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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只願為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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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04:0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淺草茉莉 - 只願為后(上)

他有個野心,要得天下先得大宓王之女,被預言為未來的女帝!
為此,他細細部署,他要這位公主愛上他,
他的愛情是武器,是架在她脖子要讓她聽話的,
一經出鞘,他果無失手,只是……這傷及旁人還自傷怎麼辦?
瞧這個公主身邊的頭號侍女大牌得很,
公主說一句,她敢頂三句,怪癖好也一堆,
養了一堆飛禽走獸不說,還想訓練牠們完成「不可能的任務」?!
成天奇想不斷,外表迷糊卻是大智若愚,
他一不小心,就被她看出是夜偷商符的飛賊,
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發現她的身份在這宮中大大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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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04:2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天上彤雲密佈,日陽遮蔽,狂風陣陣。

  前朝亂事頻傳,藩鎮之禍、宦官之亂、朋黨之爭終使帝國崩潰,起而代之的是被割據成碎片的十數國。

  九華山頂上此刻集聚著來自各地的國主,人人皆是一臉的虎視眈眈。

  山峰的至高之處,擺著一張紅方桌,桌上什麼供品都沒有,只有一座巨大的香爐,爐上插著三炷火紅長香,桌前站了一個人,穿戴金線絛衣,頭戴火焰金冠,手持七星劍,對著天際唸唸有詞。

  紅桌四周緊圍各國國主,無不睜大眼睛,瞧清這結果究竟是如何

  在這紛亂的亂世中,任誰都想做一統江山的霸主,因為只要稍有差池,就淪為他人俎上肉,連梟雄兩個字都稱不上!

  「父王,這位元師真如此神通,可以算得出天下歸誰?」一名七歲男童一身金貴裝扮的站在父親身旁,抱持著疑惑問。

  他的父王是西鄴國國主歌謬,在這十多國中,他們西鄴算是極有實力的一國,而此刻他也與其他人無異,雙目裡儘是一片期盼與貪婪。

  「可以的,尚玉元師地位崇高,能知天地、窺神諭,幾次準確算出何時何地有天災人禍,就連死傷人畜都能精細說個數目出來。

  「最近他預測桀燕國會亡,那劉姓王朝就教後唐給滅了。這回他見天下紛亂,眾國之間殺戮不止,便發出尚玉令,邀請各國國主秘密聚集九華山。他言明能指出天下歸誰,這天下若底定,那麼眾國間就毋需再爭鬥,紛亂也能止息。」歌謬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沒離開過尚玉元師的一舉一動。

  「嗯……」男童點點頭,目光中有著比一般孩童要銳利數倍的睿智。「可要是這元師指出的人不是父王,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他直言點出父親的驚懼處,歌謬抿了抿唇,手掌用力一捏。「在眾國中,咱們國勢最強,該是最有實力問鼎霸主之位的!」

  「萬一——」

  「住口!若有萬一,我要殺了元師指出的那人,逆天而行!」歌謬神情狂亂。

  「逆天而行……」男童放眼望去。所有人的神色皆與父王相似,大概都有一樣的想法跟打算吧!

  他再看向口中念著奇文,手裡揮舞著七星劍的男人,他可以想像,當這男人的劍所指中的人,最後下場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他不禁懷疑,這男人是要平天下之亂,還是要興天下之戮啊?

  正當他這麼想著,那男人卻忽然將目光瞥向他,還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他心猛地驟跳,心驚不已。驀然間,天上雷電交加,一道猛雷直接由天空劈下,當場打中方桌,將香爐劈成兩半,霎時焦味瀰漫。

  「神諭出來了!」尚玉元師倏地大吼。

  眾人欣喜若狂。這鹿死誰手的命運就繫在這一刻了!

  轉瞬間天空降雨,大雨中的尚玉元師持著七星劍,在眾國主中穿梭不定,斗大的雨滴將所有人淋得一身狼狽,可無人在意,一心企盼的就是他手中的劍能指向自己,那便是天授大位,理所當然的天下霸主了。

  就見他手中的那把七星劍像不受控制般在空中不斷抖動,最後竟是誰也沒指的沒入地底,只留劍柄露出在地面。

  眾人愕然。這是怎麼回事?

  「元師——」已有沉不住氣的出聲喚道。

  尚玉元師大掌一伸,止住了詢問之聲。「我知道眾人的疑惑。」沉吟過後,他再道:「老夫這把七星劍誰也沒指,這意思是——你們當中無人可稱霸天下。」

  「什麼」所有人莫不臉色大變。

  「天下君王都集聚在此,元師若說我們當中無人可稱霸,這是要咱們再爭個你死我活嗎?」歌謬沉聲問。

  他冷笑回道:「老夫說你們當中沒有人是霸主,可不表示就沒有共主了。這共主是一名女子,你們都是男兒,所以得不到天下!」

  「是一名女子?」這會兒眾人的嘴全驚訝得闔不起來了。

  「沒錯,這名女子將在十天後出世,是你們之中某人的女兒!」

  「啊!我的側妃過幾日即將臨盆,莫非——」大宓王菊殷當場驚喜的喊出。

  眾人怨妒的視線立即集中在他身上,都恨自己的妻妾中為何沒人即將臨盆。

  「一定是的,我的側妃這胎定能生出個女娃來,這女娃就是興我大宓的女帝,哈哈哈!原來天下是我的,是我的!哈哈哈——」

  「歌澤!」歌謬面色鐵青的喚過兒子,恨恨的說:「記住,若大宓王生下的孩子是女娃,那便是你的責任了,不是殺之,就是佔為己有,這天下定要是我們西鄴的,聽見了嗎」

  「孩兒聽明白了。」歌澤目光深深的瞧向那個得意狂笑的人,他心中的野心也正在燃燒,天下……他也要!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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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04: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王子,坐在輦車內的人就是了。」大宓國境內,張白石指著不遠處的一駕輦車。

  年輕男子放眼望去,輦車週遭守有重兵,這陣仗比之帝王出巡還要嚴密,可那裡頭坐著的,不過是一名十歲女娃。

  看來這大宓王真是將這女娃當成女帝在保護,就怕她教人搶走了。

  而自這女娃出生後,也確實出現一批又一批的暗殺以及搶奪人馬,欲將這女娃殺了,不然將之搶回國土,令她興旺自己的國家。

  據說讓大宓王為了保護愛女,這些年來幾乎夜夜不成眠,四十五歲不到,頭髮就已全白了。

  他嘴角輕揚,看似有些不屑,有些冷然。「走吧!」

  「王子,您就這樣走上前嗎?對方可是有重兵守衛,您接近不了的!」張白石趕緊阻止。

  「咱們在這裡等了七天,不就是想見見這女娃嗎?現在不見待何時!我可不想幹白等的事。」

  「可是——」

  「跟我來吧!」在張白石遲疑之際,年輕男子已自信的向前走去。

  「什麼人大王有令,驚擾公主聖駕者,格殺勿論!」

  果然是訓練有術的守衛,他一接近立即有人將他包抄圍住。

  「在下是高庚王子的朋友,是他托我問候公主金安的。」他不疾不徐的說。

  「高庚王子?」王子是公主的大哥,一年前被送去西鄴國當質子。這人是王子的朋友?

  「你認識我大哥?」一道嬌嫩的聲音馬上自輦車內響起。

  「是的,公主殿下。」他自然知道輦車之內的人身份,馬上回道。

  「大哥他還好吧?」聲音漸漸接近了。

  他低首笑著,再抬首看到輦車已駛到他面前不遠處停住,而那高高在上的丫頭就坐臥在上頭。

  第一次近看她,他暗自審度一番,雖未成年,不過已具上乘姿色,不出幾年,必會成為絕代佳人。

  對於自己未來新娘的長相,他算是滿意的了。

  「王子在西鄴過得很好,不過常思念起您這妹妹,要我若有幸見到您,代為轉達思念之情。」他不卑不亢的說。

  其實這思念是假,期望這個妹妹將他弄回國才是真心話。

  為牽制各國彼此間無止境的侵略,各國達成協議,互送子嗣到鄰國當質子,以確保暫時的和平。一般來說,被派往他國當人質的,通常是該國最不重視的子嗣,但這高庚乃是大宓國的大王子,卻竟被當成多餘的人遠送至他國受苦,要知道兩國若有個爭執,往往質子便是第一個受罪之人,不是被殺就是下牢受虐。

  高庚之所以會被送走,便是因為大宓得了個「女帝」,這天下既然都將是這女娃兒的了,他這大王子就是多餘的存在了。

  「你是西鄴的人?」公主好奇的問,言談間根本不關心高庚的事。她與高庚這個哥哥並不親近,畢竟在這個時代裡,手足為了私利,才是最有可能危及她安危的人。

  之所以讓輦車停下,是因為她注意到這說話之人俊眉龍目,她長這麼大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威儀俊美的男子。

  「在下是西鄴的商人,這才與出使西鄴的大宓王子結識。」他淡笑道。

  她挪了挪身子,「原來如此——」

  「公主,您不可以下輦車,更不可以隨便靠近陌生人!」一名做侍女打扮的小丫頭,竟敢上前攔阻公主的動作。

  公主雖縮回要落地的腳,但神情卻是極為惱怒的,甚至還瞪了那侍女一眼。整座宮裡無人敢勸阻她任何事,包括父王與母后也不曾,只有這丫頭敢,哼!

  見嬌尊的公主在一名侍女面前竟隱忍下怒氣,那男子也不禁暗訝的多瞥了那侍女兩眼。生得還算秀麗,然而與她的主子一比,便平凡得無任何突出之處了。

  「在下只是一名卑微的商人,不敢有勞公主下輦車,公主若下車與我相談,這是在折煞在下了。」他謙卑地替她解了難堪。

  公主雙眼明顯流露出激賞。「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姓吳名歌。」他用了假名。

  「吳歌。」她像是用心將這名字記下了。

  「公主,大王還等著您回宮,您別讓他久等了。」那侍女又開口了。

  這回真惹惱了公主,她劈頭就道:「要回去你先回去,本公主什麼時候回宮,用不著你這下人指揮!」

  此話一出,那侍女的反應是縮了縮脖子,可還是勇敢的繼續說:「公主,您的安危為要,請不要讓大王與王后擔心。」

  「你!」公主伸出手想摑她,但手頓在空中,掙扎了一下,還是放下了。

  男子在公主眼中看見了忌諱,心中很是訝異。堂堂一個公主居然會忌憚一個侍女為什麼?

  他大感意外,不由得瞇起眼再將這名侍女瞧仔細,也特別記下這號人物。

  他本以為要記得她可能得費一番心思,但直到分開許久後他才發現,其實要想起她很容易,感覺像是隨時想,那眉、那眼,那高挺鼻樑就會浮現眼前。

  「舜蘭,你若再開口,不管父王會說什麼,我回去都要責罰你的,你聽見了沒有?」公主怒氣沖沖的警告。

  舜蘭,這丫頭的名字叫舜蘭……他在心裡默念了一遍。

  「是。」這叫舜蘭的侍女囁嚅的應了一聲,雖沒再開口,但眼神刻意地看向了他。

  這是兩人第一次的眼神交會,都各自留下深刻的印象。

  數年後——

  「又是一些蠢蛋!用膝蓋想都知道不可能的事,這些人為什麼還爭相提出這麼蠢的要求」大宓國朝殿之上,當有人念出那厚厚一疊書信內容後,菊殷立即嗤笑啐聲。

  「就是說啊,公主乃是咱們大宓至寶,怎可能出嫁?各國還紛紛獻上聘禮想迎娶公主,這些人若不是癡心妄想,便是如大王所說,蠢得不得了!」大宓王的近臣馬槽跟著訕笑。

  「咱們漆華公主今年十七,別說她已具女帝之姿,就算只是一般公主,求親的這些人雖都是一國王子,但若非人中之龍,又怎麼配得上咱們堂堂大宓的公主」又有臣子驕傲的說。

  大宓原本國勢偏弱,因為生出了一名女帝,國勢大旺,還威震四海,十幾年來已發展成為強國中的強國,難怪這些人自視甚高。

  「天啊,這封書文居然是——」正當朝殿上眾人得意大笑之際,誦讀書文之臣忽然驚呼起來。

  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很好奇是什麼書文讓人這麼吃驚。

  「這封信難道不是又來提和親的?」菊殷坐在王座上,前傾著上半身問。

  那誦讀臣子搖著頭,「非也,這封信擺明是來歸附咱們的!」

  「什麼?歸附」菊殷驚跳起來。

  「什麼意思?」馬槽也瞋目問道。

  「這……這信是西鄴王子獻上的,信上說……說景仰咱們大宓為泱泱大國,要西鄴歸附給咱們,還說近日內要親自前來拜見大王您。」那臣子口吃的說。

  菊殷聽後傻了傻,朝殿上也是鴉雀無聲,久久之後,驀地爆出驚喜的長笑聲。

  「好!這西鄴總算終於肯臣服於我大宓,本王等這日等很久了!他西鄴的王子要來就讓他來,本王接受他的歸降!」他大喜,興奮得連鬍子都要掀起。

  「慢!大王,這會不會有詐?」馬槽趕緊提醒。西鄴可也是大國,國勢與他們不相上下,實在沒有歸降的理由。

  菊殷自傲的笑容瞬間斂下。「有詐?」

  「是啊,西鄴王子歌澤素來以陰沉狡詐聞名,這該不是什麼陰謀吧?否則他怎麼可能輕易歸降於我們?」

  他沉吟道:「我們有漆華,也許他是想歸降之後,與咱們便形同結盟,兩國合為大國中的大國,那麼之後要併吞其他小國就是輕而易舉之事了。」

  「話是沒錯,可是西鄴國主歌謬可不是個甘居於人下的人,向咱們稱臣後就得聽咱們的,西鄴就算並了天下,也輪不到他們發號司令。」

  菊殷那股得意勁盡散,不禁怒問:「那歌澤前來的用意到底是什麼?他想耍什麼詭計?」

  「那歌澤不像其他人那麼蠢的明著求親,而是故作歸降的接近,目的還不是要搶咱們的漆華公主!」馬槽分析。

  「既然是這樣,我怎能讓這居心叵測的小子來」

  馬槽聞言後卻面露為難,「大王,可您不讓他來也不行啊!」

  「怎麼個不行法?」菊殷臉色一變。

  「您不讓他來,豈不表示咱們怕了他?再說,他是第一個降於女帝威德的人,眾國聽聞風聲後,鐵定會睜大眼睛等著看咱們如何處置這事,您若拒絕他前來,不就等於告訴其他國家,咱們大宓不接受歸降之人嗎?那以後誰還會這麼做?」他將這其中利害關係說得仔細。

  菊殷不禁恨恨拍桌。「歌澤這著棋,是要我非跟著他玩不可了,可惡!」

  「所以我說歌澤這人雖年輕,卻不簡單。大王,此人您不得不防!」

  「哼!這小子是個人物,我記住了,就讓他來吧,我倒要見見他有什麼本事,敢在我國土裡興風作浪?

  「王子,遠處那兒就是了。」河堤上,張白石指著前方一艘華麗的皇家畫舫,艙板上站著個被人眾星拱月簇擁著的女子。

  他們前來大宓「作客」已月餘,在大宓王刻意阻撓與忽視下,眼下已算是最近距離一次見到漆華公主的模樣了。

  歌澤嘴角噙著笑。「排場還是一樣大呀!」

  「是啊,多年前您見過她一面,算算七年了,這大宓王護衛這寶貝女兒倒是不曾鬆懈。」張白石附和道。儘管大宓王刻意刁難,不讓王子見到公主,可王子似乎也不急,在這大宓王宮中日子過得極為自在悠閒,反倒讓大宓王摸不著頭腦,搞不清楚王子到底意欲為何?

  「他怎能鬆懈?大宓國就靠她了,失去她,大宓還有什麼」他冷冷譏諷。

  大宓土地貧瘠,收成不豐,要不是出了個女帝,讓國勢振作,百姓努力向外經商,且各國因覬覦女帝,紛紛禮遇,難有今日之國富民強的局面。

  「王子說的極是。」張白石笑著點頭。「既然這麼近距離了,王子要把握機會上前『結識』嗎?」

  「不用,時候未到。」

  「時候未到?」難道要見公主還得看時辰?

  歌澤輕笑,「我若不急著見獵物,最後急的是看守獵物的人,大宓王會自己安排讓我見到獵物,探知我下一步究竟想怎麼做。」

  張白石馬上明白他的意思。王子這是以靜制動,最先沉不住氣的人便會自亂陣腳。

  「喂!偷看可不是個好習慣,你們是誰?躲在這又想幹什麼?」

  忽地,他們身後冒出個女人的斥喝聲……應該說是詢問,聽那語調似乎平常就不是個疾言厲色的人。

  兩人神情微變,不過很快的又恢復自然。

  「在下西鄴王子歌澤,敢問姑娘是——」轉過身後,見到對方的臉,他一愣,嘴角笑意轉濃。是她!他一眼就認出人來了。

  她那白皙的皮膚、明亮的眼睛,是讓人記憶最深刻之處,而那兩道微濃的秀眉與高挺的鼻樑,依舊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

  「你是西鄴王子歌澤?可是你很面熟……」舜蘭乍見他後,懾於他出眾的相貌之餘,心裡也生起一種熟悉感,不禁蹙眉的深思起。自己到底何時見過此人?

  「你當真覺得我面熟?」歌澤有意戲弄,故意欺近她幾分問道。

  她立即驚惶失措的退後一步,一隻手反射性地要將他推遠一點。

  「大膽,怎能觸碰王子的身軀!」張白石雖知道她的動作傷不了人,但王子乃是堂堂一國太子,容不得一個宮女無禮。

  他這聲大喝教舜蘭更為吃驚,不過她很快的平息下情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如常。「既是一國王子就該知道禮數,怎能做出如此輕浮的動作,也不怕貽笑大方!」

  歌澤不怒,反而心中對她激起興趣,目光更是在她身上流連不已。怎麼這丫頭明明罵人罵得理直氣壯,可這語調卻是這麼中氣不足?不解這大宓王怎麼不找個強悍一點的人來伺候他的寶貝女兒?找來這樣一個氣勢不足的丫頭待在漆華身邊,她能做什麼用?

  「舜蘭。」他喚道。

  她嚇了一跳,「你怎知我的名字?」

  不只她吃驚,連張白石也很訝異。王子怎麼會輕易叫出一名宮女的名呢?

  歌澤笑了笑,看著她的眼光裡多了深意,她為之心驚,腦中倏地閃過一道印象深刻的影子。「是你,吳歌?」

  張白石一聽她提起吳歌這個名字,也立即認出她是誰了。她是漆華公主身邊那個大膽的侍女!

  多年不見,他幾乎忘了這個人,想不到王子居然一眼就能認出對方,連名字都記住。

  這到底是王子記憶過人,還是這女子有讓人記住的特質?

  他忍不住對她多加留意起來。

  「原來你不是西鄴商人,當初根本就是騙人的,你不惜說謊接近公主的目的是什麼」她質問道。

  這丫頭不笨嘛,就是性子懦了點。「哪有什麼目的?不就是好奇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上前打聲招呼罷了。」歌澤聳肩說。

  舜蘭心知絕不是這樣,但對方有心隱瞞,她也莫可奈何。「不說就算了,我也逼不了你。但既然你是大王的客人,鬼祟在這裡觀望,難免讓人誤解別有所圖,也有失一國王子的威儀,我勸你還是別這麼做的好。」她斂起面容的告誡。

  一個月前,大王曾交代過她,說是即將前來宮中作客的西鄴王子對公主心懷不軌,要她多加小心留意,別讓他輕易接近公主。這會兒再加上多年前的那樁往事,哼,這人鐵定有鬼!

  歌澤聞言後也板下面孔來。「這裡是河堤上,船在河那頭,我大方賞我的景,怎能說是鬼祟,你講話也太污辱人了!」

  見他不苟言笑時,確實有幾分嚇人,更有著難以抗衡的王者氣勢,讓舜蘭心情略受震撼,還真不敢輕忽這位王子。」

  她清清喉嚨,強自鎮定道:「總之,王子若想見公主,最好先取得大王同意,不然這是不合禮儀的行為,請你好自為之!」她重申完後,招呼不打一聲,禮也不行一個,逕自轉身就走。

  「想見公主需要大宓王同意,但我若要見你就不需要了吧?」他忽然問她。

  舜蘭一頓,訝然的回身。「你想見我做什麼?」

  他扯揚起嘴角,「天知道,也許想找你領我逛逛這大宓王宮也不一定。」

  她睜大水眸。實在猜不透這傢伙在想什麼?「想見我也沒那麼簡單,雖不用大王同意,不過要我願意!」丟下這句話,她乾脆跑著離開。

  歌澤看著她越跑越遠的背影,眉頭不禁深鎖起來。

  「王子,您不覺得這個侍女太囂張了嗎?」張白石也皺起眉。想起那年第一次見面時對她的印象,她看似一個小小的公主侍女,卻連公主的事都敢干涉,這丫頭應該不是一般的侍女吧?

  他雙眸緊盯上那已然消失的纖細身影,搖頭道:「這丫頭並不囂張,而是有一種特質讓人以為她囂張。」

  「嗯?」這話很玄欸。張白石不懂得主子的意思。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他們此行的目標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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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04: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國宴上,大宓王凶相畢露的盯著正氣定神閒喝著酒的主客。

  而妝點得雍容華貴的漆華公主在見過主客後,艷麗的面龐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驚訝。「是他對不對?對不對」她驚疑的問向身邊的侍女。

  舜蘭無奈的歎了氣。「是的,就是他。」公主也認出那男人來了。

  「他當時為什麼要騙我?」漆華低聲再問。

  「可能有所圖謀吧!」她亦小聲回話。

  「圖什麼?」

  她看了公主一眼。

  「圖我?」漆華表情卻變得奇特,似喜似嗔。

  舜蘭瞧得出她高興多於憤怒。她這位主子自七年前與這男子見過一面後,至今念念不忘,當時還曾派人私下尋找,甚至破天荒的寫過家書,向遠在西鄴的高庚王子打探,可惜一無所獲。如今事隔多年,公主再見這男人當然難掩驚喜。

  但這絕不是一件好事,身為大宓國的公主,又身負天命重任,沒資格、也不能喜歡上任何人,否則將來痛苦的只有她自己。

  「公主,別忘了您的身份,瞧大王對待這男人警戒的態度,他不會是大王屬意的駙馬人選。」舜蘭意味深長的提醒。

  漆華馬上惱怒的一瞪,嚴厲道:「我的事不用你多管,也不許你向父王、母后多嘴什麼,聽到沒有?」

  「我不會多說什麼的,因為公主應該不會做出什麼讓我去多嘴的事吧?」她刻意的笑問。

  「你——」

  「漆華,來,見過西鄴的王子,歌澤。」

  正要發怒的她聽見父王的叫喚,不得不先按捺下對舜蘭的怒氣,起身走到大宓王身邊。

  歌澤感興趣的審視著她。此姝容貌已完全褪去七年前的稚氣,現在是一個真真切切的絕色美人了。

  目光再移到她身旁的大宓王。菊殷長相普通,而他的王后也不顯得特別出色,兩人卻能生出個出色佳人,還真是「難能可貴」啊!

