳獵物,媒體每天追著他跑也是天經地義。反觀她袁采芯呢,她不過是個平凡無奇的小老百姓,實在想不通自己跟在他後頭跑是在跑什麽意思的,更搞不懂他沒命地拉著她一直跑一直跑,跑了這麽長這麽長的街,又是什麽意思……

  難道,只因周思齊懷疑雷昶毅跟他老婆方薇有染,而狗仔不分青紅皂白看到影子就開槍,他爲了表示自己的清白,便在混亂中隨手拉了個女的當擋箭牌,然後義正辭嚴地說他是帶著女伴一起來,請媒體不要隨便誣賴?

  而她,很不幸的,就是那個女的。在她還沒將事情搞清楚之前就莫名其妙地被他以「目前的約會對象」名義拉著滿街跑。

  「我想,現在不是你耍任性的時候。」雷昶毅往回走了兩步,耐著性子相勸。

  「你又知道我任性了?」呿!講得好像他認識她八輩子了,連她很任性的事他都知道,她和他真有這麽麻吉呀!

  袁采芯緊繃的手臂終于因他的走近而放松些,但爲防止他突然又拉她,她仍緊緊抱住燈柱,並飛快地將左腳擡起,以勾纏住燈柱,好更穩固自己。

  「不然你以爲到了這當口,你還能置身事外?」雷昶毅低沈嗓音裏夾帶著一絲嘲意,眼光有些深冷詭谲。

  望著她那只勾住燈柱的修長美腿,以及因不雅動作而很有穿幫之虞的裙底風光,他心頭倒是難得地一悸,眉心不覺攏起。

  從她的穿著打扮看來,這女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個愛風 騷的夜店玩咖,若非她不敬的眼光招惹了他,在當時現場美女如雲的情形下,被他以約會對象名義拉走的人根本不會是她。

  並非他對活潑愛玩的女人有偏見,而是在他的觀念及想法裏,總覺得端莊內斂的女孩子看起來會比較順眼舒服些。

  比如說,周思齊的老婆方薇就予人恬靜娴雅之感,即便她是眉頭深鎖、憂郁寡歡,甚至是在極怒之時,依然是那樣美麗柔和,不會無端給人壓力。

  而眼前這位,內在涵養如何先不提,光瞧她臉上那減兩分都還嫌太濃、多兩分則入妖怪之流的妝粉,便可窺知此人的素質程度;再加上她頭發太短,不夠飄逸;發色太淡,顯得輕浮,在在都不得他的眼緣。

  好吧,她的身材或許算不錯,該凸的凸、該翹的翹,但整體穿著卻流于暴露冶豔,欠缺女人天生該有的優雅與含蓄特質……這是非常可惜的。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爲什麽我不能置身事外,而非得置身其中不可?」袁采芯蹙起了眉,困惑。

  她只是湊熱鬧的圍觀者……頂多她只是爲了占位置看好戲而站得與他有點近,近到被他伸手一抓就撞進他懷裏而已。

  難道光這樣就惹禍上身、抽身不得了?不會吧?哪有這麽嚴重的!

  她才不信。

  「要不要試試?」不落痕迹地將目光調移到她臉上,他口吻雖輕淡,卻很有「走著瞧」的挑釁意味。

  「試什麽?」宛若蝶翼的長翹睫毛揚起,袁采芯眸子裏滿是疑惑。

  「當我放開你,各自離開,後頭那些狗仔記者便也會兵分兩路,一隊追你,一隊追我;我一個人很容易脫身,你,就不一定了。要試嗎?」雷昶毅冷笑。

  帶著她跑,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若她能配合跑快些,他們就可以早些擺脫狗仔的盯梢,偏偏她話多意見多,狀況也很多。

  「他們沒必要追我呀。」袁采芯不覺得自己有任何被狗仔追的價值。

  「你真這樣想?」雷昶毅語氣平緩,神情淡漠。

  當他在情急之下將她從混亂的場中拖過來,一大一小兩只手糾握住的那刻開始,不管她是誰,又是多麽的沒沒無聞,一旦與他雷昶毅沾上邊,尤其又是被他以約會對象爲名而見光,從此她勢必會成爲狗仔盯梢追逐的目標。

  並非他刻意拖累她,一切都是碰巧——誰教她不安分的眼睛招惹了正在不爽的他。

  「不然我該怎麽想?你能給點意見?」袁采芯沒好氣地說。

  「我沒意見。現在,你真要我放開你?」雷昶毅低沈道,已瞥見前方幾十公尺處有狗仔舉起了相機正在拍攝。

  「嗯,當然!是的!請、放、開!」袁采芯堅定地點了頭。並非她愛使性子,而是真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跟他「攜手亡命天涯」的必要。

  他是名人,她是無名小卒,兩人身分完全不同。

  他有所顧忌,她則完全無懼,硬攪在一起,幹嘛呢?

  更何況,在場的誰會看不出來他硬將「約會對象」之名安在她頭上,根本是他情急之下隨手拉來、隨口亂掰的,說有多牽強就有多牽強,她才不信會有人當真。

  「那,你自求多福。他們若問起你我的關系,希望你能應答得體,別毀我的名譽、拆我的台。」雷昶毅松手,毫不拖泥帶水,也沒半點「依戀」地轉身便走。

  人,偶爾耍耍任性是OK的,但也要看情形、看場合。

  不識時務﹑執意冒險,就是天殺該死的笨!

  她不知好歹,他也只能寄予無限同情,無法解釋或規勸更多。

  自保爲先,等會兒她要是遇到麻煩,休怪他自私無情。

  「呼!你逃你的,我走我的,這就對了嘛!」他走後,袁采芯大松一口氣,連忙將纏在燈柱上的腿給放了下來。

  想想自己剛剛是什麽德性呀,一腳沒穿鞋,整個人還緊緊巴住燈柱不放,美女形象毀得可真徹底。

  都是雷昶毅啦,雷昶毅那個男人真欠揍!她的不堪,都是他造成的啦!

  以後走在路上就別被她遇到,不然她絕對會讓他好看,哼!

  他了不起喔,還怕她毀他名譽、拆他台咧。她都沒怪他未經她同意就把她列爲「目前的約會對象」了,他還敢如此大言不慚,真是太傲慢了,這個人!

  袁采芯一面揉著被抓得腫痛的手腕,一面對著雷昶毅的背影臭罵,但罵著罵著,她突然想起還有件比罵他還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做,那就是——

  「我的鞋子!」

  她轉身往來時路跑,豈料當她瘸子似地才顛跑個沒幾步,手執相機的一組狗仔隊便迎面而來,對准了她,上上下下猛按相機快門,且連珠炮地提問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

  「小姐,請問你叫什麽名字?你真的是雷昶毅目前交往約會的對象嗎?一直以來雷昶毅都沒有對外公開他的戀情,除了周思齊的老婆方薇,他也從來沒有與其它任何女人傳出绯聞,請問你們秘密交往多久了?」

  「你們……」天啊!她實在太高估狗仔的智商與道德心了,忘了他們是見獵心喜、看見頭就能把身體和尾巴畫出來的高手。在他們眼中,她已無法跟雷昶毅分割了。

  有別于在夜店事不關己、瞎看熱鬧的心情,此刻袁采芯慌得手足無措,完全不知如何是好。雷昶毅說得沒錯,狗仔盯上她了……而且,由現下的情況看來,他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

  「小姐,你說話啊!」

  「我無話可說!你們不要拍了,好討厭,快走開啦!」袁采芯嚇得臉色發白,胡亂揮手擋攝影鏡頭。

  「雷先生說你是他的約會對象,該不會你是他包養的情婦吧?」狗仔技巧性避開她亂揮的手,即使隨便拍也能捕捉到最生動且精采的鏡頭。

  「餵!你們很沒禮貌耶!」什麽包養,這種話他們也說得出口!袁采芯氣怒大喊,覺得再跟他們對話下去根本沒意義,于是轉身就想跑。

  但,那二人一組的狗仔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在她半旋身之際便已准准堵在她面前,任她怎麽閃、怎麽躲都是白費功夫。

  她雖不至于落到動彈不得的地步,卻也當真沒辦法從他們的攔阻中鑽出來。

  「我們只是拍幾張照,問幾個問題,你不要那麽凶嘛!」狗仔狡笑地嗆聲。這女人好笨喔,竟然在跟狗仔講禮貌!

  身爲狗仔,六親不認都嫌客氣了,誰還講信修睦、禮貌周到?!

  「沒什麽好拍的,你們快走開,煩死人了啦!」還好意思說她凶,他們的態度也好不到哪裏去。袁采芯無計可施,只好放聲叫嚷,看有沒有好心人來救救她。

  「住手!」不知被記者糾纏了多久,袁采芯背後突然傳來雷昶毅冷厲的喝止聲,同時間,她的小手又被他的大手給緊緊牽住。

  「咦?你不是走了?」袁采芯驚詫地回眸。

  「雷先生,你說這位小姐是你目前的約會對象,請問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交往多久了?如果你已有交往的對象,爲什麽還不斷有你跟方薇暧昧有染的消息傳出來?」

  「不幹你們的事!」雷昶毅厲聲斥道,大手一揮,成功格開了沒品狗仔亦步亦趨的纏黏,並快速地把袁采芯推進他開過來的車內,隨即跳上駕駛座,俐落打擋、油門一踩,疾馳而去。

  「我們也快上車,追!」狗仔小李吆喝,拔腿往狗仔車方向跑。

  「不用追了。」阿毛拉住他,搖頭示意這場「采訪」就此打住。

  嘿嘿……阿毛從大背袋裏掏出袁采芯掉落的高跟鞋,嘴角扯出了個狡猾的笑。

  他雖不是王子,但灰姑娘的玻璃鞋正在他阿毛手中閃閃發亮呢!

  「好,事已至此,我只能這麽說了,你,雷昶毅,欠我一雙鞋子!」

  驚魂甫定,袁采芯脫了腳下落單的鞋子握在手裏,鞋尖指向雷昶毅,希望他承擔一切後果。

  雷昶毅輕瞥她一眼,未語。

  「你那樣‘青’我,是什麽意思?不認帳嗎?」針對他投射過來的不屑眼神,袁采芯心底的不滿再添一筆。

  「一雙鞋子罷了,頂多幾百塊錢,我沒什麽好不認帳的。」雷昶毅淡然回道。

  「什麽幾百塊!」狂妄男人竟把她的愛鞋講得那麽廉價……是,是啦,她這雙鞋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名牌,但好歹她當初買它的時侯也是數了好幾張千元鈔出去的。再說這鞋對她而言,絕不單單只是一雙鞋子那麽簡單。

  「不然,多少?」了不起一仟塊,他覺得。

  「不是多少錢的問題!」他態度輕率,她火很大。

  「那是哪方面的問題?」他壓低聲音,隨便回問。

  「問題……問題可多了!除了現在面子挂不住的問題,還有剛剛走路腳痛得要死的問題,最重要的是,還有我心靈受創、信仰破滅的問題!」袁采芯提高音量,面容嚴肅,指著他臉的鞋尖幾乎快觸到他那直挺好看的鼻子。

  「心靈受創、信仰破滅……」最好是有這麽嚴重。雷昶毅輕輕揮開她指在他鼻前的手,斜瞟她一眼,壓根不信一雙鞋子會使人心靈受創到什麽慘絕的地步。

  「這是我的幸運之鞋,每當我穿上它,就會有不可預知的好事情發生……」

  「嗤!」雷昶毅失笑,別開了視線。

  大概遇到瘋女人了,今晚他確實有衰到。

  「你!」怎麽跟狗仔一樣那麽沒禮貌!「你不相信它有神奇魔力,能帶給我幸運嗎?我跟你講,真的!每次我穿上了這雙鞋,運氣就特別好!」

  「怎麽個好法?」什麽幸運之鞋!那不過是女人神經質發作,被童話故事荼毒太深的結果。

  「就……」就……如果她在夜店裏想吸引男人注意,穿上這鞋就准沒錯,說是無往不利,一點也不爲過。

  「嗯?」瞧她講話吞吞吐吐,八成是准備撒謊、編故事了吧?

  「就異性緣特好。」

  「是喔。」聞言,雷昶毅爲之一僵,睨著她,他了了。

  果然他的猜測是對的,她是專門釣男人尋開心的夜店玩咖。

  「你,不信?」

  「好吧,就算你曾經托這雙鞋子的福,好運連連,桃花朵朵開。但是,很遺憾的,今晚你幸運之鞋的神話結束了,你且節哀順變。」雷昶毅很沒同情心地說著,一股怒意卻不明所以的一下子飙高了起來。

  他自認修養不差,從來不亂發脾氣,更不是個沒有自制力的人,許是剛剛一時太衝動跟周思齊打完架,一堆誤會未能及時解開,然後又被狗仔記者緊咬不放追個半死,于是惡劣情緒便伴隨著無可控制的意外一路層層疊疊不停往上累積,再加上眼前這個女人唠叨啰嗦、任性不聽勸又滿口胡言,愈看她,他就愈忍不住火氣。

  「你……竟然說得這麽沒血沒淚……」袁采芯不禁哭了起來。

  她既沒辦法節哀,也沒辦法順變,她只希望能找回自己不幸掉落的那一只鞋,可是這男人沒同情心也就算了,還壞心的落井下石、冷嘲熱諷,分明把她當瘋子看。

  著實太可惡了!

  「不然,你要我爲你那雙亮晶晶﹑俗不可耐的鞋低頭默哀個三分鍾嗎?!」看到她哭,他更火大了,想不大聲都不行。

  對一個白目女人動怒,不算過分吧?雖然他是自找的。

  說來奇怪,她長得其實不是那麽討人厭,甚至可說是個十分亮麗明豔的美女,然不知爲何,她的言行舉止卻總像是蠟燭滴油般,一點一落,燙得他心頭陣陣煩躁,活像是故意在試探他的耐性底限,而他沒兩三下就被打敗了。

  人之所以溫和優雅,是因爲沒遇到足以令自己抓狂的人事物。

  遇到了,便知分曉,如同他現在這樣。

  「哼,默哀?不、必、了!」袁采芯大聲回敬。

  嗓門比她大,臉色比她難看,他難道忘了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還有,什麽叫俗不可耐?這臭男人真不會說話耶,她鞋面上的星形綴鑽是時尚與藝術!他不懂就不要亂批評嘛,想惹人厭,手段也別這麽極端行不行呀!

  「不必我替你默哀,那麽就請你安靜些。」他現在只想圖個耳根清靜。

  「你!」好,安靜就安靜,她也不是非跟他講話不可。

  袁采芯硬吞下已淹到喉嚨口的不滿,與他杠上了。

  既然杠上了,就較量看看吧,耍酷她是不內行,但也並非全沒概念。

  如此這般,一翻兩瞪眼,雙方忽地靜默下來,只剩無聲無息、卻很有存在感的怒意在空間中流動。

  「說吧,你家住哪裏,我送你回去。」好男不跟女鬥,末了,雷昶毅基于君子風度仍是先開了口。

  這個麻煩人物,除非她自己選擇中途跳車,不然他再怎麽生氣,也會把她安全送到家,畢竟一開始確實是他無端拉她下水的。

  一念之差,鑄成了大錯,所以再怎麽麻煩,他都必須善後。

  「我跟你結仇結大了,大得跟世界上最大的毛線球一樣,一輩子解不開了!」他一打破沈默,袁采芯便開始滔滔不絕。

  「你家住哪裏?」再不說,他就把她推下車去。

  簡直得了便宜還賣乖!他都不計前嫌先開口說話了,她還執意算帳,是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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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0 00:23:40
  第二章

  「你管我家住哪裏!本來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你莫名其妙拉我下水﹑還當著大家的面說我是你的約會對象,但是現在你真的把我的心情搞得很差很差,所以,雷、昶、毅,你給我聽好,我袁、采、芯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

  「最好你有能耐讓我不好過日。如果當時你沒有使性子堅持不跟我走,也不至于被狗仔逮個正著。鞋子丟了就丟了,沒什麽好懷念的,一雙破鞋子而已——」雷昶毅以剁雞頭的狠勁打斷她的話。

  是基于哪一點,她可以自作主張地將她心靈受創、信仰破滅、心情不好的爛帳全算到他頭上?他有那麽好栽贓?!

  「唷、唷!剛剛說俗不可耐,現在又說是一雙破鞋子,你的意思是說我神經病自討苦吃喽?」他老是打斷她的話,那她也就不用再客氣了,砍他的話砍得更用力。

  「不是嗎?小姐。」

  「要不是看在你良心發現回頭來帶我,我現在鐵定活活掐死你。」她咬牙切齒,雙拳握得好緊,仿佛正把他抓在手裏狠狠摧殘。

  聞言,雷昶毅冷笑,撇開臉,又不說話了。

  想掐死他?好個自不量力的家夥!她絕對是他所見過、接觸過的女人當中最不識相的一個。

  「餵,怎又不說話了?!」袁采芯抗議。

  是的,他的面無表情及冗長的沈默,惹她更不爽。

  面無表情也是一種表情,但他的表情比面無表情更沒表情。

  嗯,話不投機半句多,不說話就是不說話,她能奈他何。他最高記錄曾有三天沒開口說過一句話,這個喜歡唉唉亂叫的多嘴婆想挑釁他,還早得咧!

  他,雷昶毅,願意接受任何正式的挑戰,卻不接受沒意義的挑釁。

  尤其是,來自于女人的挑釁。

  更尤其是,這種給他印象和感覺都十分糟糕的女人。

  盡管她是被他故意抓來的,他一樣很胸懷坦蕩地嫌棄她。

  他專心駕車,沒再出聲音或給任何神色上的響應。

  「你……」狂妄無禮的大沙豬!

  激他半天激不出一個字,袁采芯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遇到了個標准的悶葫蘆。

  相較于他現下的冰冷,他在pub跟周思齊打架時那剛強的氣勢和魄力,還有剛剛他打斷她說話時的那個蠻橫狠勁,確會是有趣得多了。

  至少,比較像個活的、血液有在流動的人。

  「好,算你狠。」一個巴掌拍不響,她獨腳戲唱不下去了。

  老天爺一定是在懲罰她平常話太多,才活該教她碰上一個僞啞巴。

  「你到底住哪裏?」見袁采芯落敗不語,垂頭喪氣地往窗邊倒去,過了很久,雷昶毅猜她應該不會再喋喋不休,才又開口問道。

  「那兒。」袁采芯食指隨便往右前方一指。

  「右轉?」也不知她說真的還說假的,看她那賊兮兮笑著的模樣,怕是存心跟他過不去。盡管心中有所懷疑,他仍接受指示將方向盤往右邊方向拐過去。

  「左轉!」指尖猛然轉個方向,袁采芯露出邪惡微笑。

  「你明明比右邊!」吱……急踩煞車、狂轉方向盤,他頓時又火大了起來。

  耍他,是吧?玩命,是吧?好,來試試!

  他平時不咬人,但一旦被激怒,魔爪一伸,大口一張,別說咬,整個抓來吞吃進肚都不足爲奇。

  別說他沒人性,再給她一次機會,若她還裝瘋賣傻,他便真要將她丟出車外。

  「是你眼花,我明明指左邊。」袁采芯噘嘴裝無辜,否認耍賤招。

  「直接報上住址來,我懶得跟你吵。」

  「迎風飛說,當男人說出‘懶得跟你吵’這種話時,就表示他自覺理虧又拉不下臉來坦承錯誤,乍聽之下像是給足了對方顔色瞧,其實是爲了給他自己台階下——我說的對不對呀,雷先生?」

  迎風飛是雷氏出版集團的重量級作家,她的作品裏常有些看似平凡、卻又極爲寫實受用的「智慧佳句」,袁采芯的書櫃裏有她的每一本著作,是她的忠實讀者。

  「迎風飛也說過,女人愛故弄玄虛是因爲想藉此模糊事情真相,乃自信不足的表征之一。」聽她突然引用迎風飛書內的佳句,雷昶毅先是愣了下,隨後即痛快還擊。

  「我哪有故弄玄虛……」她頂多是搗蛋,O.K.?

  你心裏有數。他沒說出口,然而他那淡瞟的眼神正是此意。

  袁采芯囓了囓下唇,耳根熱了起來,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他,煞是懊惱。

  「住址呢?乖乖念出來。」他十足命令意味。

  「喔,就……走投無路不擇手段死巷亂弄、得驚罵罵號之山雨欲來風滿樓,有勞雷先生您了,謝謝。」要是他真到得了這地址,也只有奇迹兩字可形容了。

  「你……」雷昶毅無言以對。

  轉頭看見她挂在唇緣的那抹輕笑,他心底的火又隱隱冒了出來。

  夜都深了,她還在耍什麽白癡!

  第三次,他想將她推下車去。

  不,用推的沒氣勢,如果可以,他要用踹的——

  當然,袁采芯最後並沒有被雷昶毅給踹下車,而是平安回到住處公寓大門口。

  「無論如何,謝謝你送我回來。」袁采芯禮貌道謝。

  再怎麽話不投機、彼此生怨,至少他沒中途棄她而去,算是非常有責任心的男人了,光這點就值得她在與他道別時,特別表示一下感激之意。

  「無論如何,不客氣。」彼此都是客套話,他的弦外之音其實是:你趕快給我滾下車去,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那麽,再見。」袁采芯潇灑揮手,將車門往外推開,豈料她一腳才伸出去踩在地面上,便石破天驚傳來一聲慘叫——「啊!」

  「怎麽了?」三更半夜,叫聲太淒厲,雷昶毅難忍心頭之驚,急問。

  「踩到尖尖的東西了……好痛啊!」袁采芯一屁股坐回車椅上,抱腳喊痛。

  「我看……看?」雷昶毅有些遲疑。這樣「看看」會不會太奇怪?

  「你要看?」袁采芯因他突然的關心而吃了一驚,畢竟一路行來兩人相談甚不歡,他大可直接把她趕下車,然後油門一踩揚長而去。

  「嗯。」雷昶毅點個頭,雖仍有些猶豫,但車內照明已被他順手按開,瞬間的光亮讓兩人不約而同地都有些錯愕與尴尬。

  「不會怪怪的嗎?」

  「是怪。」雷昶毅低聲說。

  嚴格來說,她之所以落得現下這樣的狼狽,他難辭其咎。

  意見不合歸意見不合,鬥嘴歸鬥嘴,但最起碼的人道關懷他還是具備的。

  「那……還是要看?」袁采芯不確定地再問一次,腳底的傷已痛得她猛抽氣。

  「除非你不同意。」她若不同意,他也不會硬抓她的腳來看。

  「好。那麻煩你幫我看一下,我感覺很不對勁……」真的是太痛了,向來痛感神經不甚發達的她,此際竟痛得連秀麗五官都擰成了一團,淚水快飙出來了。

  「很痛嗎?」見她痛苦難當,他有別于剛才的遲疑不定,這下是不經思索,大手一伸就握住她的右腳踝並往上托高,開始認真審視她的腳底。

  「餵、餵!」沒料到他有此一抓,袁采芯上半身順著皮椅曲線往下滑了幾寸,發出驚呼,愕然望住他。「不要這樣……」

  「你不要動。」他輕喝。

  「怎麽可能不動……」誰都不習慣被抓住腳,扭動掙紮完全是出于本能嘛!

