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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只願為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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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11: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大王。」懷果攔在他面前。

  即將步出鳳凰殿的歌澤停下腳步,瞥了他一眼,淡然以對,「有事?」

  他瞇起眼,口氣稱不上善意的道:「坦白說,我很訝異你會來。」

  「我是來道喜的。」

  「道喜?我本是你的臣子,如今一躍即將成帝王的夫君,你反而要對我仆伏跪地,我實在很難相信你會是真心來道喜的。」他直言道。

  歌澤輕笑,「你還在忌諱我?」

  懷果面色轉青。「是,我是在忌諱你,因為陸下喜愛的是你,我怕你是來壞事的。」他怕那女人因歌澤的出現而悔婚,當布在鳳凰殿這邊的眼線回報說西鄴王來晉見女帝,他趕忙跑來,只是不好貿然闖入殿中,這才在殿外守候。

  「你怕什麼?你們手裡握了她必須屈服的把柄,何需擔心她會悔婚?」

  懷果不住冷笑,「你倒清楚我是怎麼使手段的。」

  「那女人怕你對我不利,才會答應立你為王夫,算起來,你與菊殷、高庚都是同等陰險之人。」他是那女人的弱點,西鄴戰敗,元氣大傷,幾乎無力復元,雖舜蘭澤被天下,免征貢銀三年,但菊殷使了手段,強壓西鄴,就怕他再次壯大,西鄴目前被壓制得毫無喘息之地,而他名為一地之諸侯王,也在他們的監視之下,隨時有性命危險。

  這些舜蘭都瞭然於心,雖然極力想保護他,但是菊殷自有他的勢力,為了他的安危,舜蘭不得不妥協,這才願意接受懷果為夫。

  「好說好說,我當這是讚美,因為成就大事業的人,都該有些智謀的。」懷果厚顏無恥的道。

  「原來你將陰險當成一種智謀了。」歌澤嗤笑。

  「你當初接近漆華時不也一樣陰險?」

  「可是,我倒沒威脅過人。」

  「話是沒錯,但是這也要那女人願意受到威脅。我只能說,我受惠於你,那女人越在乎你,對我越有好處,我沒想過,有一天你也能成為我成功的工具!」懷果得意暢笑起來。

  歌澤依然面無表情,既不怒,也不慣。「這些話我記住了,但是,你也別得意太快,那女人的丈夫,不是誰都能輕易為之的。」

  懷果立即拉下笑臉。「哼,西鄴王,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尊稱你了,下回見到我,換你要尊我為殿下了。我曾暗自下過決心,有一天要將你踩在我腳底下,而我就要做到了。至於你認為我是如何的陰險卑鄙,那都無所謂,事實是,成者為王,敗著為寇,你現在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一個戰敗國家的君王,落魄得比烏鴉還不如。」他極盡所能的美落,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很久了。

  歌澤卻不怒反笑。「烏鴉?你說錯了吧,我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你敢罵我是狗?!明明就是個落魄君主,為何還能自信如昔?」

  「懷果,你不只是狗,還是條專門咬主人的惡犬。不過,既是主人,會知道如何對付自己的狗的。」

  「你!」

  「你好自為之!」他拂袖而去。

  「歌澤,你站住!」

  他置若罔聞,逕自瀟灑遠離,留下在原地跳腳、憤怒得狗吠不斷的懷果。

  一場大雨如注的婚禮,一個象徵她正在哭泣的日子。

  老天爺配合得真好!

  女帝立夫,如同男帝立後,何等盛大隆重,來自各方祝賀的使者擠滿宮殿內外,盛況不輸她稱帝當日一樣的榮景。

  只是那時她沒有喜悅之情,今日更只剩悲情。

  「娘,妳真要嫁……不,真要立什麼王夫嗎?」平安仰著小臉問。

  今日的平安也被打扮得非常隆重,等著出席她的立夫大典。

  「是啊。」舜蘭抱過女兒,所有心酸只能自己忍著。

  「可你不是與爹在一起,那個要被立為王夫的人又是誰?」平安天真的再問。

  她歎了口氣,勉強解釋,「我與你爹……不能在一起了,至於那個要與娘成親的人,是以後你要喚他父王的人,那個人……」懷果當年在獻計攻打西鄴以及諸國時,手段十分陰狠凶殘,絕非善類,雖然他在她面前總是刻意諂媚討好,但依然博不到她任何好感。

  這會見要向平安介紹這個人,她厭惡不己,甚至不知如何提起才好。

  「娘,你能不成親嗎?」平安不懂娘親為何要她喚陌生人為父王,扯著她的袖子哭喪著臉不肯依。

  「不能的。」舜蘭無奈搖頭。其實她比平安更想哭,還想著躲起來永遠不出現最好,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能?」無法理解她的苦處,平安鬧了起來。

  「平安乖,這樣吧,將來你若不喜歡,可以不用喚他為父玉。」她安撫道。

  「那我還可以喚爹為爹嗎?」平安哭著問。

  「這……」她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平安喚她娘,喚歌澤爹,這不就表示她與歌澤才是夫妻,但在她大婚後,教外人聽見好像也不太好……

  「不行吧?我聽照顧我的宮女說,娘成親以後,我不能再喚爹為爹了,我得叫他諸侯王,我是娘的義女,他就是我的臣下,可我也是爹的女兒,怎能當他是臣,我不要!我不要……」平安耍脾氣,由小哭變大哭。

  「平安別哭,誰說你不能繼續喚他爹的,娘說可以就可以。」

  舜蘭忍不住瞪了站在平安身後,平常照顧她的宮女。那宮女立即心虛的低下頭來,身子也有些顫抖了。

  她肅著臉色對這宮女警告,「以後別對平安說這些有的沒有的話,有些事我自會親自對她說。」即使對一個宮女,她還是不習慣自稱為朕。

  那宮女馬上點頭,「是,奴婢以後不敢多嘴了。」

  聽宮女認錯,舜蘭這才緩下面色。她很少板著臉對人,而她身邊的宮女也都是以前在宮裡熟識的人,這些人得知她的真實身份後,全嚇傻了,一夕之間對她的態度全改,恭謹得不敢有些許造次。

  她其實不喜歡這種改變,這讓她變得行事更為拘謹,也更為孤獨,但這似乎是她身為女帝的宿命,她得學會「享受」寂寞才行,不然,她一定會瘋掉。

  高處不勝寒,她深深體會過後,實在不懂,為何這麼多人會爭著想要這份「孤寒」?!多令人不解啊!