  「他不叫歌澤,叫吳歌!」漆華脫口而出。

  「你先前就見過他?」菊殷大為訝異。

  「沒錯,而且是在七年前。」她直言不諱,目的只想讓歌澤知道她還記著他。

  歌澤聽了,只是黝黑的眼珠裡多了幾分燦亮,可大宓王登時臉色一變。

  「原來你這小子七年前就有所行動了?」真是個包藏禍心的小子!

  「大王所指的行動是什麼意思?我不懂,我當時只是好奇的想認識名動天下的漆華公主,並沒有其他的想法。」歌澤一臉正派的解釋。

  菊殷臉上憋怒。「當年你還少年,也許沒有,但現在……哼!」他笑得極為陰沉。「不管如何,你不遠千里來到我大宓,說是要歸降,可是本王卻遲遲不見你拿出降書,今日特別安排這場筵席,也將我大宓的鎮國公主請來讓你瞧個夠,這誠意我是先拿出來了,你西鄴可別到頭來耍我一回,不歸降了吧?」

  這小子來了一個多月,什麼事也不幹,也不急著求見漆華,成天就是在京城裡閒晃,他不急,卻急死他這大宓王,於是沉不住氣的先安排了這場筵席,要逼他表態,究竟想怎麼樣?

  歌澤瞥向漆華,展顏一笑,漆華瞬間心跳加速,臉微微泛紅,菊殷見狀,甚是惱怒。女兒該不會對這小子動了春心吧?

  「大王,我西鄴確實是有心要歸附的,只是我的書信上也寫明,西鄴要歸附的是國富民強的泱泱大國,所以這才前來大宓瞭解狀況——」

  「你來此也多時了,瞧夠了我大宓的富裕,如何,該獻上歸降書了吧?」菊殷心急的打斷他的話。

  他微笑的搖搖頭。「大宓有鎮國公主自然是國運昌隆,不過我要確定的是,除了漆華公主之外,大宓還有什麼其他稱霸的條件,足以讓我西鄴心甘情願俯首稱臣的?」

  他目光只往漆華身上擺,深不可測的雙眸很容易教人深陷其中,漆華深深地受到吸引,面色桃紅地也直盯著他雙眼。

  舜蘭瞧見大王臉色難看,趕緊輕輕拉了拉主子的衣袖,小聲道:「公主,大王正等著他親口說降呢!」提醒她該瞧瞧大王的臉色了。

  漆華這才稍稍收起對男人的欣賞,面色微斂的問向歌澤,「王子說的這些可都是借口,其實根本無意歸順我大巫吧?」

  歌澤淺淺一笑,一點都不避諱的說出實話。「試問,如果對方真沒點本事或好處,誰會願意真心歸順他人?」

  「什麼?!那你是擺明耍我了!」菊殷大怒。

  舜蘭也吃了一驚。這人不想活了嗎?竟敢在大王面前這麼說!

  「歌澤王子,你最好說清楚話中的意思,否則你就算是一國王子,既在我國土上,我父王也不會饒你的。」漆華對他極有好感,自然緊張他的安危。

  他目光中頗含深意的瞧了她一眼。「歸順大宓,自然是我的本意,尤其在見到漆華公主後,更是如此。不過我有個條件,就是我必須待在大宓三個月,若這三個月內能取得公主芳心,我立即獻上歸順書。」

  這話一出,她瞬間嫣紅了臉龐。這可是公然示愛啊!

  「哼,歌澤,漆華豈是你可以覬覦的?!」菊殷氣急敗壞地怒道。原來這小子是想走騙婚這途!

  「我並非覬覦,而是真心想與公主親近,如果三個月內無法得到公主的賞識,我便離開,並且自願奉上城池一座,以示對大宓的賠禮,而若公主願意允婚,那我西鄴無條件歸附!」

  「只要娶了我,你當真願意歸附?」漆華馬上欣喜的問。

  「是的。」他說得毫不猶豫。

  菊殷看見女兒芳心已許的模樣,暗自心驚。這小子皮相出色,反應機智,更有股內斂的英華之氣,難怪她會動心。

  但漆華是未來的女帝,豈能隨便嫁人?!歌澤是西鄴太子,怎麼可能入贅大宓為王夫?歌澤明知這樁婚事不可能,卻還這麼說,分明是暗藏城府的想騙婚後,再蠶吞大惑,這小子心機好重!

  「歌澤,我不用嫁女兒也能取得你西鄴!」菊殷撂話。

  「是嗎?我西鄴除了沒有鎮國公主外,國力在眾國之間可是名列前茅,單憑武力,說不定還險勝你們只會經商不懂養兵的大宓。」

  聞言臉色一變。歌澤說的沒錯,西鄴精於練兵,若說以武治園,天下當稱西鄴第一,要與他兵或相見,自己還當真沒把握一定能贏。

  「我今日所開的條件,不過是想瞧瞧是否與公主有緣份,若無緣,我依諾獻上一座城池,這項交易於你大宓並不吃虧,相較之下,我會失去一座城池的風險還比較高。」歌澤續道。

  精明如菊殷,開始盤算起自己的利益,瞥見近臣馬槽朝他也點了頭,他心下這才篤定了些,是啊,這交易他並不吃虧,只要他顧好漆華不被這小子拐走,要賺到西鄴的一座城池輕而易舉。

  「你說三個月為限是吧?」他心底很快有了計較。

  「是。」歌澤點頭。

  「那好,就這麼說定,三個月後我拿你一座城池!」菊殷自信滿滿的道。

  「好啊。」他目光看向艷麗無雙的漆華,見她滿臉緋紅。這三個月後的事變數大得很,大宓王可不要打錯算盤了。

  眼角餘光不由得又落向美艷公主身旁的平凡小雛菊,見她眼神含著警戒,一副深思他在耍什麼詭計的表情,他低低一笑後,故意將目光移過去正視著她,朝她露出個「奸笑」,她一驚,滿臉通紅的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他怎麼看這丫頭怎麼有趣,眼中不自覺地染滿笑意。漆華見狀,以為歌澤是衝著她而笑,一顆心,卡通狂跳,想著接下來兩人將有三個月的時問相處,她竟是非常的期待。

  「公主,您先請歇息,我退下了。」舜蘭一臉端正的退出漆華公主的寢殿,她身後跟著數名端著殘羹剩餚的宮女。

  她的地位顯然高於其他人許多,所以兩手空空的走在前頭。幾個人走過數條長廊後,在經過一處草堆時,她腳步頓了一下,導致後頭的人也跟著頓住,她像是掙扎的又走了幾步,最後乾脆停下,轉過身道——

  「你們先走吧,我還有事未辦,一會我會到御廚房與你們會合的。」她表情看起來正經八百,但聲音倒是很親切。

  「好的……我們會留膳給你,但你可別太晚來……還有,來之前記得先洗個澡啊!」眾人掩嘴吃吃笑了起來,好像知道她打算做什麼去了。

  舜蘭登時困窘地咬了唇。「不會太晚的,我……我會洗過澡再去——你們、你們皮癢了,連我也敢消遣!」她故意板起臉,又踩了踩腳嗔道。

  幾個宮女從公主寢殿出來時,皆還一臉的謹慎惶恐,可這會兒哪還有一分莊重,全圍著她嬉笑不止,甚至還拉了一下她的頭髮戲弄,見她又躁腳,這才大笑的走離,留下她氣惱的鼓著臉龐。

  「真是一群沒大沒小的丫頭!」她嘴裡碎念著,眼睛卻往四周瞄了瞄,直到等遠處的一群太監彎過另一條長廊,她這才火速撩起長裙,開始往草堆裡鑽。

  這片草叢會開出一種白色帶細刺、容易沾粘在身上的花種,轉眼她的衣裳上已沾滿花種刺,可她壓根不在乎,一個勁的在草叢裡壓低著身子,發出呱呱的聲音,四處尋找著什麼。「呱呱……呱呱」

  「呱呱!」不久,像得到回應似的,另一道呱呱聲由某處傳來。

  舜蘭聞聲露出欣喜的神情,趕緊循聲追去,果然在靠近圍牆邊發現它的蹤跡。

  那是一隻鴨子,就見她抱著一隻髒兮兮的鴨子,開心地對著它又呱呱的叫了好幾聲,對著鴨子講話,「很想我嗎?我偷空就來了。」

  可鴨子卻沒怎麼理她,反倒像是嫌被她抱著不舒服,掙扎著要脫身,但她抱得緊,不讓它跑開。

  「想要去哪裡?今天的教育課程都還沒開始呢!這樣好了,先複習昨天教的,去,去把我的簪子刁回來!」她摘下頭上的素色簪子,輕輕往前丟去,然後對鴨子命令道。

  鴨子只是用扁平鴨喙理了理羽毛,兩隻鴨腳根本連動都沒動。

  「呱呱,加油,你聽得懂,也做得到的!加油,去,把簪子刁回來給我!」她由懷中取出一個小飯團,這是公主吃剩的飯,她趁人不注意時偷渡出來的。「你如果完成命令,這美味的飯欄就是你的了。」她誘之以食的說。

  鴨子呱呱叫了幾聲,眼睛盯著她手裡的飯個垂□,對於那替子它連瞧上一眼也沒有。

  舜蘭有點氣餒,但還是好言相哄道:「我不信鴨子不能訓練,喂,你好歹瞧在我由御廚手中救下你,讓你免去死於非命的份上,幫點忙來試試,乖,去將簪子撿回來吧!」

  好說歹說都沒有用,鴨子還是只死盯著她手中的飯團,恐怕連她說的簪子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她索性扮起鴨子,學它的姿態,搖擺著屁股晃到簪子前,伸長脖子作勢用嘴要去刁。「就像這樣,瞧清楚了嗎?瞧清楚了嗎——」

  「瞧清楚了。」驀地,一道緊繃到像是在憋笑的暗啞聲在她身側響起。

  舜蘭一愕,猛然轉首,一見到來人,驚愕過度,一屁股跌在地上。

  歌澤笑睨著她,「地上坐得舒服嗎?」他朝她伸出手,要助她站起來。

  他那戲謔的眼神幾乎讓她小小的臉蛋燒塌了,想必火燒雷峰塔也不過如此。她尷尬的避開他伸來的手,自己慌慌張張的爬起來。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天啊!」突然,她的小屁股被啄了一下,她驚嚇的跳起。

  一回頭,見到是那鴨子正拚命朝她裙子上啄。其要命,這怎麼回事?呱呱得了失心瘋了嗎?居然攻擊她?!

  她一面拉著快教它啄破的裙子,一面狼狙竄逃,可是呱呱不放過她,追得可凶了。

  「救命啊!」她嚇壞了,情急之下竟拉著身邊的人想躲,躲不過乾脆一把跳上人家的背,好避開呱呱的攻擊。

  歌澤教她突來的舉動也驚呆了,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別躲了,它不會放過你的。」

  「為什麼?它平常很溫馴的。」呱呱還是拚命在啄她的裙子,這條可憐的綠色絲裙都被啄破了。她緊緊抱住他的背,屁股努力的再往上挪啊挪,不懂呱呱怎麼突然性情大變?

  「那是在它不餓的情況下,現在的你可是誘人得很。」他笑道。

  「什麼?.」呱呱肚子餓跟啄她有什麼關係?

  「你裙裡可有著襯裙?」

  「嘎?!襯裙?」她沒辦法理解他沒頭沒尾問這話的意思。

  「應該有吧?沒有女孩不穿這玩意的。你——啊——唔……」

  他居然把她由背上拉扯下來,朝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在她意會到他笑容的意義前,她的裙子已教他不由分說地一把扯下,忍不住放聲尖叫,不過聲音隨即被埋在他的五指山裡了。

  「別叫得那麼大聲,你想惹來旁觀者嗎?」他極為「好心」的提醒她。

  舜蘭睜大眼睛眨了眨,終於明白自己的處境,冷靜下來後用力抓下他的手,用力的瞪著他。「你這是做什麼?」她生氣了。

  瞧著她惱怒的神情,不知為何他竟生起一種錯覺,讓人打從內心對她敬畏的錯覺……

  他輕蹙下眉,但也沒想太多。這丫頭從初見時就讓他覺得特別,瞧這會見居然和只鴨子混在一起?他對她實在風興趣極了。

  「我在救你脫離險境啊!」他依舊嘻皮笑臉的回應。

  「救我?」她下半身只剩一條單薄的白色襯裙,不雅到極點,若讓人撞見,她清白全毀。他這是救人嗎?是在殺人吧!

  「你瞧。」歌澤故作無奈的拿起被他扯下的裙子,上頭沾滿了飯粒,那只鴨子纏著那件裙子,搶的就是裙上的飯粒。

  他順手將大部份飯粒拂下,呱呱開心地啄食起掉在地上的食物,也沒再攻擊她了。

  「怎麼會……」她倏然想起剛才乍見他出現時,驚訝得讓手上的飯個落了地,自己跟著跌坐在地,剛好一屁股坐了上去,沾粘滿裙子的飯槽,難怪呱呱莫名其妙對自己攻擊起來。

  「想清楚了吧,我可是在幫你,你別誤會我!」他一臉的無辜。

  她抿著唇,提醒自己這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算如此,你也不該隨意扯下女子的裙子,簡直輕浮透頂,虧你還是一國王子!」她越說越氣怒。

  歌澤的笑容更邪肆了。「有誰規定王子該要怎麼樣?再說,你也沒有一個侍女該有的舉止不是嗎?」他譏笑她教鴨子刁簪子的可笑行為。

  他本來就暗中注意漆華這邊的動靜,欲刻意造成不期而遇的相逢,不意方才自瞧見這丫頭,由漆華寢殿出來後,他一時興起,也沒想太多便一路跟過來,起先見她與宮女打鬧,這倒沒什麼,可是宮女走後,她竟偷偷摸摸鑽進草堆裡,這就引起他莫大的好奇心了。

  尾隨之下,差點沒笑破他的肚皮,這什麼跟什麼,這丫頭竟傻得在教一隻鴨子「技藝」?從沒見過這麼可笑的事,他可是忍了再忍才沒有爆笑出聲。

  舜蘭當然明白自己的行為有多蠢。可是也輪不到他來消遣!

  正要反駁幾句,但又想到自己剛才跳到人家身上去求救那驚惶失措的笨拙樣,她難為情地拍著額頭。真想死!

  「我這個……我只是想試試,看這鴨子聽不聽得懂人話,也許它還挺聰明的,只是大家都覺得它笨罷了……」這是她的真心話,自小,也許是讀了太多亂七八糟的書的緣故,她的想法就與常人不太一般,常有些在別人看來是很異想天開的行為。

  「那你試驗的結果如何?」對於她天真的想法,他還是很想笑。

  「我……」舜蘭臉漲得更紅了。這傢伙明知故問,他一定要讓她這麼丟臉不可嗎?!「你、你真的很可惡!」她氣憤的搶過那條被飯粒米粘弄得髒兮兮又皺巴巴的裙子,沒想到他沒放手,她又用力太過,居然扯破一道大口子!

  「啊,我的裙子……」她瞧了瞧裙子想穿回去,可是破成這德行怎麼穿?她更惱了。

  這下糟了,她可不能只穿襯裙在宮裡晃,若教人瞧見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需要我幫忙嗎?」猜想得到她在困擾什麼,歌澤雙臂環胸,一臉「好心」的問問。

  「幫我?你別害我就不錯了。」她氣呼呼地猛抓額前劉海。

  「若不要我幫忙,那就算了,我走嘍。」他無所謂的轉身作勢要離去。

  「欸欸——」見他真要走,舜蘭急忙將人叫住。

  歌澤抿笑的回頭,「後悔了?」

  「你!」

  「快決定,要不要幫忙?一句話!」他故意笑容一收,表情不耐。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不成體統的模樣,再見遠處似乎又有人影要走過來,她咬咬牙,道:「要,你幫我!」

  「這是什麼?」依言來到舜蘭的寢室,歌澤發噱的注意到桌案上一個淺箱子,裡頭有一坨坨的東西在爬。

  他走近一瞧,見是好幾隻烏龜在裡頭爬行,仔細再瞧,木箱底層鋪了白紙,烏龜腳像是教人抹了墨汁,每移動一步,便在紙上留下痕跡。

  「這是讓烏龜作畫嗎?」他盛起眉的思考著。

  冷不防,他腳邊鑽出一隻白貓,貓的脖子上掛著一包奇怪的東西,他將貓抓抱起來,挑起它脖子上的東西一看。是一隻香囊,味道非常熟悉那丫頭身上也有這味道,而屋子裡隨著貓兒的走動,到處充斥這種香味。

  難道這貓兒是個「活動香囊」?

  他往內走進,見到她的床,床的四周掛著各色布帷,五顏六色的,一點都不像她平日慣做的素綠色裝扮。

  布帳上貼有一張張的小紙盞,上頭寫著好幾種字體,大部份的字他都不認識,有幾種熟悉而已——他看得懂的是他西鄴的文字,還有蘇起國、南寮國等。

  西鄴字體寫的是他們國家民間流傳的趣事,蘇起和南寮則是兩則奇人異事,這笑話他也聽過,只是,那丫頭刻意寫下,還貼在床邊做什麼?至於其他看不懂的文字,也都是各國的趣聞嗎?

  他頗訝異她竟能看得懂這麼多國的文字?

  搖著頭往牆邊看去,她的衣櫃果然在那裡。旁邊還有幾個書櫃,上頭擺滿了書冊,也是各國的文字都有。

  他走過去,隨意抽起一本用蘇起文寫的《百花語》,裡頭詳細記載各種花卉的種類、種植方式,甚至一些雞毛蒜皮只要和該花有關的趣聞都寫得清清楚楚。

  再看到一本用西鄴文寫的《兵略》,他挑了挑眉。這丫頭連這種書都看?

  將書塞回去,他來到那衣櫃前,衣櫃有兩扇櫃門,不假思索的打開其中一扇,卻摔不及防地由裡頭跳出了只綠色毛球,他吃驚的退開,發現——是隻兔子?!這兔子身上的毛居然是綠色的,應該是被人刻意染上的。

  再瞧櫃子裡還有三、四隻兔子,也都被染上不同顏色,瞧起來怪模怪樣,當真可笑至極。

  他終於再也忍不住地捧腹大笑起來。

  這丫頭腦袋裡到底都裝些什麼啊?真是個怪姑娘!

  他伸出手要打開另一扇櫃門,這次就帶了幾分警戒了,不敢馬上打開,就怕會跳出來一條蛇之類的東西。

  當門一開,他鬆了一口氣,總算是衣櫃沒錯,裡頭整整齊齊的迭放著衣服。

  對於自己的緊張,他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難怪她一開始要讓他到她房裡拿衣物時,會露出那麼為難掙扎的神情,她是怕會嚇死他吧?!哈哈!

  的確,若是一般人,大概會被她放在這裡頭莫名其妙的一堆東西嚇得當她是瘋子,但他卻只覺得她有趣,他享受著「發掘」她的樂趣。

  她腦袋裡藏著不同常人的一面,可愛,真是可愛,誰會想到外表如常的侍女,私底下會是這樣搞怪的性子?!

  他挑了一件式樣簡單的長裙,再多打量她的寢室幾眼後,這才總算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打算去「救」她了。來拿件裙子耽擱那麼久,她大概等到要急死了吧?!

  他手上的裙子,上頭還有著和貓兒頸上香囊一樣的氣味,他覺得舒服的多聞了會,這才舉步離開她的房間,往她與鴨子藏身的草叢方向走去。

  「王子。」張白石忽然從廊後閃出。「您怎麼跑到這來?我以為您會在公主寢殿前——」

  歌澤打斷他,「是時機了?」他立即面色一整,所有的笑意盡數收攏。

  點了點頭,「就是現在!」

  他卻瞧了眼自己手上的裙子,表情變得為難。

  張白石這時才瞧見他手上的東西。女人的裙子?!王子手上怎會有女人的衣物?他剛才到底幹什麼去了?