  「忍著,行嗎?」

  「行是行,可是你這樣抓著我,我很不舒服……」抱怨的同時,袁采芯仍不斷發出痛苦伸吟。「啊,輕點,我說輕一點,拜托你輕一點,我好痛啊!」呃,講這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他們在幹什麽害羞的事……

  不過,這情況也確實令人害羞。她穿的裙子是短得不能再短,腳又這麽被他高擡著,不等于是對他大放送裙底風光了嗎?

  「流很多血,傷口好像滿深的。」雷昶毅信手掏出自己口袋裏的手帕,壓住那不斷滲血的傷口。

  「車上不是有面紙,你怎麽用手帕擦?這樣我、我很不好意思耶。」

  她扯著裙擺遮遮掩掩,唯恐春光外泄。

  其實,已經泄得差不多了啦,她相信雷昶毅的眼睛並沒有瞎,而且從他那刻意撇開又故作鎮定的眼神,她很確定他全看到了。

  「我先用手帕幫你綁起來止血。」手帕髒了就丟掉,實在不懂她在不好意思什麽。

  她若真要覺得不好意思,不如針對她一路上找他麻煩、故意與他唱反調,一再激怒他,從這些事情的角度來反省,還較有建設性些。

  「喔,謝謝。」袁采芯艱澀地道了聲謝,因弄髒他手帕而深覺過意不去,也因春光外泄而感到異常不安,人家她……人家她今天忘了加穿安全褲耶。

  在他善意的關切之下,她無法同意自己選擇恩將仇報而狠狠一腳把他踹開,甚至,她現在連再責罵他一句都顯得困難重重。

  「舉手之勞。」他淡然道。

  「呵呵……」舉手之勞?他舉手之勞,她便要高擡貴腳供他賞個高興。

  袁采芯幹笑著,心思已迷亂。

  她那基于禮貌勉強道謝的表情、睜大而無辜的眼神,讓雷昶毅的視線忍不住在她臉上逗留了許久,有點想笑。

  這任性的女人,是不是覺得跟他道個歉,她自己就虧大了?

  想笑,想笑,雷昶毅的唇角不覺往兩旁勾起,畫出一道性感弧度,果然笑了。

  「你在笑?!」天啊!從頭到尾都沒給她好臉色看、只會發出冷冷笑聲的酷男人,現在……竟然在「笑」?

  而且,該死耶,他笑起來竟是那麽迷人好看,她的魂都快被他的笑容給懾去了。

  「不行笑嗎?」世風日下,只准辣妹發火,不准酷男微笑?

  他只不過是輕輕微微的笑了一下下,她沒必要像發現新大陸般那樣驚奇吧。

  「行,行,當然行!你沒事多笑笑,肯定迷死一大堆人。」美女使男人精神亢奮,俊男令女人激動萬分,這下袁采芯根本忘了腳還在痛,兩只眼睛緊盯著雷昶毅的俊容,就怕自己一個閃神,他唇邊那分生動笑意會像泡泡破掉一樣消失不見。

  「別開玩笑了。」她是在諷刺他,還是發自內心贊美他?會不會……

  她是在挑逗他?

  雷昶毅似不習慣被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猛瞧,于是飛快收起笑容,把她的腳輕輕放下,接著坐正,目視前方。

  「雷昶毅……」袁采芯不期然輕柔地喊了他一聲。

  「我送你去醫院包紮傷口。」同一時間,他也開了口。

  「不,不用了,都這麽晚了,一點小傷我忍忍,回家上個藥應該就沒關系了,只是……」袁采芯欲言又止,臉兒悄悄地熱了。

  他沒說話,僅投以詢問眼神。

  劍拔弩張的氣氛已不複在,向來不注重男女情欲關系的雷昶毅,在袁采芯身上聞到了一股獨特香味,他知道,那是屬于暧昧與誘惑……

  此刻,他的心跳因她略帶嬌羞的凝望而劇烈起伏著。

  「你在等我下車?」

  「你說呢?」被她簡單的問題給問倒了,他只好反問她。

  袁采芯吞了吞口水,滋潤一下愈來愈幹的喉嚨,才開口說道:「如果我請你背我上樓,你會拒絕嗎?」

  她並非弱不禁風的嬌嬌女,一只腳受了傷,她以另只腳單腳跳也跳得到自己的家,但,聰明的熱血男人都該明白,她這樣的說法和請求,其實是一種邀約。

  「不會。」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憑他雷昶毅的不凡的身價與英俊外貌,她當然不可能是第一個找借口想與他獨處、想做進一步接觸的女人;而他,也不是沒社會曆練的呆傻子,難道會看不出來她眼底燃跳的火焰代表什麽嗎?他只是在拒絕了記不得到底幾個女人後,順著此際自己的直覺,應許了她,至于原因爲何……

  好吧,揍死他吧,他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總歸就是個被七情六欲操縱的凡人。

  在他「舉手之勞」擡起袁采芯的腳之際,她那曼妙的裙底好風光,確實已被他一覽無遺,而激起了他的野性欲 望。

  女人的任性與無理取鬧,男人或許會永遠記恨著;但,女人的香味與美麗,往往也是男人明知不可貪嘗,卻又抗拒不了的甜蜜毒液。

  他拉她趟渾水,她讓他在欲海裏沈沒,很公平的對價……

  昨夜,兩人是怎麽開始的,袁采芯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

  是她主動給了他一個吻,很輕很輕的一個吻,印在他唇上;但之後,她想送客,客人卻已不肯離去——

  「這樣是不行的。」在她准備與他道別時,雷昶毅冷言抗議,面容陰森。

  「呃?」袁采芯驚詫地望住他,接收到他那道夾雜著不滿的痛苦眸光,她的心開始以倍速在跳動。

  「請神容易送神難,聽過嗎?」一觸及她軟嫩雙唇的溫度時,雷昶毅久未發作的情欲倏忽洶湧而上,她這時要他離開,他哪肯。

  是正常男人,都不會肯。

  「你又不是神。」被他按住了肩頭,袁采芯動彈不得,兩眼迷蒙。

  「當然。」他漠聲,冷厲的目光矛盾地跳著一簇火焰。

  「那還有什麽請神容易送神難的問題?」

  「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男人比神更難打發。」尤其是上了火的男人。

  道貌岸然又如何,平時不近女色又如何,抽 動了情欲神經,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宛若野獸上身、欲火焚身地想往女人馨香的身上撲去。

  袁采芯。她叫袁采芯,沒錯吧?

  此刻他想熱吻的女人,他要以惡虎之勢撲上去的女人,就是她袁采芯。

  「別的男人好不好打發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我知道你雷昶毅並不好打發。」

  「你也不是省油的燈。」憑她敢邀他入門,她還有什麽事不敢做?

  又,一個身經百戰的夜店玩咖,沒有兩把刷子,戰績從何而來?

  男女歡愛的事,他相信她絕對是個中好手。

  他更相信,他不會是第一個進她香閨的男人。

  不過,他不在乎。畢竟,能挑動他欲 望的人,不多;而說不出理由的,他有預感能在她身上找到、並得到自己想要的歡愉。

  「是嗎?」她不是省油的燈?他好像太擡舉她了。

  她氣虛一笑,有被戴高帽之感。

  感情路上,她雖沒經曆過驚濤駭浪,也稱不上有多坎坷淒涼,卻也從來沒有順利甜美過。她想要的,至今還沒出現過半個。

  穿上幸運高跟鞋,貌似優秀的男人她確實遇見過幾個,但在彼此激不起火花,不相契的感覺又隨著話題深入而愈見疏離之下,想要更進一步交往或接觸,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少了心動的感覺,看不見愛情輪廓,男人再好,于她又有何用?

  連南部老家那一個——史威平,年輕有爲錢又多,人品相貌見過的都說贊的,已苦苦爲她守候多年,至今不曾放棄過;這樣的男人夠癡心,也夠義氣了吧,但不來電就是不來電,撼動不了她的心,她總不能強迫自己去喜歡他或接受他。

  她不想要的,即使每天出現一百個也是枉然。

  雷昶毅說她不是省油的燈……她是盞還沒被點亮過的燈,哪知省不省油?

  「袁采芯。」第一次呼喚她的名字,而且是柔柔的語氣,暖熱的眼神,不再是先前的野蠻與不耐煩。

  「嗯?你要試點我這盞燈嗎?」她的心已經迷亂到完全找不到方向了。

  「要。」清楚明白,這就點了!

  粗嘎有力的嗓音剛傳至耳際,袁采芯的雙頰已被他牢牢捧在手心裏,而他的吻也如急雨般的落下,貪婪、既深且熱,教她渾身虛軟,幾乎招架不住。

  任他在她唇舌之間予取予求,她才發現自己根本生澀得連怎麽回應他的吻都不知道……

  衣衫被他以極爲粗暴的力道褪了去,躺在被褥上的熾熱身軀雖不是他打心底欣賞的夢幻逸品,但不可否認的,卻是他新入荷的玩具。

  任隨他占有蹂躏,他是難一的主宰,她只有乖乖接受的分。

  陌生的感官刺激,強烈得像是要致她于死地,卻又矛盾地活化了她的思緒,她眼裏翻轉的只有更多的欲求,完全不覺羞恥也無倦意。

  沈溺在彼此不吝惜的給予和無度需索裏,很瘋狂且無可自拔地,直到天明都還緊緊相擁著不肯分開或各自背過身去。

  連睡著了,她殷紅的熱臉都還貼在他健碩灼燙的胸膛上,不聽話的發絲在他臉旁亂惹亂飛:她不管,他也不管。

  他那只成了她最佳枕頭的右手臂,一整夜盡職地待在原處,沒有離開過崗位。

  兩人親密得像是正在熱戀中的情侶……

  「你醒了?」

  袁采芯身上套了件棉質大T恤,邊刷牙邊走到床邊俯探著雷昶毅是否還在睡,卻不料被他忽然睜開的眼給嚇了一大跳,手裏的牙刷險些插進喉嚨裏。

  「你?」顯然他也被她那居高臨下的姿勢、短發散亂、嘴裏還咬著牙刷滿口泡沫的醜樣子給嚇到。

  美女的私生活,原來是這般隨性。

  不過,現下她這般清新的模樣比起昨夜的濃妝豔抹,是怡人多了。

  「你……你要刷牙嗎?我有新牙刷說……」冷不防與他四目相交,袁采芯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好隨便找句話來說,尴尬得不得了。

  真是見鬼了,她一整夜身子光溜溜隨他翻來覆去都不怕他看了,怎麽在有穿衣服的情況下被他撞見,她竟羞窘得想趕快躲起來?

  是美女也要上廁所,何況是刷牙這麽清潔衛生的事,她根本不必感到別扭,想不通怎會被他初醒的沈眸一瞧,她就什麽都不對勁了,真詭異。

  「好,謝謝,麻煩你了。」乍然以此怪異形態與昨夜纏綿的可人兒四眼相對,雷昶毅也覺得尴尬極了,態度變得十分客氣。

  兩眼盯著她那雙罩在長T恤下若隱若現的白嫩美腿,粉紅色斑迹累累,他不禁感到神智有些恍惚,到底……他是怎麽把人家弄成那樣的?

  昨夜的他,真有那麽饑渴、那麽獸性大發?

  莫非是因爲他寡欲鮮求太久了,一發不可收拾……

  「餵,你不要亂看!我去拿牙刷,你等著。」被他低垂的視線瞧得渾身不自在,袁采芯兩只腳縮了縮,轉過身,腳步有些拐拐地跑走了。

  望著她曼妙的身材,雷昶毅怔了一怔,失笑。

  她身上處處留有他的傑作,足見昨夜的他真的很瘋狂啊!

  他下床,慣性地順手將被子甩了甩,然後,在被子高高揚起又落下的那一刹那,他看見床單上染有一兩處鮮明的血漬。

  怪了,昨夜一進門,他立即令她取出藥箱來,在他幫她的腳傷上藥包紮時,爲避免傷口滲血,他特別仔細地多裹了好幾圈繃帶,怎麽她還是讓血染上床單了?

  「你的腳還好嗎?」基于禮貌,他關切了下她的傷口。

  「喔,不礙事,只剩一點點痛,等晚點我再自己換一次藥,沒關系的。」袁采芯從浴室走出來,手裏拿著一組新牙刷和毛巾。

  「真的沒關系?」他低頭往她腳下看去,赫然發現裹在她腳上的繃帶竟在經過了一夜「激戰」之後依然潔白無瑕,並未有滲血的情況産生,那麽也就是說……

  床單上的血漬並不是來自于她的腳傷?

  驚擡起眼簾,雷昶毅望住袁采芯,在她黑亮的眸中,他陷入言語困境。

  「怎麽了?」袁采芯滿眼狐疑,他見鬼的表情一度讓她以爲自己是不是臉沒洗幹淨或嘴角留有牙膏泡沫。

  「那個,是什麽?」雷昶毅微怔地指著床單上的痕迹。

  「喔,沒什麽。」袁采芯瞟了床單一眼,明明面帶羞愧,偏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怎麽可能沒什麽。」雷昶毅一臉凝重。

  「呃,那個來了……不行哦?」面對他的質疑,袁采芯理直氣壯回話,卻在暗地咬唇,心虛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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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0 00:24:19
  第三章

  其實她的「那個」上星期才來過,現在爵來就不正常了啦!

  「別開玩笑。你老實說,那、是、什、麽?」她漫不在乎的態度把他給逼急了。

  「還會是什麽,不就是……」切!他是沒上過健教課哦,一直問她那是什麽。是天線寶寶小波才會一直問人家「那是什麽」,他又不是,幹嘛問得那麽起勁。

  「袁采芯!」他聲音不大,口氣卻很重,絕不容她打哈哈。

  「好、好啦,說就說!你聽清楚了,雷昶毅,你——是第一個碰我的人。至于床單上那個痕迹呢,隨便抓個人來問都知道,那就叫做……落、紅!」這樣聽懂了沒?這個答案他也該滿意了吧!

  「你!」落紅!虧她敢那麽直言不諱,這女人……實在太狂妄,也太大膽了。

  「哼。怎麽?」處女不是人哦?他那是啥怪表情?嫌惡她?

  切——吃完了才嫌,不道德。

  「我不碰處……」低沈嗓音裏頭有著太多的責怪和懊惱,然而他卻沒能將那只有他認爲是重點、袁采芯根本不以爲然的兩個字給說出口。

  「處女。」他無端失禮,她還好心替他接詞,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

  「對。」雷昶毅吞了口口水,外加一次深呼吸,勉強恢複鎮定。

  「喔,你甯可跟有夫之婦暧昧不明,卻抵死不碰處女。說實在的,我不知該怎麽去定義你的爲人,是正直?還是假道學?」袁采芯出言諷刺,唇際那抹笑意看起來很尖酸。

  「我跟方薇沒有過任何暧昧關系!」頂多就是他欣賞像她那樣的女性,偶爾在街頭碰了面、隨便聊個幾句就被拿來大作文章,他是無辜的好不好!

  保持距離純欣賞跟實際發生暧昧是兩碼子事,媒體愛捕風捉影,周思齊事關己則亂而失去判斷力,前者是生態,後者是人性,這他都可以客觀忍受,但眼前這女人未做求證就隨之起舞,還直言不諱地嘲諷他,雷昶毅簡直要氣炸了。

  「是唷!好吧,我就當作你沒跟方薇有染。但很不幸,超不幸的,你已經實實在在、徹徹底底的碰、了、處、女——我。」

  「你!」雷昶毅被她給激怒,瞧她那張刻薄的嘴臉……

  「請節哀順變。」袁采芯也真沒想到這麽快就有機會回敬他一句節哀順變。

  她斜睇著他,叛逆情緒總因他的傲慢無禮而無限升等,她決心與他一較高下。

  「你不事先告知我,分明是故意陷……」陷害!

  「哼哼,你既然在意這個,又爲什麽事前不先問問我?」顯然是他自己精蟲衝腦就什麽都不顧了嘛,還弄得好像她是詐騙集團。

  袁采芯雙臂環胸,腳尖還直點著地板,一副老娘沒在怕的模樣。

  她行得正、坐得端,又沒想拿處女兩個字來跟他談條件勒索他,他實在犯不著一臉晴天霹雳、吃大虧的模樣。

  古有言,孤掌難鳴。也就是俗話說的一個巴掌拍不響,兩個巴掌劈啪響啦,以掌擊掌他可擊得比她還用力,響得比她還大聲呢!

  「總之,我沒問,你也該主動跟我說。如果你當時坦白告訴我,我會……」

  會?會怎樣?會收手不玩嗎?

  被情欲衝昏了頭,他止得了自己當時的狂野與貪婪嗎?

  不,未必……他未必會在聽得她是處女這句話時,願意松開她溫潤的軀體,離開她的床,退出門外。

  這些問題,或許值得他事後省思,不過,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如果他起初即知道這是她的第一次,他絕對絕對會把步調放慢一些,溫柔再多一些,不會將昨晚所累積的種種不愉快和憤怒全發泄在她身上。

  不好的性經驗會成爲女人日後的惡夢,他由衷希望自己昨夜表現良好,沒有帶給她任何不好的感受,更不要破壞她對男女情事的正面想像。

  「喔,我懂了,原來你以爲我不是,所以才敢」玩「我?」

  「別講得那麽難聽。」玩字說法太粗糙拙劣,他甯可當昨夜在這屋裏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人性難以管控的七情六欲在作祟,他並不存心欺玩她。

  袁采芯豪邁地笑了起來,「你放心啦,我不會對一夜情認真的,瞧你緊張的。」

  「我不是緊張,是生氣。」

  「生氣哦?那沒辦法了。惹你生氣不是我的本意。」她聳聳肩,作無奈狀。

  在床上雄赳赳氣昂昂的男人,爲何下了床之後會如此不幹不脆?

  他是在怕啥、擔心啥?

  怕她咬被角哭哭啼啼纏著他?擔心她抱著他大腿不肯放,乞求他負責任嗎?

  拜托!沒玩過一夜情,也聽過遊戲規則。她有品,不至于玩完了還賴著不走。

  何況,這是她的地盤耶!是他才該潇灑揮揮衣袖、拍拍屁股走人,從此忘了她、忘了她的地址,而不是在這裏頂著張悔不當初的臭臉指責她。

  還有,最重要的是,她並不是他所想像的那種守舊又軟弱無當的女人。

  「我是生自己的氣。」回想昨晚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沒有一件是在他能掌控的範圍內,包括他自己的情欲,他也管不住。

  與她耳鬓厮磨了一夜,又意外知道那是她的第一次,他總是心懷愧疚的。

  「雷先生,你這樣讓我很難做人。」說穿了,這男人就是龜毛。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到底是做何想法也不痛快老實說清楚,好煩人啊。

  「你先前什麽都沒說,事後又什麽都不在意,無形中把我搞得像是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壞人。」固然,他昨晚問也沒問一聲就把人拉了走,還自行宣布她是他目前的約會對象的行爲,確實像個壞人。

  大人冤枉。她從頭到尾沒想給他添任何一絲一毫的麻煩,一切都是他多慮。

  被誤解又有理說不清的感覺,超差的!

  好!此刻她的首要之務是趕快攆他走,不然再討論下去,難保她不會被他氣死。

  「好好好,對不起,是我粗心沒事先告訴您,害您無端端變成終結老處女的壞人,我袁采芯在此誠心誠意且鄭重地跟雷大爺您道歉,這樣O.K.吧?」冷嘲熱諷間,袁采芯當真對著他行了個九十度鞠躬禮。

  「你、你是苦主,還跟我說對不起,這像話嗎?」這女人著實不能等閑視之。

  她太狡猾了,像是一個明明不覺得自己小孩有錯,卻猛打自己小孩給別人看的刻薄媽媽,故意教別人心裏過意不去。

  「什麽苦主啊,我是」受惠者「。」哈!是他事後的反應和表現才比較像苦主吧?她什麽不舒適的感覺都沒有,甚且還開心得很。

  莫說她不知羞恥或不懂得害臊,而是她認爲男歡女愛就是這樣——看對眼了,在一起;不對盤,井水不犯河水。絲毫不必勉強,也無須造作。

  昨晚,她與他也只是花花世界裏突然觸電看對眼了的衆多男女之一,順理成章共度春宵,你情我願,即便有許多世俗的東西沒有當場說破,也實在不需要在事後又把那沈重的道德枷鎖硬往自己身上套。

  她,袁采芯,敢愛敢求,雖沒有輝煌的戀愛史供她高談闊論,但對于感情之事,她自有一套標准和見解,從來不受人左右。

  而依她看來,雷昶毅表面上是現代文明人,思想卻還停留在八股時代,不然沒道理執意在小細節上大作文章,沒完沒了。

  心智成熟的話,處不處女又有什麽好討論的?

  除非他以爲他碰了處女,便要爲她負上一輩子的責任。

  是了,一定是這樣。他以爲他應該爲她負責任,又打從心裏排斥爲她負責任,所以才會那般痛苦與矛盾,覺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哎,這男人真的想太多。她懷疑,他背後是不是有一堆在暗夜哭泣的女人在等他負責,才導致他會在事後懊惱自己「沒事又搞來一個麻煩」?

  「你真以受惠者自居?」她的言論總是教他吃驚。

  女性享樂主義實在太明顯,上床後的態度也太強勢,真只差沒抽根事後煙了。

  「你以爲我會哭著要求你爲我的清白負責?」拜托拜托拜拜托!女人要有這樣的想法就千萬別輕易去嘗試所謂的一夜情,不然只會大失所望,也太可笑了。

  「我沒有那樣認爲,一點也沒有。」雷昶毅搖頭。

  「沒有嗎?」她猜一大堆都猜錯了哦?她誤解他了?「那,你到底擔心什麽?」

  「我是擔心蹧蹋了你。」

  歡愉短暫,很多女人免不了在誤觸一夜情地雷之後,悔恨終生。而他,並不希望、也從來不認爲自己會變成一個毀壞純潔女性的殺手,固然昨晚是他存心惡意殃及無辜,但他絕沒預謀在抓定她之後,與她上床。

  「噗!」袁采芯大笑。「我只能說,你想太多了,雷昶毅先生。你摸良心說吧,昨晚你玩得開心嗎?滿足嗎?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對我就是一種絕佳贊美,而不是什麽躇不蹧蹋的問題,況且……」

  言及此,袁采芯語氣突然停頓,眼神微斂,粉頰染上更深一層的紅暈。

  「嗯?況且什麽?」

  「總之,」望著他認真等待下文的神情,袁采芯卻只倩然一笑,搖搖頭,並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針對昨晚的事,我沒有任何灞遺憾或不高興。」

  聞言,雷昶毅又慣性地陷入沈默,眉間籠罩著的依然是令她猜不透的情緒。

  「我保證,一旦你走出我這扇大門,以後要是我們不小心在路上碰頭了,我會當作不認識你,你也別來認我。」見他又默不作聲,袁采芯舉手發誓,強調今日一別即是永別,要他盡管放心。

  「可是我覺得,你好像從頭到尾都誤解了我的意思。」他不是怕麻煩上身,而是對她懷有一分深切真誠的歉意,又不知該如何表達,才深感懊惱。

  無論她是存心勾引他,或是在無意間散發了她自身的女人魅力而成功誘惑了他,不可否認的是,昨夜裏最後關頭確實是他拒絕離去,執意要留下來的。

  「雷昶毅,你真的快把我逼瘋了,我們到此爲止,不要再爭論了,好嗎!」袁采芯沒好氣地伸手隔空擋在他嘴前,阻止他再說下去,又強行把牙刷和毛巾塞到他手裏,使力將他身子一轉,往浴室方向推去。

  「可是……」他回頭,還有話要說。

  「還可是什麽啦!」不幹不脆的,很煩耶!

  這男人在床上一個樣,下了床又一個樣,到底是怎樣!

  「我習慣用電動牙刷。」雷昶毅舉起手裏那支傳統牙刷,狀似不滿意。

  「餵!當我是五星級飯店哦?還電動牙刷咧。你只不過是在寒舍借宿一晚而已,就湊合著用吧!挑三揀四的,你好意思!」長得如此英俊優雅的男人,討人厭的本事竟然這麽大,實在討厭死了啦!

  「是不太好意思。不過,你的待客之道也未免太不周到。」雷昶毅臉上沒特別的表情,說完,認命接受不合格招待,進浴室漱洗去。

  「吼!你愛刷不刷!」袁采芯對著他的背影嘟嚷。反正昨晚親也親夠,足以讓她回味到明年年底了,他的嘴再香再甜也用不上了,刷不刷牙幹她何事!

  呿!沒禮貌又不知足的大男人,等下她一定要跟他約法三章——走出這門,你是你,我是我,以後不必再聯絡——以絕後患。

  哼,就這麽辦。下定決心,袁采芯仍余怒未消地走向床邊,正准備把弄髒的床單扯下來,冷不防又聽到他的叫喚聲。「采芯。」

  「又怎麽了?」她轉身不耐煩地應答,對站在浴室門口的他,投以怨念深深的眼神。

  「昨晚,我很開心,也……很滿足。」好似說的是別人家的事,雷昶毅嗓音平靜無奇,神情也淡得可以。說罷,關上門。

  「啊,這……」聽他終于說出人話,她事先一點心理准備也沒有。

  呆望著床單上染霞似的血漬,昨夜的旖旎與狂野一幕幕從腦海掠過,她的耳根熱了,臉紅了,心跳淩亂了,理智也模糊了,渾身又似火在燒了。

  是嘛,他很開心,也很滿足的嘛!

  她也是的說……

  一連兩發!

  「雷氏出版集團」小開雷昶毅,秘戀一夜間連續曝光!

  據本報記者實地追蹤采訪,雷氏出版集團小開雷昶毅疑似與股市名人周思齊的妻子方薇有染,兩人相約在某家夜店談判,不料談判破裂,雙方大打出手,戰況激烈;然而最令人出乎意料的竟是,在雷昶毅企圖突破媒體記者包圍時,秘密情婦袁采芯突然現身。根據目擊者指出,雷昶毅當夜是待在袁采芯香閨,直至天明才離去……

  「你要上新聞,不在藝文版或教育版也罷了,好歹來個財經版也比較符合你企業小開的身份,結果你竟然橫跨社會版和影劇娛樂版……哈哈哈哈哈哈哈!」雷昶毅的堂弟雷念白邊看報紙邊大笑,標准的幸災樂禍。

  「你找死!」雷昶毅沒好氣地將雷念白手上的報紙扯開。

  他自己說袁采芯是他目前的約會對象都已經嫌太誇張了,媒體還自動自發直接把他們的關系晉級,連「秘密情婦」這種字眼都拿出來用,真是他始料未及的結果。

  「唷,心情很不好哦?」

  「廢話。」雷昶毅仍然沒好氣。

  「哎呀,花邊新聞雅俗共賞,你應該要開心自己具有娛樂大衆的新聞價值。」

  「是啦!」是他失算,沒事找事,爲了解決麻煩,卻反而招來麻煩。

  想到袁采芯,他的感覺頗爲矛盾。前前後後明明都是他不對,他卻很難不去怪罪她那雙澄澈晶亮的眼睛。

  是她那雙閃著強烈玩心的眼睛害他下錯棋、誤觸雷區。

  「哈哈,竟然大方承認。」雷念白不知死活地指著堂哥大笑。

  「我發現我嚴重做錯了一件事。」雷昶毅目光一沈,聲音冷峻無比。

  「哦?」堂哥素來謹言慎行,很少做錯事的說。雷念白一臉好奇又認真地追問下文:「你做錯什麽了?」

  「我就算再生氣也不該跟周思齊當場打起架,而是應該跑回家把你抓起來痛扁一頓消消氣。」說著,雷昶毅舉起手掌,很不客氣地往雷念白頭頂招呼過去。

  「啊!幹我什麽事啊?」雷念白抱頭慘叫,撫著被巴痛的頭。

  「雷念白,你快滾,我很忙。」打完堂弟,氣稍微消了,雷昶毅下逐客令。

  「喔。」雷念白應了一聲,仍釘在原地未動。他對周思齊和方薇的婚姻出了什麽問題沒任何意見,可是對堂哥那位曝了光的秘密情婦倒很感興趣。

  「還不走?」

  「喔……」他又喔了一聲,腳卻像在他辦公室落地生了根,不動的。

  「到底是怎樣?」

  「親愛的堂哥,我是絕對不會相信你和方薇有一腿的這種爛八卦,但是,能不能請問你一下,那個身材很惹火的、叫做袁采芯的女生,真是你的秘密——」

  「腦袋不要了是嗎!」不給雷念白講完,雷昶毅倏地轉身,淩厲眼神似箭般不留情地往他臉上疾射過去。

  「要啦要啦!堂哥你好恐怖,我馬上滾就是了!」從小最怕堂哥瞪人了,爲避免渾身被雷昶毅瞪得都是洞,雷念白趕緊夾起尾巴奪門落跑。

  「欠揍。」雷昶毅忍不住對著堂弟的背影啐了句。重新坐回辦公桌,視線落在紅色醒目大標題和圖文並茂的報紙上,不知爲何,他竟不生氣,反而覺得想笑。

  袁采芯,袁采芯。一夜間狗仔們不只把她的名字查出來了,連他直到天明才從她的香閨離去,他們也都「了若指掌」,照片拍得一清二楚,想裝不認識都不行。

  狗仔們神通廣大,雷昶毅也只能佩服了。視線轉移,他開始忙起公事,不再理睬那些掰得天花亂墜的八卦,同時,他也決定把袁采芯從腦中記憶消磁——

  這個與他共度一夜香豔的女人,並不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類型。

  拉她淌渾水、奪取了她的純白,他已爲這兩件事慎重致歉過,日後他將也不允許自己再爲這些感到愧疚。

  正如她自己說的,她會選擇忘了他,當作不認識他。

  那麽,他也樂得從善如流。

  「你真的跟雷昶毅上過床了?」

  「他真的在你那邊過夜?」

  「你們秘密交往多久了?」

  「爲什麽雷昶毅跟你交往還同時跟方薇搞婚外情?」

  「……」即便袁采芯是個多麽豪放的女子,面對同事們如此開門見山、毫不婉轉的「關切」與盤問,她也有口難言。認了,怕引來更多口水與好事者糾纏;不認,瓜田李下,她臉不紅氣不喘亦難自圓其說,別人也不可能就此相信她。

  「親愛的同事們,我現在真的被問得很煩了,可以不要再轟炸我了嗎?」袁采芯雙掌合十,請同事們口下留情。

  「哎,好吧,我們就別再八卦了,幹活兒去吧。」見袁采芯頂著張苦瓜臉,同事們也不忍再逼進,識相地各自散去。

  「你還好吧?」袁采芯的同事兼好友李佳佳拍了下她肩膀,關心地問。

  「我喔……還好,沒在怕的啦!」袁采芯收起苦瓜臉,纖纖玉手往自己胸口一拍,自信地揚起黑亮美眸,露出貝齒一笑。

  「還好?」面對外頭的蜚短流長,她還能自信滿滿地認爲自己還好?

  袁采芯的回答不僅令李佳佳吃驚,還格外地感到好奇。

  「其實……」袁采芯小臉兒羞紅,停頓半晌。爲了讓李佳佳更明白她的意思,她又誠實道出肺腑之言:「讓雷昶毅成爲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我絕不委屈。」

  聞言,李佳佳柔柔地笑了,點頭認同。以外在條件來說,不管是袁采芯之于雷昶毅,或雷昶毅之于袁采芯,兩人算是旗鼓相當,誰都沒有委屈到對方。

  不過,也真的只有思想和行爲都如此潇灑開放的袁采芯才說得出這麽坦白又不失純真的話了,她最欣賞的就是袁采芯直言不諱的個性。

  「你們,會再繼續來往嗎?據我所知,雷昶毅從來沒有對外公開自己的感情生活,你算是第一個。」

  「不會了。」袁采芯語氣笃定。

  「這麽斬釘截鐵?爲什麽不會?」李佳佳又好奇了。

  「嗯。我們說好了一拍兩散,以後不小心在路上碰見也要裝作不認識,連招呼都不必打,這樣就一點負擔也沒有。」袁采芯面帶笑容,用力點頭。

  與雷昶毅所發生過的一切,在她眼中就只是輕煙浮雲,飄過就沒了,不必尋也不必追,更不必留戀。

  好吧好吧,她承認,每當想起那件事,她的心頭總是熱熱的,臉也像被火烘到一樣的燒燙燙,但她相信那純粹是女人的情思作祟,不去深入便不礙事。

  畢竟,那是她二十幾年來絕無僅有的經驗,她是個活生生的女人,總有感覺的。

  她可以潇灑視之,卻還沒厲害到「做過即忘」。

  「一拍兩散,聽起來好潇灑漂亮。」李佳佳微笑,頗不以爲然。

  「當然要潇灑漂亮喽!」袁采芯答得輕巧,完全不介意李佳佳半嘲諷的表情。

  「但是采芯,你知道嗎?很多事情,尤其是男女之間的事,並不是你以爲結束,它就真的結束了。它,常常偷偷地在流動並前進著。」李佳佳老氣橫秋地說。

  「或許你說得對。但是佳佳,我也敢大聲說,我和雷昶毅,就是那樣而已。」

  短短一夜,孤男寡女,該開始的,沒半點拖延,該結束的,也毫不羅嗦。

  扣除已經實實在在失去的「薄薄一片」,原點仍是原點,她的心不致因此而少掉什麽,當然了,也不太可能再多出些什麽。

  「采芯,你有一口潔白無瑕的好牙齒……」感覺卻像是鐵做的。「凡事總有意外。而且你已經經驗過一次」意外「了。」誰都說不准「意外」不會再找上袁采芯一次、兩次,甚至三次或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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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0 00:24:55
  第四章

  在袁采芯燦爛自信的笑顔中,李佳佳回以一記淺笑,說的話頗有弦外之音,眸光裏隱藏著玄機。

  「吼,佳佳,你在」虧「我!」笨蛋都聽得出來李佳佳拐彎抹角在糗她,她佯怒地瞪了李佳佳一眼,卻也不想再爭辯下去。

  李佳佳一番頗有哲理的話,她其實有聽沒有進。未來的事的確是誰也料不准,但她偏偏堅信自己與雷昶毅已經是陌路人了。

  是說,本來就不熟……

  「太離譜了,沒圖也有真相哦?」

  某天,袁采芯在路過同事小凡的辦公桌時,不經意朝她手邊的八卦小報探了一眼,一看自己與雷昶毅的大名又難分難解地被印在版面上供衆人娛樂,她很難不爲自己發出不平之鳴。

  幾星期過去了,幾個月也過去了,袁采芯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與雷昶毅的花邊新聞竟然還讓狗仔們三不五時更新一下,歹戲拖棚,沒完沒了。

  狗仔看圖說故事的看家本領自不在話下,在沒圖沒影的情況下,他們也能說寫得跟親眼目睹一樣,這才令人歎爲觀止。

  「只要跟名人扯上一點點邊,即使你清白得比逆滲透純水還幹淨,他們也非把你寫到又黑又髒爲止。」小凡擡起眼簾,送她一抹無奈苦笑,很有同理心啊。

  「哎,好吧,誰教我是名人的」秘密情婦「,哈哈哈!」袁采芯雙手一攤,邊誇張大笑幾聲,邊走回自己的座位。

  呵,情婦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由雷昶毅在情急之下編派出來的「約會對象」四個字變形而來的字眼。歎只歎,在這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裏,明眼人少得可憐,沒人在意真相,只想接受大量的灑狗血新聞。

  「哪,別不開心,送你一樣好東西。」李佳佳遞了張紙片到袁采芯桌上。

  「摸彩券嗎?」袁采芯意興闌珊地拿起紙片,兩眼無神。剛吃完午飯,很想睡。

  「比摸彩券更贊,你睜開眼睛看一下嘛!」李佳佳推推她。

  「喔。」袁采芯勉強打起精神,聚焦仔細一瞧,整個人爲之狂喜。

  「哇!天啊,是迎風飛簽書會的號碼牌!」

  她最喜愛的作家迎風飛從來沒有公開露面過,甚至連在她爲數不少的著作裏也未曾放過任何一張她本人的圖像,現在竟然要亮相辦簽書會?

  她要去、她要去!她不但要把自己所收藏的書全帶去給她簽名,還要跟她握手,還要跟她合影留念啦!噢,光用想的就興奮得快要受不了……

  「你看,只開放三百名,這是很前面的號碼喔,不用排隊排太久。」

  「哇!佳佳,謝謝你,我真是太愛你了!你是怎麽拿到這個號碼牌的?」

  看著編號三十的號碼牌,瞌睡蟲全跑光光了,袁采芯手舞足蹈又大動作地把李佳佳抱個滿懷,還差點忍不住要親她一下。

  「這是最高機密。」李佳佳挑挑眉,故作神秘的說。

  「機密……」袁采芯本想追問,但見李佳佳沒打算說明,也就不管了。反正迎風飛簽書會號碼牌實實在在拿在手裏,其它什麽事都不重要了啦!

  「你身爲雷昶毅的情婦,想要他家旗下重量級作家迎風飛簽書會的號碼牌不是易如反掌嗎?還得靠佳佳幫你拿?」看她樂得滿場飛,小凡忍不住故意挖苦。

  「我就不是雷昶毅的情婦吼!」袁采芯大發嬌嗔地扭了小凡的手臂一把。

  她要真的是雷昶毅的情婦,她就拿編號一的號碼牌!

  不過,不管取得過程如何,現在有了迎風飛的簽書會號碼牌,她已經開心到連午覺都不想睡啦,哪還會分心去管誰是誰的秘密情婦!

  袁采芯揚揚手中的號碼牌,一臉愉悅滿足地坐回座位,自得其樂去也。

  知名兩性作家迎風飛簽書會現場。

  爲了爭睹首次公開亮相的作家風采,熱情群衆將現場擠得水泄不通,已拿到號碼牌的讀者群甚至在迎風飛本人正式現身之際,差點把簽名台給衝垮。

  「借過、借過,我是三十號,要排前面,請借過。」袁采芯背著裝了書的笨重背包,邊說抱歉邊往擁塞又大排長龍的隊伍前面擠去。

  由于想帶來給迎風飛簽名的書太多,又礙于一人最多只能簽三本的限制,袁采芯連日來早已在家裏書櫃前篩選過多次,本來也決定好了要帶哪三本書來,卻又在臨出門前反悔,于是只好重新再選過,時間便在她反反覆覆、舉棋不定的情形下無情溜走。等她來到簽書會現場,以小魚兒力爭上遊般的氣力擠到隊伍中的三十號位置時,她才發現自己遲到的行爲不僅僅是給別人添麻煩而已,還替自己壞了大事!

  「你三十號?我是三十一號,你可以先把號碼牌拿給我看看嗎?」一名打扮入時的小姐亮出手中號碼牌,要求擠過來欲卡進她前面順位的袁采芯拿出證明,不肯白白讓她插隊。

  「我當然有號碼牌!」袁采芯理直氣壯地回答,將肩上笨重的背包卸下,拉開拉鏈,伸手往袋裏猛撈皮夾,撈啊撈——咦?皮夾……不在?

  沒帶嗎?還是掉在路上了?難不成被扒走?

  「你根本沒有號碼牌,對吧?」小姐冷眼看她在袋子裏翻來又翻去,弄了半天卻連張衛生紙也沒拿出來過,不禁懷疑她騙人。

  「誰說的!有,我有,我真的有!」糟……到底放哪兒去了?袁采芯不死心地把袋裏的東西全倒出來,但當她確定皮夾不翼而飛的同時,也知道自己慘了!

  沒有皮夾,就沒有號碼牌。

  從拿到號碼牌那天起,她便將它視爲跟身份證、健保卡或提款卡一樣重要的東西,小小心心地收進皮包裏,每天還特意審視幾回……

  如今,關鍵時刻,皮夾放哪去了她竟完全沒概念,愈心急愈沒頭緒。

  「明明沒有。」小姐冷道。

  「我……」嗚,真的有!只是不知跑哪兒去了。

  袁采芯欲哭無淚,臉色發白,好想死啊。

  「很抱歉,你沒有號碼牌,我不能平白讓你插隊,請你離開,另外想辦法去。」小姐不留情地說,一面攤手請她滾。

  「我知道了……」從雲端掉進深谷,袁采芯既失望又丟臉,默默收拾散落一地的書和雜物,垂頭喪氣地往隊伍後頭走。

  其間,她還清楚聽見許多人在她背後議論紛紛——

  「她好像是袁采芯耶。」

  「袁采芯?雷昶毅昭告天下的那個」秘密情婦「嗎?」

  呿!明明雷昶毅昭告天下的是「目前的約會對象」,秘密情婦是報派的!

  聞言,袁采心默默在心底自我糾正,卻也不想當面駁斥那些人。

  「是啊,就是她。她也真好笑,既是雷昶毅情婦來著,幹嘛還拿號碼牌辛辛苦苦在這裏排隊?靠一下關系,別說三十號,私底下請迎風飛特別爲她簽一百本都沒問題吧!」

  「對呀,還傻傻排隊是怎樣?時間多,還是腦袋壞去……」

  一路耳語不斷,異樣眼光若能射穿人體,袁采芯此時早已千瘡百孔。

  嗚!是秘密情婦也就算了,偏偏不是又被人說成那樣才更覺冤枉。

  都怪自己興奮過頭,臨門一腳才跌倒……

  「笨蛋。」

  呃?是在罵她嗎?退出擁擠的隊伍之外,袁采芯聽聞到背後有個男人的輕斥聲,不知是在罵誰,但有感于今日衰運當頭,她直覺認爲那聲笨蛋就是在罵她。

  于是,她自動對號入座,而且爲了看清罵她者何人,還傻傻轉過身去與他打照面,此舉等于在告知對方——是的,她是笨蛋,她乖乖收下了那句笨蛋。

  果然,她的第六感也十分神准,那人確實是在罵她。只不過那人不應該罵她,而該在看見她時,立刻裝聾作啞又裝瞎或掉頭而走,那才合理。

  好,有人「知法犯法」,她袁采芯是守信之人,才不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于是,爲了遵守等同諾言的遊戲規則,她在認出雷昶毅的那一刹那,二話不說立即回轉身舉步離去。

  「袁采芯。」他不疾不徐地喊住了她。

  袁采芯腳步略爲一頓,隨即又走——快步地走。

  「袁采芯。」他又喊,聲音很平,人沒動。

  可惡!一直叫她,是想做什麽?袁采芯心裏很掙紮,腳卻很聽話地又站住。

  「袁采芯。」喊第三次,他仍沒有追人的打算,只在原地等待她回頭。

  遲疑著是否要回應他,在仿佛停滯的時間裏,來往人群很多,氣氛也很詭異,終究,袁采芯還是投降了,她緩緩回頭,勉強扯出一抹禮貌性的微笑。

  「Do I know you?」裝傻,故意制造陌生人情境。

  「沒有人會不認得自己的情婦。」雷昶毅自嘲地淡笑了下。

  對于他這位已經曝光在媒體之下的情婦,他其實不至于「痛恨」或「愧疚」到真的連見了面都不打聲招呼。

  幾個月來,他與她之間「發生」過什麽事,他常常都是從報紙上得知的。

  也就是說,拜八卦報所賜,不然他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私生活是那般香豔刺激。

  他不算是個很看重情欲的男人,但有時,假的事情聽多看多了,確實會令他有種錯覺,以爲她真的是——套句狗仔用語——夜夜令他銷魂蝕骨的風流情婦。

  她不是他欣賞的女人類型,但曾幾度在夜深人靜時,會令他憶起那夜兩人的纏綿而導致他情緒迷亂,無以名狀的欲 望猛烈地在心頭翻湧撞擊,定思自問何以如此,卻無法回答自己。

  「吼,說到情婦,不說不氣,說了氣死都不誇張。」袁采芯大眼一瞪,所有積壓在胸口的憤怒都往上提升貫 穿,從那美眸裏疾噴出來。

  「我是覺得還好。」雷昶毅一臉平靜,不痛不癢。

  「你覺得還好?」袁采芯詫異地喊出聲。

  他簡直是神經病!如果他自我感覺那麽良好,當初被狗仔追得半死時,他是在裝啥清高?還要求她在媒體記者面前小心說話,莫要毀了他的清譽、拆他的台?