  見到他眼裡的驚疑,歌澤很想笑,可是時候不對,時間也不允許。算了,讓她再等一下,相信處理這事要不了他多少時問的。

  「走吧!」他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

  「可是您手上的東西——」

  「不急,回頭再幫她穿上。」

  「幫她穿上?那現在那女人不就……」光著下半身?不過這話他沒敢問出口,見主子已疾行而去,他不敢稍有延遲,急忙跟上。

  時機稍縱即逝,就算王子「好事」幹了一半,也得忍耐暫且放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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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05: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有刺客!大王殿裡發現刺客!」

  整座大宓王宮裡隨著一聲大吼騷動起來,四處人影晃動,保護王宮的護衛立即團團圍住大王殿,預備捉拿刺客。

  「父王,您可有受傷?」漆華聞訊趕來,見菊殷一臉氣憤的坐在殿上,立即出聲詢問。

  「沒有,來者不是刺客,是賊!偷走我打算賜給新任商臣的商符!」

  「偷走這東西要做什麼?」漆華訝然。商符象徵王家給予的商權,有此符令才能號令在大宓的商人納稅,可這商符要在商臣的手中才有用,一般人拿到此物少了商臣的印信,無法號令商人聽命的。

  「我也覺得奇怪,來人光偷走商符有什麼用?不過,既然對方甘冒風險的偷走這東西,這事鐵定不單純!」他恨聲說道。

  「啊!父王,還說沒受傷,您手臂上有道傷口。」漆華眼尖地瞧見他左手臂上有一道滲血細痕。

  因為傷口不大,他不覺得痛所以沒注意到。他咬牙,「該死!是那賊教我發現時朝我射了一鏢,我以為躲過了,原來還是中了暗算。」

  「大王見到那人的模樣了嗎?」舜蘭也匆匆趕來了。

  菊殷一見到她,先是訝異的皺了眉頭,而後瞪了瞪眼。

  在大巫王宮裡,宮女分為五等,穿著自有規範,舜蘭是一等待女,衣物質料上好,可瞧瞧她這會穿什麼了?上半身是一等侍女服,下半身居然套著最下等侍女的粗製衣物,這實在不倫不類。

  漆華也看到了,卻只是冷哼了聲。反正這種蠢事怪事舜蘭從小到大也不是第一次做,父王和母后因為她身上別人替代不得的「功效」,對她也是多所容忍,自己早就見怪不怪了。

  舜蘭自己也知曉此刻的穿著有多不宜。可是她躲在草叢時,聽見路過的太監交談,說大王殿出事了,連公主都受到驚動的跑來,她這個理應隨身貼侍的侍女不跟在公主身邊可不行,恰巧一個掃廊的下等侍女經過,她不得己只好要那侍女先將裙子脫下讓她換上,待會她還得帶著衣物去救那侍女脫困。

  都怪那傢伙去那麼久,他一定在耍她,根本不會回來了,下次見到那個惡質的傢伙,她絕對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沒有,我沒有見到那兩人的臉,連背影都看不清,對方的身手相當了得。」

  菊殷沒多追究舜蘭的衣物,還回答了她的問題。

  「有兩人啊……會是什麼人偷走大王的商符?目的又是什麼?」她低下頭的思考。

  「父王身邊能人多得是,自會處理這事,你懂什麼?還不閃到一邊去,讓御醫先為父王療傷。」漆華不悅的將她拉至一旁。自己與父王暫時都還想不透的事,憑她一個侍女能想出什麼名堂?!

  她推拉得急,讓舜蘭踉蹌了一下,還險些摔跤。

  「漆華,別這麼粗魯,要是舜蘭受傷怎麼是好,對你可沒半點好處。」菊殷有所微詞的念了一下女兒,她面色登時難看下來。

  「大王,不關公主的事,是我沒站穩才會這樣。」舜蘭見公主臉色不佳,馬上說道。

  「哼!」漆華卻不領情,她從小就是大宓的寶,做任何事不管對錯,她都是對的,唯獨與舜蘭有關的事,她才有機會被父王或母后數落。

  她曾向父王母后抗議過,說堂堂公主比不上一個小宮女重要?然而母后卻說,他們是因為愛屋及烏,會這麼重視舜蘭,還不是因為她這個寶貝女兒的緣故?!就怕舜蘭有一丁點沒必要的損傷,會危及到她的「使用權」。

  「嗯。」菊殷沒再多說,專心讓御醫為他包紮傷口。

  舜蘭因為多嘴害公主被罵,這會兒也不敢抬頭多看,只好識相的站到桌邊去,少讓公主再注意到她為妙。

  這時所有人皆專注的瞧著大宓王的傷勢,低著頭的舜蘭不意瞄到覆著桌案、繡工精美的金色繡巾上,候地,她細眉攏起,伸出手指挑起上頭沾粘的一樣東西。

  白色帶刺的花種……

  她才剛靠過來,這花種不會是從她身上粘上去的,而大王更不可能沾上只有那片草叢才會生出的花種刺在身上,她看了看自己,果然身上還粘著一些,了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還有一個人也去過那片草叢……她眉頭越鎖越緊,會是他嗎?!

  她不安起來,猶豫著該不該告訴大王這件事,應該要說的,這才能讓大王追回失去的東西……可是萬一誤會了,那個賊不是他的話,那他的下場——

  「舜蘭……舜蘭!父王想歇息了,要咱們都退下,我都叫你好幾聲了,你還不走!」漆華惱怒的提高音量。

  她連忙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菊殷看過來的問。

  「我……沒有,我沒有想什麼!」自己居然還否認?!她應該要說的,可是她怎麼沒說出口呢……

  舜蘭有些懊惱。自己這是在庇護某人,而那人先前才剛跟她結下樑子,她想不懂自己幹麼不說?

  「走了!」漆華拉下臉道。

  她不敢囉嗦,垂首跟著主子出了大王殿。

  一到殿外,漆華便轉身狠瞪了一眼她一身不得體的衣服。「瞧你這什麼模樣?我的臉真讓你丟光了!」

  「對不起……」她自己也覺得丟臉極了。

  「告訴我,你剛才做什麼去了?為什麼穿成這樣,還弄得一身……這什麼東西啊?」漆華拾起一個舜蘭身上沾粘的花種刺,表情嫌惡的問。

  「這是花種……」

  「你是到草地上去滾了嗎?我不是告訴過你,別讓自己的身子碰那些髒東西,你為什麼還是這麼做?」她生氣的質問。

  「我……下次不會了。」舜蘭囑疇的說。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還在偷偷搞那些有的沒的嗜好,在鬧出大笑話前,趕快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我收拾掉,不然我有你好看!」漆華明白的警告。

  「是。」她苦著臉應承下來。

  「還有,以後在父王面前少開口,我不想因為你再讓父王責備。」交代完,逕自就走。「你別跟來了,我現在看到你就煩……」

  幾個原先跟著漆華過來,後來等在殿外的宮女,無奈的看了舜蘭一眼,趕緊隨後跟上。

  公主的話聲隨著她的身影越離越遠,舜蘭用力歎口氣,恭送她遠離,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才敢邁步往自己的寢房回去。

  豈知走出大王殿來到遊廊,身子才轉過來就撞到一堵肉牆。

  「原來你的嗜好連漆華公主都曉得,那些東西你應該留不住了吧?!」歌澤在她揉鼻子喊疼前就先笑言道。

  「是你?!」發現自個撞上的傢伙竟是他後,她氣結地推開他。

  「怎麼?在氣我去晚了,沒能讓你及時穿件像樣的裙子,丟臉了?」他嘴邊掛著恣意的笑。

  「你!你還有臉說?!」舜蘭真的氣壞了。這傢伙實在很惡劣,欺負了人還敢當面奚落!

  「唔,你的。」歌澤將手上的裙子丟給她。

  她手忙腳亂的接住。「你不覺得太遲了嗎?我現在可以自己回去穿了。」她恨恨的說。真是後悔極了讓這種人去過她的閨房,見識到她一堆寶貝!可惡!

  他聳了聳肩。「我將東西送來給你了,是你自己等不及跑出來的,我可沒對不起你。」

  她氣呼呼的斥道:「你真不是個東西!」

  「你罵人?」他邊然失笑,完全沒有被污辱的不悅感,反而覺得從她嘴裡聽到罵人的話很有趣。

  舜蘭氣到胸口都快爆了。「你這人——」

  「我這人怎樣?」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欺近她問。

  她大皺眉頭,沒好氣的說:「你一向都這麼不正經嗎?」

  「嗯?」

  「公主喜歡的是那個穩重的年輕商人,如果她知道你的其實面貌是這麼輕浮,她不會看上你的!」她正色道。

  歌澤嘴角笑得冷凝。「你可以去告訴她我的真面目啊,我不介意的。」

  「你不在乎公主對你的觀感嗎?」舜蘭訝異的問。他不是才在大王面前向公主示愛,怎可能願意讓公主知道他的惡行?

  他越笑越冷。「在乎,當然在乎,當前贏得公主的芳心是我最在乎的事。」

  「那你為什麼——」

  他聳了聳肩,「因為漆華公主對你好像不怎麼滿意,你絲毫不討她的歡心,所以你說的話,她可能也不怎麼放在心上吧!」

  她難堪的張了張嘴,好一會才又道:「你怎麼知道公主對我的態度是這樣?」

  「我說的沒錯吧?!」歌澤笑了笑,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提問:「不如你告訴我,為什麼漆華對你好像特別隱忍,而你在宮裡的地位也不低,甚至連大宓王對你都有幾分客氣。你到底是什麼身份?」這是他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總覺得大宓王及王后對待她和氣得過份,像是怕惹到她有什麼不快似的。

  「我是公主身旁的侍女啊,哪有什麼特別的身份……」大王他們對她客氣,這當然是有原因的,也是大宓王宮裡一個最大的秘密,為避免麻煩風險,她被特別囑咐過,這種事千萬別向人亂說,尤其是像歌澤這樣一個外人。

  「是嗎?」他冷眼腕著她。

  「當然!」她反瞪他一眼,可惜這眼神一點殺傷力也沒有,這男人根本沒在怕的。

  歌澤卻只是盯著她看了好半晌,這才又勾起嘴角笑意說道:「你的事不急,慢慢的我該知道的就會知道,況且今天我也發掘你不少秘密了。怎麼樣,你房裡那些寶貝被命令得處理掉,要我幫忙嗎?」他自告奮勇的問她,連他都不知自己原來是……這麼熱心的一個人呢。

  「幫忙?」舜蘭驚恐的看著他。「不敢。」這人心眼壞透了,難保不會假借幫忙之名,又來害她。

  他也不以為件,「我是誠心要出點力的,你不願意就算了。」

  「哼。」她繞過他,逕自想走,可驀然間又像想起什麼,轉過身來看著他,在他身上不住打量。

  「怎麼?想拜託我幫忙了嗎?」他戲譚道。

  舜蘭眼神定在他衣物上面一個花種刺上,拾起後伸到他眼前,嚴肅的問:「是你對不對?」

  歌澤眼一瞇,面色轉沉。「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瞬間摟住她的手腕,語氣也變得陰鷺。「你向大巫王說了?」

  她用力掙脫他的箍制。「沒有,我才沒說!」

  凝眉注視著掙脫他後,她拚命揉著發紅手腕的模樣。「為什麼不說?」這可是一個能讓大宓王將他拿下的罪名,她為什麼放過他?

  「我……我不確定的事,當然不敢向大王隨便亂說。」舜蘭垂下頭,一神色間頗有些懊惱。

  歌澤鬆了口氣,「你剛才質問我的口氣,可不像是不確定才說出的話。總之,你沒說我便欠你一個人情。」他眼帶審視的望著依舊神情氣惱的她。

  「我不用你欠我人情,我只要知道你偷走商符想做什麼?」她追問道。他如果打算做出會危害大宓的事,她絕對不能姑息。

  「放心,我只是借來看看,過兩天就會還回去的。」

  她撇了撇嘴,根本不信。「若只是看看,需要這麼大費周章的去偷,還傷了大王?然後還說會還回去,你的話我能信嗎?!」她雖天真但不傻,這傢伙休想騙她!「是真的。」

  「不行,我要回去跟大王說去!」她已後悔沒有揪出他了,氣急敗壞的想趕回大王殿去告密。

  「我說的是真的,不然我將東西交給你,讓你放回去。」他拉住她,從懷中掏出一顆拳頭大的商符,塞進她手中。

  舜蘭一楞,直瞪著手中的東西。

  「我說過只是瞧瞧,現在瞧過了,可以還回去了,既然你不信,我就將東西直接交給你,這總成了吧?」歌澤的口氣好像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懷疑地睨著他,這人當真只是想看看商符就幹出這種事?他的膽子到底是什麼做的,怎能如此膽大妄為?

  「東西交給你了,你可以別再追究這件事嗎?」他表情一換,變得一臉懇求的表情。

  她緊緊握著商符,覺得這男人實在是讓人猜不透。

  慘了,她偏偏就最喜歡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而對「奇怪」的人產生興趣,他好像是第一個……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肯幫這個忙了——對了,我見到有個侍女穿著單薄的襯裙在草叢那邊,她是在等你吧?你不快去救她嗎?」他轉了話題,笑著問道。她忽然瞪大了眼,這才想起這事,低呼一聲後,拔腿趕快解救對方去。

  望著舜蘭十萬火急的飛奔背影,他嘴角不由得揚高。

  「王子,您該殺她滅口,這才是最萬全的做法。」張白石從廊柱後現身提醒。

  歌澤的笑容逐漸消逝。「原則上應該是這樣做沒錯。」

  「那您怎麼還將商符交給她?」

  「因為原則之外的是,我並不想要她死。」

  「王子,您……」

  「反正那商符也要再放回去的,就由她代勞也無妨,不是嗎?」他的笑容又回到臉上,只是卻顯得陰沉了。

  管弦金石聲響徹整個公主寢殿。

  漆華一襲朱雀錦袍,襯托得她高貴典雅,尤其她一雙碧水雙瞳,悠悠蕩蕩地只往一個人身上飄,那被媚眼包圍的男人當真是這世上最為幸運的人了。

  歌澤笑如春風的直望著坐在對面,美絕人寰的女人。

  「王子,看來您不必花什麼力氣,您美男子的形象就已擄獲美人了。」一旁的張白石瞧著公主的反應,甚為得意的低聲說。

  外界聽說漆華公主高不可攀,驕傲得無人能入她的眼,可如今他家王子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易得手芳心,王子的魅力果然無人可擋。

  瞧著王子一臉含笑,連眼底都帶笑,可見對美艷無雙的公主也不是完全的無動於衷,畢竟美人人人愛,更何況這還是一位能讓男人得到天下的大美人!

  這樁姻緣若能成,兩人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世間最完美的組合!

  眼看三個月後王子娶回公主有望,張白石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按捺不了,接下來他想起一事,打算問問主子,要送給公主的禮物是否該是時候取來了,卻瞥見主子帶笑的眼眸視線所落下的方向好像不太對,笑顏對著的似乎不是公主……而是,公主身旁無聊呆坐的侍女?!

  他霎時一驚。王子的目標搞錯了吧甘

  「王子,這禮物——」他趕緊出聲,拉回主子的注意力,藉此提醒他,正主兒是前方的大美人,不是不起眼的跟班。他真的不明白,那丫頭到底有什麼能耐能讓王子分神的?

  「去將東西拿來。」歌澤收回目光,對著他頷首道。

  張白石遂起身走到門外,要人抬進一座大鏡子。

  這鏡子一抬進來,漆華立即眼睛一亮。「這鏡子竟有我的人這麼大?!」她大為驚歎,這可不是一般工匠做得出來的。

  「不只尺寸大,這一鏡子還能將人照得這麼清楚——這、這不是銅鏡?!」見到有稀奇古怪的寶貝,舜蘭根本止不住好奇的一馬當先地衝上前,驚訝的摸著鏡面,心想著這到底是什麼做的。

  見她冒冒失失地衝出去,漆華非常惱怒,也站起身走到鏡子前,但不想在歌澤面前自毀身份的罵人,僅是輕掃了她一眼。

  舜蘭吃這一瞪,立即明白自己又忘形了,連忙退回位子,只是那股好奇心壓根壓抑不了,不住往鏡子那邊張望。

  見狀,歌澤不禁暗笑。就知道當她看見這樣東西時會如何的驚訝,他早發現,這丫頭面對自己感興趣的人事物,常會展現出一種不知該說是莽撞或是大無畏的精神,非追根究底的問個清楚不可。

  他遂也起身,走到鏡前。

  漆華瞧著鏡子裡並肩而立的兩人,如此的光華奪目。這男人是她所認識的男人中,唯一站在她身旁而不失色的,他自有一股氣勢,能壓過她未來女帝的氣焰。這樣的男人教她如何不動心呢?

  「這鏡子是怎麼回事呢?」她細聲的問。

  「這鏡子是我要西鄴的工匠特意為公主制的,而這也確實不是一般的銅鏡,而是鍍了銀的鏡子。」

  「鍍銀?!那要如何做?」漆華還沒有接話,坐在位子上的舜蘭又忍不住搶先開口了,這一出聲又惹主子不高興,她不免暗叫聲糟,趕緊縮回脖子,不敢再插嘴問東問西。

  歌澤對她的反應很難忍住不笑,嘴角勾起淡淡笑痕。「這可是門高深秘技,除了我西鄴的工匠,這秘技是不傳人的。」

  聽到不傳人,舜蘭整張臉失望的垮下。

  「不過,說是不傳人,如果是公主開口問,我還是願意讓工匠傳授的。」他又笑說。

  這樣的討好之言,當然讓漆華眉開眼笑。「我沒興趣為難你的,這是你西鄴工匠所發明的,我如何能奪人之功,王子的心意我放在心裡就可以了。」她得體的說道,讓他既能博得面子又毋需失裡子的將本國秘技送出。

  歌澤對她圓滑的應對,滿意的點了點頭。

  舜蘭打量著這對璧人,見公主雙眸閃著媚光,顯然非常喜歡身側所站著的人,而歌澤望著她的神情,也是那麼的富有深意。

  兩人若能結連理,兩國合為一國,成了園中最強,那麼將會有許多小國攝於兩圓合併之威,自動依附過來,不動武力就能實現尚玉元師當年所預言的,公主一統天下,成為天下共主。

  只是,就她所知,大王似乎很不信任歌澤,對他的歸降之言藏著疑惑,但若是能確定歌澤是真心喜歡公主的,大王應該就不會這麼排斥他了吧叮

  不過,要如何確定他的真心,且對大宓沒有併吞的野心呢?

  想起自個不久前找到機會偷放回大王殿裡的商符。這傢伙做事總讓人摸不著頭腦,要確定他的真心?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瞧著他正細心結起公主的一撮髮絲,對鏡子裡的公主深情俊笑,他若真的對公主有心,不管天下形勢會變得如何,至少公主很幸福……

  她腦袋瓜裡這樣想著,然而在又見他撫向公主嬌艷的臉龐時,自己心中卻突然一窒,一股煩悶感湧上。她煩躁的乾脆轉過頭去,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雖然什麼都看不清楚,但也比看鏡子前的那對儷人卿卿我我要有意思多了。

  「你、你帶我來、來這裡……這是哪裡啦?」舜蘭腳抖手抖的,連舌頭都發抖了。

  稍早之前,歌澤離開公主寢殿後,公主心情大好,難得早早要她們全跪安休息去,她才走出寢殿,歌澤這傢伙突然出現,還將她挾持躍上一處高地,她嚇得緊閉上眼,好不容易終於感覺踩到「地」,勇敢的睜眼,只是這一瞧,立即又趕緊把眼閉得緊緊的。

  天啊,這是哪裡?好像不是地面上啊!應該是某處的屋頂吧……

  「別怕,這裡是大王殿的屋頂上,位置雖高,可站在這裡卻是安全得很。你睜眼瞧瞧,風景漂亮極了。」他哄著她說。

  原來是大王殿的屋頂上頭,若無輕功是沒法上得來的,可他輕而易舉的托著她的腰,幾個瞪躍就到了,看來他武功不錯。

  舜蘭忍著懼意,不讓雙腿丟臉的軟下,再度睜眼,刻意不去看屋蒼下的高度,映入眼簾的是遍及整座王宮的燈海夜景,著實美麗壯觀。

  「啊!真是美!」她瞧得目瞪口呆。

  「美吧?就知道你雖生長在這宮裡,可一定沒見過這景致。」

  「你才來沒多久,怎麼就發現這裡了?」她訝然的轉頭看他,疑惑不已。

  「那是因為我先前瞧著你一直在看外頭的夜色,才想帶你過來看看。你很喜歡看夜景嗎?」

  「這……」舜蘭的臉微微蝶紅起來。她怎麼能告訴他,她才對夜景沒興趣咧,只是不想看他對公主獻慇勤,才情願對著窗外發呆的。「你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我喜不喜歡看夜景跟你發現這裡是兩回事吧!」

  「我跟你一樣都愛看夜色,才留心注意到這裡的。」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她卻睨著他,不以為然的嘀咕道:「是嗎?你該不是因為要觀察我大宓王宮的地形,才找到這上頭來的吧?」由此居高臨下,可以盡觀王宮的每個角落。

  歌澤低笑的望著她,「雖然我希望你笨一點,可是你還挺有腦子的。沒錯,我上這兒來是為了觀察地形,不過這也無可厚非,要知道有多少國的密探想知道大巫王宮內的事,但他們大都進不了宮門,而我既然有幸來了,怎能不把握良機多看看呢?」他說得理說當然。

  她訝異他竟能說得這麼坦白。事實上,他所言不假,他們這宮內長久以來都有不少各國密探想盡辦法要來窺探,眾人的目標自然只有一個——漆華公主,甚至有不少人打著闖入宮內擄走公主的意圖……咦,難道他也想三個月後如果得不到人,就這麼做?

  「喂,我問你,你是真心的嗎?」她突如其來的問。

  「什麼事是真心的?」他與她一起站在這屋頂之上,看盡繁華夜色,感覺竟比和擁有權力與美貌的漆華同站在鏡前,更加有趣多了。

  「對公主的心,你是真心的嗎?」她沉下聲再問一遍。

  歌澤一怔。「原來你問這個,當然是真心的。」他不假思素的回道。這丫頭難道是怕他傷了她家公主的心?

  聽到這話,舜蘭的心莫名其妙的擰縮了一下,跟先前在公主寢殿看他倆並肩照鏡的感覺很像,這股情緒也不知道在複雜什麼,異常雜亂。

  「你要怎麼證明?」她勉強再問。

  「由我的野心就能知道我的真心。」他冷笑的說。

  「野心?」

  「是的,我對天下有一種無法割捨的野心。」

  「你也想征服天下,成為天下共主?!可是,這天下已被預言是——」

  「是漆華的,所以我必須擁有她。為了天下,我會對她付出真心。」他表情澳然,語氣卻很堅定。

  這就是他的真心?!舜蘭聽了,心忍不住沉了沉。「不對,你的真心給了天下,並不是給公主的!」她反駁道。

  歌澤微微一笑。「那沒什麼不同的,在男人眼中,天下就包含了一切,這當中當然涵蓋了女人。」

  她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天下是天下,愛情是愛情,你可以擁有天下,但不見得能夠擁有心愛的女人,愛情與天下不一定能同時兼有。」

  他眉峰緊湊。「我知道你不認向我的想法,但我確實是真心想娶漆華為妻,這件事我從七歲那年就已決定了。」

  「什麼?那年公主才要出生吧?」她知道他的年齡,迅速一算後訝然不已。

  「是啊,這就是我的真心,執著的真心,所以漆華是我的,除了我以外,我不會讓給別人。」他眼中有著執著及無與倫比的決心。

  她瞧著他借人的面容,心裡又起了陣陣那種詭異的抽痛感。「你真的想將天下與美人都同時弄到手?」

  「是的,這是我畢生的願望。」

  「即使有一天,你發現自己真的愛上某人,你也不會後悔為了天下必須割捨掉她?」

  「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可以在我得到天下之前阻礙我!」他說得斬釘截鐵。

  舜蘭沉下面容,「可是,我也不容許你傷害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包括了我的主子。」

  夜空下,他目光泛冷,她清楚看見他在聽了她的話之後,眼底那不顧一切的狠絕,不禁心驚不已。

  「相信我,我很喜歡你,如果能夠,我不會想傷害你的,但先決條件是——如果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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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05: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舜蘭躺在床上瞧了瞧貼在床慢上的幾張小紙筆,臉上掛著笑地打了個呵欠,終於覺得困了,她吹熄床邊的蠟燭,就快入睡時,迷迷糊糊間,聽見外頭傳來吵雜的聲響。

  「快!四處搜,那人跑不遠的,一定就在附近。」有人粗著嗓子喝道。

  她微訝一醒,瞌睡蟲被驚跑了。原來宮裡闖了人來。「會是誰闖進宮呢?該不會又是——」

  「是我,他們搜的是我!」

  驀地發現自個身側躺了個人,她卻毫無所覺,不禁大驚失色,張嘴就想喊。

  「別出聲!」歌澤噓聲。

  她的嘴及時被摀住了。黑暗中,她瞪大眼,雖然出不了聲求救,但四肢還是掙扎的想要爬下床。開玩笑,身旁躺一個男人,這要傳出去,她就名節全毀,身敗名裂了。

  曉得她的慌張,但外頭搜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是逼不得已才會往她床上跳的。「對不住,我只是暫時借你的地方躲一下,不會傷害你的,請你別出聲。」

  他聲音裡的懇求打動了她,她心軟了,猶豫了一下後點了點頭,他這才慢慢移開摀住她嘴的手。

  「再搜!絕不能讓他跑掉!」外頭搜索的聲音更近了。

  「這是怎麼回事?」兩人平躺在床上,她青著臉間。

  他坦誠不諱的道:「我夜探漆華的寢殿。」

  「什——」她才剛高起的聲音,立即又消失在他的大掌裡。

  「小聲點。」他再次提醒。

  她巴掌大的臉蛋憋成紫色,不只快窒息,這會兒還發現他人壓到她身上來。這還得了,自己都快失身了,只得趕緊點頭,要他鬆手退開。

  歌澤沒有立即拿開手,但手勁鬆了不少,至少她能自然呼吸了,當然他也注意到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她的身材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沒想到壓在身下卻聽到柔軟無比,舒服得讓他還真不想退開了。

  「很抱歉這麼對你,但我住的客殿離這裡有一段距離,逃回去太危險了,只好就近過來。況且我們倆也算相熟,你的房間我更是不陌生,怎麼想都適合暫時過來一避。」

  這番話怎麼聽怎麼都覺得很欠揍!

  舜蘭不滿地張口咬了他的手掌,他卻連眉也沒皺,笑嘻嘻的鬆開了手,連身子也退開了。

  「你先前才去大王殿偷商符,這會兒又在半夜裡潛進公主寢殿,你到底想做什麼?」她滿臉通紅的拉緊自己單薄的衣裳。這傢伙真是膽大包天!

  「是漆華約我過去的,但是我人一到,不巧王后也過去。這深夜裡我出現在公主寢殿裡,必定會引起不利漆華的流昔日,我才趕緊閃人,誰知還是教侍衛發現。」他無奈的說。

  「公主怎麼會在深夜找你?你胡說!」她不信他的說詞。

  「是真的,她道有話對我說——」

  「舜蘭姑娘,你睡著了嗎?我們是公主寢殿的侍衛,請問你可有見到或聽到任何異動?」門外響起幾下敲門聲,隨即有人客氣的出聲詢問。

  歌澤雙眸綻冷的望著她,任憑她的決定了。

  舜蘭咬了咬唇,此時己適應黑暗,隱隱約約中還能見到他的臉。要把他供出去嗎?不!她實在做不到,真是欠他的了!

  「沒有,還沒睡,我沒聽到任何異樣。」雖然心跳極快,但她嗓音還算持穩。

  「那打擾了。走!咱們再到別處搜去。」喧嘩聲漸小,侍衛走遠了。

  難得說謊,她忍不住呼出一口長氣,一側過臉才發現他鳳眸微彎,薄唇揚宙間,笑得她內心很不平靜。

  「你別誤會,我只是想先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該把你供出去的時候我不會手軟的。」她像是解釋給他聽,也像是在強調給自己聽。

  他俊臉上依舊漾著笑意。「我沒騙你,漆華真約我過去。」

  她撇了撇嘴。「我憑什麼相信你?拿出證據來。」

  這時月光透進窗子,微光中,歌澤瞧見她紅潤的朱唇抿著,平凡中帶點可愛的面容泛著疑心,他心笙搖動,竟覺得她好美。

  她不漂亮的,與漆華比起來,她稱不上美,但從自己進到這大宓王宮見到她第一眼後,他就不由自主地一直受她吸引。

  「喂,你還沒回答我呢。」舜蘭沒有察覺到他半瞇起眼的驚艷目光,伸手拉起他,順道撐起身子坐起。

  「我想漆華是想色誘我,安排我今晚上她的床。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嘻皮笑臉的反問。

  「你給我正經點!公主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她聞言忍不住氣結。

  「我想一定是這樣,可誰知道計畫趕不上變化,我上不成她的床,卻躺上了你的。」不管她臉色已變,他故意又說。

  轟!她腦袋炸開了。「你、你、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哪有躺我的床?!」

  「沒有嗎?」歌澤勾魅著一雙眼,語氣拉長,薄唇淺淺揚起,愉悅地望向她。

  舜蘭雙腮爆紅。這會兒兩人不就坐在床上嗎?她身上只著件單薄綱衣,簡直可說是暴露了。

  「這個……我們又沒怎樣!」她尷尬無力的說。

  「也不能說沒怎樣,唔,我剛才抱了你。」

  「哪有?」她驚呼。

  他還一臉回味無窮的表情,「你身子很軟、很香。」

  「你住口啦!」

  「可能是因為你的衣裳過於單薄吧,所以肉肉的身材藏不住——」

  咚!他被人一腳踹下床了!

  這是他自找的,活該,他沒生氣,笑嘻嘻地自己由地上爬起。

  「滾!」舜蘭氣急敗壞的說。

  他賊笑了一下。「怎麼,不再問我夜探公主寢殿的事了?」

  「你要說早說了,不會說些渾話來刺激人!」她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道。

  「漆華找我過去,八成也是想問跟你同樣問過我的問題,我的真心。」頓了一下,他忽地冷沉了聲音道。

  她胸口一顫,「你會回答她一樣的答案嗎?」

  歌澤揚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當然。」

  「你那所謂的「真心』,不會是公主想要的,是女人都不會接受的。」她胸裡出現比起先前更難言的糾結,纏得她莫名的揪心。

  「我知道,所以我只說真心不說天下。」

  「你……算了,你心意已定,我說什麼都沒用,反正你與公主的事也不是我一個小侍女干涉得了的,你可以走了——欸!你做什麼?」

  她本想趕人,卻見他下床後逕自點了燭火,寢房瞬間變亮,那她「單薄暴露」的衣服不就見光死?!她趕緊縮進被子裡去,將自己遮個密不透風。

  一室明亮後,歌澤第一眼就瞧見牆上掛著的「畫」。這不是那日他見到墊在方盒裡,任烏龜漫爬的圖紙嗎?

  「你怎麼還不走?」舜蘭寒毛直豎的問。他該不會起了什麼歹念吧?!

  「既然來到了你這裡,我想順便解惑一下。你房裡的——這些兔子是怎麼回事啊?」他走過去拉開她的衣櫃,手指向櫃子裡藏著的彩色兔子問。

  提到自己的「實驗」,她忍不住得意了。「那個啊,是我發現一種花,可以提煉出染料,我於是先染在兔子身上,看能持續多久不褪色,如果效果不錯,染在人的毛髮上應該也很特別。」原來他也好奇這個啊!

  歌澤眼角抽搐了一下。光見到這些兔子身上的顏色,綠、紫、金……如果人的頭上被染成這樣,那能看嗎?

  他只能說,這丫頭的想法真是異於常人。

  「還有,你床上貼了許多小紙盞,這些文字你都看得懂?」他走回來,隨手撕下床帳上一張的小紙簣,不知是哪國的文字。

  「看得懂啊,我從小就喜歡研究各國文字意義,尤其喜歡讀各國的笑話集,也收集很多笑話貼在床邊,每天晚上睡前看看笑話,笑一笑,放輕鬆,開心入睡。」

  她解釋道。

  「看不出你對語文這麼有學習的天份。」對她越瞭解,就越覺得她與一般女人真的很不一樣。

  「還好啦,反正你也知道,公主以後是要當女帝的,既是如此,對各國的文字文化一定要有所瞭解,我們大王聘請了許多先生來教導公主,我跟在旁邊也就聽懂了。」不過公主對這些完全沒興趣就是了,反倒要她多學點,將來好為她這個主子分憂解勞。

  歌澤點點頭,又問:「那貓兒身上的——」

  「王子。」門外驀地傳來張白石極壓抑的呼喚聲。

  「這傢伙見我進你房裡,自己去引開侍衛,這會兒找來了。很可惜,其他的問題我下回再問吧!」他走到床前道,見她還縮在棉被裡,一臉的防備,他不免覺得好笑。

  望著她又濃又直的長髮毫無束縛的披洩在枕頭上,襯得她的瓜子臉更顯白皙,他情不自禁地拉了拉她的長髮。

  「你的眉毛比一般女人還要粗濃些,卻因此英氣許多,幸好鼻子和嘴巴長得不錯,還是很有女人味的。」

  舜蘭瞬間火紅了小臉,心頭也是一片辣辣的。女人味?他說她有女人味?她那張「幸好」長得不錯的嘴,倏然張大。他這是調戲她嗎?

  她臉上傻傻地浮出一朵笑花,心裡小鹿跟著亂撞成一團,連他什麼時候走的,都沒發覺……

  「王子,咱西鄴那頭傳來消息,南方的國土正鬧蝗災,大王派去瞭解狀況的人遲遲末回報確切災情,而蟲害將蔓延全國、不久國內將無一粒米可食的消息卻已在四處流傳,造成子民人心惶惶,大王對此也束手無葉,您說這怎麼辦才好?」張白石憂心仲仲地報告著剛收到的消息。

  歌澤沉吟一會後問:「父玉派誰去勘災?」

  「是懷果大人。」

  「懷果……」他冷笑一記。「父王這不是雨中挑稻草,越挑越重!」

  「王子是說懷果有問題?」張白石心驚問道。

  「當然有問題。去年他在父王壽宴上時,大說南寮如何如何的好,農業如何如何的強,要父王招聘南寮的能人成為我西鄴的『農師』,父王當時回絕了他,說是我西鄴務農並不差,不需要外人來教導西鄴的農政問題。」

  「莫非是懷果拿了南寮的好處?」王子心細如髮,原來早看出端倪。

  「我國農政確實不差,這並非是父王自以為是,而那懷果一心媚外,這意圖很明顯,他是暗藏城府,故意遲報災情,甚至加大災情的嚴重,造成全國上下恐慌,而這好處便是,南寮的農作以及除蟲藥劑可以侵入我國,懷果將可由南寮手上大賺一筆。」他很快推敲出前因後果來。

  「想不到懷果竟是這種人,他簡直是賣國賊!」想通後,張白石心驚肉跳的大罵。

  「所以我說父王選他擔任勘災大臣是個大錯!」

  「那該如何是好?」張白石急問。

  「我會去書給父王,建議父王再另選人馬去勘災,就地協助控制災情,且要人散佈蟲害已經受到控制的消息出去,先平息百姓恐慌再說。至於懷果,雖然是小人一個,但目前還無證據顯示他通敵,待日後再說。」

  「是。」他對王子的處置毫無異議。

  舜蘭站在窗外,不是有意偷聽他們談論西鄴國政的,就是湊巧聽見了,她怔然而立。這男人實在是一個文才武略的治國高手,如果天下由他統治,當能做到國泰民安、天下富裕的地步吧……

  「舜蘭姑娘,你何時來的?」張白石剛好抬起頭,順勢看到她,有些意外。

  尷尬的笑道:「我剛來,見你們在談事情,不好打擾,正想待會再來傳報。」

  她說完後轉頭要先離去。

  「等等!你要傳報什麼?」歌澤喚住她,和善的表情像是很高興見到她。

  「呃……公主邀約你午後賞楓林。」再轉過身來進門去稟報,一見他忍不住就想起昨晚兩人「同床」的事,還有他走時說的話,瞬間,她的臉龐好像又燒熱起來了。

  討厭,已經燒了一個晚上了,再燒下去,她臉皮都要燒成重傷了。

  「好,請轉告公主,我會赴約。」他含笑點首。

  「嗯,那我不打擾你們談話,先走了。」舜蘭因為難為情,頭低下後就沒再抬起,這回得到答覆後,更是急著想走。

  「你喉嚨怎麼了?」歌澤瞧她的臉好像很紅,聲音又有點啞啞的,遂又叫住她再問。

  「呃,你也聽出我聲音怪怪的嗎?早上起床時就覺得喉嚨有點癢,不過不礙事的,應該一會兒就會好。」怕他瞧出端倪,她故意再咳了幾聲,抬著紅臉解釋道。

  不過她的喉嚨不舒服倒是真的。

  皺了皺眉。「這是染到風寒的徵兆,你多穿些衣物吧,別讓症狀變嚴重了。」

  他關心的提醒,並要張白石取來自己的披風,走到她面前。「先罩著這披風吧,回去後記得穿得比平常再厚實些。」他細心交代。

  披著他的衣物,她的心暖暖地。「謝謝王子,回頭我會將披風洗乾淨後再送還給你。」

  歌澤額首笑道:「去吧。」白送她離開。

  張白石瞧著主子關切之情溢滿雙眸,想他可從沒用過這種眼神瞧過其他女人。

  不會吧……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這不可能吧?

  王子一向心志堅定,這丫頭應該只是插曲,不會有變卦發生的……這分寸王子應該可以拿捏好,不用他擔心的……

  夜深人靜時分,舜蘭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御池裡。她始終沒注意到,自個身後還跟著個悄靜無聲的男人。

  池水不深,只及人膝,她埋頭苦幹的在池裡東撈西撈,到底在做什麼?

  這讓在池邊觀看許久、也研究半晌的歌澤理不出頭緒來。

  因為無法理解,他乾脆找塊大石坐下來,等著看她會搞出什麼名堂來?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池裡的人兒這才滿頭大汗的直起身,喘噓噓的,看來似乎有點氣餒,但幾個深呼吸後,又打算重新彎下腰「幹活」。

  見她又開始在水裡瞎摸,歌澤耐性用盡,等得不耐煩了。「喂,這池裡有什麼寶貝,你到底在摸什麼?」

  他聲音一響起,舜蘭沒想到有人在,嚇得一屁股坐進池裡,不僅弄濕了衣服,也濺濕岸上他的衣擺。

  見她落水,水雖極淺,但他還是懊惱緊張不己,不顧會弄髒自己,趕緊跳下水池去將人持起。

  「你還好吧?」他直接將她持上岸。

  「我……我沒事,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結結巴巴的問。這男人怎麼老是神出鬼沒的?突然就現身嚇人!

  歌澤沒說一聲就逕自動手脫掉她濕答答的鞋子,她抗拒了一下,卻在他冷揚廳的怒容下給嚇得停住所有動作,任由他將自個的鞋襪脫了,露出一雙白嫩小足。

  「脫了濕鞋才不容易著涼,還有,我是跟蹤你過來的。」他脫完她的後,開始脫自己的濕鞋。

  「你跟蹤我?」她縮了縮腳。雖然他是為她好,理由充份堂皇,可是她還是不習慣在男人面前露足,腳可是女人很私密的一部份,不方便任人觀賞的。

  「嗯,我想去看你喉嚨可還啞著,去找你時,你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我想看看你究竟在搞什麼鬼,這才沒喚你,一路跟著你來到了這裡。告訴我,這三更半夜的,你摸黑到池裡究竟想做什麼?.」

  「我……」舜蘭霎時報紅了臉。

  「有難言之隱?」他不悅的瞅向她。「我想我們之問不必有什麼秘密的,畢竟你的事我大約都知道,不會拆你的台的。」她有事不告訴他,這讓他心裡沒來由的感到不痛快。

  她瞪了他一眼。「是啊,你大概是知道我最多秘密的人了。」

  這句話他聽起來倒覺得很動聽,笑道:「那還不快說!」

  「喏,我找的就這個。」她將手攤開,給他看掌心裡的東西。

  「這是貝類?」歌澤訝異的取過那東西,細看了看,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不只是貝類,裡頭會生出珍珠來!」她驕傲的說。

  他懂了。「我是聽說過珍珠是由貝類裡取出的,你在池裡摸了半天,就是為了這個?」

  「沒錯,我在這御池裡想養出珍珠來,這會兒是來瞧瞧它們生長的狀況。白天人多,我這樣下水極不妥當。」公主看到又是一頓好罵。

  「你在這裡養珍珠?」他略微吃驚的挑高眉。

  「嗯嗯,很有趣對吧?我想試試看能不能成功。」

  「那結果呢?成功了嗎?」

  被他這一問,她又重重地垂下腦袋來。「養了一、兩年了,目前還沒有結果,也不知問題是出在哪裡?」小臉都垮了。

  歌澤忍不住發噱。所以方纔她才會持不時出現失望的神情……這丫頭連珍珠都想自己養,還真是異想天開!

  她真是全身洋溢一種吸引人的趣味,滿腹令人不乏味的創意,聰明卻不機靈,平凡可又不平庸,她是一個矛盾的組合,越認識她,越覺得她的與眾不同。

  「別光說這件事了,說說你西鄴吧,我沒機會離開大宓,實在很好奇大宓以外的國家,到底是怎樣的風土人情?」她仰著頭,一臉期待他能說出一些西鄴的趣事給她聽。

  「你好奇心真重!」他輕敲了一下她的頭。

  她根本不痛,卻故意發怒的裝出觀牙咧嘴的樣子。

  他拍開她作勢伸來的手,拉她往自己身邊坐好,徐徐說了起來。「西鄴農政非常發達,富裕的程度不下於大宓。」

  「這些我知道,我想聽一些特別的,比如,西鄴美嗎?」她興致盎然的問。

  「美,是我認為所有國家中最美的一國。西鄴不僅四季分明,還有一種只有西都的土壤才種得出的特有植物,叫鳳冠花,一年四季都會聞出紫色的花朵,清麗無比,聞起來非常芬芳。在我們西鄴,每家姑娘出嫁都要配戴這花在身上,象徵會一生幸福。」

  「這花真會帶給人幸福嗎?」舜蘭興奮的問。啊,對了對了,那本《百花語》好像有提過這件事,果然是真的,書上沒騙人!

  「應該會吧,不然為什麼西鄴的女人都愛戴著它呢?」

  「嗯嗯,希望有一天,我也有機會戴上它。」她嚮往的說。

  歌澤瞧著她散發光彩的臉龐,內心竟隱隱起了莫名的激動。「放心,你會有機會到西鄴來的,到時候我天天要人送上鳳冠花給你。」他非常期待見到她戴上鳳冠花的模樣。

  「真的嗎?唉,可惜,我是不可能離開大宓的。」興奮的光彩黯淡了下來。

  「為什麼不可以?只要漆華跟我走,你也可以一起到西鄴來不是嗎?」他理所當然的道。

  可舜蘭只是淡淡腕他一眼就低下頭去。「公主是未來的女帝,大宓之寶,就算她肯嫁你,也不可能隨你回西鄴的,只有你長居大宓的份。」她不好說出他必須入贅這麼直接的話。

  他聞言後卻笑得極其陰冷。「我不會留在大宓的,漆華必須跟我走。」他說得斬釘截鐵。

  「你明知這是不可能的——」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從來都是女人嫁雞隨雞,她當然必須隨我回去。」

  「我不懂你哪來的自信,認為公主一定會願意跟你走……呃,好吧,就算公主很中意你,願意跟你回西鄴去,但是大王也決計不會同意的,你如果堅持要帶走公主,便娶不了親。」她分析道。

  歌澤悠然綻出一抹微笑。「我自會有辦法讓大宓王同意的。」

  「你想耍什麼詭計逼大王就範嗎?」她心驚,不禁又對他防備起來。

  「對,我會耍一些詭計。」他竟老實承認。

  舜蘭眨了眨眼,很是不解。「喂,你當我是誰,為什麼老願意對我這麼坦白?你難道不防我嗎?」她是很希望他真誠以對,但太過真誠也會教她害怕,因為真假難辨啊!

  他淡笑道:「我當你是朋友,所以不防。」

  朋友?能當他的朋友……應該是很榮幸的事,他堂堂一國王子,肯將她這個小小的侍女當朋友,她該要受寵若驚了……但她說不出這會兒心中的感覺是什麼?應該要高興的,卻又覺得心酸酸的……

  「可是我也是大宓的子民,你若是想傷害我大宓的利益,我不會同意的!」舜蘭重申立場。

  歌澤神色不動的笑了笑,「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帶走我的女人,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你的女人……」她咀嚼著他的話。他指的是公主吧?!他真的很誓在必得吶,有這股氣勢,他或許真能辦到,到時候,自己真的會跟著公主一起到西鄴去嗎……

  盯著她神情恍惚的臉,歌澤斂凝眉宇。他的女人……妻子當然是他的女人,但是,朋友呢?自己說這丫頭是他的朋友,是什麼樣的朋友?