  「你不好嗎?」雷昶毅仍一副不哭不笑的死樣子,嗓音輕淡得像沒說出聲來。

  「怎麽會好!」袁采芯悻悻然地說,很有抱怨意味。

  老是被追問那些無中生有的私事,即使她能不生氣,也夠煩到想去跳海了。尤其是來自家鄉的父母兄嫂、親戚朋友、左鄰右舍的關切和指責,更教她疲于應付、有理說不清,想跳海的念頭更甚。而且,最讓她生氣的是大家一面倒,都在替史威平打抱不平,俨然她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負心女……

  奇怪耶,她鬧她的不名譽新聞,關史威平什麽事?她又不是他的誰,還不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堅持要一直苦苦守候她,才導致他已經年過三十五還沒結婚,這錯能算在她頭上嗎?不行嘛,對不對——

  啊,白癡,想那麽多做什麽,現在應該全心跟雷昶毅這可惡的家夥理論才對呀!袁采芯在心裏狠罵了自己一句,回神即接觸到雷昶毅那似笑非笑的怪表情,她怒氣繼續攻心,火勢瞬時加大,正想抗議,他卻丟來一句——

  「很恨我?」

  「廢話!當然恨你啊!你看嘛,我是無名小卒一個,也沒太大必要爲了維護什麽高貴名譽而試圖去澄清不實八卦;但你不一樣,你雷昶毅是公衆人物,卻竟然悶不吭聲,任由別人怎麽誣蔑、隨便人家怎麽寫,你都照單全收沒意見,這,你這算什麽啊?」袁采芯叽哩咕噜,一抱起怨來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說由他人說,我問心無愧。」

  除了……那一夜,他的疏忽之外,對外面的風風雨雨,他向來一笑置之。

  「你身爲知名大人物該反擊就要反擊,該告就告,怎麽可以逆來順受呢!」世上已經有丁丁這個難得的好人,他雷昶毅就不要再搶當爛好人了,行嗎!

  「我沒有逆來順受,只是懶得跟他們計較。」

  「哎呀,真討厭耶!」袁采芯跺腳,恨得牙癢癢。說得好像他寬宏大量都沒在跟人家計較,而她是雞腸鳥肚受不得氣、吃不了虧的標准小器鬼。

  愈想愈火大,超不想再跟他爭辯下去。

  「不要生氣。」

  「怎可能不生氣……還有,你這人也太難打商量,我們都說好不小心在路上遇見了也千萬不要相認,可你今天倒行,自作多情跑來跟我打招呼,是怎樣啊?你什麽想法呀?先生!」而且他打招呼的方式是以罵她一聲笨蛋作開場白!

  做人不可以這樣嘛,出爾反爾又沒禮貌,這令她很無所適從,像大笨蛋。

  「我剛剛其實沒太複雜的想法,僅憑直覺。」

  沒錯,當初兩人是說好了日後若不期而遇,彼此要裝作不認識;可當他親眼目睹她陷入找不到號碼牌的窘境時,著實說服不了自己別多管閑事而兀自袖手離去。

  假使她非要他給個相認的理由才肯停止怨怪他,那麽他會說,是他慈悲爲懷善心大發,見不得她空手而返,所以想幫她一圓與迎風飛見面的美夢。

  「是啦!老兄你偉大,行事憑直覺;小妹我卑微,活該被你的直覺牽著走。」

  氣到極致,再加自暴自棄,袁采芯一整個無力,強撐的僵硬肩膀瞬間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沮喪給壓垮。倘若皮夾沒丟,她的心情肯定好到要飛天,但現在除了失望還是失望,除了絕望還是絕望,在如此負面情緒下又遇到虛有其名的假情夫雷昶毅,兩人言談毫無交集,頻率差得十萬八千裏,實在有夠晦氣。

  也許趕緊說再見才是明智之舉!

  可是,就在她准備開口告辭之際,雷昶毅搶先說了一句:「跟我來。」

  「才不要!」一口回絕,速度之快,連袁采芯自己都訝異,好像跟著他去了,她便又會忍不住再同他玩一次火,沈溺于情欲的誘惑……

  縱然他真的很英俊迷人,可是時機不對,氣氛不對,情緒也不對,此刻她心裏滿是得不到迎風飛親筆簽名的遺憾,其它的,哪怕是旖旎豔麗的風花雪月或是魅力無敵的雷昶毅,都引不起她的興趣了。

  「不跟來,你會後悔。」

  「那就讓我後悔死好了。」親臨迎風飛簽書會現場卻不幸铩羽而歸,她萬念俱灰,想一路哭回家。

  「我不會眼睜睜看你死,更不會見死不救。」

  「喔,是喔,英雄,謝謝你喔。」阿不就很感恩。

  「走吧,跟我走,保證你不虛此行。」

  「不虛此行?是指……」迎風飛嗎?袁采芯隱約聞到希望之味,精神猛一振。

  「來了就知道了。」

  「唷,堂堂頭家子,講話是要負全責的喔,可別隨便說說,事後不認帳。」

  才剛把他的信用打過八折,希望他接下來別又自毀身價,否則到時落得一文不值,免費奉送都乏人問津。

  「來是不來?」雷昶毅雙手淺插在褲子口袋裏,先行舉步往會場後台方向走,見她不動,他半回頭淡然地使了個眼色,渾然天成的男性魅力展現無遺。

  吼!沒天理,他那側身側臉回眸朝她使眼色的死樣子明明傲慢至極、超討人厭,卻竟是怎麽看怎麽帥,害她兩只腳不受理性控制,巴巴地跟著大步邁了過去。

  「來來來,這就來。」該死!她該死,他也是!

  袁采芯咬牙暗咒,心裏拔河也徒然白費力氣,人都已跟在他後邊亦步亦趨了,她是還在妄想撐啥面子……

  在雷昶毅的引介下,袁采芯終于見到迎風飛本人,也很順利地拿到她的親筆簽名,以及與她握手、合影。拍照時迎風飛甚至輕輕攬著袁采芯的肩頭,一臉笑容可掬,既溫柔又親切,袁采芯對她的崇拜一下子又衝高了好幾分。

  從迎風飛圓潤的容貌與優雅高貴的舉止妝扮來看,袁采芯簡直不敢相信她已年過半百,實在是駐顔有術,看起來好年輕、好有氣質呀,標准的「美麗歐巴桑」。

  一切皆如袁采芯所願,害她開心得都不知要怎麽辦才好了。

  「袁采芯。」她口沫橫飛的講述自己與迎風飛見面的情景,大概三十分鍾之後,雷昶毅試著打斷她過度的熱興,卻未果。

  「她說話的聲音好輕好細好柔,簡直比棉花還柔軟。天啊!怎麽這麽可愛!我好喜歡她,愈來愈崇拜她了。」

  他的呼喚,她充耳不聞,邊走邊自high,完全沈醉在迎風飛的世界裏。

  「袁采芯。」約莫五分鍾後,他又喚她。

  「怎樣啦?你很吵耶!」

  「可以停止談論迎風飛了嗎?」他比她更熟識迎風飛,迎風飛是怎樣的人他清楚得很,著實不想再聽到有關于迎風飛的事。

  他拉住她的手臂,迫使她停下腳步。

  「爲什麽我不能談迎風飛?」人家講得正高興耶。

  冷不防地被他揪住,袁采芯轉頭怒視他。

  「我聽膩了。」

  「喔咦?你聽膩了就不要聽嘛,不是很簡單?」

  「問題是現在你跟我走在一起,我能不聽嗎?」

  「……啊,對喔,我高興到都忘了應該跟你說再見了!」走在他身邊講個沒完,她都忘了自己沒跟他要好到可以並肩走在街上聊天的程度。

  「再見?不是這一句吧?」謝謝,很簡單的謝謝兩個字,她不會說嗎!

  他有種好心沒好報的感覺。雖說他一開始也沒期待她報答他。

  但,即使沒念過生活與倫理、公民與道德的人,也都知道一個基本道理——接受別人幫助後,最起碼要說聲謝謝,而非一句沒血沒淚的再見。

  固然,她跟他說再見,也沒什麽不對……

  可,他就是覺得她的反應跟他預期的落差太大,讓他難以接受。

  至于爲何難以接受,就先別提了吧,他當下沒想法。

  袁采芯眯起眼睛,問:「不說再見,不然要說什麽?」

  「好吧,那就說再見。」就當他不曾多管她的閑事,她絲毫不必對他心存感激。

  雷昶毅放開她的手臂,淡淡道過再見,走了,留下袁采芯一臉錯愕的呆在原地。

  「雷昶毅!」愣了幾秒,袁采芯拔腿追上去,抓住他的手。「等等,雷昶毅!」幸好他沒走太快,她一下就追到了。

  「哼。」雷昶毅停住,垂眸輕睨她,神情依然淡得似被水漂洗過,令人捕捉不到他真實的情緒。

  「你在生氣?」否則沒道理鐵著臉離去,連那聲再見都說得無端冷絕。

  「沒有。」他聲音低沈,神情有些執拗。

  「有,你生氣了。」而且他生氣的原因正是她太不知好歹。

  從他難辨的神情裏以及那冷漠離去的偉岸背影,她已經看出來了。

  「我並不容易生氣。」雖說如此,他倒是很容易被她惹煩,甚至激怒。

  她果然不是他欣賞的女人類型,相處起來才格外不順,他再次確定了這點。

  「對不起,我剛剛太興奮了。」他熱心幫忙,她卻High到連謝謝都沒說,莫怪人家會不爽,她確實失禮,願意誠心道歉。

  「你……」她忽然良心發現,反倒讓雷昶毅受寵若驚。

  「謝謝你幫我安排跟迎風飛見面,真的,謝謝你。」袁采芯手掌貼在他肩頭,滿臉真誠。除了謝意,她黑白分明的大眼裏還額外挂著一分歉意。

  希望他大人大量,別跟她計較。

  「不客氣。」像小孩子般被安撫了就沒事,至于會不會記仇,那倒不一定。總之,聽得她一聲謝,雷昶毅緊繃的臉部線條總算緩和許多。

  「那,笑一個?」長得那麽英俊,不笑多可惜!

  望著他深沈的黑眸,袁采芯突然興起逗他笑的念頭。她收回放在他肩頭的手,張開食指和大拇指比個七放在自己下颚處,企圖引導他笑。

  「有什麽好笑,別鬧了。」他將目光別開,不隨她起舞。

  他都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原諒她了,她還敢找碴啊?

  有機會的話,他是該給她一點顔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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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0 00:25:34
  第五章

  「笑一個嘛!我都默默當你情婦那麽久了,好歹笑一個給我看嘛!算是獎賞?」她仰起小臉,固執地追逐著他的視線,他撇到哪兒她便跟到哪兒,直到他不堪其擾而繃著臉,以靜制動,隨她亂搞。「別這樣嘛!」袁采芯以指戳了下他胸口。

  「餵!」竟戳他,害他差點破功。

  雷昶毅強忍笑意,又開始躲避她靈動的眼睛,唯恐被她逮個正著。這女人真的很煩,煩到他想幹脆……吻住她,把她箝在他雙臂裏動彈不得,天下太平。

  「快點笑一個啦!眼一閉、牙一咬就過了,笑一個心情會很好呢!」

  他僵著臉故作鎮定,她卻已不可抑制地笑得花枝亂顫。

  用這種賴皮方式鬧著他玩,很有趣啦!

  「我說了,別鬧。」雷昶毅努力抗拒她的誘引和騷惹,唇角卻隱隱勾出笑痕。

  「你笑,我就不鬧。」目光持續鎖定他,他不笑,她絕不放過他。

  「敢威脅我?」他輕斥,終于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出聲音了。

  「哎呀!好迷人的笑啊!」大聲稱贊他,袁采芯自己的笑容也隨著他唇邊的帶動而顯得更嬌豔燦爛。

  她好想、好想就這樣留住他的笑容,不要消失……

  比想逗他笑還更詭異的念頭升起,袁采芯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心髒陡地狂跳。

  「別笑了。」正待她望他望得出神,他忽然收起笑意,擺回一張撲克臉。

  「唉,好景不常。」他的性感笑容急隱而去,袁采芯惋惜地歎氣,好不容易對他的好感大大提升了耶。

  「哪有人沒事一直笑。」又不是發神經。

  看吧,袁采芯這樣羅哩巴唆又滿心不正經的女人,他受得住才怪。

  「雷昶毅……那我有件事問你。」不介意被他潑冷水,一反之前的嫌棄,袁采芯想再跟他聊下去。

  「問吧!」他爽快答應。或許他也明白,按照她的「盧功」,他若不給問,難保她不會拿千斤頂來撬開他的嘴。

  「如果以後我們不小心又在路上碰見了,還要相認打招呼嗎?」已經認識的人硬要裝不認識,確實很難不落痕迹地做到。

  「隨你高興。」

  「真的嗎?隨我高興?」袁采芯不敢置信地將眼睛瞠得更大,相當滿意他正面光明的回應。「那,爲了答謝你今天幫了大忙,下次我請你吃飯。」

  「好。」

  「那,我們是朋友了?」先當假情婦,再搞真一夜情,然後再當朋友……這樣應該不至于太惡心吧?

  「不是。」

  「咦?這樣還不能算是朋友哦?」他的擇友條件還真嚴格。

  「全台灣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情婦,我們怎麽會是朋友?」世上可能找不出幾個上了床還能維持單純友誼的男女;何況他們本來就不是朋友,也不適合當朋友,更不必因爲曾經上過床又在分道揚镳不成後就勉強當起朋友。

  「說的也是……」他還真能自嘲,袁采芯幹笑。

  無緣當朋友,她要如何再挑起他那迷人的微笑?

  是說,見鬼了,她竟然迷上他的笑!

  自古以來都嘛是男人被女人美麗的笑靥迷得團團轉,哪有像她這樣,沒兩三下,整個心魂都被他微微淡淡的一抹笑弧給勾著,取不下了。

  「所以,你就乖乖當我的情婦吧。」沒事不要亂他就好……

  「瞎密?」袁采芯大驚。

  「我相信你已經聽懂了。」雷昶毅仍是一臉平靜。

  是說,讓她當他的情婦……呃,這是他要的嗎?

  他不喜歡她這樣的女人,卻願意接受她當他名副其實的情婦?

  原來,自己表面正直,內裏其實是標准的衣冠禽獸?

  他只想跟她的肉體糾纏在一起,連朋友都不屑當?

  被自己突發的一串問題給問倒了,雷昶毅産生嚴重的自我矛盾。

  「不,我聽不懂你說什麽!」

  「無所謂。走,我送你回家。」走投無路不擇手段死巷亂弄得驚罵罵號之山雨欲來風滿樓要往哪兒走,他記得一清二楚。

  「不是啊,你說要我乖乖當你的……」她忽然覺得那兩個字很難說出口。

  「情婦。」他接口。

  「對,情婦……你是說真的嗎?」

  「是。」

  「呿!我是良家婦女耶,怎麽可以隨便當你的情婦!」報派歸報派,事實可不是非得那樣呀!她身家清白,長得美麗娆嬌,沒有男朋友是因爲緣分未到,又不是說她走遍天下沒人愛,她哪犯得著自毀前程當他的情婦!她又不是瘋了。

  不過,膽敢這樣要求的雷昶毅,恐怕才是如假包換的瘋子。

  再者,聽他剛才說話的語氣,根本不是在要求她,而是在命令她,所以說,這男人根本太霸道。

  「我說可以。」

  看吧!他說可以就可以,最好他有那麽大的執行力和影響力啦。

  袁采芯愈聽愈覺得不可思議。這男人狂妄成那樣,眼中都沒別人的存在了。

  「這事又不是你說了算!」她大聲回絕。「好吧,那以後不小心路上遇見,當不認識吧,不要相認了。」

  「你……」這樣的結果也不是她想要的。

  「要,還是不要?」民主制度,他把選擇權交給她。

  無賴呀,雷昶毅。袁采芯咬牙,氣得發抖。

  爲了想再看見他被她逗笑的樣子,她不想失去與他在一起的機會,可是在可以選擇說不的情況下,她爲什麽要去當他的情婦?

  情婦,世上最沒保障的職業。

  情婦,看似無價,其實廉價到不行。她好好一個女人家,幹嘛作踐自己。

  「不要!」

  不要是嗎?她的反應與雷昶毅預期不符,他吃了一驚,卻仍不動聲色。

  爲什麽這女人每次回丟的球都偏往別去處,從沒有一次准准的回到他手裏?

  他目標是有這麽不明顯哦?

  「迎風飛說,女人喜歡追求浪漫的東西,也應該不畏旁人嗤之以鼻的眼光,勇敢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浪漫,但前提是要有個認知,就是必須確定自己想要的那分浪漫,可以成爲記憶中美好的一部分。」

  「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別動不動把迎風飛的話搬出來。」

  這女人中迎風飛的毒太深了。如果迎風飛是神,她肯定會跪在她腳前每天照三餐膜拜,逢初一十五擴大奉祀。

  「我只想說,你或許是我想追求的浪漫,但如果不能美夢成真,我不會允許自己一步步踩入禁區卻不知回頭。」

  「說得好像你跟我很熟。」抱歉,並沒有,上過一次床,見過兩次面而已。

  其它的,都是報派的,毫無真實性可言,也不值得討論。

  「是不熟。但是……」袁采芯欲言又止,擡眸定望著他,心想,只要他肯給她一個明顯帶有渴望情緒的眼神,她才會繼續說下去。

  她等著。

  「怎不說下去?」他問,雙眉間的困惑以及眼裏閃爍的微光,無疑是在訴說著他對她有所渴求與期待。

  夠了,這樣夠了,她捉到了!捉到來自于他內心的那點點溫度。

  「雷昶毅,你聽好,我不要當你的情婦,我們……我們以結婚爲前提交往,你當我男朋友,我當你女朋友,這樣如何?」

  「呵。」雷昶毅冷笑一聲,然後沈默。

  以結婚前提交往,當真正的男女朋友?

  這女人哪來的自信,竟敢如此大言不慚,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別說他嫌她個性輕浮、行爲不端,他半點想與她結爲夫妻的念頭都沒有,光彼此懸殊的身家背景便足以在兩人之間形成莫大的阻礙。

  他個人自是沒什麽門當戶對的舊思想,但他父親雷向山的觀念可是根深柢固。一切導因于父親自己經曆過一場不得不因貧富觀念差距大、理念不合而以離婚收場的婚姻之後最大的體悟。所以,別說這規矩是衝著袁采芯來,因爲只要是身份背景不夠分量,任何女人想要通過父親那一關,都勢必不容易。

  自從他與袁采芯的绯聞爆出的第一天起,父親即嚴厲指責並警告過他,像袁采芯這樣的女人光是玩玩都嫌多余,希望他別誤入歧途,自毀身價與名譽。

  並非他唯父命是從,而是他本身即是個冷情淡愛的人,從不認爲自己會爲了愛情而奮不顧身去與父親作對爭戰。

  「怎麽樣?我們先當男女朋友,正式交往看看?」他的沈默讓袁采芯心急,于是又眼巴巴望著他,追問。

  雷昶毅仍半聲不吭,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黏在他唇邊。

  呿,說他不愛笑,說她喜歡他的笑,此際他的冷笑聲,只讓她想狠揍他一拳。

  沒禮貌的臭大男人!日後有機會,她定要給他點顔色瞧瞧。

  收服不了他,她從此金盆洗手,不再出入夜店,當一輩子宅女了!

  袁采芯負氣地暗地發誓,終是受不了他的沈默,而覺得自己心裏快爆炸。

  「你說話啊,要,還是不要?」袁采芯學他的語法,提高音量。

  雷昶毅幽冷目光投注在她潔白的小臉上,她那雙晶亮的眸子裏隱藏著太多算計,想與他鬥的意味太明顯了。

  沒錯,很有挑戰性,但,也很白目。

  要知道,他雷昶毅不是隨便接受挑釁的人。

  她姿態高、手段強硬,又如何?

  他一句話就可打死她了。

  「不、要。」

  不要?好、好,算他狠!

  他太跩了,太酷了,也太不給她面子,讓她心靈嚴重受創。

  那男人,真的傲慢到令人發指……都過這麽多天了,每想到自己曾被雷昶毅無情地拒絕過,袁采芯仍然覺得好傷心、好生氣,又好無奈。

  「不甘心,我不甘心啦!」

  袁采芯對著床前的窗口狂吼,一吐連日來胸間愈積愈多的怨氣。

  以結婚爲前提交往,這個建議很不錯的嘛,再光明正大不過了,她實在不懂他爲什麽不接受。

  情婦,自古以來即是引人非議的名詞。別人未經查證便將它強套在她身上,她可以對虛造傳聞一笑置之或完全不理會,卻萬不能讓自己真正變成那樣的一個角色。

  雷昶毅會打如意算盤,可她並沒有迷糊到願意賤賣自己。

  正感到無比煩躁,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適時提醒她,與其在家怨天尤人,不如打起精神以積極態度實際去做些什麽。

  「你在哪兒?」李佳佳來的電話。

  「在家。」袁采芯語氣慵懶。

  「你在家?沒出去玩?」李佳佳驚訝極了。

  「提不起勁出門,無聊到數起頭發了啦。」被雷昶毅氣到內傷,只好在家休養休養。袁采芯無精打采地說。

  「我有沒有聽錯?活力四射的袁采芯竟然說無聊,提不起勁出門玩?」簡直是大奇聞,李佳佳在電話那頭一陣驚呼。

  「佳佳,你找我有什麽事?總不會只是來調查我有沒有出門玩吧?」

  心情欠佳,袁采芯口氣變得不耐煩。

  「喔,差點忘了正事。是這樣的,有人托我透過你帶一些東西給雷昶毅,這東西晚上之前一定要送到的,所以想問問你能否撥個空帶過去。」

  「托你透過我帶東西給雷昶毅?等等、等等!佳佳,這是什麽意思?」提到雷昶毅,袁采芯精神就來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佳佳沒進一步解釋。

  「講這樣誰聽得懂。我是問爲什麽那人要托你透過我幫忙帶東西給雷昶毅?」

  「因爲那個人沒空。」

  「這不是那個人有沒有空的問題,而是爲什麽要」透過我「送東西給雷昶毅?」

  「因爲你跟雷昶毅走得近、關系非比尋常呀!不透過你,要透過誰?」李佳佳答非所問,又開始打起迷糊仗。

  「可是,我怎麽想都覺得這樣很不合理呀!委托你的人是誰?」

  「這是最高機密。」

  「又來了!佳佳,你到底有幾個最高機密?」袁采芯翻了翻白眼。

  「你說呢?」李佳佳繼續打迷糊仗。

  「真是的,問也是白問。」光聽李佳佳那笑聲,袁采芯就知道她又要來個無可奉告了,所以識相地放棄追問。橫豎這個任務還滿吸引她的。

  「那,這忙你幫是不幫?」

  「幫,怎麽能不幫。你送我迎風飛的簽名號碼牌,我正好以此答謝你。」哈,除此之外,她還能順理成章跟雷昶毅見面!一想到這個,她眼睛就閃光大亮。

  接著,在電話中與李佳佳說定會合地點取物之後,袁采芯匆匆挂上電話,原本低落的情緒忽然變得很高昂。

  半個鍾頭後,她從李佳佳手中接下一份包裝好的、頗有重量的禮盒袋,再記下李佳佳所告知的雷昶毅目前所在位址——毅居。

  據李佳佳的委托人說,「毅居」是雷昶毅個人在假日時最喜歡待的地方,少有人知,亦不常有訪客;袁采芯一聽到「少有人知,亦不常有訪客」便興奮莫名,半刻也沒多就擱地攔了計程車出發前往。

  不過,那個委托人對于雷昶毅的個人習慣那般清楚,足見應該是他身邊熟識的人;那既然熟識,爲何又像很生疏似,需要她經手送東西給他?