  這問題他回答不出來,臉色更加的隱晦莫測了。

  「怎麼好好的會突然發燒呢?」王后來到舜蘭的房裡,毫無尊卑之分的坐上床沿,摸著她發燙的額頭問。

  「我……這個可能是天氣剛入秋,變化太快所以受寒了。」她乾笑回應。

  兩天前她跌進御池裡,又沒在意的與歌澤多聊了會,讓原本就有些風寒徵兆的身子到了下半夜就病情轉劇,候地發起高燒來,還燒了兩日夜,把幾乎足不出殿的王后都驚動得過來瞧瞧。

  「怎麼這麼不小心,萬一你傷了身子……漆華可就麻煩了。」王后煩惱的數落著她。

  「你這丫頭怎麼樣了?我不是要你千萬保重身子的嗎?怎麼放任自己生起病來了?!」居然連大王都來了。

  她小小一個侍女還真承受不起這些,「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的。」她燒得臉紅通通的,全身乏力,可還是想下床向兩人行禮。

  「別下床了,王后說的對,你的身子傷不得,這幾天就好好休息,哪兒也不准去。還有,要御醫天天來你這報到,隨時將你的病情轉告我與王后知曉。」菊殷交代道。

  「是」舜蘭收回要下床的腳,乖順的應聲。

  「王后,咱們走吧,別打擾她休息了。」

  王后這才起身,隨著大忘王身後而去,可走了沒幾步又停下,轉過身再叮嚀,「別忘了,你的命與漆華息息相關,她沒有你可不行。咱們既然這麼恩待你,你一定要自己保重!」

  等兩人都走後,舜蘭坐在床上,不禁呼出一口大氣。說實在的,每次只要面對大王跟王后,她就感覺到壓力好大,這兩人對她好是因為公主才不得以如此,這讓她總得小心翼翼,才能不辜負他們處處給予的「恩典」。

  「唉!」再伸出自己纖細的手指,瞧了瞧指腹上一些細微的傷痕。就是因為這個、因為她體內鮮紅的血液,這兩個大宓國中最尊貴的人才會對她這麼好,連她生病了都會移駕來探望她,此舉別說宮裡的其他宮女都對她另眼相看,更會讓公主吃味不己。

  真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而也就因為這個原因,她等於是被綁死在這座王宮裡了,這輩子她哪裡也去不了,只能伺候著公主過一生。

  「腦袋不是還燒著嗎?在想什麼?」一隻冰冰涼涼的大掌貼向她的額頭,讓她頓時感到好舒服。

  舜蘭滿足的喟歎了聲,當然不可能對來人說出實話。「我在想,你一直往我房裡跑,萬一讓人撞見了會誤會的。」可她好貪戀他冰涼的手感,索性連雙掌都一起覆上歌澤貼在自己額頭上的手背。好舒服!

  「誰教你要生病,萬一被人撞見了,你自己想辦法解釋。」

  「為什麼是我要解釋?是你自己愛來的。」

  「我自己愛來的?這種話你說得出口?!」他作勢要抽回手。

  她馬上抓得緊緊的,捨不得放開「冰枕」,立即改口,「好嘛、好嘛,你雖然是自己來的,可是我歡迎得很。」

  「這還像句人話。」他撇嘴道。

  「喂,也不想想是因為誰我才會跌到池裡弄濕衣裳,又是因為誰拉著我在池邊吹冷風說話,才惹得我風寒加重」她嘟嚷的抗議。

  他總算露出些許愧疚之色。「所以我這不是天天來探望你了嗎?還偷渡你養在外邊的寶貝們,一解你的相思之苦。」他伸出另一隻沒教她纏住的空手,由胸前抓出幾隻綠色的小烏龜。

  「這是——」舜蘭一見滿臉的驚喜。

  「沒錯,母龜生的烏龜蛋在御池邊孵出來了,這是龜兒子。」他慎重的向她介紹。

  她登時笑得閤不攏嘴,眼睛都瞇成一條線了。「快快快,讓我瞧瞧龜兒子——不是,是龜寶寶。」龜兒子好難聽欸,虧他說得出口。

  她小心地捧過他送上來的小烏龜。

  「好可愛喔!」簡直愛不釋手。

  歌澤瞧著,不自覺地露出了寵愛的笑意。他喜歡看她笑,非常喜歡,就算要他瞧上一整天,應該也不會膩。

  「怎麼這麼喜歡這些小畜生……呃,小東西?」接收到她目光射過來的利箭,他馬上識趣的換個說法。

  「因為,它們就像我的家人啊!」

  「家人?」這麼慘,她的家人都不是人。

  「嗯。」她頭低下去,繼續逗著這些小龜寶寶。「聽說我是公主第一個奶娘的女兒,我娘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一點印象也沒,我也不知我爹是誰。從小,我一直很渴望有人能陪我一塊玩耍,但因為一些緣故,我只能成天陪在公主身邊,公主又得和其他宮女太監保持距離,而且公主也不是那種可以和人玩鬧的性子,所以……」

  她聳了聳肩,不想說太多主子的不是。

  「有一天,我在樹下救了一窩從鳥巢掉下來的小鳥,我跟它們說,要它們做我的弟弟妹妹好不好?它們真的聽得懂欸,每天都會在我房間等我回來、叫我起床、聽我說話,直到它們壽命盡了。」

  歌澤聽了好笑,「我看八成是你用食物把鳥留下來的吧,鳥為食亡這句話你有沒有聽過?!」

  她瞪他一眼,「那我又沒有用食物留你,你怎麼如何趕都趕不跑?」

  他笑嘻嘻的說:「你是我朋友嘛,跟家人意思也差不多了。」看她還要反駁,他連忙提出一個一進門就想問的問題,「對了,你好大的面子,生個病連大王跟王后都來了,我方才在門外見到他們的身影,還嚇了一跳。」

  提起這兩人,舜蘭淡淡的說道:「他們是好人,待我非常恩厚。」

  「滿王宮的侍女,為何他們獨獨對你恩厚?」這是他早問過她的,當時她沒有正面回答他,如今憑著他們的交情,她應該不會再隱瞞了吧。

  她苦笑,笑容之無奈,連他都深刻感受到。

  「怎麼,還是不方便說?」他抽回放在她額上的手掌。

  歌澤一抽走,她馬上抓過另一隻冰手再捂上。「方便、方便啦!」好小氣,一不高興連一點好處都不給了。

  他挑眉道:「那還不快說?」

  舜蘭瞪著他,秀雅的眉峰忍不住扭了扭。「其實……就是……我是一個「活動藥材」啦,公主的救命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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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05: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燒退了?」隔日,舜蘭房裡又來了貴客,漆華端坐著品茗,眼睛不是瞄著站在她面前的舜蘭,而是打量房裡四處。

  她討厭極了那些有的沒的畜生,以前在第一次不經意發覺舜蘭房裡養了一堆恐怖的玩意後,她立即警告她,不得再玷污王宮,尤其自己與她份外「親近」,身子若是因此沾染到什麼穢物,會令她十分憤怒。

  但這丫頭總是陽奉陰違,還是偷偷養著一堆教人厭惡的東西,因此,每隔一陣子,她就會過來檢查一番,將那些冒出來的飛禽走獸要人全給掃出去,太噁心的就地殺埋。

  不過這次她來,既不是為了檢查,也不是為了探病,而是因為父王跟母后都來過了,她若不來,就顯得無情。

  既然來了,便順道看看,很高興這回沒見到什麼令她生氣不快的東西。

  「因公主,我的燒退了,多謝您的關心。」舜蘭手裡緊緊抓著龜寶寶,生怕它被發現後只有死路一條,下場剩下龜殼一枚。

  「那就好,以後拜託你多注意身體,別輕易生病了,萬一這時候我需要你怎麼辦?這責任你擔不起。」漆華沉色告誠,要她認清自己存在的「作用」。

  「是。」她恭順的點頭,不敢稍有微詞。

  漆華姿態尊貴的再輕嘗一口茶後,起身打算走了。

  高雅的旋過身後,眼角餘光卻不意瞥見一樣東西,她臉色一變。「這件衣物怎麼會在你房裡?」那是一件披風,上頭繡有麒麟,這是西鄴的國獸,只有西鄴的王族才可以擁有,而她只見過一個人穿過。

  舜蘭登時心慌地咬了咬下唇。這件披風在先前她就還給歌澤了,可是昨天他穿著來時,後來又忘了帶走,自己今兒個是故意將披風放在顯眼處,心想等他過來時才記得提醒他帶走,沒想到他還沒來,公主卻突然來了,她壓根收拾不及。這下麻煩了,要怎麼解釋披風的存在啊?

  「這個…就是……」

  漆華臉色變得更難看。「歌澤王子來過你這裡?」

  「他……」她說不出話了,若說來過,鐵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他為什麼來你這?」她說不了謊,立刻讓漆華大怒。

  「我……他……沒有……」舜蘭手足無措起來。

  「你不過是我的侍女,他沒有理由、也沒有道理出現在你房裡。說,你們之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嗎?」漆華精明,一旦起疑就難以打發。

  「我與歌澤……王子真的沒有什麼,這披風是他……他借我的,那日您遣我去邀約王子賞楓林,他見我穿得單薄,才好心借我的。」至少這部份她沒說謊。

  「就這樣?」漆華不是那種能輕易解除猜忌的人。

  「真、真是這樣沒錯。」她膽戰心驚的自道。

  漆華冷哼,還不打算放過她,繼續逼問:「若只是這樣,這披風在你手裡也經過多時了,你扣著不歸還是什麼意思?」她喜歡的,不管是人或物,都不容許他人覬覦,就算偷偷的也不行。

  更何況舜蘭只是自己身邊的侍女,她不配!

  「我……只是忘了,您不要誤會。」她雙頰紅透,尷尬不已。

  「誤會?」漆華目光銳利的審視著她,益發覺得她不安的模樣是心虛。「你敢發誓,對歌澤沒有半點不該有的心思?」

  舜蘭張著口,忽然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沒有嗎?當真沒有嗎?她其實也不確定……

  「舜蘭!」漆華患怒斥喝。

  她無奈,容不得多遲疑,一咬牙重重地道:「沒有!」

  「最好沒有,因為他不是你能擁有或妄想的,我說這話是為了你好,自心多、想多,將來必會自取其辱,你的身份永遠是我的侍女,你聽明白了嗎?」

  「我明白。」她難堪的點頭,苦澀的說。

  雖早明暸自己和公主間的雲泥之分,但教人當面說出,她心情還是很不堪。

  而且,她也沒有妄想什麼啊……應該沒有吧她自知和歌澤的身份差多遠,當然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更不可能跟公主搶人,公主絕對容不下這種事發生,不用說,她有多清楚那男人要的是什麼,他要的,她沒有.

  「明白就好,你不笨,我也不再多說,你好自為之。」

  漆華攜下話,高傲的走出房間,她跟著低首送行。大王那邊早有話下來,說她病痊癒之前,不必到公主跟前伺候。

  公主才走了兩步,驀地就停了下來,怎麼回事?舜蘭抬眸一瞧,頓時傻了。

  也太巧了吧,她方纔還拚命暗自祈求千萬不要這時候現身的人,竟然在快要解除警報時跑來了!

  「呃……王子,公主她……您怎麼有空來……來?」她連牙齒都在打顫了。

  歌澤俊眸輕轉,臉上綻笑,可沒有一絲驚慌的望向漆華解釋,「我剛好經過,聽其他人提起舜蘭姑娘身子不適,所以順道過來探病。」這話說得面色不改,當真非常有說謊的長才。

  她冷凝一笑。「歌澤王子對我的侍女也這般用心,真不知該如何向你道謝。」

  話中的譏諷連耳背的人都聽得出來。

  歌澤依然笑意可鞠。「謝什麼?公主身邊重視的人,我自然不想輕待。」他表明這是因主子而施的恩惠。

  漆華臉色稍稍和緩些。「其實舜蘭只是我身邊一個下人,你不必刻意為了討好我而壞了規短,這讓外人瞧了,也會造成不必要的誤解。」她刻意看了眼依舊不知所措的舜蘭後說。

  「我明白了,不就是一個下人而己,若公主認為我的探訪會讓人說閒話,那我以後便留上心,不再多事。」他臉色明顯僵起。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太過關注別人,我以為你在大宓的期間,眼裡看的、心裡想的都只有我一人,我才是你留下的目的。」她驕傲的提醒。

  歌澤款款而笑,清楚這是她的警告。他大膽伸指輕托起她優美的下頓,炯亮的雙眸直視著她。「我眼裡確實只有你,除了你,這大宓王宮——不,這天下還有誰進得了我的眼簾?」他靠得她極近,對著她輕聲呢喃。

  這回笑意真正進了漆華的眼,儘管高高在上如她,遇到真心喜愛的男人,也會變得如尋常女人一樣,只憑對方一句話就完全臣服。

  兩人身後的舜蘭望著他倆相望的身影,心頭像是梗了什麼,難受得不得了。

  如此俊秀出眾的王子,也只有天之驕女的公主足以搭配,難怪他眼裡只容得下公主,這是理所當然的,理所當然的……

  她悄悄握起拳頭,目光飄向兩人身側的大樹,專心盯著上頭的兩隻麻雀,麻雀吱吱叫,其實好吵,但這時候應該越吵越好吧……意識到自己居然壞心的希望氣氛被破壞掉。她真是壞心啊……

  「對了,你的披風還留在舜蘭屋裡,要順道帶走嗎?」在他不隱藏的愛慕眼光下,漆華的語調柔和了不少,醋味沒那麼濃了。不過她還是很在意他將衣物隨意給別的女人穿。

  「什麼披風?」他裝傻反問。

  「你忘了?」

  「我是忘了。」

  漆華聽了甚喜。原來他不記得這事,也就是說,他根本沒將舜蘭放在心上。

  「專心」聽著麻雀叫的舜蘭有點想笑又覺得苦澀。這傢伙之前還說,若教人撞見要她想辦法自圓其說,但他睜眼說瞎話的功力一流,哪還需要她啊,他自己就能搞定……她還是繼續專心的將這嘰嘰喳喳的麻雀聲當成黃鶯啼好了,反正聽久了好像沒那麼刺耳了。

  就是不知道這鳥聲可以收集嗎?這樣隨時想聽就可以聽……這回她認真的思索著辦法,成功的讓耳根子再也聽不見他們還說了什麼。

  「給你的。」一處偏僻冷宮裡,病好了七七八八的舜蘭花了一番功夫,將她的寶貝全移至這裡躲藏,以避開漆華不時的「臨檢」,正餵食著貓兒吃東西的她,面前突然出現一個鳥籠子。

  「你送我黃鶯?」送她這做什麼?

  歌澤將籠子放在屋裡的一張茶几上。「黃鶯的叫聲比麻雀好聽,長相也比麻雀好看,你若要賞鳥就選黃鶯吧!」

  她喉嚨突然像便到什麼,讓她說不出話來。原來,他注意到昨天她聽了好久的麻雀叫聲……

  她吶吶回應,「你……觀察十分入微。」這話一出,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讚美還是挖苦,總之,這句話就這樣不假思索的出來了。

  可是他好像置若罔聞,抓著一把草料,幫著餵食身上皮毛仍舊染著五顏六色的兔子。

  「對不起。」他忽地冒出這句。

  「嗯?」舜蘭訝然不解的望著他。

  他沒看她,只是繼續餵著兔子吃草。「我說你只是下人,讓你很不舒服吧?」

  她心頭微微發緊。「你是為了這個,專程帶著黃鶯來賠禮的?」

  「嗯,我不得不這麼說來安撫漆華。」他解釋道。

  說不出為什麼,她有一點點想哽咽了。「其實你說的也沒錯,沒必要對我道歉的。」

  歌澤將手中的草丟下,轉頭瞪向她。「你不是下人,你是我朋友!」

  鼻問微微發酸。「我明白的,你有你的立場,不能明著跟我來往,而這也是為了我好,省得造成我在公主面前的困擾。」她盡量讓口氣顯得輕鬆,不讓他察覺她的莫名失落。

  「謝謝你的體諒。」他擠出這句話。

  她乾笑道:「若說謝也該是我謝你,以你的身份不嫌棄,有當我是朋友,我很感激的。」這話是真誠的,兩人地位懸殊,他肯放下身段結交,還與她一起蹲在這破爛地方餵食她的寵物,她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舜蘭,其實……其實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倏地,這話教還在自我慰藉的她驚得抬起頭。「什麼?」

  「到目前為止,你是我二十四年來最喜歡的一個朋友,我希望你過得好,也不願意用身份壓你。將來,我娶了漆華,我會要求她放你自由的。」

  原來他說的喜歡,是朋友的喜歡,她誤解了,如擂鼓般跳動的心速漸漸冷凝下來。「放我自由?你明知不可能的。」她沮喪的道。他都知道了她為什麼不能離開公主的理由,怎麼還能說這種話?除非他想公主沒命。

  「我所謂的自由是給你新的身份,至少不用伺候任何人,只在她有需要的時候出現便可以。」

  「現在不就是這樣?!我只需伺候公主,其他事不用我做的,我在這宮裡很被優待。」

  「那不一樣,你是我的朋友,身份上就不該是個下人。」

  說到底,他還是嫌棄她的身份。舜蘭不禁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終究,她與他的距離是天差地別,難以並肩的。

  察覺到她的低落,歌澤握住了她的手,認真的看著她,「舜蘭,我做這些並不是瞧不起你的出身,我只是希望你過得更好。將來到了西鄴,我會以貴客的禮節待你,也會要求漆華這麼做,在西鄴的生活,你會是自由自在的,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愛養多少寵物就養多少寵物。」他承諾道。

  這傢伙對朋友還真是沒話說,真是沒話說啊!

  舜蘭眼眶無法克制的泛紅了。就衝著他對她那麼夠義氣,好吧,她會努力幫他抱得美人歸,支持他成為得到天下的千古一帝!

  她默默地在心裡下定了決心。

  「王子,三個月的期限不久將至,再過一個月咱們就可以回國了。」張白石提醒。在大巫雖然被奉為上賓,但畢竟還是沒有回到自己國家的好。

  「嗯,父王應該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吧?!」歌澤說。

  「這是一定的,雖說王子行事於向萬無一失,但是事關西鄴能否掌握天下,變數還是太大了,難怪大王掛心。」

  「不會有變數的,漆華我會順利帶回西鄴。」

  張白石笑道:「我信!她雖是未來女帝,但也得拜伏在您之下才行。」女帝只是王子想擁有天下的一枚棋子,而棋子當然得跟著下棋者的意志走。

  歌澤脫他一眼。「沒錯,將來她只是我的女人,不會是我的女帝。」

  「能當王子的女人也夠好的,她該滿足了。不過,說起這大宓王宮裡的女人,除了公主,她身邊的侍女也是挺特別的。」張白石刻意多瞧了主子幾眼,只因主子先前拿的是人家的裙子、躲的是人家的屋子,那丫頭輕而易舉的就讓主子留上心,這教他不得不多了心眼的向主子探問一二。

  歌澤自然知道他提的是誰。想起她,他面上不自覺地泛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舜蘭生性天真,思想天馬行空,是個難得有趣的女人,我想在西鄴或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比她更特別的人。」

  張白石怔怔的望著主子,不免憂心的說:「王子,您只有在談論舜蘭姑娘時,笑得最開心,方才說到美麗無匹的漆華公主,您表情也都只是淡淡的。主子,您這樣好嗎?」他問得很含蓄。

  然而歌澤聽得很明白。「有什麼不好的嗎?」他坦然的反問。

  「這……牡丹不比綠葉美嗎?您怎麼眼裡綠油油一片,不見紅艷的色澤?」王子將真正的美人擺一邊,竟觀望起不起眼的小葉子,這實在讓人匪夷所思,令他不禁疑惑起王子的審美觀來。

  「紅艷的光澤固然奪目,但有時綠油油一片,也自有光彩,聽說對眼力的保健也挺好的。」歌澤撇笑的嘲弄道。

  「可是,牡丹才是最美的,若教其他綠葉搶去風采,會誤了牡丹的美麗呀。」

  他意有所指的提醒。

  「牡丹雖美,也需綠葉扶持,牡丹有牡丹的美,綠葉有綠葉的青翠,自是不相關。」

  王子這是要維護綠葉到底了?「萬一綠葉喧賓奪主——」

  「綠葉不見得就是賓。」他揖下這話。

  張白石一驚,「王子?」

  自知嚇到他了,歌澤微沉了沉臉。「牡丹就是牡丹,我不會忘了她的重要性,至於綠葉,我從來沒想過她會阻礙我什麼。」

  聞言勉強露出笑容。「是我潛越了,請王子不要怪罪。」感情的事是王子的私事,他在憂急之下干涉太多,難怪惹得王子不悅。

  「我瞭解你的用意,不會怪你的。不過,我與舜蘭如何,還是不許你多嘴,對她,我將來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什麼樣的安排?張白石很想問仔細一點,但主子才剛交代過不許他多問,所以他只好閉上嘴。話說回來,王子若打著想納她為側妃的主意,瞧那漆華公主唯我獨尊的性格是不可能接受的,王子在得到帝位的同時,還是得付出代價,不可能與中意的綠葉有結果的。

  王子應該也想到這點了吧?

  這時,外頭響起一陣騷動。

  「這麼吵,發生什麼事了嗎?」思緒被打斷,張白石訝異的走向窗邊,推開一扇窗遠眺。「咦?王子,騷動好像是由公主寢殿那兒傳來的?!」他見不少宮女皆急匆匆地往那方向跑,猜測的說。

  歌澤目光一閃,迅速竄出門去。

  張白石見狀,短暫愕然後,也急忙跟上。

  公主寢殿外戒備森嚴,只見為數不少的宮女急忙慌亂的往裡頭奔去。

  「王子,這會兒您不能進去。」歌澤人到了殿外後卻被擋下。

  「大膽!竟敢擋住我家王子去路?!」張白石朝著守衛大喝。

  守衛一臉為難。這位西鄴王子是公主所中意的對象,最近更是時常進出公主寢殿,對於他的到訪公主從不拒絕,但今日情況特殊,若輕易放人怕出問題。

  「漆華是否身子不適?」歌澤見他難為,便開口相詢。

  「……是的。」守衛老實承認。公主久久發病一次,這件事在宮中不是秘密,發病時大伙得更加小心看護,就怕出什麼亂子。

  果然!「那……舜蘭是不是也在裡頭?」他再問。

  「公主生病,她當然得在一旁伺候。」守衛理所當然的回答。

  「那能請她出來嗎?」歌澤客氣的要求。

  「這會兒……恐怕不方便吧!」裡頭正亂著,她走不開身的。

  「嗯,我明白了。這樣吧,你進去稟報公主,說我聞訊之後焦急萬分,非見她一面才能安心。」他很快的做出因應之策。

  「這……」守衛還是很為難。

  張白石一喝,「還不去!」

  見他表情怒張,那守衛一嚇,不敢再囉嗦,馬上進殿裡請示。

  不久,守衛喘噓噓的奔了回來。「王子請,公主知道您在外面等著,要您立刻進去。」他抹著汗說。

  張白石滿意的笑了笑。知道王子的一片擔憂之意,公主還能不厭動萬分嗎?哪還捨得擋駕!他快步隨著主子進到公主寢殿內,一堆宮女及御醫聚集在外房廳上,主子要他也留在這裡,自己獨自入內。

  一進去,歌澤第一眼就看到了舜蘭,見她臉色有些蒼白,他不禁心一沉,而她也瞧見他了,正對著他微笑。

  他朝她頷了頷首,這才走向布慢重重的床榻前。「漆華,身子可好?」他關切的聲音傳進布幔內。

  一隻雪白玉手由布幔內伸出,輕輕拉開,露出她虛弱的容顏。

  歌澤遂快步上前,拉開所有布帳。「還很不舒服嗎?」視線先落在她床旁幾上小半湯匙的紅色液體上,然後才是她。

  漆華捧著胸,皺著眉道:「我想你聽說了,我打出生就有心絞痛的毛病,這股劇痛要過一會才能恢復。」她臉色也是雪白的,顯見非常不適。

  他上前細問:「這病一來,總是讓你這麼痛苦嗎?」

  「嗯。」她身子軟軟靠向他,樂於與他親密接觸。

  「這疼痛會維持多久?」他貼心的拿過一旁的手巾,拭著她的汗。

  「不知道。」她似乎想藉機撒嬌,抓著他的衣襟,嬌媚的臉蛋緊貼上去。

  這姿勢讓他不得不抱住她,這一抱,他目光不自覺地瞥向站在不遠處的舜蘭,竟有些不自在了,頓了一會後,他抿笑地藉著為漆華拉妥被子的動作,將她不著痕跡的推開了。

  漆華彷彿有些失望他太早將她放開,還想在他懷抱中多溫存一會。

  「公主,這血該喝下了,否則會腥了。」唯一一個得以留在房內的御醫上前催促道。

  她這才取過那小半湯匙的血,皺著眉一口喝下。

  歌澤緊緊盯著她喝下這湯匙的血,表情陰沉。

  漆華喝完後,舜蘭立即呈上白巾讓她拭嘴,他刻意看了一眼舜蘭的手指,沒多說什麼,臉色就是難看。

  「看我喝這噁心的東西,你也覺得不舒服是嗎?」發現他的臉色,漆華不安的問,她的心絞痛發作時病容不佳,她通常不見客的,可是因為不想拒絕他的關切,這才讓他進來。

  然而這會讓他瞧見她喝血,想必破壞了她在他心中的美感,這不禁教她感到懊悔讓他進殿。

  「什麼話?!這是你的良藥,誰會覺得噁心?我只是心疼你,受不了你病懨懨受罪的模樣。」

  漆華一呆,隨即意會到什麼,媚眼如絲的展顏笑了,「看來你對我真的有心,知道我不少事。」沒想到這血的功用他會知道,那他應該也清楚血的來源吧?!她有意無意地瞄了眼一旁低首不知在想什麼的舜蘭。

  「當然,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知道,畢竟你是我未來的妻子,我怎麼會不關心呢?」歌澤沒隱藏自己知道此事。舜蘭說過,這事除了她們兩位當事者、大宓王、王后,還有一兩個公主貼身侍女,就只有一個御醫胡葛詳知內情,看來,一旁這位便是胡御醫了。

  漆華的笑容更形擴大了。「你怎能確定我一定嫁給你?」她嬌嗔道。

  「你不嫁嗎?」他笑盼著她問。

  「我……你真討厭!」發覺被他戲謔了,她嬌羞的瞋他一眼。

  「我與你父王相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屆時我不是送上一座城池,就是擁有一位美人。你想,我究竟會是如何的結果?」他有意趁機逼她表態。

  「我……我心還痛著呢,你這時候問我這個做什麼?這麼痛的情況下,還說得出好話嗎?要問也等我病好再說。」雖是沒有正面答覆他,但漆華的語氣與態度早已說明一切——他不會失去一座城池了。

  歌澤滿意一笑,取過胡葛再呈上的湯藥,親自一勺一勺的餵著她。

  舜蘭垂著頭,這會兒窗是掩著的,她沒法看窗外、聽麻雀聒噪,只能盯著地。心,似乎也有些絞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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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來,我瞧瞧!」歌澤抓過舜蘭放在身後的手,仔細的檢查個夠。「可有上藥了?」

  「有,胡御醫總是很小心照護我的。」她吶吶的回答。

  「嗯。」見到她指腹上的傷口確實有層透明膏狀的東西覆著,他這才放心的點點頭。

  舜蘭不自在的縮回手。「每次滴血的量並不多,不礙事的。」她沒想到他會這麼緊張,一離開公主寢殿後,立刻就來找早他一步退下的她。

  「我不信你的血能治病,這樣將你留在身邊隨時取血的做法,很讓人質疑。」他蹙眉道。

  「有什麼好質疑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只要公主心絞痛一發作,喝上我的血再搭配胡御醫開出來的藥,不久就能為公主止痛,你今天不也親眼瞧見了?!」

  「話是沒錯,可是我從沒聽說過喝人血可以止痛的。」說到底,他就是捨不得她受苦難過。

  「我的血不是一般的血,是專治公主病的血,要不是如此,在這宮裡又怎會有我養尊處優的份?」大王與王后就是因為她的血能救公主,才對她另眼相待的,就連公主雖然對她也有諸多不滿,但也不敢真正苛待她。

  「是誰說你的血特別的?」他凝神間。

  「胡御醫這聽說也是他偶然間發現的,反正我存在的目的是要讓公主好好生存下去,這輩子我是別想離開她了。」舜蘭無奈的搖頭,這是她自懂事以來就被教導成很理所當然的事,她早認命了,當人藥引子的命。

  歌澤撫著下顎思索著,「我還是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別說你也是因為『心疼』我,才這麼在乎這事。」她這話衝口而出,一說出來她就後悔了。

  這簡直像在揶揄他先前對公主的那些關愛之語,原來自己這麼介意……

  她咬咬牙,想著應該再說些什麼來粉飾自己這不該有的心思才對。「我——」

  他攏了眉峰。「先前的疼是假的,這次的疼是真的。」

  他沒生氣還這麼坦白甘舜蘭心中不禁泛起柔柔的甜。「這個……雖然我知道你對我都很老實,但沒必要老實成這樣,這要是讓人聽見,你麻煩大了。」

  「你光想到我的麻煩,你不也一樣,漆華不會放過你的。」他一副與她「有難同當」的模樣。

  「你別亂說,我們不是朋友嗎?!」

  「是啊,是沒人知道的『朋友」。」他露齒一笑。

  舜蘭下巴掉下來,半晌後才又重新歸位。「你真的很喜歡戲弄人!」她埋怨的瞪著他。

  歌澤笑得很無賴。「這送你吧,讓你暫且幸福。」他由懷裡抽出一張紙。

  「什麼意思,暫且幸福?」她接過來,見上頭繪的是一朵她沒見過的花。

  「這就是鳳冠花,我答應你若是到我西鄴去,要天天送上一朵這花的。既然我們還沒能回到西鄴去,就先畫上一朵鳳冠花贈與你,讓你暫且感受到西鄴女人的幸福吧。」

  她鼻間都酸了,撫著紙上的花,感動不已。「這是你親自繪的?」

  「當然。張白石拿刀還行,拿筆可不成,我只好自己繪了。」

  「鳳冠花好漂亮啊,跟百合有點像。」她鼻音很重的說。

  「是有點像,不過百合是白的,鳳冠花是紫色的。」他告知兩者的分別。

  「嗯……」真糟糕,她感動得眼淚流下來了!舜蘭趕緊用力甩頭,將那一滴不爭氣的淚珠甩開,怕讓他瞧見就丟臉了。

  哪有人看見一朵花——還是畫在紙上的,就哭了的?!

  「以後在西鄴的每一天,你都會收到它的,這圖就先暫代了。」

  她揉了鼻子,揉掉又想哭的衝動,冷不防想起一個人,心頭又變得沉甸甸的。

  「你若不是真心喜愛漆華,將來她會怨你的,這花應該要先送她,幸福是你該給她的。」她落寞的說。

  歌澤聞言一僵,表情凝滯住了。

  「書上好像說過,鳳冠花應該要送給情人的,咱們只是『好朋友』,用不著送這種東西的。」她腦袋垂得極低,不敢看他。

  他久久沒說話,任氣氛就這樣僵默著。

  直到她瞥扭得再也撐不下去,猛地抬起頭,瞬間,她眼睛睜大。這男人竟欺到她眼前,然後……他、他吻住了她!

  「你——」舜蘭一開口,頓時感到腰間一緊,身子最進他懷裡,微傲的口立即被侵入。

  這下不只是貼吻而己,這傢伙竟敢舌吻「好朋友」?!

  大宓京城內有一座聞名遐遁的香樹水樓,高兩層,外表並不壯觀,它之所以聞名,是因為它巧妙的矗立在秀色的湖中央,萬頃的湖中它一支獨秀,遠看更是絕塵標紗,宛如仙境。

  這座水樓的建造者正是大宓王菊殷,在今日,就在與歌澤約定期滿的日子,他將所有人招至此處,既要向歌澤炫耀,也要顯威。

  「歌澤,你要娶漆華,可以!」他一開口便說。

  此話石山漆華大喜。父王真的同意了?!

  她立即嬌羞的望向歌澤,見他表情淡然,似乎早就知道有此結果,她不禁微蹙了柳眉。

  舜蘭站在她身後,心弦緊扯,悵然若失。

  「可是我有一個條件。」菊殷隨後又說。

  「請問是什麼條件?」歌澤不疾不徐的笑間。

  「婚後你必須留在我大宓。」以為說完這話後他會立即變臉,沒想到卻見他笑容更大了。

  「我早料到您會這麼要求,可恕我無法做到,我是西鄴太子,將來的西鄴王,如何能長居大宓呢?」他面不改色的道。

  「西鄴王?娶了咱們公主之後,你還希罕當什麼西鄴王!咱們公主的未來在天下,是天下共主,你何必在乎一個小小的西鄴?!」馬槽不留情面的嗤笑。

  歌澤沒有發怒,但身旁的張白石己怒容滿面。「馬大人說這話未免太污辱人,西鄴與大巫國勢相當,我西鄴如果小,你們大宓也大不了哪去!」

  「你!」馬槽大怒,菊殷與王后也同時變臉。

  「還請各位息怒,我手下愛國心切,這才出言無狀,但他說的沒錯,就算娶了漆華也不能矮化我西鄴的地位,我更不可能放棄繼承王位。」歌澤沉眉道。

  菊殷提醒他,「我沒要你放棄王位,但當初也說好了,漆華同意下嫁,你西輒得歸降我大宓。」

  「歸附可以,但那只是名義上而己,西鄴的國政還是不能由大宓干涉。」

  「你說什麼?難不成你想反悔不歸降?!」菊殷怒問。

  「你不是說好只要娶了我便願意歸降,既然如此,為何不能為我留下?」漆華也忍不住愕然。

  就連舜蘭都很訝異。怎麼,他有悔婚之意嗎?

  「你們是否都搞錯了,我自始至終提的都是『歸附』沒說過『歸降』,「附」與「降」之間的意義天差地別,西鄴可以認定大宓為大哥,可是降,西鄴不是戰敗國,如何降?且我也沒有要悔婚的意思,相反的,我積極想迎娶漆華為妻,然後帶著妻子回我西鄴,當我的太子妃。」歌澤解釋。

  「你要帶走咱們公主?!」馬槽驚跳起來。「你真是異想天開!公主是什麼人,怎可能離開大宓跟你走?!」當他是瘋子才會說出這種話。

  「我是不是異想天開,那就要問問漆華本人了,到底願不願意夫唱婦隨的跟我走?」他沉靜的看向漆華,瞧她怎麼決定。

  她當然明白自己不可能離開父王、母后,可是她喜歡這個男人,不願意放棄他。「我……」她為難了。

  「漆華,想想你的責任,想想父王、母后對你的期許,別為一個男人做出錯誤決定。」王后見她一副女大不中留的模樣,心急且怒。他們是絕不可能讓她走的!

  她臉色掙扎,終究在母后的震怒目光中冷靜下來。

  細想自己的將來,漆華也有野心。嫁了歌澤後反而「淪」為后妃,這確實委屈她。「歌澤,你若有心娶我,就不該為難我,你留下,尊我為王,我許未來與你共享江山。」她沉聲說。

  「你先是我的女人,而後才可能為帝,既是我的女人,當然得隨我走,日後你稱帝時,我自然以你為尊,你想待在哪,為夫的都跟隨。」

  「你是說我先隨你去西鄴,之後你再隨我回大宓?」漆華問,心似有動搖。

  「就算如此,我也不同意!漆華是我大宓的鎮國公主,受我保護培育多年,怎可能平白奉送給你西鄴?!你歌澤敢帶走她,根本是想找死!」菊殷怒抬圓桌,四周人也跟著驚怒起來。

  舜蘭滿臉焦急的望向歌澤,著實為他的安危捏著冷汗,就怕他真的激怒大王,魂斷在此香樹水樓。

  歌澤冷眼院向菊殷,目光中毫無畏懼。「大王,恐怕漆華非跟我走不可。」

  「大膽!」

  「膽子不大如何敢隻身來到你大宓之地?!」他哼笑。

  「你不怕死?!」

  「怕,所以死前一定要帶走漆華。」

  「你!」菊殷勃然大怒。「來人啊,將歌澤拿下,先砍了他的腦袋再說!」

  「慢著!大王若敢動王子的腦袋會後悔的!」張白石跳出來大喊。

  「後悔什麼?」馬槽也怒不可遁的衝上前質問。

  張白石瞧向主子,詢問道:「王子?」

  歌澤頷首,「拿出來吧!」

  他遂由懷裡掏出一本冊子,展示在眾人面前。

  「這是什麼?」馬槽間。

  「這是大宓所有商人所簽署的文書。」

  「我國商人都簽署什麼了?」王后也按捺不住的急問。

  「簽署願意將大宓境內所需的物資商糧,在未來一年內全數向西鄴購買。」

  「你說什麼?!」菊殷大驚。

  歌澤冷笑。「大宓地貧,產不出好東西,只能依賴進口食糧,幸虧你們商貿發達,靠著與各國流通貨物轉賣交易致富,能花得起大錢向國外買進各種物資,但將來一年若所需糧食雜貨全數操縱在我手中,請問這一年內將會如何?」

  眾人變臉。哪還會如何?如果他壓制物資糧食不進到大宓,雖然只有一年,也足夠餓死大宓一半人口,這一年大宓就算有大筆金錢也無用武之地。

  「歌澤,你是如何做到讓大宓商人願意簽下這份文書,肯將商榷全數交給你一人?」漆華驚愕過後,不解的問。這些商人全是父王一手養出來的,怎可能輕易背叛父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悠然一笑,瞧了一眼手下。

  張白石得意地再往前站一步解釋,「王子住在大宓王宮裡,是多年來王宮唯一的男客,且公主中意王子之事,隨著兩人交往日漸親密,消息早傳出宮外,商人們心思活絡,自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爭相討好來了。」

  「儘管如此,他們也不可能在婚訊未公佈前,就笨得貿然與你們簽下這些文書啊?」漆華再質問道。

  「他們不是笨,是太過忠於大宓王了,一見到商符,勘驗無誤後,自然想到這是大宓王的意思,誰還敢不簽啊!」憑著王子與公主的關係,一見這商符,商人們急著想打好關係,配合度比他們預想中的還好。

  一聽見「商符」兩字,舜蘭慄然一驚。原來這就是他偷商符的目的!

  那她送回大殿的那枚——不就是假的?!

  他也利用了她?

  歌澤狀似無意的將視線瞥過她,見她慘白了臉孔,他黑瞳不禁沉了沉。那商符的形狀樣式在大宓園內並不是秘密,他們早準備好一個幾可亂真的贗品,不料那天他潛入開敵暗匣偷取後,卻不慎觸碰到機關,讓暗匣關起,還等不及暗匣再開啟,菊殷就回來了,這才演變成人盡皆知的「偷」。事後舜蘭發現,為安撫她才將假的交由她歸還,只是這事牽扯到她,還是教他感到歉然。

  他人就被發現了,因而才有了後頭讓舜蘭代勞送回去大王殿之舉。

  「商符?大王您的商符不是失而復得,商人們哪可能見到這東西?」王后也急菊殷臉色氣到發紫,已明瞭是怎麼回事了。「歌澤,原來偷走商符的人是你,還回來的是假的!」他惱恨不己,恨自己竟沒檢視清楚歸還的商符其假,這才會上當受騙!

  歌澤沒否認,看著他泰然微笑。

  「你!」他氣得發抖了。

  「讓我帶走漆華吧,將來我與她夫妻一體,不會不顧及大宓的,這點我可以保證。」

  「你如此陰險的幹出這等事來,要我如何相信你的保證!」菊殷嗤聲道。

  這小子一開始就計畫好了,先是卑躬屈膝的賴進大宓王宮裡,接著盜取商符,一逼他就範。自己如今著了這小子的道,氣得他咬牙切齒,好不憤慨!

  「你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若不交出漆華,大宓可能就要鬧饑荒了。」歌澤威脅的說。

  「你這小人!」菊殷氣炸了。

  「雖然感到很抱歉,但這也是為了能與漆華夫妻相守,不得已的做法。」

  好個夫妻相守!漆華聽見心中哪還有怒氣,早克制不住地盈盈笑了起來,將誰尊誰卑暫且拋一邊,擺明就是願意跟他走了。

  菊殷見狀。時不我予,只好含恨先吞下這口鳥氣!他與王后相視後陰笑了記。

  好吧,要娶便娶,將來後悔的不知是誰!

  「好,我讓漆華跟你走,你近日內就遣人來迎親吧!」恨聲答應。

  「多謝成全了。」歌澤這時才露出真正笑意,但目光在瞥及舜蘭時,黑眸緊了緊,想對她說些什麼,然而時機不對,什麼也無法多說。

  舜蘭感受到他的視線,心中有氣,撇過頭去不看他。

  他澀澀一笑,見她氣得不輕,盤算著該如何安撫她才好……

  此時四周忽起一陣巨響,湖水掀起丈高,整座水樓也天搖地動起來。

  發生此遞變,眾人大驚失色,女眷們更是臉白如紙,再下一刻,水樓竟已傾斜塌下,遠在湖岸的大批侍衛眼看水樓將毀,壓根來不及救駕,瞬間湖水狂湧入內,馬槽站在窗邊,第一個被水流沖走,再一陣搖動,樓再塌一角。

  歌澤下意識的撥開所有人,伸手只想護住站在另一角的舜蘭,但是湖水來得太急,他雙臂還未觸及她,所有人都已全數被水捲起。

  他深諳水性,落水後立即浮出水面,一雙眼焦急的梭巡著舜蘭。

  千萬別沉下啊,該死,那丫頭到底在哪裡?

  「歌澤……」

  有人在呼喚他。

  他猛地回頭,乍然露出笑容。

  漆華正浮在一塊碎木板上對著他急切叫喚,他快速往前咽泳,漆華見他奮力游向自己,立即欣喜起來。

  可就在他即將靠近她時,她驚訝的發現他的目光並非落在自己身上——他的目標不是她,是她身後的人,舜蘭!

  她驚愕住了。「歌澤!」她怒吼。

  正往前奮力泅泳的歌澤一頓,抬首見她怒容滿面,這時毀了一半的水樓再也撐不住的倒下了,彈指間造成水流激起個大漩渦,漆華與舜蘭同時在他面前被捲進湖底,電光石火一瞬,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要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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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06: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他竟然……救的是她,居然是她?!

  在危急之際,他選擇救的人不是即將迎娶的公主,而是她!

  當自個緊緊貼著他的身子被救回岸上後,舜蘭內心悸動不已。那日他吻了她,那吻是那樣的蠻橫霸道,她以為他只是一時的情不自禁,並不是對她真有情意,可是,今日樓毀落湖之事,他放棄了對他將來得到天下極為重要的公主,這樣的結果必定引起公主的憤怒,然而他甘願如此,他竟甘願如此!

  轉身望向主子,果然見到漆華狼狽憤恨的目光,她忍不住縮瑟的輕顫了一下,竟是沒有力量再面對公主那恨意濃烈的瞪視。

  「賤人!想不到你竟做出這種事?!當初沒殺你,你居然恩將仇報!」菊殷一身濕透的指著被侍衛強壓在地的女人怒罵。

  「恩將仇報?!」那名被擒的婦人撇嘴怒笑著。「你將我廢點逐出後宮,這叫恩嗎?你這是在羞辱我!」

  菊殷臉色變了變。「你別不知好歹,至少我放你一條生路了。」

  婦人大笑。「你這叫無情無義!我與你夫妻何只十年,你竟因為生出女帝的人不是我,就廢點我另立那女人為後,你的絕情教我怎能不恨?!」婦人控訴道。她原是他的王后,因為側妃生出被尚玉元師預言會成為女帝的人,她因而被拉下後座,趕出王宮。

  「姊姊,我能生下漆華也是天意,你——」王后見到她也頗為無奈。

  「住口!要不是你不甘屈於我之下,大王又怎會要我走?!今日是我等待多年,好不容易見你們集聚宮外,花光所有積蓄要人炸毀水樓,我要你們全部命喪湖底,可惡你們命大,居然只死了馬槽這個小人,其他該死的都沒死!」婦人表情是極度的怨恨與不甘心。

  水樓炸開的瞬間,她是多麼的興奮,誰知炸藥份量不夠,炸毀的威力減弱,居然讓他們有機會獲救,而自己也在逃避不及的情況下被侍衛逮個正著。如今殺人不成,反落入敵手,她自是萬般飲恨!