  匪夷所思。

  是說,袁采芯也不去想那麽多了,能有個正式名目跟雷昶毅在他的私人住所見面,是件多麽親密的事呀,她高興都來不及,哪還會費心思去研究那個委托人。

  差不多半個鍾頭後,她抵達目的地。

  「毅居」是一棟有著前庭後院、花木扶疏的小別墅,外觀沒有太複雜的設計,白色基調看起來十分別致柔和。

  她下車,整了整服裝儀容,上前在深藍色木門前站定,沁涼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新花草香,令人備感心曠神怡。

  如此雅適靜谧的環境,莫怪雷昶毅只願一人獨享,不予外人入侵了。

  換作是她,她也會把這裏視爲自己的秘密基地,不輕易讓別人來亂。

  不過,就當今日是雷昶毅的倒楣日吧,她除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之外,還存著一分熱切的私心要來亂他!

  她狡黠地揚唇一笑,按下門鈴。

  哼哼,等他開門見到她,一定會嚇到說不出話。

  一想到這景象,袁采芯就忍不住想大笑,她絕對要好好記住他的表情!

  除了收藏他的笑容,她也要竭盡所能集滿他所有的表情,喜怒哀樂,什麽都好,就是不再面無表情。

  「哈哈哈……」門還沒開,袁采芯自己便無可控制地胡思幻想一堆,想得嘴巴都彎彎地笑了起來,笑得太高興,連門在何時被打開了都沒注意到。

  「笑夠沒?」

  「呃?」得意志形之際,一道聲音傳來,她愕然擡眸,瞧見雷昶毅高姚身影已悄然無聲地立在她面前,令她一時反應不及,驚呆。

  但更令她錯愕的是,應門的人俊容依舊,面無表情依舊,似乎對她的突然出現沒感到半點驚奇和詫異,這跟她預先的想像差太多,她覺得好失望。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是先嚇一跳,然後呆呆愣住才對呀!

  「有何指教?」見她呆若木雞,雷昶毅先開口,語調一貫地平淡無波。

  「你,那個,你好!我是袁采芯……」緊急收住白癡般的笑,她笨拙地說出問候語,腦筋居然呈一片空白。

  可惱啊,虧她剛才那麽high,結果high過頭,神智不清了。

  她又沒易容或整型,他當然看得出來她是誰,她幹嘛還自我介紹啦!

  本打算給他來個措手不及,不料卻是自己嚇得半死,僵硬如石。

  「我還不知道你是袁采芯嗎?」她是犯什麽傻病?

  「你……你都不驚訝見到我嗎?」袁采芯對他波瀾不興的反應很不滿意。

  這人到底有沒有感覺神經?今天幸好是她善良百姓一個來敲他門,要換是無惡不作的壞人,她就不信他還能像現在這般處變不驚。

  李佳佳的委托人說,他這兒鮮有人至,平常是沒訪客的,然而他爲何會對她的無預警出現完全「無動于衷」,沒半點訝異或驚嚇呢?

  「我是驚訝,沒錯。」

  「可是,我完全看不出你有驚訝的樣子。」她倒怪起他一貫令人看不出歡悲喜怒的表情來了。

  「如果爲了這點小事驚訝到讓你看到,我二十八年豈不白活了。」雷昶毅輕笑。

  這小白癡,從門鈴聲響起的那一刻,他便已透過監視畫面知道是她袁采芯大駕光臨,要吃驚也早在屋內吃驚過了,何需打開門再吃驚一次給她看。

  「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啊?

  她腦筋轉不過來,足見剛才嚇得很有剩,基本智商還沒抓回來。

  「請問,你來按我家門鈴,有事嗎?」問了之後才想到,他應該先問她怎會知道他在這裏的。

  「是,有事。」袁采芯把禮盒提高,大聲說:「你看,我替你帶東西來。」

  「誰讓你帶來的?」該不會是她自己搞的把戲吧?雷昶毅眯起眼,質疑她的說法。

  「不知道。反正有人托我替你帶這東西來。」被拒絕過,余悸猶存,袁采芯趕火車似的,話說得又急又快,唯恐他下一秒即把門損上。

  「是誰?」

  「我不……這是最高機密。」她本想說不知道,但又覺得這樣說很遜,于是把李佳佳的口頭禅拿出來應用。

  「裝神弄鬼。」沒料到她會這樣說,雷昶毅皺皺眉頭,煞是不滴滿意。

  「我熱心專程爲你跑這一趟耶!」她笑容燦爛,希望得到他的肯定及稱許。

  「熱心?」看是別有居心吧。雷昶毅冷眼瞧她,十分懷疑她接受請托的動機。

  「嗯,我是出了名的熱心……」他輕冷的眼神有點可怕,袁采芯被他瞅得心慌意亂。一朝被蛇咬,向來大膽的她已不自覺地畏縮起來。

  好擔心聽到他又說出什麽無情的話或是直接拒她于千裏之外,連請她進門坐一下都不肯。盡管她來這兒之前是銳氣千條、氣勢如虹,只是,一旦與冰冷的他相對,她原本疊得宛若101大樓的自信,一下就垮了!

  「好,謝謝你把東西帶到,沒其它事的話,你請慢走。」雷昶毅接下東西後馬上送客,冷漠到比對待陌生人還疏離。

  「誰說沒其它事?」不能這樣被趕走,她不允許!「有事,我有事!」

  「那麽,請問還有什麽事?」

  「我……呃,你……」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糟糕,簡單到不行的一句話她竟然說不出口!

  當初但憑一股情潮湧動而大膽邀請他進屋的袁采芯跑哪裏去了?

  袁采芯,鎮定呀!雷昶毅不會吃人的,何況是你要來吃他,還怕他不成?

  冷靜冷靜,拿出你的魄力來,迷死他、征服他吧!

  「怎麽?不說的話,我要關門了。」雷昶毅眼光淡到仿佛是透明的,他慢條斯理地說著,關門的動作也同時進行。

  讓她進門來,後果如何將是她與他都無法想像與預料的。

  他或許會繼續冷漠待她,更或許又會被她誘引得控制不住原本很清淡的情欲。

  是的,他不喜歡她的個性,但深受她美麗外表與柔潤軀體吸引,卻是他在自我內心裏無可爭辯的事實。尤其她偏愛穿著能凸顯好身材的清涼性感服飾,她那暴露的雪白肌膚往往提升了他的視覺享受,且異常不道德地牽動了他的思緒,理智被想幹壞事的念頭籠罩住,揮之不去。

  因此,爲了避免再次放任自己變成一只只想泄欲而不顧對方情感走向的衣冠禽獸,他必須花費許多力氣抗拒她,將她推出心門外。

  除非她願意自我貶低,松口答應成爲他的情婦,否則,當陌生人就好。他不會給她任何一個可以投注真感情的機會。

  「雷昶毅!」替自己信心喊話後,勇氣果然重生,袁采芯伸手將門一擋,命令道:「你應該請我進屋,就像當初我邀請你進我屋子一樣。」

  「是嗎?」雷昶毅神情無異,心底卻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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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0 00:26:16
  第六章

  她已踩進火堆裏卻不自知。他知道,只要她堅持下去,他便難以抵抗她主動抛出的那團情焰而縱身跳入與她纏在一起,燒個烽火連天。

  是,他再次自承,予人謙謙君子形象的他,在遇到袁采芯之後,在她面前已無可救藥地「退化」成一只不受理性控制的野獸。

  撕裂她、占有她,是充塞在他腦裏唯一的欲 望。若非如此,他不會在與她再次相遇後,推翻「互裝不認識」的共識,進而對她提出落實八卦新聞的要求。

  當他的情婦吧。

  他想要的只是這個,其它舉凡與感情和婚姻有關的,他都暫時不予考慮。

  至少,她不會是他考慮的人選。

  「如果、如果你屋內沒有別人,我……我想跟你在一起。」

  「是沒有別人。」

  「那就請我進去吧,我們應該要多了解一下彼此,畢竟,我們要以結婚爲前提交往嘛!多了解彼此一分,將來功成圓滿的機率就更增進一分,你說對不對?」此番說法,等于是袁采芯單方面宣布他中獎,並強追他領獎了。

  「別想模糊我,我可沒答應你。」他才沒那麽好騙。

  「反正先請我進屋,我們進去再談。」既是主動出擊,絲毫不必客氣。說著,袁采芯已半踏入門內,只待他實際領進門去。

  「進屋可以,談卻未必非得談。」

  「不談也沒關系。這個周末晚上,讓我跟你在一起就好,像朋友一樣的,吃東西、看電視,玩大富翁也可以……」

  「像朋友一樣?」笨蛋!她真以爲他這麽好打發?雷昶毅冷笑。

  「是啊,朋友在一起,很多都是這樣打發時間的。」他冷笑的樣子簡直教她頭皮發麻,卻又迷人得忍不住教她想多看兩眼。

  不管怎樣,冷笑也是笑,無損他的俊,她喜歡看他的臉。

  「袁采芯,你千萬別想得這麽天真。」

  「呃?」不然是要怎樣想……

  「啊!」還來不及想個透徹,她的手腕已被他以極度粗魯的力道給一把握住。

  「雷昶毅的情婦,歡迎光臨。」才說著,就把人給拖進去了!

  「餵!不是這樣的!」袁采芯驚呼。

  「哦?不是?」雷昶毅停步,回頭冷睨著她。

  「當然不是!」袁采芯用力搖頭。

  「不是哦?不是的話你來做什麽?!我還當你是咧!」雷昶毅突然沒預警地大聲喝斥她,並重新將她帶到門外,在她還沒意識到他下一步動作前,大門已「碰」一聲被他用力關上,她一時沒注意,鼻子還差點撞上去。

  「餵!雷昶毅,你太過分了吧?」她氣急敗壞地在門外大叫,門內的人卻連應一聲都沒,宛如她面對的是一棟死寂的無人空屋。

  嗚!太可惡了,竟然這樣把她攆出來,他好差勁啊!原來這就是雷昶毅的待客之道,虧他之前在她家時還敢嫌她招待不周……

  嗚,他根本是無賴嘛!

  可是,爲什麽說起無賴話、大聲罵人的他,表情竟然也可以那麽帥氣好看呀?

  她好想擁有他……

  哎,想起那日無功而返,袁采芯就郁卒得快得內傷。

  不服氣、不甘心,外加不舍得,所以在吃了閉門羹之後,她反而愈挫愈勇,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更積極地找雷昶毅麻煩——培、培養感情啦!

  三天兩頭往他辦公室跑,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也好,喋喋不休也好,總之,管他喜不喜歡、是否有好心情好臉色,橫豎她就是要讓他習慣她的存在。

  一對男女兩樣情,各自解讀和看待,也無損兩人在堅持己見下所培養出來的交情。

  「哼,不理我,我偏要給你黏住,黏住、黏住、黏住——」袁采芯握拳振臂,昂首邁開步伐往雷氏辦公樓走去。

  她樂當不速之客,櫃台服務人員已司空見慣,反正誰都知道她與雷昶毅關系匪淺,約會對象變秘密情婦,秘密情婦變公開情人,她三天兩頭溜班來會情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午安,親愛的雷先生,呷罷沒?」袁采芯將手裏提的點心往他桌上一擺,笑盈盈地兜到雷昶毅面前。

  「你怎麽又來了。」擡眼淡掃一眼,雷昶毅對于袁采芯的出現,跟外面那些員工一樣,已經到達見怪不怪的境界。

  「想來就來,沒有特殊理由和需求。」嘿嘿,嘻皮笑臉不是人人會,她袁采芯倒是很在行,運用得當。

  「當我這兒是你家廚房?」還想來就來不需理由咧,看准他好惹。

  「誰說的。我來你這兒比進我家廚房還來得勤呢。」

  「不來晃晃,日子很難過就是了。」雷昶毅冷觑著她,明知不該把精神投注在她身上,偏是縱容她占據他寶貴的時間,任她在他面前耍嘴皮,盡做些沒意義的事,講些沒營養的話。

  他輕歎著氣,不知該拿這個僞情婦怎麽辦。

  「沒見到你,日子真的很難過。而我也相信,你沒見到我,日子也很難過。」袁采芯伸手往他頸子一勾,大膽地投懷送抱。

  「自作多情你很行……餵餵!請保持距離。」不給吃,還渾身香噴噴的來勾人,這遠比他吃了她、還怪罪她,更不道德。

  在她整個人都巴到他身上之前,他冷冷退後一步,制止她的進攻。

  「都近在眼前了,還保持什麽距離?」就說了呗,她要黏住他。他不給黏,她硬要黏!他退,她進,才不怕被他潑冷水。

  「你……」真懷疑,在她遇見他之前,她守身如玉二十幾年是怎麽辦到的;而自己在品嘗過她後,屢次想再撲上她卻總是能徹底忍住,又是怎麽辦到的?

  在在都是謎啊!

  「男女朋友來著,我們之間不該有距離嘛!」話落,袁采芯仰起小臉,鼻尖近湊在他唇前,只消他輕輕朝她挪動一寸便會吻到她。

  「我在天,你在地,我們之間怎麽可能沒有距離。何況,我們不是男女朋友。」是莫名其妙被湊成對、然後兩個當事人卻始終達不成共識的「僞情人」。

  雷昶毅再退一步,阻絕她誘惑且逼人的氣息。

  「你不要動!」袁采芯揚聲命令,抓住他的雙臂,不讓他再後退。

  「怎樣?」雷昶毅未料她有此強勢反應,一時怔住。

  「請你,把這裏打開,讓我進去,我們的距離就縮短了。」她以指尖點點他的心口,眸光閃亮,笑意盎然。

  「你太天真。」雷昶毅失笑,指著自己心窩處。「我這裏向來只是虛掩,卻也不是誰想進來就進得來,你懂嗎?尤其是你,袁采芯。」

  「爲什麽尤其是我?」袁采芯神情一變,他講的話太傷人了……

  嗚!他言下之意是,誰都有機會進駐他的心,唯獨她想都別想,是不是?

  「因爲,套句時下流行語——你不是我的菜。」如果,他想吃她,鐵定是因爲想羞辱她,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有其它原因。

  「喔,方薇才是你的菜,對吧?」八字沒一撇,但她想不吃醋都不行了,袁采芯醋意濃厚地瞪他。

  「對。」他毫不隱瞞地說出自己的喜好。

  「哼,你騙人!如果我不是你的菜,你之前還能大快朵頤吃得唏哩呼噜好痛快?」他分明就很好養,都不挑的嘛!

  沒有起碼的喜愛,他哪吞得下,她才不信他對她完全沒感覺。

  所以,他給的理由,不合邏輯,不成立。

  「這……」他被堵得啞口無言。是啊,哪次不是見著了她,他就想撲……

  「所以,你敢說我不是你的菜?」她很不願意用「菜」這字眼衡量自己的價值,但想那涵義簡單明了,且先不計較了。

  「那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當時再怎樣昏頭,也該緊緊掐住自己褲頭才對,如今也不至于麻煩纏身。

  她是麻煩人物,而他老是在見了她時,對她存有莫名欲念,這才是最麻煩的。

  「哼!意外吃下的菜,肯定是美味到令你吮指回味樂無窮又難以忘懷,不然每次我不請自來,你哪能屢屢開心迎進門而沒有一次例外?」

  「我有開心嗎?」有的話,殺了他吧!他明明都是被迫接待她……

  「表面上看起來是沒有,但,天曉得你心裏是不是很high,是不是很愛?」

  她都已瞧透了他那雙表面覆層薄冰、實則火花亂噴的眼睛裏,究竟隱藏著多少對她的渴望,他還老愛強辯,真討厭!

  死男人,臭男人,都饞得口水「嚓嚓滴」了,還硬要裝客氣,實在虛僞至極。

  他要嘛,大方說一句上菜,她就恭敬不如從命,歡天喜地與他共享一場你情我願的美麗性愛飨宴,又不會要他的命——當然,前提是,他願意當她是女朋友,而非情婦。看著吧,她定要找機會撕下這男人的假面具。

  「袁采芯!」被看穿心事,雷昶毅打心底也覺得自己站不住腳,惱羞成怒之下,吼她名字吼得很大聲。

  「在。」他出奇暴跳,袁采芯則出奇鎮定。

  「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好女人要懂得矜持和害臊。」沒拒她于門外,是因爲不忍心讓她太難堪,畢竟她是個女孩子,他總得考慮替她留點面子。

  至于,他暗地觊觎她的「美味」,這秘密能隱則隱,免得被她拿來無限上綱的渲染,大肆說嘴。

  「矜持和害臊?那是什麽東西?我完全沒概念。」裝傻她也很行的。

  袁采芯聳聳肩,一副吊兒郎當的,完全沒將他善意的規勸當一回事。

  「所以嘛,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乖女孩。

  「我不是好女人?」每說到難聽的話,他便故意停頓,要她自己接詞。袁采芯也很大方,會完整而貼切地替他說出來。

  「我沒那樣說。」他垂下眼眸,心髒陡地狂跳。

  「當然了,是我替你說的。」

  「不要把我的意思弄擰了。」他冷聲強調。

  「不然,你敢說你沒有那樣想?」

  「確實沒有。」他答得心虛,急于避開她緊迫盯人的眼神。他若說出任何不得體的話或想些不該想的,都是被她逼的,他絲毫沒有想傷害她的意思。

  「你把視線移開不敢看我,分明是睜眼說瞎話。」她又開始追尋他的眼光了。

  「你不要動!」換他命令她。

  他最受不了她雷達似的眼睛繞著他轉,因爲那會在無形中讓他壓力加大。

  她老愛自以爲是,老愛強他所難,如此才更不得他心。

  不得他心,她卻很有本領地可以把他的心騷惹得又癢又難受,教他活像被千萬只螞蟻給爬上了心頭,束手無策。

  「你叫我不動,我偏要動,我動動動……」要袁采芯的叛逆心發作很簡單,隨便激她一下,她馬上噗噗跳。

  瞧她,水靈靈的眸子一旦瞄准了他的視線,就是刀槍抵在她喉口,她也絕不輕移的頑固樣,便知她有多執拗,又是多麽不想讓他好過。

  「我很少這麽說,但袁采芯,你相信嗎,我真的會活活被你氣死。」

  男人的力道很輕易便制住她亂動的身體,卻制不了她骨溜溜轉的眼睛。

  他拿她無法,只能再歎無奈。

  「我相信。」沒能看他笑,看他氣得半死,她也爽。

  他悶聲問:「你真不打算到此爲止,還要繼續纏著我?」

  超想把她的眼珠子摟出來,也超想把她放在他頸後不停摩挲的手剁掉!

  不習慣被女人捉弄,偏偏擺脫不了她的糾纏。

  她不願當他的情婦,他也不會強迫她就範,她又何必反過來要求他與她以結婚爲前提作交往,這種被逼著幹的感覺,差透了!

  「嗯……我想想。」袁采芯收回勾在他頸後的手,轉身背對著他,沈吟了會兒後旋回身來,說道:「不,暫時不能放過你。」

  「暫時?」他蹙眉,心思已被她攪得一團亂。

  不可諱言,她是個挑情高手,冷情如他,亦難逃她的誘引。

  動靜之間,一舉手一投足,目光流轉間,她散發出來的盡是令男人最招架不住的媚惑風情,狂野大膽,無拘無束。

  「是的,暫時不能結束。等我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的爭取過了,而你依然對我無動于衷,我才會終止這一切。」

  「那麽,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你趁早死心吧,別白費力氣了。因爲,我一點想把你當成結婚對象交往的意願都沒有,你終究得面臨與我結束的命運。」

  「你真這樣想?」袁采芯挑眉斜睨,不信。

  「沒錯,我是這麽想。」雷昶毅鄭重地點頭。

  「我還是要照我的意思做。」袁采芯說得一派潇灑。她才起了幾步,還在半路上,終點未到,結果如何,並不值得預先討論。

  也就是說,她不願預設任何結局,無論是好的或壞的,她都拒絕揣測。

  「不是我喜歡潑你冷水、打擊你的自信,而是我真誠的請你面對現實,我不可能把你當成結婚對象看待的。」上床前,上床後,始終如一。

  聞言,笑嘻嘻的袁采芯陡地沈默了,一抹上彎的弧度僵在唇緣,故作鎮定中。

  天可憐見,她的心在流淚,在淌血!

  一輩子沒倒追過男人,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滿懷熱情地追了起來,卻老碰一鼻子灰,任憑她是個再有自信的女人,也難免覺得受傷。

  真的很受傷……

  「沒關系,我也不喜歡你。」許久後她才又開口,一臉沒什麽大不了的模樣。

  「你不喜歡我?」不期然聽到她那樣的說法,他吃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他以爲她很煞他,所以才黏著他不放,難不成自始至終都是他會錯意了?

  那,她說的,以結婚爲前提作交往,是在講好玩的、耍他的喽?