  「你這心狠手辣的賤人!心腸式歹毒,當年是我一念之仁,現在可是饒不了你了,來人!拉回宮裡,打入大牢,擇日問斬!」菊殷惠怒不已。

  舜蘭見那帶著恨意被粗暴拉下去的廢後,感到無限唏噓。這可說是大宓王宮內的悲哀,為了一個女帝,犧牲了一個又一個的人,包括廢後所生的幾個王子,除了遠在西鄴的大王子高庚外,這幾年全都在鬥爭下一個個被大王下令誅殺了。

  自從公主出世後,這種腥風血雨、罔顧人倫的慘事層出不窮,悲劇不斷,她每每見了都覺得可怕又可悲。

  到底這天下出了個女帝的預言,是要天下從此太平,還是要招來殺戮的罪孽?!

  「歌澤,我受驚太過,心絞痛好似又發作了,你親自抱我回宮吧!」漆華口氣炎涼的開口。

  歌澤瞳眸驟然轉冷,回頭看一眼舜蘭,見她臉色稍稍恢復,自個心頭這才略微安定下來,舉步走至漆華面前,抱起她送她回宮。

  「王子,您怎會這麼做,不救公主反而去救舜蘭姑娘?」夜深人靜時,張白石忍不住發問白天的事。

  「我無從選擇。」歌澤簡短的回道。

  「怎會無從選擇?誰比較重要您該是明白的。」他擔心此事在公主心裡種下陰影,只怕好不容易說定的婚事又要生變。

  歌澤沉默以對。

  「王子,您到底是怎麼了?」

  一歎,明白屬下的擔憂,他無奈的道:「我自己會好好想想的,斷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王子,恕我多嘴,您千萬別再為了某人誤事啊!」張白石語重心長的勸道。

  他沉瞳不禁垂下。「不瞞你,有時我連自己也控制不住。」

  「王子?」聽了不禁心驚。

  「在我眼裡,漆華象徵天下,是我汲汲營營、用盡心機想要的天下,可是,在面對危難時,舜蘭卻是我唯一想救想護的人,這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

  張白石灰白下臉來。

  「我想你知道的,可是你放心,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會放棄天下,我還做不到為女人放棄江山的事,末來如何拿捏,我會想辦法控制的,不會影響咱們既定的計畫。」他聲調窒悶深沉的承諾。

  「可是……王子,您不後悔嗎?」跟隨王子多年,身為他的心腹,自己何曾見過他為情所困?王子竟出乎意料的對他承認愛上了一個女人,而這丫頭在他看來還是一個不起眼的人,當真讓他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錯愕過後,他也不禁深慮起對天下極具野心的王子,在真愛上一個女人後,其實性情已變,他懷疑日後王子真能為江山放棄摯愛嗎?

  歌澤的臉上浮現一抹肅然冷硬。「我從小就向父王發過誓,會將西鄴領向天下無敵的境地,這個承諾我會做到,也想一嘗站在最高峰的滋味!」他的血液裡流的是沸騰的權勢,澎碎的野心,這點從來就無庸置疑。

  「舜蘭姑娘!」張白石瞥見門口閃出一道身影,下意識地就喊了出來。

  歌澤驀然轉身,見她果然站在那。「舜蘭……」她聽見他說的話了?

  她困窘地呆站原地,直到歌澤走到她面前,定定地望著她,她才呼吸紊亂的抬首與他相視。「我是來交還給你一樣東西的。」

  見他不語,就只是盯著她,一顆淚珠瞬間滑落她臉龐。

  「這鳳冠花圖還給你,你不是我的朋友,你利用了我。」

  「對,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利用了你。」他雙手仍是垂放著,沒有接下她遞到身前的圖。

  張白石瞧了兩人一眼,識相的先退出去了。

  見他不收回圖,又這麼說道,她心底那股委屈更甚了,嚥下喉間滿溢的苦澀,她將圖往他身上丟,轉身就要走,但身子才動,就被他拉進懷裡,她氣慎的掙脫不已。

  「你都聽見了不是嗎?我是個野心家,愛上了你又不肯放棄漆華,我是世上最卑鄙的人。」

  舜蘭渾身一震。他說愛……「你住口,我不要聽這些!」

  掙脫不開他的懷抱,她索性搗著耳朵,什麼都不想再聽他說。

  歌澤拉下她搗耳的雙手。「舜蘭,對不起,我既做不了你的情人,連做朋友都沒資格。」

  淚水決堤,她狠狠瞪著他。「你是很可惡,那你就該可惡到底,為什麼要先救我?你傷了公主,也對不起我!」

  「這只證明我愛的是你!」

  「不要再說了!」

  「我沒資格對你說愛,我明白的,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你對我很重要。」

  「重要程度僅次於你的天下?!」她忍不住譏誦起來。

  「沒錯。」他沒有狡辯。

  舜蘭挫敗的落淚不止,惱怒起自己無法真正的怨恨他。「我不怪你的,這本來就是你的心志,你一開始就沒對我隱瞞過你的意圖。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不會妨礙你的,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別再利用我做任何事了。」

  「不會了,我並不想傷害你跟我之間的……情份。」他乾澀的允下承諾。

  「嗯,還有……謝謝你救了我。」她強忍住內心的失望,說完這最後一句話,掉頭就走。

  她明白,今後他倆連朋友也不能再是了,從此,回歸陌路,這才是對他們來說最正確的道路。

  冷宮裡,舜蘭震驚的癱軟在地上,週遭那血腥慘死一地的動物屍首,全是她那些深深喜愛的寵物。

  「您怎麼……」

  「我早說過,宮裡不許出現這些髒東西的。」漆華冷冷的說。舜蘭先前把這些髒東西挪過來冷宮這邊時,她偶然間恰巧聽到兩個跟舜蘭交好的宮女在議論,本來就想要過來「清理門戶」,水樓落水之事後,這丫頭更不可原諒,她若不報復,就不是大宓的鎮國公主了!

  淚水如泉湧,舜蘭憤怒得整個人顫慄起來。「那也不必將它們殺了,放它們離開就可以了不是嗎?」公主竟然這麼狠心,讓她幾乎心碎!

  她很不解,公主從前就算再生氣,也不至於如此凶殘,這回……這回……她實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

  「我看這些兔子、貓兒覺得噁心,所以非殺不可。」漆華態度更顯冰冷。「還有籠子裡的那只黃鶯,叫聲難聽死了,我要人絞斷它的脖子,省得它吵人。」

  舜蘭好想吐,歌澤送她的黃鶯,脖子正死死的垂在另一側。

  她痛心疾首。「您太狠心了……」

  「我早就警告你,別再養這些廢物,是你不聽,真正害死它們的人是你!」

  漆華的話讓舜蘭的胸口狠狠縮痛了一下。公主說的沒錯,是她害死了它們,這都是她的錯!她顫抖的雙掌捧起黃鶯的屍體,串串的淚灑在已無光澤的羽毛上,每一滴淚水都是她的心痛。

  鳳冠花圖還給了歌澤,她私心留下這只黃鶯,黃鶯會陪著她,至少讓她忘不了他送她黃鶯時說過的話。

  將來到了西鄴,我會以貴客的禮節待你……在西鄴的生活,你會是自由自在的,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承諾過要給她自由,她雖不信他能做到,可是她很珍惜這份心意,想保留這份情誼,可是,如今連黃鶯都死了,她與他之間,似乎也徹底斬斷了……過去的任何美好回憶,也許都不該留下。

  「那是什麼?」漆華忽然出聲。

  舜蘭循聲看去。「是龜寶寶,它還活著!」她喜出望外地立即奔上前捧起小鳥龜。它的爹娘都被殺了,想不到它竟能幸運的逃過一劫。

  「來人!這蠢東西也給我宰了。」漆華馬上無情的指示。

  「不,您不能殺牠!」她急道。

  「你說什麼?」原本表情就很森冷的漆華更慎怒了。

  「它已死了爹娘,求您就放過它吧!」她不斷求情。

  「住口,我說殺就殺!」

  「不可以!」從不曾明著違逆過她的舜蘭,首次強硬的拒絕她的命令,把小烏龜藏在身後,表明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它。

  漆華怒睜大眼,「你好大的膽子,別以為你身份特別,我就不會罰你,再不交出那蠢東西,我連你一起罰!」

  「不!」舜蘭搖著頭,深吸一口氣,覷準門口方向,帶著小烏龜想逃出去。

  「拿下她!」漆華發出命令。

  她差一步就能跨出這個門了,兩個侍衛將她捉住,推拖到公主面前。

  「求您放過它,把它丟出宮外放生吧!」她聲淚俱下,苦苦哀求。

  只省…了,這屋裡所有的寶貝只剩下它了,她說什麼也要保住小烏龜的命!

  「不可能!給我擰下烏龜的頭!」漆華殘忍的下令。

  舜蘭雙腿跪地,懇求不斷,「我求您……求您……」

  漆華先是冷笑,接著仰頭得意大笑。「就算你跪斷了腿,我也要殺光你所有喜愛之物!你奪走我要的東西,我也要你付出代價!」

  奪走公主的東西……

  「啊?!」舜蘭驚愕得啞然失聲。終於明白公主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陰狠,公主這是在懲罰她,因為歌澤選擇先救她的罪過!

  她早該知曉公主不會隱忍的,可怎麼也沒料到,公主會拿殘殺無辜生命的方式來報復她。

  她閤上眼,緊緊護住懷裡的小烏龜。「公主想對我做什麼都成,但這只龜寶寶絕不能讓您殺死!」她決心護龜到底。

  「我偏不動你,只要那蠢東西的命!」漆華大喝,「來人,還不抓來烏龜,殺了!」

  左右侍衛立即靠過來強搶舜蘭懷裡的小烏龜,她不敵,小烏龜很快被搶走。

  「不——還我,把它還我」

  漆華嫌這樣還不夠折磨似的,要侍衛把烏龜拿過來給她。她盯著舜蘭,眼神中閃過一抹快意,高舉起那只烏龜就要用力摔下——

  「不要!」舜蘭驚恐尖叫。

  她殘忍的笑著,那笑容令人發毛,下一瞬間,「喀」的一聲,小烏龜被重摔在地,看到龜殼破裂,她顯然還覺得這樣不夠,又叫侍衛再上去重重踩上幾腳、踩成龜泥!

  舜蘭的呼吸彷彿被奪去了,好幾個急喘後才有辦法找回氣息。

  「你——」她臉色大變臉,神情充滿無人見過的怒意,一股威怒竟攝得漆華心生害怕。

  舜蘭與她同年,一向是她尊貴,舜蘭卑賤,她從來沒發現過舜蘭也有如此攝人的一面,她不禁白了臉,面對發怒的舜蘭,自己竟撐不起公主的氣勢了。

  「水樓一事,公主受了驚,這才發病的,若要公主此時隨您上路去西鄴,公主的身子恐怕不堪負荷。」御醫胡葛在漆華床邊對著歌澤道。

  見漆華喝下一碗鮮血,他臉色不由得轉沉。「公主,你受到驚嚇,回西鄴的事我可以等你健康恢復後再說,不過,這回你的病情是否比以往加劇?為何得喝上一整碗的血?」他不動聲色的問起。

  舜蘭流了那麼多血,身子可還撐得住?他忍不住憂心。

  像是猜中他的心思,漆華暗自扯笑。「我病情確實比以前嚴重,以後要喝的血恐怕會比以前更多。」她惡毒的道。

  她是故意的,故意折磨舜蘭,他越在意舜蘭,她就越要舜蘭受苦!

  這次她逼舜蘭滴血,下回便要直接嘗舜蘭的肉!

  歌澤緊繃著臉龐。他已得到消息,知道漆華殺光了舜蘭的寶貝,那丫頭大受打擊,悲痛得還下不了床,現在漆華還逼她供出這麼多的血,這是要她的命嗎?!他內心怒不可遏,面上勉力維持著冷靜。「人血畢竟太腥,你應該尋求其他的藥方,這才是治本的方法。」

  漆華斜睨著他。「我記得你說過,喝人血不噁心,只要能舒緩我的疼痛就行了不是嗎?」她故意拿他說過的話回敬。

  他下顎緊抽,似要按掠不住地發作了。

  一旁的張白石見狀,不禁心驚膽跳。王子該不會不理智的為了一名侍女與公主翻臉吧?他急忙跳出來緩頰——

  「公主,王子說這話時,當然是心疼公主您受折磨,但這會見要您別喝人血,也是為了您好,他是希望您找到根治的法子,一勞永逸的斷了病根,別再吃苦受罪了。」

  漆華撇笑道:「我自然明白你家王子的心意,只是這血我從小喝到大,戒不了了,也只能讓舜蘭繼續為我滴血治病,胡御醫甚至建議,若我病情沒改善,要割舜蘭的肉下重藥了。」歌澤既然都知道舜蘭的血可治她心疾這毛病,他這心腹張白石沒理由不知情,她挑明了說當然也就無所謂。

  「你說什麼?!」他徹底變了臉色。

  「你火什麼?莫非你關心的是舜蘭那個侍女而不是我?!」她氣勢也不輸他,刻意強調「侍女」兩字。

  歌澤呼吸急邊,像在忍耐著什麼。「你不要太血腥。」

  「你果然在乎她!」

  他沉默不語,但此時不否認,承認的意味就濃厚了。

  「那好,你娶她吧,我可以退讓。」漆華有恃無恐的說。

  張白石驚呼,「這怎麼可以?那女人配不上王子!」

  「可是配得上的,你家王子並不在乎。」她冷聲回諷。

  「沒的事、沒的事!」他急道,拚命朝著主子使眼色,要他顧全大局。

  歌澤在一陣默然後,終於凜笑起來,那笑容教人腳底竄涼。「我知曉你是記恨那日落水,我搶救的不是你,所以有意遷怒。可我不瞞你說,我確實一心要救她,因為她手裡握有我一個把柄,為了這個把柄,我容不得她死!」

  「把柄?什麼把柄?」漆華訝然的問。

  「既是把柄,就恕我無法說出。」

  「就連我也不能知道?」

  「不能。但等你成為我的妻子後,我會主動告訴你。」

  她瞇眼審視著他,「你該不會在對我故弄玄虛,好減少我降罪於舜蘭?」

  他目光清寒,泠冷譏諷道:「你才是我要娶的女人,我以為你是一個對自己極有自信的人,原來不是,居然還會吃起侍女的醋。」

  漆華神色惱怒。「誰吃醋了?!那女人也配我吃她的酷!」她高傲的揚起下巴。

  歌澤厲芒一閃,「我想也是。」

  然而,一道悶火己在他心中熊熊燃燒。

  未等問斬,廢後已在牢裡自殺!

  畢竟曾是王后的身份,王后跟大宓王陳言,欲將以國喪之禮來發喪。

  「公主,聽說廢後的喪禮連尚玉元師也會來,真不明白他怎會來參加一個廢後的喪禮?」一名叫瑞紫的宮女將聽來的消息,對正讓人梳妝畫眉的漆華稟報道。

  「尚玉元師?你是說在九華山頂,預言我未來的那人來到咱們大宓了?」她有些話異。

  「對,就是他。事實上,他己來到咱們宮裡了,方纔我為公主端茶水過來時,遠遠就瞧見了他。他身著金線緯衣,滿頭白髮,一瞧就知道是個可以呼風喚雨的化外能人。」瑞紫興奮的描述。

  「你說他現在就在宮裡?」漆華眼睛亮起。

  「您想見見他?」她馬上猜到公主的意思。

  「當然。就是他預言我以後可以成為女帝,我卻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次他難得出現,我非見他一面不可,順道還想問問,還要等多久,我才能稱帝?」漆華興奮難當的推開為她上妝的宮女,急切的站起身。

  「您現在就要過去見他嗎?我瞧他是往大王殿上去,應該是去見大王了。」瑞紫再道。

  漆華頷首後,立即帶著兩名侍女,匆忙往大王殿而去。

  她走後不到須臾,舜蘭到來。

  「公主不在殿內。」瑞紫對她道。

  「那……」她臉色極為蒼白,手中端著一碗鮮紅血液,不知該怎麼辦。

  無奈又心疼的接過她手中的碗。「這碗血恐怕公主沒法喝了,等她回來後怕是腥了,我看你得重新再滴一碗來。」可憐的舜蘭十根手指上都是刀痕,全是滴血的結果。

  瑞紫也是少數知道她滴血是為公主治心疾的人之一,從前看久了早就沒什麼感覺,可最近看她滴血滴得凶,實在很於心不忍。

  舜蘭點頭,幾乎擠不出笑來,臉色也越來越青白了。「那這碗血,麻煩你幫我處理了。謝謝。」她瘦弱的身子轉身要回去,準備稍晚些再滴來一碗血。

  「舜蘭,等等!」瑞紫喚住她,將碗塞回她手中。「我跟你說,公主往大王殿去了,你要不將血送到那裡去,請公主馬上喝下。」這樣就不用再滴一次血了。

  「公主到大王殿去了?」

  「是的,你快過去吧。」

  「可是大王殿上大王與王后應該也在吧?」公主交代過,說是怕大王與王后擔心自己病情加劇,讓她滴那麼多血的事不許教他們知曉,她若帶著整碗血貿然出現,恐怕不太好。

  瑞紫明白她的顧慮。公主也曾警告過她和幾個親近侍女,這事不許外傅,可是她就是有心想讓大王見到舜蘭的可憐處境。大王與王后平常對待舜蘭很心慈寬容,若見到她每日失這麼多血,憔悴成這模樣,一定會救她,不讓她再受到公主不人道的摧殘。

  她故意騙她,「大王與王后此刻不在大王殿,公主前往那裡是因為來了貴客,公主是去見他的。」她若不這麼說,舜蘭一定不敢違逆公主的意思到大殿上去。

  「貴客?宮裡來了什麼貴客嗎?」

  「聽說是尚玉元師。」

  「是他?!」然而舜蘭還是很猶豫。「大王他們……」

  「去吧,大王與王后真的不在殿上的。」瑞紫保證。

  好吧,她真的不想再滴一碗血了,而且她也好奇這位神通廣大的大師風采。舜蘭終於放下顧忌,端著碗往大王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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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06: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元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元師見諒!」菊殷一見尚玉元師入殿,立即起身恭敬相迎,王后也謹慎的垂首等他入座。

  「大王客氣了,老夫擔當不起。」一名梓衣道士含笑入座。

  「哪還有什麼擔當不起的!這各國國主都爭著想要見您金面,可惜都是難上加難,今日您願意造訪我大惑,本王哪能不盡心款待。」菊殷崇敬的笑道。

  「何須如此費心,我只是來參加喪禮的,並不想造成大王的麻煩。」尚玉元師客氣回應。

  「說到喪禮,元師應該不識得我的廢後,為何專程前來參加喪禮?」他實在不解。

  尚玉元帥意味深長的瞧了一眼不安的王后後,笑了笑。「我其實不是來參加喪禮的,是王后以喪禮之名通知我過來。」

  「是王后通知您的利之菊殷大為吃驚。「您認識王后?」

  「是的。」

  「何時?我怎麼不知情?」他這話是問向王后的。

  她無奈一笑,解釋道:「元師是在我生下女兒時,曾與我見過一面,那時他留下了話,道日後王后也就是廢後死時,他會再次出現。」

  「此事你為何不曾對我提起?」菊殷大為不滿被如此隱瞞。

  「此事不用怪王后,是我要她別說的。」尚玉元師開口道。

  「為何要瞞我?」菊殷臉色益發難看。

  「因為我預知你會廢後,而這廢後與否的決定是要你自己所下,我不想介入,這有違天理。」

  原來如此,他怒氣稍稍平息了些,「您當時就這麼篤定我一定會廢後?」

  「你怎可能讓女帝的生母列為側妃,這是想也知道的事。我篤定的是廢後多年後會自殺身亡,而我等待的就是這個時機,是時候考驗女帝了。」

  菊殷心驚,所以王后才會堅持要以國喪之禮來辦理廢後的喪事,目的就是讓元師確定廢後已死。「您方才提到要考驗女帝,這是什麼意思?」他緊張的問。

  「女帝只要能通過這次的考驗,離稱帝就不遠了。」

  他聞言大喜。「您是說時機到了?!」

  「就快了。」

  「那是什麼考驗呢?」見大王歡喜過頭,忽略了元師所說的考驗,王后趕緊再尚玉元師莫測高深的一笑。「已經在考驗了,至於如何考驗,你們不久後就會知道了。」

  王后很是失望,元師不說清楚,她就不能幫女兒,也不知這考驗女兒過不過得了……

  「這個……敢問元師,不是我不信你心,我只是想再確認一次,這天下當真屬於我女兒的嗎?」菊殷每日忐忑,等待全心培育的女兒代他站上高峰,將大宓推向巨大帝國之路邁進,就怕這一切希望只是黃梁一夢。

  尚玉元師淡淡一笑。「天機如此,當日的預言絕對無誤。」

  菊殷笑得閤不攏嘴。「當真如此、當真如此啊!」太好了!

  「可是近日出現一名男子,他可會阻礙我女兒邁向女帝之路?」王后想起了歌澤,不安的再問。

  「王后所說的可是西鄴王子,歌澤?」

  「對,就是他。這人陰險無比,我怕江山有變!」菊殷立刻接口。

  「放心,若她能通過考驗,注定是千古一帝,那男人再有野心,這江山也拿不走,命運誰也無法改變。」尚玉元師說得很肯定。

  「這中間不會有誤?」菊殷不安心的追問。

  「有,除非她死。」

  「啊啊……」他臉色一變。「不會的,我女兒不會死!不會將江山拱手讓人的!」

  尚玉元師但笑不語。

  菊殷與王后對視一眼,心中略有不好的預感,但稍縱即逝。

  「我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該要離開了。」尚玉元師起身要走。

  兩人不禁愕然。「您來此什麼事也沒做過,怎麼就說目的達到要走了?」菊殷錯愕的問。

  「誰說我什麼事也沒做?我剛做完一件大事。」他說得玄虛,說完逕自轉身,不等旁入相送,從偏殿飄然離去。

  菊殷與王后對於他來去匆匆的事還很困惑不解,見他走時不選正殿而由偏殿離開,更是一頭霧水。

  「王后,這化外高人的行事還真不是我們凡人能懂的。」

  「嗯……」她也還楞著。

  「雖然不知道元帥這次前來的目的,不過,能再次確定女兒的女帝之命無誤也是好的。」菊殷欣喜再說。

  「這天下歸咱們女兒的,誰也搶不走,這真讓大王大大的安心了。」自從歌澤出現後,大王就日夜難寢,生怕這男人會壞了事,這會聽見尚玉元師的保證後,大王應該可以不用將歌澤放在心上,能夠好好入睡了。

  「就是啊。」他笑容滿面。

  「還有,漆華就要跟歌澤走了,那咱們什麼時候恢復女兒真正的身份?」

  菊殷笑容更甚。「元師說時機就快到了,哼,誰能知道,舜蘭才是咱們藏了多年的真正女帝,是該讓她現身的時候到了。」他自信滿滿的說。

  王后亦是一臉的迫不及待,「咱們用心良苦多年,為了避開各國虎視脫脫的目光,苦思一計,將她與漆華的身份對調,為避免露出破綻,還讓漆華以為她自個的心絞症必須依靠舜蘭的血才能止痛,其實這只是找個理由,讓舜蘭能夠在宮裡得到特殊待遇而己,漆華的病症還是得靠御醫的藥才能止痛。

  「唉,讓舜蘭平白流了那麼多年的血,也委屈她多年,實屬不得已,待她恢復身份後,咱們一定要好好補償她。」王后對親生女兒受苦又不能相認的事,終究感到不捨與愧對。

  這謊是一層瞞過一層,舜蘭的血能治女帝一命的事,也始終不敢讓外界知道,就怕有心人會挾持舜蘭來威脅,反倒弄巧成拙。

  「這是一定要的,我每回見她為漆華滴血,心中也是極為不忍,幸虧只要她少許血量,象徵性的做做樣子就好,要不然我才不會同意這法子。唔,等漆華一跟著歌澤離開,咱們就立刻公開舜蘭的身份,正好氣死歌澤那小子!」菊殷想到那小子在得知自己處心積慮娶走的人是個假公主時,那受騙上當後的臉色一定大快人心得很。

  王后聽了蹙眉,「可是萬一歌澤知道上當後,發狠殺了漆華該如何是好?」漆華喚了她母后多年,總有些母女情份在。

  可菊殷對漆華就沒那麼多情份在了。「咱們待她夠好了,她原本只是一個出身卑微的奶娘所生的孩子,就因為與舜蘭同日出生,這才有機會與舜蘭對調身份,過著高高在上的公主生活,這麼多年的富貴她該滿足了,之後她的人生如何就看她的造化,憑她的美貌,若能迷惑得了歌澤,也許並不會喪命。」

  「嗯……」王后也無語了,畢竟她也不可能為了個假女兒去改變什麼。

  大王殿外,漆華震驚的聽見殿內傳出的每句話,直至聽到最後一個字,她如墜地獄,萬劫不復。

  她身後的那兩個侍女,面面相覷,聽到這個天大的秘密都忍不住軟腳了。

  而側殿外,同樣也站了一尊人像,舜蘭捧著已經腥臭的血碗,整個人僵立著,無法置信。

  「你怎麼又來了?」舜蘭在自己房裡看到歌澤,訝異的沉下臉來。

  她以為他不會再來找她了,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我帶來了這個。」歌澤朝她展示著手中的東西。

  「這是做什麼?」她瞧了那看似藥罐的東西一眼。

  「幫你擦藥用的。」他像以前一樣,逕自走往內室。

  她咬唇走在他身後,「你不能留下,萬二讓人撞見,公主那我開罪不起——」

  而且,她現在的心好亂,得知自己真實的身世,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她沒人可商量,也不該找人商量,更不能跟歌澤說如果告訴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公主,他會怎麼樣?

  她猶豫不定,看著他的背,想說,卻無法下定決心。他會不會覺得她在騙他,想跟他回西鄴想瘋了才編出這種謊話……大王和王后也不會同意把真正的女兒嫁給他的……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吧,看看大王要如何做,她再做打算……

  「我很擔心你,所以別趕我走。」轉過身來,歌澤抓過她的手,瞧見她十指上佈滿刀痕,他的瞳眸也跟著痛縮了下。

  舜蘭用力抽回手。「你別管,也別看!」將雙手藏在身後。

  他將她的手再拉回面前。「我會盡快帶走漆華,不會再讓你受這種罪的。」他心痛的說。

  她眼眶一熱,哽咽的問:「你喜歡上公主了嗎?」

  「當然沒有!」他打開藥罐,專心幫她上藥,頭也沒抬。

  「可是你依然決心娶她?」

  他為她上藥的手一頓,抬起頭來看著她。「你知道我的決定的。」

  她瞧著他不掩野心的雙眸。「可是……你並不愛她?」

  「沒錯,我不愛她,我愛的是你。」他老實的說出心意。什麼朋友,那是想阻止自己對舜蘭有失控情感的一道防線,早在她落水那當下,消融得無影無蹤,讓他正視到自己真實的情感。「可是,我不能放棄江山!」他黯然的說。

  舜蘭囑疇的說:「萬一……我是說萬一,你發覺根本沒有女帝這件事,這是個騙局,你會如何?」

  歌澤朝她一笑,「那最好了,少了那個被預言礙事的女人,我就可以娶你了,而且我有自信,能夠獨得天下,你是我的王后!」

  舜蘭淚光閃閃起來,幾乎有股衝動,想把那個驚天秘密說出來。「如果沒有預言,你會怎麼對待漆華公主,會殺了她嗎?」

  他斂凝了眉心,神情一變,非常狠庚,「坦言說,最近我很想殺她,因為她太折磨你了!」

  她胸口一窒。如果她說了,那漆華鐵定沒命!大王那兒鐵定容不下她,歌澤也要她死……她的心一陣冰涼下來。說到底,漆華也只是大王和王后他們詭計下的犧牲品而已。「不要!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設她,她、她是無辜的……」

  「什麼事是無辜的?」歌澤不解。

  她鎮定住,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或身軀發抖。「沒有,我只是比喻的說……」

  他注視著她,目光中仍舊帶著疑慮。

  「歌澤……你一定要獲得那至高的地位嗎?不成為天下共主不行嗎?」她乾澀著嗓子問他。

  「不行,這天下紛亂已久,我若想真正做出一番事業,解救被各國為了私利、被撕裂壓搾的百姓,我就必須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才有足夠的力量給他們一個統一富強的家國,這是我從懂事起便立下的志願,更是我的使命!」

  他想稱帝,理由是這麼的教人敬佩,可是命運——「那……如果讓你居於女帝之下也不行嗎?」

  「我不屈於人下!」

  「倘若女帝承諾你的權力,只佔女帝之名,這天下還是由你一手掌握,你還是容不下她嗎?」

  「當然容不下!儘管她只擁有虛名,可只要她登高一呼,眾人馬首是瞻的還是只有她,她會是我最大的威脅。」

  舜蘭瑟縮了下,「可她是你的女人,不會背叛你的……」她說的可是自己的心聲啊!

  「漆華是個野心不小於我的人,我娶她,只是做為我號召天下的踏腳石,一旦利用完畢,我定會收拾她。」他毫不留情的說。

  「所以不管如何,你一定會殺她?!」她倒抽一口氣。「對於阻礙你前途的人,你是一定會創除的對吧?」她幽然問

  如果今天漆華的角色換成是她呢?他也會為了天下,這麼斬釘截鐵的說殺就殺嗎?

  看來,她的真實身份將注定會是他的敵人了,而這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

  歌澤眼神怪異的凝望著她,總覺得她今日說的話很不對勁。「你很擔心我會殺了漆華嗎?放心吧,我還得利用她,她現在很安全。」他想起她對待那些小動物的溫柔心慈,看來她對人也是如此,儘管漆華待她刻薄,她也硬不下心腸來。

  舜蘭感然與他相望,心隱隱抽痛。「歌澤,倘若有一天,我成為你的眼中釘,你也會這麼無情的對待我嗎?」

  他對這問題嗤之以鼻,「不可能的,你永遠不會與我為敵。」

  「世事多變……」

  「再怎麼變你還是舜蘭,那個與世無爭、只愛小動物、喜歡突發奇想過生活的舜蘭。」

  她搗著唇,渾身不住輕顫,多想告訴他——對,我還是舜蘭,那個不想與任何人相爭的舜蘭,所以請你以後在知道真相時,不要討厭我,不要恨我……

  歌澤來到御花園裡,漆華公主早先派個宮女來邀約這個時刻來此一見,他帶著張白石過來,卻還沒見到她人影。

  兩人也沒浪費時間,張白石跟主子報告著國內近況。

  「什麼?!南寮敢挑釁我們!」大怒。

  「是的,南寮王下令殺了咱們邊境七百餘口的人,還放火燒村。」實在令人義憤填膺。

  歌澤神色陰驚。

  「王子,他們之所以敢這麼大膽,就是因為他們也想奪取漆華公主,故意挑釁咱們,逼你離開大宓國速速回到國內,他們是想阻撓婚事啊!」張白石再道。

  南寮王是城府極深之人,國力雖不如西輔料,卻一心想坐大,這幾年不斷併吞其他小國,擴充國土,甚至還曾膽大的也對大宓王求親,結果當然慘遭拒絕,還被大宓王取笑過不自量力。

  這回王子成功奪得美人心,消息早傳遍諸國,人人皆扼腕不甘,但也都靜觀其變,等待王子娶回公主後再謀求應變之策,唯獨這南寮,按捺不住就先出手了。

  「王子,您想咱們是否該趕回國內先解決這件事?」

  「不,我得帶漆華一起走,免得節外生枝。」

  「可是公主似乎有意以身體末恢復為由,拖延與我們回國的時間,而咱們越是不歸,我怕南寮王會再耍手段對付咱們。」張白石苦惱的說。

  「放心,短時間內父王應該可以應付南寮的狀況,咱們只要在近期內逼漆華跟我走就行了。」歌澤沉聲道。

  「嗯,也只能這樣了。」現在只希望漆華公主不要刁難,早早隨王子走。

  「歌澤。」說曹操,曹操到,漆華現身,幾個侍女遠遠的跟著後頭,似是不敢過來打擾主子。

  「漆華,你身子好多了嗎?可以這麼下床走動了?」歌澤見著她,隨即之「笑意濃濃」地走至她身旁。

  漆華顯得嬌弱的輕倚著他。「身子好多了,因為幾天沒見到你,又想到近來百花齊開,才約你到這來走走。」她羞羞怯怯的說。

  歌澤神色不動,扶著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下頓,輕皺了下眉頭。「怎麼又瘦了?」她確實消瘦,可是他不認為她是因「病」而瘦。

  她柔弱一笑,這眼中已無過去的傲氣,甚至還柔柔弱弱的要人扶持。歌澤內心暗訝,卻裝作若無其事,等著她想做什麼。

  這女人很美,美到能夠令所有男人心折,可是她外貌雖美,縈繞著她的氣質卻是冷酷得教人卻步,他接觸她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多少瞭解她可不是一般弱女子,心地陰狠得不輸男人。

  這由她對待舜蘭的態度上便可以看出端倪,還有,聽說她病中這幾天沒來由的火氣也大得很,為著一點細故就杖責打死了兩名侍女。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的對照起舜蘭的心慈,心中更是對她有說不出的厭惡。

  「男人不都喜歡瘦弱的女人?」漆華對他媚眼調笑道。

  他細瞇了深障。她想色誘他?

  「歌澤,你可曾見過任何花朵的顏色比我更嬌艷的嗎?」她面泛嬌意,美麗的瞳眸直瞅著他。

  俊顏含笑,隱住那股不悅與厭煩。「沒有,當真沒有,你的美獨一無二。」這話雖不假,但他輕淡的笑裡,卻蘊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漆華臉上立刻綻出暈紅笑意,碧水雙瞳更是嬌媚橫生。「陪我走一段吧。」她主動挽住他的手臂,低眉朝張白石掃一眼。

  他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這女人是要他滾蛋,別打擾兩人談情,而他樂意之至,最好王子能一舉哄騙成功,他們好趕緊回西鄴去!但他還是瞧見主子領首後,才敢真的走人。

  「你想上哪去呢?」歌澤問她。

  「父王半年前才命人重修過這座御花園,多建了一處竹園,你應當沒見過,我帶你過去瞧瞧。」她嬌媚的說。

  「嗯。」他耐著性子的隨她去,看她到底想玩什麼花樣。

  她腳步不快,也許是刻意放慢腳步,好能與他調情,兩人閒散的來到她所說的竹園。這時,她目閃詭詐的瞧向一處,果然看見一個人,那人是她吩咐要過來這裡候著的。

  那道綠色身影一見到她立即要上前請安,但她厲眸一瞪,對方不敢前進,只好安靜無聲的站在不遠處,瞧著他們倆意態悠閒、身形親密的在竹園中賞竹。

  「歌澤,我會隨你去西鄴的,而且是盡快。」她親手摘下一枝嫩竹,別在他胸襟前。

  原本陰森的眸子斂進了些神果。「多謝你的成全。」

  「現在你人在大宓,可心在西鄴,我願意盡快隨你走,是不想見南寮不斷威脅逼迫你,若你再不回去,西鄴國內恐怕會釀出大事。」她乾脆大膽的摟住了他。

  歌澤忍住推開她的衝動,露出一抹淺笑。「我西鄴國內的事,你倒是知道得不少。」這女人果然不簡單。

  「你的事我當然要弄清楚,因為我認定你就是我的男人了,將來嫁雞隨雞,我將跟你一輩子,而且我發誓,對你永不背叛!」她邊說朝他靠得越近。

  他微驚,這不像這女人會講的話。「你……」

  「未來的天下是咱們夫妻倆的,誰也搶不走,我願意與你共享,也願意以你為尊,我愛你,以後你就是我的天!」她緊抱住他後,猛地吻上他。

  歌澤驚愕瞪眼,想推開她,她卻吻得激烈,吻得不肯鬆開他,他楞住,半晌不好動彈,直到雙眼在不遠略微隱僻之處,驚見到一抹綠色身影。

  那人漾大的眼珠子落下震驚的淚,他心頭跟著狂震,面色丕變,再不遲疑的用力推開身前女人。

  漆華腳步踉蹌一下,見他頭也不回的往那人站立的方向走去,她不用裝臉色就變得鐵青。「歌澤,我胸口又痛了。」她捧胸在他身後道。

  他置若罔聞,逕自往前走。

  「歌澤,我好疼……」她故意虛弱軟身倒地,發出痛苦的哀求聲。

  他僵直的身影卻沒有絲毫停頓,射著冷光的眼眸也不曾回頭看過一眼,只是直直往著前方那抹綠色身影而去。

  漆華霍然由地上站起,見他頭也不回的棄她而去,雙目激出憤恨的火花,幾乎能灼燒一切。

  舜蘭摀住嘴巴,心口湧起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竄,她奉漆華之命前來至此,卻沒想過會見到兩人親熱的情景,她難受得拳頭緊握,指甲已然深陷掌心裡。

  在這一刻,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心有多麼喜歡這個男人,而就是有多愛,她的痛苦也就有多深,他要天下,所以任漆華吻他,他要天下,所以他會娶漆華;只要一天不真相大白,他將是屬於漆華的。

  除非歌澤將漆華帶回西鄴,否則,大王不會公佈她的身份,可是到那時就遲了……他屆時已是漆華的夫婿,不是她的……她先前還以為自己應該可以承受得住、看得破,但此刻被攪碎的心,卻是血淋淋的刺痛著她,完全不受理智控制。

  她心碎了,被撕裂了,她情願瞎了眼,情願看不見剛才所發生之事,情願沒來到這片竹園,情願——沒有愛上他,沒有愛上這個正走向她的男人!

  就在他即將來到她面前之際,一股酸澀到不行的混味湧上咽喉,她害怕他的靠近,怕自己會不管不顧的說出一切,也怕自己會失控的抱住他,要他別回頭、別接受漆華,別吻別的女人……

  在崩潰前,舜蘭轉身跑開,但才跑了數步,失血過多虛弱的身子,竟倏地癱軟倒地。

  「這是……」舜蘭疑惑的指著桌上的湯藥問。

  胡葛笑容僵硬。「這是王后交代讓你補身子用的,她道你近來身子明顯虛弱,該要好好補一補,以後每日都要我送藥來,請你按時飲下。」

  「原來是王后送來的。」王后……這尊貴的女人原來是她的生母,到現在她還是覺得有種不其實感。

  以對一個宮女來說,王后對她的優待的確是很多,但若是對女兒而論,根本沒有親情可言,他們瞞了她多年,讓她以孤女的身份長大,他們美其名是要保護她不受別人覬覦搶奪,但真正的私心卻是為了自己貪婪的野心。他們擅自操弄她和漆華的人生,以為這樣,他們就能在不久的將來得到夢寐以求的天下。

  可是他們其實已深深傷害了兩個人,一個是親生的女兒,一個是喚他們多年爹娘的漆華。

  老實說,這個親,她並不想認,就算恢復公主的身份又如何?她還不是只是他們爭天下的棋子?!

  此刻,捧著手中的湯藥,她無法在這碗藥汁中感受到王后的母愛,尚未喝下就覺得它是苦澀的。

  「舜蘭姑娘,你如果不想喝可以不喝。」胡葛顫著聲,表情像是很想將她手中湯藥奪走。

  「不,我喝。」

  「舜蘭姑娘——」唇才碰到碗口,他竟在倒抽一口氣後朝她大喝。

  她嚇了一跳,手中的湯碗差點落地。「胡御醫?」他怎麼了?竟滿頭滿臉的冷汗,似乎很緊張。

  「我說過你可以不喝的!」他看似很氣憤的吼道。

  「可是這是王后——」

  他氣急敗壞的道:「這其實不是王后要我送來的,是公主!」

  舜蘭更不懂了,「既是公主的意思,你為何要騙我說是王后?」

  胡葛重重抹了臉,搖頭重歎,「因為這不是補藥,是毒藥啊!」

  「毒……藥?」她有些發愕了。

  「唉,沒想到你當了公主十多年的藥引子,她不感念也就罷了,也不知你是怎麼得罪了公主,她竟要你的命!」

  舜蘭整個人軟綿綿的跌坐在椅上。漆華要殺她……

  是了,那天她到大王殿去時,剛好看到尚玉元師欲從偏殿離開,她直覺的就跟過去,想多看元師幾眼,後來在那裡聽到大王和王后的對話,因而漆華才沒有見到她。

  這幾天她心緒大亂,完全沒去想過漆華知道此事後的反應,她早該想到以漆華的性子,不會放過她的……天啊,那天跟著漆華過去大王殿的,還有香顰跟採菱兩位姊姊,她倆不知何故被漆華杖斃,該不會是……殺人滅口吧?!

  眼下,漆華竟想要毒死她!她臉色慘白,雙唇輕顫。她不該意外,畢竟漆華唯有殺了她,才能保持地位,唯有她死,她才可以繼續以大宓國公主、未來女帝的身份活下去,而且只要自己一死,大王與王后就不可能拋棄她,只好繼續利用她,騙取天下人的歸附。

  原來,漆華自知是大王的白棋子,白棋子不想死,就得奮力殺死另一枚黑棋子了,而她,就是那顆黑棋子!

  她突然覺得好不公平,為什麼所有人都在利用她、犧牲她,她親生父母如此,漆華如此,唯一愛上的男子也是如此,犧牲她該享受親情的權利、犧牲她享受真愛的幸福……

  她全身顫慄著,眼眶也紅了起來。她不想陷入眾人的鬥爭中,她不想被利用、被犧牲,更不想當什麼女帝,怎麼辦?她要如何脫離這個可怕的漩渦?!

  腦中一道聲音突如其來的閃過,是尚玉元師說過的話——

  放心,若她能通過考驗,注定是千古一帝命運誰也無法改變……除非她一死……除非她死……除非她死?!

  「你好歹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實在不忍心見你枉死。這湯藥你別喝了,自己設法逃命去吧!」胡葛無奈的說。對象是舜蘭,教他如何下得了手?

  他隱約覺得此事暗含蹊蹺,只是向來懦弱的他,只敢聽命行事,奉行不說不錯的態度做事。多年前,明明公主只是一般的心絞痛,大王偏不知打哪找來的一位大夫,宣稱得以舜蘭的血當藥引,事後那人也不知所蹤;他雖不以為然,但也不敢多置一詞,更別說打聽什麼了,照辦就是。

  唉,儘管努力置身事外,可這會兒公主硬要他蹚這淌渾水,告知舜蘭真相已是他最大極限,大王那裡他連想都沒想過要去多嘴個半句。公主可是末來的女帝,用膝蓋想也知道大王會維護誰。

  舜蘭拉回心思,看向他,「可是我走後,你怎麼辦?公主不會放過你的。」

  「這……」公主的確不是一個會輕易饒恕人的人,若舜蘭逃走後,他恐怕也無法在這宮中待下,說不定還會獲罪。他只想救人,一時倒沒想到自身的安危。「可是公主執意殺你,你不逃定是死路一條。」

  她要自己冷靜下來,沉吟了會後問道:「這藥要喝多久才會致死?」

  「一個月,只要日日飲上一個月,你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香消玉殞,而這過程你只會當自己體力變弱了,並不會有其他異狀,我若不說,你也不會起疑自己中了毒。」

  「也就是說,公主要我帶著對王后的感激,天天將這毒藥當成補藥的喝光,然後赴死?」她悲笑道。

  「沒錯。」對於公主的歹毒,胡葛心寒的搖了搖頭。

  舜蘭不知尚玉元師所謂的考驗是什麼,但她不想當那千古一帝,也不想認親,更不想變成親生父母與心愛男人之間爭奪的原因,她只想要天下太平,卻不知該如何做……她想起歌澤曾說過,他要一統天下是為了百姓福祇他,比她更適合天下共主這個地位,比她更有能力造福百姓。

  除非她死——只要她死,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痛苦跟卑鄙、心計,就會消失了吧甘歌澤會是一個好皇帝的,她這麼深深相信。為了天下、為了不當心愛男人的絆腳石,她就死去吧……

  「胡御醫,這毒藥你還是天天送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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