  該死呀,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這女人太沒分寸了。

  「哎呀,有啦,有一點點喜歡啦!」袁采芯笑嘻嘻地說,沒發覺男人生氣了,倒是覺得自己強顔歡笑撐得挺辛苦。

  「一點點?」從雲端瞬間墜落地面,雷昶毅感到非常不舒服。

  「好啦,比一點點再多一點點的,我喜歡你。」加起來已經很多點了,已是她前所未有的記錄了。

  口氣無比輕松,其實她現在最想做的,是逃開。

  她已不止一次聽他親口說出冷絕的話,但不知爲什麽,她覺得他今天的說詞特別犀利又令她難以接受。

  「請問是哪幾點?可否麻煩說明一下。」他沒好氣地瞥她。

  被許多女人心儀愛慕過,他確實還沒有被要的經驗,袁采芯,是第一個。

  「哎呀,有時間再慢慢告訴你。」

  袁采芯從他面前跳開,像是真的在趕時間,也像是壞心在吊他胃口。

  然而,並不是這樣的。

  不願立即爲他說明她喜歡他的理由,只因她心緒太亂,甚至生起他的氣;她知道唯有趕快逃開,才可以勉強維持住自己的尊嚴,不被他看穿她的軟弱。

  「沒關系,你且慢說,我現在有時間。」雷昶毅信手抓住她,神情有些恍惚。

  是說,該死的,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閑,閑到願意聽她講話?

  「可是,親愛的雷先生,你知道我是從公司偷溜出來的,我必須趕回去上班了。」袁采芯扭了扭被他握得死緊的手腕,微笑地說。

  「你……」真要走?

  反了!向來是趕她不走,現在她主動告退,他卻不想放人。

  「舍不得我了喔?看你還敢不敢說我不是你的菜。」簡直愈吃愈順口了吧。袁采芯笑著觑他,因他「不舍」她走,受創的心靈小小地獲得了補償。

  聊勝于無啊!

  「少煩人了。你走吧,以後別再跷班過來了!」滾遠點,別再來惹他了最好。

  留人不成,雷昶毅沒風度地甩開她的手,坐回辦公桌去。

  「別生氣、別生氣。來,點心時間,這個保證讓你吃了心情好得飛天,不知什麽叫心煩。」臨走前,她仍耐性十足地打開碗糕盒,加好醬汁,熱情招呼他吃。

  「又是碗糕!你有心請客的話,不能換點別的花樣?」炒菜或許不必放肉絲,但時常更換菜色,挑動家人味蕾,是家庭主婦必備常識和技能,這數月如一日的碗糕,她買不膩,他都吃膩了。

  雖說她非他專屬的家庭主婦,可她既有心爲他服務,專業點總是較得人心嘛!

  雷昶毅目光輕掃,嫌惡全寫在那黑沈的眸裏。

  「乖,親愛的雷先生,別挑剔,也別嫌棄,不然碗糕是會傷心的喔。」袁采芯拍拍他的臉,似在安撫挑嘴不合作的小孩。

  好東西要與好朋友分享,殊不知能吃她親手買的碗糕的男人,就他,沒別人了,他不懂感恩是會遭天譴的……

  「三天兩頭被迫吃碗糕,我才比較傷心吧!」直接把東西丟垃圾桶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沒有浪費食物的壞習慣,所以嘴巴嫌歸嫌,一樣每次都吃光光。

  「甯可這時候你耍酷不講話,也別隨便折煞我的好意。」堆滿笑的小臉一沈,袁采芯話說得輕,但笨蛋都聽得出來她在抗議。

  「……」她平常使盡絕招,無所不用其極地要他多講話,現在竟希望他閉嘴,雷昶毅不禁詫異地瞅著她,唇角微微抽 動。

  足見他的冷言毒語已對她造成了某種程度的不愉快感覺。

  有了這個認知,他心底難免升起某種程度的愧歉。

  「好了,你慢慢享用我的愛心,我先走了,再見喔!」袁采芯賢慧地伺候他妥當,揮手道再見後,飛快退出他的辦公室。

  狀似走得輕巧潇灑,實際上,她的眼角已緩緩淌出一滴淚……

  目送她離去後,雷昶毅視線落在兩顆白胖飽滿、淋著蒜香醬汁的碗糕上,微怔。

  他沒發覺自己唇邊正懸著一抹笑意。

  笑容何意,他自是不明了,也不多心去思量了。

  他只知道,是袁采芯惹他發笑,他因她而笑。

  很可惜,她沒看見,要見了,肯定又會驚天喜地哇哇大叫。

  這女人,多愛他的笑啊!他一直都知道。

  執起木匙,他朝碗糕正中心畫十字切成四大塊,再挖了其中一塊,送入嘴裏。

  唔,好吃!連續吃了不下數十次,他其實沒吃膩,依然覺得很好吃。

  碗糕,看起來廉價,聞起來卻很香,嘗起來也十分可口。

  這、這是他的菜嗎?

  按理來說,不是的,可它竟奇異地一次比一次更對他的味……

  等等!愈來愈對他的味的,是它?

  還是她?

  迎上午後和煦的陽光,袁采芯愣了愣,突然發笑,這一笑,淚水跟著無疾而終。

  前幾分鍾,是她神經病發作,才讓雷昶毅幾句無情的話傷得想大哭一場,以爲自己是天底下最低賤的女人,連倒貼都還惹人嫌。

  根本沒那麽嚴重的,是她一時心思太敏感,嚇到自己了。

  她誰呀,她是最勇敢、最樂觀、自認天下無敵的豪放女強人袁采芯耶!

  區區幾句難聽話就打得倒她嗎?

  不,並、不、會!

  「被我抓到了!我就說嘛,哪有每次我去巡查辦公室時,你都剛好在上廁所的,原來是溜出來逛大街了。」朱經理粗魯地提起袁采芯的衣領,准備把她拎回去。

  「經理,我、我只跑出來一下下。」才打起精神准備以最快速度奔回公司的袁采芯,這下倒了大楣,竟當街被主管逮個正著,百口莫辯。

  「都被我逮到了,你還敢強辯?」

  「經理,不要這樣啦,很難看耶。」袁采芯輕輕掙紮著,唯恐用力過當,反而把「弱不禁風」的朱經理給撂倒。

  「從今天起,你要敢再溜班出來亂晃,我就老實呈報上去,讓上頭扣你薪水。」

  「我不是出來亂晃,真的!朱經理,請你相信我。」若非朱經理老得可以當她爸爸,她才不可能乖乖任他拎著走,給他一記過肩摔再踹一腳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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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0 00:26:54
  第七章

  「找你的情夫去了,是吧?」朱經理眯起眼睛,看穿她在耍什麽把戲。

  「呃,不是情夫啦。」袁采芯幹笑,有理說不清的八卦,傷腦筋。

  「總之,是去找雷昶毅。」

  「呃……」除了幹笑,袁采芯也沒能有別的反應了。

  「傻笑!上班時間溜出來約會,一次兩次,讓我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算了,但你一犯就是幾百次,隨便逮都逮得到,誰還有那麽大膽子敢裝沒看見啊!」朱經理不罵則已,一罵便是口沫橫飛。他好歹是個主管,底下人出錯,他難逃究責,要是她害他年老丟工作,他就是死作老鬼也不饒她。

  「經理,大庭廣衆的,罵小聲一點啦,您老人家身體也不是太好,小心中風……」袁采芯貌美如花,一路被個老頭子拎著走,還罵得狗血淋頭,真是情何以堪。

  「不知反省,還詛咒我中風,等回公司不好好參你一本,我就不叫朱大炮。」朱經理大炮先生年老力衰不需顧形象,根本不管她那麽多。

  「嗚!哪有這樣不講人情的啦!」袁采芯哭喪著臉,低聲哀嚎。

  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多多少少會對這對拉扯不清的老男人和輕熟女投以異樣眼光並爲之讪笑。

  唯有在對街的雷向山透過豪華轎車玻璃窗,冷盯著那低俗沒水准的一幕;他並不將之視爲有趣,相反的,還深覺羞恥及不悅,臉色愈來愈難看。

  始終想不明白,爲何他那向來眼高于頂的兒子會跟袁采芯那樣的女人有所牽連,還占據了爲時不短且篇幅不小的八卦新聞版面。

  然無論如何,他不能再默不吭聲了。袁采芯到底與多少男人牽扯不清,他管不著,但若其中包括他的兒子雷昶毅,那麽他便不能坐視不管。

  爲了維護雷家素來良好的名聲,他必須制止兒子繼續與袁采芯糾纏下去,他定要找個適當時機與兒子好好談談。

  自從袁采芯溜班外出被朱經理逮個正著後,朱經理爲防止她繼續爲情沈淪而誤了公事,便請辦公室同仁隨時隨地監視她;除此之外,朱經理還特地付予她重責大任,加重她的工作分量,致使她從早到晚忙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下班回到家洗完澡倒頭就呼呼大睡,別說實地跑出去約會,光是連用想的也沒時間和力氣去想了。

  現實如此,她只得暫時收心,把皮繃緊,不再造次,一刻不敢掉以輕心。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她「銷聲匿迹」宛如從人間蒸發,而原本以爲正好可以落得耳根清靜的雷昶毅,卻反而覺得不對勁了。

  一天沒見到她,心情愉悅,神清氣爽,爽得不能再爽。

  三天沒見到她,心情平靜無波,不痛不癢。

  五天沒見到她,心情矛盾,半爽半不爽。

  七天沒見到她,心情急轉直下,鬼詭的竟感到非常不爽。

  十天沒見到她,心情達到忍耐極限,好像三餐不對味、從沒吃飽過,幾乎要火山大爆發。

  十五天沒見到她,心情無端低落,見鬼地擔心著她,該死地想馬上見到她!

  他想確定她安好無恙,他不喜歡爲她煩惱……

  然而,他又怎允許自己放下身段主動去見她?

  之前他動不動就趕她走,無情地說不想再見到她,若他現在反過來跑去找她,豈不等于自掌耳光、拆自己的台嗎?

  不行,他要忍住,並且狠狠打消這個念頭,免得到時被她看笑話了。

  可該死!他愈努力壓抑波動的心思,想見到她的欲 望就愈加強烈翻湧。

  意志力失控的感覺,使向來心思沈穩的他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掙紮。

  他不只心神不甯,甚至還有些不知所措。

  但,或許他天生是個幸運的人,他的心聲被老天爺接收到了——

  這天晚上,他剛結束一個飯局從餐廳裏走了出來,因連日牽挂著袁采芯而備感心緒低蕩的他,竟迎面撞見她一手提著偌大公事包、懷裏攬著一大落資料袋,步履蹒跚地走在人行道上,教他瞬時激動得胸腔飽脹,差點爆開!

  太好了!老天爺真好心,讓他以街頭巧遇的方式解決了他的舉棋不定與矛盾,面子和裏子全幫他顧足了。

  「咳!」不想錯失良機,他跨大步擋住她,以一聲不甚禮貌的輕咳打招呼。

  「喔,對不起。」以爲自己擋了人家的路,袁采芯埋頭低聲道歉,一臉恍惚地與雷昶毅擦肩而過。

  「袁采芯。」雷昶毅喚住她。

  「咦?」聽聞有人叫喚,袁采芯猛地停步回頭,眨眨酸澀的眼睛,在看清喊住她的人正是她最近一直沒機會見面的雷昶毅時,疲憊的容顔也難掩一絲驚訝。

  「你那是什麽反應?」像是她好不容易才認出他來。他是有這麽令人容易淡忘嗎?明明兩人都很熟了……

  「雷、雷昶毅哦,好巧,竟然在這裏碰見你,我好開心喔!」倦容總算染了點光采,袁采芯很快樂地笑了。

  「你很開心?」見到他,她很開心?那她爲何超過半個月都沒去找他?

  「開心呀!開心得都要掉淚了……」說著,笑容還未收起,她當真鼻腔一塞,淚水瞬時浮上眼眶。

  「怎麽了?」見她沒來由地紅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樣子好可憐,雷昶毅情不自禁地爲她心急了起來。但該死、該死!他竟爲她心急……

  「沒事啊,這是喜極而泣,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袁采芯又哭又笑地望著他,瞧見他眉宇間嵌著一抹對她的關心,她頓時好想用力抛開手裏的累贅,投進他懷裏去,可是她又不敢貿然這麽做——

  一來,她手裏的東西太重要;二來,他未必歡迎她投懷送抱。

  「又不正經了。」雷昶毅輕斥,心底卻泛起一陣暖流。

  見到她之後,他連日來懸浮不定的心總算安了大半。

  難以言喻何以會如此,但他確實有松了口氣的感覺。也許,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習慣被她擾亂,沒有她在身旁叨叨絮絮、黏來黏去,他反而怅然若失。

  這是一種異常可怕的影響與制約,他卻好似再也阻止不了自己。

  「我超正經的好不好!」袁采芯吸吸鼻子,雷聲大雨點小的淚水早已縮了回去,她佯怒地瞪他一眼,噘起的唇則爲她蒼白的容顔增添幾分嬌態。

  「好,你很正經。」他笑了,眼底難得地出現了寵溺情緒。

  「我向來都很正經。」只是不知爲什麽看在別人眼裏她都很不正經,尤其是他,從來不將她的正經當一回事,真是怪事。

  「這麽晚了,你帶這麽多東西上哪兒去?」

  「回家。」

  「帶公事回家做?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敬業「?」何止敬業,簡直是鞠躬盡瘁了,這太不像他所認識的、把跷班當樂趣的袁采芯。

  「說來話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袁采芯搖頭歎氣,眼皮重得快擡不起來。

  「說來聽聽。」他伸出食指擡起她的下巴,定睛審視她。

  嗯,印堂發黑,面帶菜色,兩眼無神,膚質幹燥,彎腰駝背,雙肩下垂,一整個過勞現象,這小女人最近是在幹啥轟轟烈烈的大事業,把自己折磨得這麽不成人形?

  「是嗎?你有空?你願意聽我說哦?」袁采芯受寵若驚。

  「嗯……」雷昶毅沈吟半晌,又道:「不是很有空,所以你盡量長話短說。」

  她再度垂頭喪氣地說:「喔,那還是不要說了,反正不重要。」

  「說吧!我要聽,我很有空。」被她的客氣逼出真正心情,雷昶毅大聲命令。

  「我……」咽了咽口水,她羞赧說道:「因爲我前陣子老是跷班去找你,不小心被我們經理逮到,從此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同事們更受命監視我。經理把一大堆差事交給我做,堆積如山的工作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別說白天有閑時余力跷班買點心去找你,連下班後回家我都只想躺平睡覺,根本沒有辦法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嗚,你說,我是不是好慘?」終于知道談戀愛不只需要大量的時間,還需要充沛的體力,沒有豐沛的精氣神,誰都談不起戀愛。

  「聽起來是很慘。」果然很「轟轟烈烈」呀。

  「都是你害的,對吧?要不是你勾了我的心,我也不至于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變成是我害的了,你自己怎不克制一點?」雷昶毅睨視她,無奈的笑容裏藏著對她一貫的縱容。

  是的,他太縱容她,才會讓她一步步壯大了她在他心中的勢力範圍。

  「感情的事怎麽克制?不然你能教教我,看有什麽技巧讓我不要時時刻刻想你?」呿!不知人間疾苦,就因爲他冷情,她就活該被他剝削。

  「我……」不行。

  他沒那能耐教她如何克制感情,要是他行,先前也不會擺脫不了那種矛盾的情緒,更不會在現下與她見了面後感到絲絲喜悅和安心。

  「哼,沒轍吧?」光會說她,他不也沒半點建設性?

  「是沒轍。尤其對你這種衝鋒陷陣的女孩子,只怕沒人拿你有辦法。」

  「那倒也不盡然。我們朱經理大炮先生沒三兩下就制住我了。」嗚!

  冤孽啊,用一大堆工作壓死她就行了,她原來這麽好對付。

  「來,我來幫你吧。」在她自怨自艾的同時,雷昶毅信手提走她的公事包,攬下她懷裏抱著的所有資料袋,表足他自願提供勞力的誠意。

  「你要幫我?」又一次,袁采芯受寵若驚,超不習慣他的貼心服務。

  「幫人幫到底,我送你回家。」他笑了笑。

  「哇!雷昶毅你今天好窩心喔,認識你這麽久,第一次清清楚楚看見你的良心耶,我好感動喔!」這下不管他歡不歡迎,袁采芯立即張開雙臂,用力抱住了他。

  「餵!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難不成她一直當他是沒良心的人?他只是不想讓她太好過罷了。

  哎,事實上,他是打心裏不想讓她好過,自己卻同樣也不好過。

  她明明有違他對女人的要求和標准,卻偏偏能直往他內心深處去……

  值得深思的問題啊!

  不過,她這突如其來的擁抱還真是正中他下懷。

  從見到她的那一秒開始,他便在等待她的熱情擁抱——

  天啊!雷昶毅,你還好嗎?你是清醒的嗎?

  他再次自我逼供,得到的答覆卻一樣模模糊糊……

  就當他很不清醒吧。

  雷昶毅不只將袁采芯送到家,還陪她吃飯、做完工作,又送她上了床。

  看著才洗完澡就往床上栽去的袁采芯,雷昶毅站在床邊,搖頭失笑。

  瞧她頭上裹了條毛巾,頭發還濕著呢。

  「看來你真的是累壞了。」不知她的上司是如何操她的,竟可以把生龍活虎的她累得跟一條流浪了很久才找到窩的狗一樣,巴上了軟床暖被便再也不離開。

  「是啊,好累。追著你跑都不覺得累,怎麽一栽進工作裏就累得像是全身都要廢了呢?你說,我是不是很奇怪?」趴在床上,袁采芯閉著眼睛,喃喃叨絮。

  「比起風雨無阻地追著我跑,認真工作的你又顯得太賣命。」

  「呵呵,你吃醋?」袁采芯勾唇而笑,眼睛依然是閉著的。沒辦法,她太困、眼皮太重了,若非怕他很快離去,她早睡沈了。

  「我才沒有。」雷昶毅嗤笑一聲。

  他犯得著跟她的工作爭寵吃醋嗎!他又不是吃飽了閑閑沒事做;何況她也不是他的誰,如果是名正言順的情婦就還夠格被他關心關心,問題她不是呀!

  可是,這樣說好像也不能說服自己真的沒吃飽閑著……

  好啦!算他吃飽閑著。不然他大可將她送到家之後就立刻走人,何苦還杵在這兒擔心她濕著頭發睡覺會不會感冒生病。

  「你心疼我,希望我黏著你,一定是這樣的。雖然你沒有來找我,但我看得出來,你也很想我啦!」否則街頭巧遇,兩人擦身而過就算了,他何必擋住她去路,還煞是有情地喊住她、送她回家。

  再者,從他幫她拿東西,幫忙打開家裏的門,幫忙脫外套等連番體貼的舉動看來,他肯定是在意她的。那分沒說破的在意,她早看在眼裏,甜進心裏了。

  這種感覺很好啦!她太喜歡了。

  「我是擔心你發生了什麽不測。基于道義,我總不可能對本來天天出現、卻忽然消失的人沒感覺。」表示一下關懷之意是人之常情。

  固然,他還不大確定自己完全沒有私心。

  「我沒發生不測,只是形同被」軟禁「,哈哈!」

  「虧你還笑得出來。」雷昶毅極其自然地在床緣坐下,俯望著她帶笑的睡顔,心裏頭蕩起一股怪怪的情愫。

  「你現在就在我身邊,我爲什麽笑不出來?」袁采芯眯閉著眼,笑得可開心了。

  這半個多月來的身心俱疲已因他的出現而得到慰藉,她太有理由笑了。

  「你……」聞言,雷昶毅熱熱的心又猛地一抽,不知如何回應她的多情。

  「雷昶毅,今晚……」袁采芯收起甜笑,突然正色起來。

  「今晚怎樣?」一聽到今晚兩字,雷昶毅的心跳陡地狂躍了下。

  「今晚要不是我們碰巧在街上遇見,你是不是從來沒有、也完全沒有過一絲想要來找我的念頭?我沒出現在你面前,你是否有如丟掉燙手山芋般快活?」

  「這個……」他很難回答。答是,合了她意,他卻不樂見她得意;答不是,違背自己良心,看見她失望的表情,他也過意不去。

  兩難了。他本是多慮之人,再如何簡單的問題,一旦進入他思維裏,也會變得複雜不已。

  凝望著她疲倦卻閃著期待光芒的眸子,雷昶毅躊躇半天,終是沈默。

  「你不會來找我,對不對?從來就沒想過要來找我,對不對?」

  「我……」

  「你不要說,我知道了。」好不容易他願意開口,袁采芯反而快嘴地阻止他。

  「你知道?」只怕她的「知道」,跟他的答案有很大誤差吧。

  「知道。你不用說。」袁采芯急促點頭,閉緊了眼,暗罵自己窩囊。

  敢問,卻不敢聽答案,可憐的袁采芯啊,曾幾何時你竟變得這麽沒膽?

  算了,都已經見到面了,問得再明白也沒意思,那只可能讓自己僞堅強的心再破個大洞洞罷了,何苦呢?

  「那我就不說了。」她不逼問,他也就順勢把話吞回去。

  「好。」她欣然同意結束這道問答題。

  「那麽,你快睡。」雷昶毅略顯生澀地替她蓋好被子,正想起身,卻被她突發的一段話給留住了——

  「好吧,雷昶毅,我認輸了,不跟你鬥了,你要我當你的情婦,我就當你的情婦吧!得不到你的心,偶爾能偎在你懷裏享受你的溫存也好。」

  袁采芯睜開眼,從被窩裏伸出手拉住他,在他厚實寬大的手掌心裏,絲絲暖意快速地傳至內心,她一直在追求的、渴望的,正是這樣的觸感與溫度。

  「你……」雷昶毅一怔。「是說真的?」

  「嗯,真的。當你的情婦,我OK.」退而求其次是邁向正當性的方式之一,她允許自己一試,也願意去試。

  「你現在腦袋不是很清醒,等你睡醒了再說。」這小家夥神智不清,把自己賣了都不曉得,他思想或許不太純正,但行爲可沒惡劣到准許自己「趁火打劫」。

  雷昶毅淡笑地松開她的手,准備離開,她又重新握緊他,挽留意味濃厚。

  「你要走了?」她可憐兮兮地問,朦胧眼兒裝滿不舍。

  「我不該走嗎?」他是很想留下,可留下又太冒險,他沒把握在漫漫長夜中自己不會再度犯錯。

  她太疲累虛弱了,假使他出手欺負她,她是沒半點抵抗能力的;盡管他有預感她拒絕他欺近的機率近乎零,他仍不同意自己這樣做。

  老天爺沒有爲難他,讓他在巧遇之下如願見到她,他已經很感恩。

  郁結的心舒坦了,便不能再貪心多作其它奢求,是吧?

  「你不要走好不好?如果你也覺得累,我可以挪一半床位給你睡。」

  跟我們初次相遇的那一夜一樣。

  「你確定?」同床共枕很難不凸槌,她可得考慮清楚了。

  「確定。」她堅定地點頭。

  「不怕我?」她不怕他,他倒擔心自己會把持不住。

  天啊,原來他真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雷昶毅總算認清了自個兒的真面目。

  「嘿,我不是好欺負的。」袁采芯挑挑沈重的眉眼,笑得淘氣。

  「很好,我也不是那麽想欺負你。」她心思純然無瑕,雷昶毅也不好再暗自卑鄙下流;斂下濃烈色欲,他清嗓道:「你先睡吧,我不會走。」

  「一整夜都不走?」

  「是。」他點頭答應。

  「說定了,你不能偷溜喔。」袁采芯將小指一勾,尋求他的保證。

  「又不是小孩子,還打勾勾?」他失笑地壓下她的手,不同她玩小孩遊戲。

  「大人也可以打勾勾。」她堅持,小指彈簧似地又豎舉在他面前。

  「你花樣真多。」他笑斥著,彎起小指與她纖細小指勾在一起,並慎重其事地打了個印,順應她的要求。

  「晚安,雷昶毅。」她這才真正閉合硬撐多時的眼皮,香香甜甜進入夢鄉。

  這一夜,有她喜歡的人守在旁邊,她一定會作好夢的。

  如果認真工作大半個月,將自己搞得快廢掉的結果便是換得他一夜溫柔的守護,那麽她願意一再一再地把自己累得半死,即便是苟延殘喘也無怨無悔。

  真的,她願意!

  「采芯……」雷昶毅默念著她的名字,眼底漾起一圈圈迷蒙,那是他自己未能察覺到的溫柔,也是動情的表征。

  輕扯下她包頭的毛巾,將她半濕半幹的頭發給松了一松,隱約明白,他與她,不管先後建立在什麽關系之上,他們兩人都不會再是「沒關系」了。

  未必密不可分,卻牢牢地互相牽制住了,這是很肯定的事。

  雷昶毅信守諾言,一整夜,他半步也沒離開過袁采芯的屋子。

  清早醒來,袁采芯側身探看著那位很有分寸分享她一半被子的枕邊人,眼裏難掩喜悅光芒,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甜蜜微笑。

  他睡得很熟啊!

  退去冷漠,斯文臉龐挂著一抹酣睡笑弧,有點憨憨的模樣,像靜眠中的孩童。

  「嗯……」雷昶毅呻 吟翻個身,不經意地將手搭放到她身上,一觸及她腰間的溫潤,他出于本能的,柔柔地撫摸了起來。

  溫柔擁抱的力道令她芳心悸動又充滿安全感,袁采芯溺愛地笑著,不讓他的魔掌專美于前,她也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挑開他襟前鈕扣,偷偷調戲他。輕手逗弄他半天,他沒太大反應,反倒是自己樂不可支,還忍不住笑得快岔氣。

  「采芯……」

  「呃?」忽聞雷昶毅啞聲呼喚,她驚擡起眼眸,與他初醒的眼睛相對,發現一抹疑惑及責怪躍上他眉間。

  「我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她羞愧地逆了歉。

  「你挑逗我時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被我逮著了才知道要不好意思,怎麽回事啊你?」雷昶毅口吻平淡,眸底倒是閃著熱光。

  「哎呀,你講這樣,好像我很壞似的。」

  「在我眼裏你不算壞,是笨。」明知他有色心沒真情,她還一步步往他冷冷的心海裏跳,笨蛋都知道要躲得遠遠的才對啊。

  「我是笨啊。」不笨的話,就不會喜歡他了。

  「能不能請你答應我一件事?」輕拂她的臉頰,雷昶毅展現難得的溫柔。

  「一件事哦?當你情婦嗎?好啊,昨晚就說好了……」

  「餵!不是那件事。」雷昶毅撇撇唇,這小女人還真是滿腦不正經。

  「不然是什麽事?瞧你那麽慎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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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0 00:27:24
  第八章

  「以後別濕著頭發睡覺,再累也要先把頭發吹幹再睡,知道嗎?」雷昶毅長指撥梳著她柔細短發,緩緩開口。

  「哇!雷昶毅,你……你在關心我耶!」仿佛聽到什麽大噩耗,袁采芯一臉的驚,結巴了好半晌才發出顫抖的聲音。

  「有嗎?我有嗎?」經她這麽一說,他也嚇到了。

  「有,聽起來有。」她點頭,甯可相信自己沒聽錯,也沒看錯。

  「呃……」怔愣許久,爲了面子,他辯駁:「我只是善意提醒你平時要多注意衛生保健,其它的,你別想太多。」

  「是,是我想太多。」這男人是怎樣?承認關心她是會要他的命唷。

  她假意附和他,卻打從心裏認定他根本就很關心她,只是害羞內向不敢張揚。

  哼,害羞內向咧!毛手毛腳搞煽情,他倒上手咧。

  「笨蛋!」他拍了下她的頭頂,忍不住發笑。

  「是是是,我是笨蛋。那麽請問雷昶毅先生,你還要我這個笨蛋情婦嗎?」

  「你……」很明顯的,她又讓他吃一驚了。他的笑弧瞬間萎縮,看不見了。

  「我願意。你呢?要?還是不要?」

  「我當然要。問題是,你清醒了嗎?」

  「雷先生,我昨晚是累死睡翻,又不是醉死挂掉、哪會不清醒?我清醒得很。」

  「你不會後悔嗎?你知道情婦的定義……」

  「我當然知道。」袁采芯搶白。「不過,我有勇氣和自信跟你賭上一賭。」情婦當久了,總有機會扶正。

  況且他是單身漢,她扶正的機會比別的勾搭上已婚男人的情婦機會更大。

  她是合情合理可以放手一搏,賭它一把的。

  「你真的賭很大。」不怕賭輸了,人財兩失,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

  她的愚勇著實令他不得不替她捏了把冷汗。

  人有自信,勇往直前是很光明正面的好事,但魯莽行事就絲毫不值得嘉獎了。

  過馬路之前總要停下腳步,仔細看看聽聽以確保安全的,不是嗎?

  「就跟你賭。怎麽樣?反倒是你沒膽子接受了嗎?」她搬出激將法。

  「誰說我不敢。我一夜沒走,就爲等你這句話。」雷昶毅這時輸人不輸陣,才不讓她瞧透他內心正逐漸瓦解的情思。

  「那好,我們就這麽說定了。」她破釜沈舟,超有氣勢。

  「說定!」話落,他翻身壓住了她,掌起她那張氣勢如虹的臉,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霸道至極地以一記熱吻襲上她的唇,吻得她透不過氣而發出陣陣缺氧的痛苦呻 吟。

  「唔……」

  「唔什麽?」好久,相濡的唇拉開距離,他的笑容有別于以往的淡冷,竟出現了一種近似邪惡的壞意。

  「你可以吻我,但不能吻死我啊!」親吻是很美妙的事,若吻得她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死去,她可得抗議抗議。

  「情婦守則一,不、能、怕、死。」他輕笑。

  「情婦使用說明一,切莫以暴力相待,要溫柔呵護,好、好、珍、惜。」不願屈居下風,她立刻機靈回嘴。

  「會,我正准備近距離看顧。從今天起,下班後你都到我那裏去。」

  「你那裏?哪裏?」

  「你去過的,毅居。」

  「毅居?不,你又不是每天住在那裏,怎麽可以把我丟在那裏,我不要!」她是人,不是居家看門小狗狗耶!袁采芯抗拒地喊。

  「誰說我不是每天住那裏?今天起,我就每天住那裏。」他以食指點住她的唇,不讓她多作無謂抗議。

  「是哦?這樣聽起來是還可以……但,爲什麽不是你來我這裏,而要我去你那裏?你那裏路途遙遠又偏僻,交通很不方便耶。」每天搭計程車所費不赀呀。

  「我會派司機每天接你去我那裏,不管我能不能准時回去,你都要下了班就乖乖回去。」

  「哼哼,雷昶毅,你真的很快就上手耶,我強烈懷疑你是不是養情婦經驗太豐富,竟然三兩下就想把我這情婦的自由給剝奪得一分不剩。」

  「不必浪費時間懷疑,你是我的第一個情婦。」

  「哎喲,那還真是我袁采芯莫大的榮幸。」袁采芯皮笑肉不笑的自嘲。

  雷昶毅笑了笑,看得出來她在搞怪。

  「總之,你要盡快適應,知道嗎?」

  「知道知道!吼!我愛上了一個外表看起來很帥很斯文,內心卻無比醜陋邪惡和霸道自私的男人。」袁采芯在他身下槌胸踹足,超想往他要害踢過去——

  但這怎麽可以,幸福未到手,至少「性」福要好好把握……嗚,身邊沒手幀可咬,她一怒之下直接往他肩頭咬了下去算數。

  「情婦守則二,絕、口、不、說、愛。」冷不防被她一咬,雷昶毅是不痛不癢,但他又不想讓她誤以爲他好惹,于是他也動齒輕咬了她的嫩唇一下,略施薄懲,警告她別得寸進尺撈過界。

  「情婦使用說明二,不說愛,可以,但至少要讓我感受到你的疼愛!聽清楚了嗎?雷昶毅!」袁采芯不甘示弱,余怒未消,不由分說地捧起他的臉,用力用力很用力地吻住他!

  這吻,夠狠,夠猛,叫施以重罰,亦是所謂「受人點滴,湧泉以報」。

  要知她袁采芯可是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絕不吃虧也不白占便宜的女人呢。

  這女人……不是普通狠角色呀!雷昶毅暗忖,本想反守爲攻給她點顔色瞧瞧,可是,不妙,他驚覺自己居然以一種愉悅心態在笑納她的擄掠。

  別說反攻了,這個早晨,在她床上,他根本已經繳械棄守了。

  果然雷昶毅說到做到,他真的派了個司機給袁采芯。司機每天一近她下班時間就謹守本分地在她公司外等候,即使她加班不定時,也不敢輕易離開。

  雷昶毅如此設想周到,司機風雨無阻盡忠職守,袁采芯理當無以置喙,但貪心的小女人不免會想——

  爲何他一定要差遣司機接送她,他就不能親自來接她一起去「毅居」嗎?

  她曾借由發嬌嗔抗議,得到的是他欲言又止的沈默。

  他大方給了她開啓他家大門的鑰匙和解除保全設定的密碼,然而他的心卻像是一道道永遠破不開的鎖、解不開的謎題。

  沒有承諾沒關系,不准她把愛直接說出來也無妨,但至少要讓她了解一下他心裏是怎麽想的,爲什麽他不願意呢?是有難言之隱嗎?

  可盡管她是這麽不了解他,對他的依戀和喜愛卻是與日俱增,無法消減一分一寸,誰敢妄想要將她從他身邊拉走,那是萬萬行不通的。

  這天,她難得可以准時下班,想說雷昶毅平常也沒那麽早回家,于是她請司機先載她回原先的住處,讓她整理些物品帶上。

  當她下了車往公寓大門走,史威平便跟了上來喊住她。

  「好久不見了,采芯。」

  「是啊,好久不見了,史威平你怎麽來了?」

  「不高興見到我嗎?」史威平敏感地問。

  「講什麽啊你,這跟高不高興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是驚訝,OK?」史威平是好人,但曲解別人話裏的意思是他改不掉的壞習慣,袁采芯最討厭他這點了。

  「OK、OK,我開個小玩笑而已。」史威平語氣柔軟,趕緊擺手求饒。

  「不好笑。」錯把自目當笑料,無聊透頂。她無情潑他冷水。

  「對不起,那,你吃晚飯了嗎?我們一起去吃。」

  「是還沒吃,不過也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吃飯。」

  「好歹遠來是客,連一起吃頓飯都不行?」史威平滿臉失望與挫敗。

  聽他這樣講,袁采芯倒是真的過意不去。

  「好啦,我請你吃飯。」史威平沒有任何親友在台北,每次來就是爲了見她一面,她若連跟他吃頓飯都嫌煩,確實太不近人情了些。

  別說她不顧故鄉情誼,一同吃晚飯差不到哪裏去,她爽快應允並自願作東。

  「太好了。吃完飯,如果你有興致的話,我可以再陪你逛逛街。」接收到袁采芯一點善意,史威平忍不住更進一步提議。

  「威平,我請你吃飯是基于長年友誼,你要熱心陪我逛街就不必了,我想在八點前回去。」

  「回去?回去哪裏?」史威平聽出了異樣,不等她說完,插嘴即問。

  「呃……」袁采芯考慮著該用怎樣的說法打發他的好奇,但又想到瞞他絕不是個好辦法,若直接誠實的告訴他,說不定剛好可以讓他死了那條癡情守候的心。

  「怎麽了?」看她遲疑,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文。

  「老實告訴你吧,我跟雷昶毅住在一起……」

  「你是說同居?你跟雷昶毅那家夥同居?你怎麽會跟他同居……天啊!天啊!」才聽一句,史威平便備受打擊地悲喊出來,沒勇氣再聽下去。

  「我當他的情婦很久了。」相較于他的激動,袁采芯冷靜到不行。

  「你真的心甘情願當他情婦?」史威平再度被重擊。

  「是。」

  「難道那不是八卦傳聞而已嗎?」他激動得連聲音都不穩了。

  「本來是,後來不是。」

  聞言,他又哀號道:「天啊,采芯你、你怎麽可以自甘墮落當起別人的情婦?」

  「我愛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情婦就情婦吧,有什麽關系。」

  被雷昶毅洗腦得徹底,她已經很久不去思索愛情是什麽東西。

  「你不可以——」

  「我可以。」袁采芯打斷他歇斯底裏的哀嚎。「史威平,你到底要不要吃飯?」

  「吃飯,要,但是采芯你……你跟雷昶毅同居,你怎麽可以這樣做!」

  「再啰嗦,我不但不請你吃飯,還現在就跟你說再見。」

  「我……」袁采芯都撂狠話了,史威平再不甘願也只好閉嘴。

  「你先等我一下。」她吩咐著他,隨後上前跟司機交代了幾句:「你先下班吧,晚點我會搭計程車回去。」

  「萬一雷先生問起?」司機爲難地問。

  「就老實說我跟家鄉來的朋友吃飯,他不會在意的啦!」她也不覺得有事先打電話跟雷昶毅報備的必要。

  「他不會生氣或吃醋嗎?」司機還是很猶豫。

  「吃醋?」袁采芯腦筋頓了下,忽然笑出幾聲。「哈哈,或許他會生一點點氣,但吃醋……不會啦,他不會吃醋的,你放心。」

  雷昶毅又不是真心愛她,哪有吃醋的道理。再說,她八點前趕回去,搞不好他還在外頭交際應酬,忙得正起勁咧!

  「好吧!江小姐,那我就先走了。」

  「拜拜。」袁采芯跟司機揮手道別,回頭把苦著一張臉正在發呆的史威平叫醒。「走吧,吃完飯,你也早點回去。」

  回去……史威平一震,眼光閃爍。

  不,他不回去。至少在他回去之前,讓他完成一件大事!

  在袁采芯與史威平共進晚餐的同一時間,雷昶毅正奉父親雷向山之命,推掉了原定的飯局回到雷家。

  書房裏,他靜立在父親桌前多時,卻見父親臉色深沈,遲遲不發一語。

  「爸,有事請說。」雷昶毅于是先行開口。

  「你應該猜得出來我要講的是什麽事情。」雷向山嗓音低沈,面容嚴肅。

  「我並不清楚。」實際上,他是隱約猜出父親要提哪件事,只是選擇按兵不動。

  「那麽,我明說吧。」生怕破壞父子和諧,雷向山慎重考慮再三後,終于進入主題。「你,別再和袁采芯那個女人瞎攪和了。」

  「我沒和她瞎攪和。」他只是把她收爲情婦,夜夜耳鬓厮磨……

  「我知道是她一直纏著你不放,但是你爲什麽不快刃斬亂麻與她劃清界線,還反而允許她跟你同居呢?你向來是非分明,絕不容許一丁點模糊地帶的,不是嗎?我真不明白你腦子裏到底怎麽想。」雷向山厲聲質問。

  「我……」父親的問話正好是他一直以來最想不透的問題。

  他和袁采芯,剪不斷、理還亂。他不認爲自己已爲她付出真實情感,卻總有一分深沈的、對她割舍不下的情緒在內心深處翻攪。

  每次一想到她,那種似刀的思念直捅刺著他的欲 望,他理不清自己究竟想怎樣;她不敢多作要求,而他也拒絕正視愛情問題,只有努力說服自己說只要她能持續在他身邊當個乖巧且稱職的情婦,不吵不鬧的,就天下太平了。

  「昶毅,不是我不開明,想拿父親權威來左右你的婚姻,而是我和你媽媽正是一面清楚的借鏡,鏡中所顯現的一切或許殘酷,但你不能不去相信它的真實性。」雷向山語重心長,深切希望兒子別重蹈他的覆轍。

  愛情偉大,但強勢的是現實。

  在現實底下,卑微低頭的,往往是被人們所歌頌的愛情。

  環境的回異,理念的不合,貧富的差距,是扼殺門不當戶不對婚姻的最大利刃,他不願袖手見那刀口子往自己唯一的兒子身心上刺去。

  因此,他必須采取行動阻止悲劇發生。

  「爸,我沒有和袁采芯結婚的打算,你放心。」

  「但現在的事實是,你和她在一起。」

  「現在在一起,不代表永遠在一起……」雷昶毅猛地住口,覺得說出這種話的自己真是個很欠揍的混帳。

  「你必須終止這一切,我不樂見你走火入魔。」雷向山憂心忡忡地說。

  「我會好好處理的。」心亂如麻,雷昶毅不想繼續談論,便自行先下結語;這也是他在父親面前唯一能說、且不違背良心的承諾。

  與袁采芯在一起,有快樂,有刺激,有悸動,更有深切的矛盾與遲疑,表面上他冷,實地裏卻是熱得動不動就著火。

  他像重新認識了自己,又矛盾地覺得自己愈來愈不了解自己。

  舉凡袁采芯想給的,他照單全收,除了愛情。

  她想交心搏感情,他抛不開心裏壓抑,與她一賭真情。

  並非他不知道再這麽與她糾纏下去,會誤了她的青春且陷自己于不義,但,要他立刻下決心與她作了斷……他不願意。

  真的,他非常、非常不願意。

  「你說到要做到,別教我失望,或爲你操心。」雷向山半松口氣,又道:「另外,我幫你物色了幾個相親對象,你如果同意見面,就把時間空出來,我來安排。」

  「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好好考慮。」雷昶毅給了父親一個模棱兩可的答覆。

  雷向山倒也點頭接受,只不過在兒子向他告辭時,忍不住給了兒子一句忠告:「娶個好女孩,光明正大住到家裏來,就不需要遮遮掩掩藏起來了。」

  「……」雷昶毅無言。

  他,其實不是怕丟臉才想把袁采芯藏起來,事實上他真要藏,也是藏不住的:再說,他們的事拜八卦媒體之賜,早已衆所皆知,他只是貪戀與她獨處時的美妙滋味,不喜歡被別人打擾,才將兩人虛虛實實的戀情關起來。

  從雷家離開,雷昶毅駕車疾馳,欲以最短時間回到「毅居」。

  每天晚上,他最喜歡做的事便是飙車回毅居,因爲那裏有個女人能切切實實留住他的心,溫暖他的心。

  可惜的是,他沒有發現這種熱切期待著與一個女人相見的心情,代表著他靠愛情這回事已經很近很近了。

  路程還有一半,手機鈴聲響起,他原先以爲是袁采芯,不料傳入耳際的是一名陌生男子的聲音。

  「你好,請問是雷昶毅先生?」

  「是,我雷昶毅,請問你哪位?」

  「我叫史威平,是袁采芯的……男朋友。」

  「男朋友?」從來沒聽說過袁采芯有男朋友……這家夥是誰呀?

  「沒、沒錯。現在方便見個面嗎?我有話跟你說。」

  「你想說什麽?」白癡都聽得出來那叫做「談判」,雷昶毅並不覺得自己有與他談判的必要,起了好奇心倒是真的。

  「見了面再說。」史威平堅持見面再談。

  「好吧。」姑且見他一面,聽聽他想說什麽。

  雷昶毅沒多作考慮便答應,問明地點後即刻將車調轉,前往赴約。

  咖啡館裏,史威平與雷昶毅相對而坐;前者充滿敵意,後者一臉平靜,兩人僵持許久。

  「史先生,你想跟我說什麽,請說吧。」歸心似箭,雷昶毅于是先行開口。

  「我想請你離開采芯。」他一說,史威平也就開門見山,單刀直入。

  「請問你是以什麽立場做這樣的要求?」雷昶毅眼眸微斂,質疑的口吻冰冷。

  「我是采芯的男朋友!」史威平握拳,情緒激動。

  男朋友?初聽那三字,雷昶毅先是震懾,隨後露出一抹不以爲然的淡笑。

  「我從沒聽袁采芯說過她有男朋友。」若她有,先前她哪敢對他提出當她男朋友的要求,除非袁采芯是只欺騙感情的花蝴蝶。

  是說,花蝴蝶也罷,她現在停在他手上,是只被他私占獨賞的蝴蝶。

  「她不是那種會到處張揚自己有男朋友的女人。」史威平神色黯下,似怕被雷昶毅識破他的一廂情願。

  「史先生這樣的說法,並不能使我就此相信你是采芯的男朋友。」雷昶毅抿唇,神情維持一貫的平靜。

  「你……不相信沒關系,但我自認我有絕對的資格請你離開她。」

  「哦?爲什麽?」他倒好奇這自稱袁采芯男朋友的家夥是哪來的自信。

  「我愛采芯已經很多年,她也知道我始終愛著她,無論她的名聲被你搞得多髒多臭,我都一直愛著她。我更深信當她在台北玩累了、看透了如你一般不負責任的壞男人之後,她就會正視我的愛、回到我身邊。我忠心癡守她很久很久了,我愛她很深很深,深到你無法想像的程度。」

  愛她很深很深,深到無法想像的程度……不可諱言,這句話狠狠刺中雷昶毅的要害,波瀾不興的眼神猛地掠過一絲不安。

  一個坦然大聲說出愛的男人,其勇氣之大、自我審視之透徹,令同樣身爲男人卻連自己心意都抓不准的雷昶毅自歎不如。

  他對袁采芯不只說不出愛,甚至根本還不了解自己到底愛不愛……

  「既然你有信心她會回你身邊,又何必多此一舉來叫我離開她?」刻意壓下心中那分陌生的忐忑,雷昶毅擺出傲慢姿態。

  「我不希望你耽誤她!你多綁著她一天,她就少擁有幸福一天,只有回到我身邊,她才可以真正擁有幸福!」

  幸福……雷昶毅又被這兩個字刺中。

  女人在追求愛情的同時,最渴望擁有的正是幸福,他卻從沒將那字眼放在心上。

  「你確定……采芯需要你給的幸福?」問出這話的雷昶毅,覺得自己的立場愈來愈薄弱,幾乎是沒立場了。

  而反觀史威平,立場是多麽的堅定執著。

  「當然!除了我,沒人做得到。」

  「你說得這麽铿锵有力,我聽來卻不免懷疑。我相信你很愛采芯,問題是采芯也愛著你嗎?如果她不愛你,卻同意跟你在一起,那麽她怎麽會幸福?」

  雷昶毅很震驚地發現,在史威平面前,他竟然是個標准的失敗者。

  以愛情論,他輸了;以立場論,他還是輸了……

  「她會愛我,只要你放手,讓她早日回我身邊。」

  「我……暫時不想這麽做。」總要給他時間整理紊亂的思緒,看清自己感情的方向,否則要他放手把袁采芯讓給別的男人,他哪會甘心,又哪會舍得。

  是,到此刻爲止,他仍然自私自利,只算計著自己的需求。

  沒遇上袁采芯之前,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壞到這麽令人發指的地步,壞到達自己都想痛扁自己一頓。

  或許,他是慌了,發現有別的男人竟是那麽懂愛情並積極追求愛情,而這些都是他不曾用心思量過,甚至是嗤之以鼻、視爲麻煩,根本不想深入探觸的事情。

  「暫時不想那麽做?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也認爲你能帶給采芯幸福、給她一輩子相愛相守的承諾?不,雷昶毅,你做不到!因爲你不愛采芯,你只是在利用她!」史威平壓低聲音咆哮,怒暴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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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0 00:27:53
  第九章

  「你……」該死!史威平這該死的家夥!怎麽他說的每句話都能准准戳中他黑暗的劣根性,而他也該死的居然無法替自己辯駁一字一句。

  「請你回想,從你與采芯相遇開始到現在,除了沒完沒了、充滿腥膻色的醜陋八卦,你又曾給過她什麽可以拿出來炫耀或是攤在陽光下供人檢視的好事?」

  好像沒有。他再度被史威平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你還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采芯只是個平凡女人,她需要被呵護、被保護,更需要婚姻與承諾;而你,你給得起她這些嗎?如果不能,你爲什麽不幹脆退出而要死抓著她不放?又爲什麽你不願讓真正愛她的人去好好愛她、給她幸福?

  「你自私的占據她,卻永遠只會替她制造麻煩,讓她在人前丟盡了臉;而我,我史威平跟你不一樣!我守候她、愛她的心意從來沒變過,我的恒心和癡心都遠遠在你之上。試問,你除了長得比我好看三分,你有什麽是比得過我的?」史威平咄咄逼人,理直氣壯,氣勢愈來愈強。

  靠!他又被問倒了。理虧之下,連輸三城,雷昶毅完完全全無話可說。

  「所以請你現在立刻答應我,離開采芯,不要再耽誤她,一天也別再耽……餵!你要去哪裏?我話沒講完……」史威平正講得慷慨激昂,雷昶毅卻心事沈重地淡睨了他最後一眼,非但不給他任何確切的答覆,連聽他說完話的耐心都已見底。

  他默然站起,目中無人地往咖啡館外走。

  「餵!你怎麽就這樣走了?」史威平錯愕又氣急敗壞地喊著他,趨前企圖攔阻,雷昶毅仍舊置之不理,迳自駕車離去。

  他能不走嗎?

  對照相貌平凡的史威平的深情,他雷昶毅長得人模人樣,卻是只如假包換披著羊皮外衣的色狼!他貪圖袁采芯的熱情與溫柔,卻不願回報她任何一點一滴愛情,也給不起永恒的幸福承諾。除了閉嘴,他還能說什麽?

  什麽都不用再說了。了斷吧。

  這個醞釀著離別的夜晚,太不迷人了。

  迷人的是袁采芯,他卻需與她作個了斷。

  了斷,只因他看不見自己的真心和愛,也看不見與她共同的未來。

  雷昶毅在外逗留很久,回到「毅居」時已經接近午夜。

  「今天很晚喔。」他一進門,袁采芯便從沙發上跳起來迎接,即使已經睡意朦胧,她仍和顔悅色地給他一個「歡迎回來」的吻。

  「采芯……」她細碎的吻在他頸邊遊走,雷昶毅渾身繃緊。

  她源源不絕的柔情教他受之有愧,滿心罪惡感。

  「不知爲什麽,我今晚特別想你。」袁采芯在他耳畔輕語,笑容可人。

  「我也是。」凝望著她的臉,他低啞地說了句。

  「嚇!你……這是你說的話?」幾乎不曾從他嘴裏聽見甜言蜜語,雖然只是短短一句「我也是」,卻已夠她又驚又喜。

  袁采芯眼珠瞪得又圓又大,睡蟲全跑光了。

  「我說的。」

  史威平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萦回不去,雷昶毅神情凝重,心緒矛盾複雜。他看過無數世間男女在感情路上走得悲悲喜喜又分分合合,以爲是件容易的事,不料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的處理能力竟是如此之弱。

  「你受了什麽刺激才講得出這麽好聽的話?」好想再聽他多說幾句。

  袁采芯萬分喜悅地勾住他的脖子,在他頰邊印上火熱一吻。

  「是受了刺激沒錯。」

  「哦?是正面的刺激,還是負面的刺激?」她眉兒微挑,饒富興味地觑著他。

  被他「哄」得正高興,她絲毫沒發覺他眸底藏有太多陰暗心事。

  「采芯,你有個癡情男朋友,我怎麽都沒聽你提起過?」雷昶毅口氣十分平靜,像是在說件平常事,縱然那對他而言,真的不算件平常事。

  「癡情男朋友……你是說史威平哦?哎呀,史威平或許癡情,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啦,我今天也只是盡」地主之誼「跟他一起吃頓飯而已。」

  袁采芯據實以告,沒半點隱瞞,笑容和眼神都坦蕩蕩。

  「喔,原來你今晚跟他一起吃飯。」雷昶毅表面雲淡風輕,內心卻暗潮洶湧。

  「咦?你不知道?」這倒奇了。

  「現在知道了。」雷昶毅冷冷點頭。

  或許,她對史威平也不盡然是沒有感情的。

  更或許,她之所以敢跟他雷昶毅玩起情婦遊戲,是因爲她深知背後有個打死不跑的癡情男人史威平在爲她守候;她若玩累了,便隨時像船只靠岸一樣回到史威平身邊,所以才能老神在在,什麽都沒在怕?

  史威平是袁采芯最終的靠岸……怎麽一這樣想,雷昶毅便覺得很不高興,心底隱隱竄出火來,深沈眼眸卻閃現一道陰森光芒。

  「你應該不會生氣吧?」糟!他又面無表情了,她完全讀不出他的情緒。

  「你說呢?」他沈聲說道。

  「你應該沒在生氣吧?」袁采芯換個說法,試探地望著他。

  糟,更糟!他究竟有否生她的氣,她毫無頭緒。

  而雷昶毅又慣性沈默,原先甜蜜的氛圍也因此而凝固。

  從遇見袁采芯,他實實在在已經走錯很多步,他最不能原諒自己的是,他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由衷喜愛著她,抑或真只當她是個不具有向他要求承諾資格的、厭膩了即可丟棄的情婦。

  他愛或不愛、真心與否,決定著她的去留,然而滿心的困惑似已逼他走進死胡同,唯有良知可以帶領他尋到出口。

  他的良知,便是放手。放手,是他唯一的出口。

  史威平說得沒錯,女人需要幸福,袁采芯也不例外。

  一個情婦,是很難擁有真實幸福的。

  在不能確定自己的心之前,他不允許自己再絆著她了。

  「采芯。」冗長的沈默後,他突然輕聲喚她,神情未放柔半分。

  「嗯!」袁采芯猛地一顫,笑得慌張。

  「你剛洗完澡?」

  「嗯。」拿那麽嚴肅的態度問她洗澡了沒,會不會太誇張?

  「你答應過我,洗完澡會把頭發吹幹的。」

  「可是我還沒要去睡覺,沒關系啦!」以爲他要說什麽大事,結果只是吹頭發這件小事,袁采芯口氣一松,馬上嘻皮笑臉耍賴皮。

  「怎麽這麽不聽話呀你,不聽話的情婦,我是不會太疼惜的。」

  「好好好!馬上吹幹,我這就去吹幹,」她忙不疊地應聲,正轉身要回房間,卻不期然落入雷昶毅懷抱裏。

  這樣被他抱住自是不稀奇,但這當下他擁抱的力道是前所未有的重,重到袁采芯覺得自己的肋骨有被壓斷的疑慮。

  她透不過氣。在他緊密的抱攬之下,她全然動彈不得。

  怎麽了?她想問,但被他抱得太緊實,張不了口。

  「今晚,絕不要離開我的視線,我所到之處都要看見你。」

  「好。」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反常,她仍順從他。「可是,也不需要抱這麽緊吧,我快被你勒死了。」鎖住甜蜜時刻,不要鎖住呼吸呀!

  他充耳不聞,加重力道抱緊了她,似要將她捏碎揉進自己胸懷裏。

  不願說出心中翻攪的醋意,不承認對她眷戀不舍,只想以男人天生需要女人溫潤慰藉的本能緊緊擁抱她,好好記住他曾擁有過這麽一個美豔動人的情婦。

  她的熱情,她的真,她的任性,她的香,獨一無二,就是袁采芯。

  誰再來、誰又走,都不會再是她了。

  放走了她,他再想要另一個情婦的機率,是零。

  沒真正踩進愛情領域的他,以爲這只是場隨時可喊停的禁忌遊戲,他並不懂那就是愛……

  他親手放走了愛,而不自知。

  旖旎情濃的夜晚結束,他倆竟然沒有明天……

  如果那夜的「不准離開視線」的霸情占有,是雷昶毅精心設下的離別陷阱,袁采芯不會甘心任由他擺布。

  七天,雷昶毅無緣無故、一聲不吭地消失,她怎樣都聯絡不上他、找不到他。

  問過每天照常接她上下班的司機,甚至透過李佳佳探問之前那位委托人,也全然問不出雷昶毅的下落。

  「情夫」沒來由不見人影,袁采芯郁卒又納悶,想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有問題兩人共同解決不是很好嗎?幹嘛這樣搞……

  「我可以出去晃晃嗎?」雷昶毅先是態度大變,後是莫名失聯,袁采芯被整得一頭霧水,整日坐立難安,根本無心工作。

  「不行。」同事們鐵面無私、異口同聲,大桶冷水給她澆下去,很不客氣。

  「吼!我還不夠可憐嗎?」她仰天怒吼,對怪事的發生感到無能爲力及莫可奈何,簡直悶爆了。

  「哎,采芯。」李佳佳摸了摸她的頭發,頗有感歎。「你當初指天立誓說跟雷昶毅不會有後續發展,結果現在竟然陷得如此之深……」

  早知會害袁采芯落得如此痛苦下場,李佳佳就不會答應與「委托人」配合,默默在她和雷昶毅背後當推手,企圖促成他倆在一起。

  「大話說不得,誰知道會這麽慘。」慘到現在連自己是不是被雷昶毅給甩了都不能確定。袁采芯苦笑搖頭。

  李佳佳能理解袁采芯沈不住氣及亂了方寸的苦惱,但此時的她還未得到「委托人」進一步指示,因此她也愛莫能助。

  「真是的!」性情較爲剛烈的小凡看不過去袁采芯的窩囊樣,突然跳出來抓著她的雙肩猛搖,希望能將她的志氣搖醒。「哪有人談戀愛談得這麽窩囊的!以前那個風花雪月的袁采芯跑哪兒去啦?雷昶毅搞失蹤,擺明就是不想跟你玩了,你還在這裏唉聲歎氣想不開,我看了還真有氣!」

  「我也很不願意啊。」袁采芯一臉無辜。

  「看開點,男人不就是這麽一回事,也許你不去在意他,他反而就自己出現,甚至找上門來呢。」人若多情必志短,看豪放女搖身一變變成小可憐,小凡個性再狠也不忍心罵她了,只好改以輕聲安慰。

  「我敢跟你打賭,他都做得出這麽絕情的事了,怎可能還會自動找上門來;就是有人用刀子架著他、用槍抵著他,他都不會來。況且他也從沒有來過公司找我的記錄,我哪敢對他有什麽太奢侈的期待……」袁采芯頓時又哭得梨花帶雨。

  鐵石心腸啊,雷昶毅。

  抛棄情婦也用人性一點的方式,哪犯得著像賊一樣蹑手蹑腳自己偷偷溜掉!

  「啊!」當袁采芯在辦公室裏自歎自憐猛暴走時,門口突然出現一道颀長身影,小凡和李佳佳兩人異口同聲驚呼。

  誰說他不會來的?這不就登上門來了嘛!

  「采芯,你看誰來找你了?」小凡使了個眼色。

  「除了朱經理大炮先生,誰還會專程來辦公室找我……」袁采芯瞧也不瞧一下來人,邊哭邊哀怨地一屁股坐回辦公椅,認真敲起鍵盤,裝忙。

  「經理,你看你看,我好認真工作喔,從早上忙到現在,連廁所都只上了兩次而已,很乖喔?」

  「采芯。」

  「經理你老人家別吵……」咦?不對喔,那低沈好聽的聲音豈是經理那只老潑猴所發出來的,這聲音——

  喝!袁采芯倒抽一口氣,頭皮發麻,通體發熱,心跳猛地加速。

  不會吧?不會吧?真是雷昶毅?

  是不是她「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餅幹吃太多,她的太陽真的打西邊出來了?

  驚詫中,袁采芯擡起頭來,確定真是雷昶毅本尊大駕光臨時,變得目瞪口呆。

  「你、你怎麽來了?」驚愕過度,聲音不自覺地拔尖顫抖。

  他失聯一星期後再度現身當然是值得慶幸的好事一樁,但他親臨她的工作場所,總是太令她意外且難以置信!

  「走吧,有話同你說。」雷昶毅伸手牽她。

  「這幾天你去了哪裏?爲什麽不聲不響地消失?沒有任何音訊,我都找不到你,也等不到你……」袁采芯眼眶裏半浮的淚水顫動著,滿腹委屈。

  「出去再說。」要講的話太多了,他沒准備在這裏耗時間。

  「好,我很想跟你走,可是她們一定不肯讓我走……」袁采芯望了辦公室同仁一眼,黏著淚痕的臉被一層沮喪和爲難給覆上。

  「雷先生,我們經理有令,任何人都不能隨便在上班時間外出,真是抱歉。」小凡動作迅速地跳出來拉住袁采芯,唯恐她在意亂情迷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他走;李佳佳倒是反其道而行,直想將袁采芯往外推。

  雷昶毅平穩地說:「我跟你們朱經理說過了。」

  「真的?他怎麽說?」袁采芯喜出望外,懸淚的眼睛一下子亮得閃光。

  「還能怎麽說,當然是二話不說地答應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他雷昶毅名聲還算響亮,分量夠到過頭,關說自然沒有行不通的。

  何況他還是親自出馬來帶人的,朱經理再怎樣也不好意思說不。

  「那你們快去!」李佳佳如釋重負地說,順手將他倆用力往外推。

  「總算有件順心的事了!」晦暗心情掃去三分,雖然許多疑問未解,袁采芯仍笑著歡呼了一聲,還不顧旁人在場,一把攀住雷昶毅脖子,投入他懷抱。

  「不要這樣。」雷昶毅低喊一聲,表情好不自然。

  「爲什麽不能這樣!」袁采芯任性怒喊。「我喜歡這樣!」

  他失聯一星期,她好不容易把他盼回來,讓她即時感受一下他的溫暖,她這樣做會過分嗎?是他令人費疑猜的行爲才比較過分吧!

  雷昶毅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喜歡這樣,怎不問問他意下如何?

  今日前來,鐵定不是她想像中那樣美好啊,傻瓜……

  一離開公司,剛上車坐定,車子才剛起動,袁采芯便追不及待地開口。

  「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說?你爲什麽莫名其妙消失一個星期,我等不及想知道了,請你快說,不要再折磨我了!」

  到底有什麽好康的,需要他消失一個星期去准備,事後還破天荒主動找上她來?難道是他愛情智慧大開,想通了她不該再繼續當他無名無分的情婦,兩人應該變成正式的男女朋友,共同朝結婚標竿邁進?

  也許,這七天的失聯,是他想給她一個驚喜?

  比如說,精心策劃一個世上獨一無二的求婚儀式……

  哇,還沒聽他親口說,光用想的,她就感動得快窒息,高興得快飛起來,這幾日來過得有多心酸和委屈也暫時抛忘了,她好想趕快得到答案。

  雷昶毅,雷昶毅,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待會兒再說。」她情緒愈高亢,雷昶毅的心情愈沈重。

  「哎呀,好討厭啦!愛吊人家胃口。」袁采芯悻悻然抱怨,傾身靠近他,望著他側面線條,只覺得自己真是愛死他了。

  真是個令她朝思薯想、思念得緊的男人啊!

  縱然想罵他,好好泄怒一下,但面對那俊得出奇的臉,卻是怎麽也罵不出口。

  「你坐好,再忍個五分鍾,行嗎?」溫暖的氣息在他耳邊騷動,教他如何專心開車?他輕斥,臉色沈得可怕。

  「是,大人。」心不甘、情不願,也唯有順從他,不然萬一他大爺一個不爽,別說好康道相報,趕她下車都剛剛好而已。

  袁采芯噤聲,靜得像個累了的小嬰孩,連呼吸都輕得似在空中飄的小羽毛。

  短短五分鍾路程,卻有如一世紀般漫長,而路是沒有盡頭的遙遠。

  時空爲何不快轉!她累積了一星期的疑惑與不安,還等著他撫慰呢!

  她喜歡的男人,如此這般慎重,到底要跟她說什麽呢?

  綠草如茵、花影處處的森林公園裏,鴨群悠遊、垂柳絲絲的青色湖畔,木板長凳上,袁采芯已枯坐十分鍾,而她等待著的男人,遲未開口。

  「再不講,天都黑了,我的心也快沒力了。」隨著時間分秒流逝,他的神情愈發森冷嚴肅,是傻呆子都感覺得出來事有蹊跷,他似乎並不是來跟她報喜……

  這……是怎樣啊?愁雲慘霧大半天,爲的只是想抱她?

  繞一大圈來到無人的角落,只爲用那一向緊得令她快不能呼吸的力道抱她?

  難道,他的熱情必須以如此隱晦閉塞的方式才施展得開嗎?

  無論他失聯的理由是什麽,小別後的深密擁抱,已足以令她備感欣慰地笑了。

  愉悅地劃開柔唇曲線,她的笑容停在最甜美的弧度。

  她雙手環攬著他的腰身,以最熾烈的心回應他。

  倘若下一秒他低頭吻住她,她也將以最赤忱的情意與他纏綿。

  偎緊了他,小臉貼在他胸膛上,袁采芯感受著他心髒失序急遽的鼓動,她猜,那是他想給她幸福的聲音。

  「采芯。」他低喚,嗓音有些幹啞。

  「嗯?」她回以一聲輕吟,滿不想以多余言語破壞此刻的美麗。

  老是喋喋不休的她,可也很懂情趣的啦!

  她好喜歡他這樣,霸道地摟抱她,輕輕喚著她的名字,兩相呼應,充滿愛意和溫柔,強有力的撅動她整個心坎,無一處不被攻陷。

  幾日來,再委屈也變得微不足道了。

  「不要再期待我了。」正當袁采芯享受著被他呵愛的美妙時刻,雷昶毅低嘎的說話聲自她頂上傳入耳際。

  呃?不要再期待我了,不要再期待我了,不要再期待我了……

  她將那句話在心底覆誦三遍,每念一遍,笑容即縮小一些,直至全部隱去。

  「你說什麽?」她擡起頭來,不解地迎視他低垂的眸子。

  「你該停止了。」他一直知道這連續七天來,她無所不用其極地打聽他的消息,每晚孤單苦守在「毅居」等他回來,而他硬不出面是因那夜他沒能將分手的話說出口,形同錯失最佳告別良機。日子一天天過,心思糾結難解,使他更難啓齒。

  曆經七天的掙紮,走到良知的最後關口,他自覺不能再逃避了,甯可由她破口大罵他狠心,他也必須出面把話說清楚,莫使她懷抱著虛幻的夢,傻傻地等待下去。

  「停止?」她慌笑,拒絕理解。「停止什麽?我該停止什麽?」

  「停止等待我,停止用你的真心愛我,或渴望我。」

  「你……」聞言,似又被炸到,她倏地從他懷裏彈開,怔望著他;她思緒混亂,心絞如麻,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都說不上話。

  從天堂掉入地獄。

  「放棄我吧,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不……」被無情的話敲醒,她抗拒地搖頭。「你這樣不是很奇怪、很矛盾嗎?你緊緊抱著我,卻叫我停止愛你?」

  「我不忍心見你難過。」是個爛理由,但他著實找不到更好的說法。

  「不忍心?」她倒覺得他是世上最狠的了。

  她的心在滴淚,唇邊反倒倔強地漾出一抹又一抹笑。

  原來,冷笑不是他的專利,她也可以適時拿出來用。

  她多好笑啊,滿心以爲他要給她愛了,末了卻是無情的拔刀捅她……

  「采芯,我很抱歉,傷害你絕不是我的原意,反之,我是爲你好,不願見你將寶貴的情感浪費在我——」

  「我沒辦法跟你道謝,請你直接告訴我,你討厭我,非常非常討厭我!這樣一來,即使我臉皮再厚,也不敢再巴望著你了。」自尊心已被他開門見山的方式射殺得一滴不剩,他說的什麽好話她半句都聽不進去。

  不過,把事情想回來,他並沒有錯,一直以來都是她黏著他不放的,連情婦都是她自己自願當的。

  他早就不斷地用盡任何方法讓她明白,他絲毫沒有當她男朋友的意願,不可能將她視爲結婚對象,做正常且深入的交往,他終究不可能有屬于她的一天。

  是她執迷不悟,是她深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是她自作多情令他煩不勝煩,才施以這種針針見血的殘忍手段與她作了斷,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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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9-10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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