  她淒涼一笑。

  「陛下,時辰已到,國父派人來催了。」有人來請她了。

  舜蘭輕吁一口氣,放下懷裡的平安,哄著她說:「擦了眼淚吧,今日你得與娘一起笑,讓咱們在大婚大典上當一對笑容滿面的母女吧!」

  平安怔怔地望著她,「娘,那你先笑笑,讓我學著怎麼樣才能笑容滿面。」

  她楞了一下後,努力地擠了幾下臉皮。「就……就像這樣笑。」

  平安嘟起了嘴。「好醜!」

  「那這樣。」她再擠了擠。

  「更醜!」

  「那……那就算了,你不笑也沒關係,只要別哭就好了。」她放棄了。

  「那娘也是一樣嗎?」

  「我?嗯……我也一樣。」她落寞的再歎口氣,「咱們都別勉強笑了,這太難了,所以別管了,別人要瞧出什麼也隨人,咱們就這張臉,別人管不著。」她牽著平安的手,母女倆一同走出內殿。

  瞧見大殿內外的人潮竟比她想像的要多出許多,她不由得畏怯起來,裹足不敢前進了。

  「娘,你不走了嗎?」平安不明白她為什麼停下?

  她吞了吞口水,拉了拉前額的頭髮。她好久沒做這個動作了,記得以前那男人惹她生氣時,她常會做出這個動作,可是自從她被帶回大宓、當上女帝后,她很少「生氣」了,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可今天,這會兒,她好生氣,氣自己為什麼要活得這麼痛苦,只要踏進這座大殿,她將不再屬於自己心愛男人的,她得成為別人的妻!

  別人的妻子不是歌澤的,是別人的,這讓她心好痛,好椎心啊!.

  緣難了,情難了,她對歌澤是這樣的心情,卻得帶著這心情接受別的男人……

  她不想,她真的好不願意!

  他今天也來了嗎?也在這人群中嗎?

  見到她成為別人的女人,他是什麼樣的心情?可會與她有著相同的心痛?

  但想到現實她歎了一口氣。「走吧,咱們上前吧!」

  舜蘭領著平安,終於還是步進大殿裡了。

  眾人一見她出現,立即高呼萬歲,紛紛跪下朝拜。雨中,她環視所有人,並沒有見到歌澤,她不禁鬆了一口氣。他沒來最好,他的出現只會讓她更緊張。

  眾人起身後,懷果身著金紅色錦服,臉上帶著揚眉豎目、志得意滿的神情,由金毯的始端一步步走向她,她忍著想逃跑的衝動,等著他的靠近。

  當他終於來到她面前,立即雙腳跪地舉高雙手,等著接過她將遞給他象徵王夫身份的玉璽及金冊。

  可他手高舉了很久,她卻一動也不動,東西遲遲沒有交到他的手中。

  他不禁訝然的抬起頭,見她竟是臉色發青。「陛下?」他生怕她在這當口反悔了。

  一旁的菊殷與高庚也是一臉的緊張,恨不得代她將東西交出,迅速完成儀式,以免生變。

  「我……」舜蘭手上的玉璽與金冊好似有千斤重,但她情願吃力的拿著,怎麼也不願就此放下。

  「多謝陛下恩賜了。」見她未動,懷果竟自己伸長手,奪過她手中的東西,還無恥的如此說道。

  她愕了愕,眾人也一陣吃驚。這位王夫未免也太猴急、大膽了,居然敢當眾這麼做?!

  「陛下,這是咱們的大喜之日,您可不要高興得忘了宣佈,我已成為您的夫君了!」懷果一臉笑的提醒她,她若沒有宣佈詔書,他這身份還是不算確認。

  舜蘭鐵青了臉。她沒想到他會這樣厚臉皮,還膽大包天的敢當眾強迫她?

  「你很急嗎?」她冷笑的問。

  他頓時尷尬不已。「不不急。」眾自睽睽之下,他如何敢說急?!

  「朕還以為你很急著『嫁人』呢!」要對這種人擺架子她倒是一點都不為難,忍不住出口嘲諷他。

  眾人一聽,立即發出哄堂大笑,懷果整張臉漲得通紅,低著頭幾乎不敢面對群眾。

  「陛下,你該適可而止,他畢竟是你的王夫了。」菊殷拉下臉的上前提醒。

  「是啊,大喜之日,你別使性子了。」王后也無奈的勸說。

  舜蘭依舊抿著顫抖的唇,不願開口宣詔,她還在掙扎。

  「陛下,西鄴王沒來,我想他是不服咱們的統治,應該要給予教訓才是。」高庚在懷果的暗示下,哼聲警告。

  舜蘭聞言面色一僵,明白自個兒這是在做困獸之鬥,掙扎無用的,忍不住痛苦的閉上眼,開口道:「朕……應天受命,代天宣佈,西鄴人氏懷果,今起成為舜淵皇朝的王——」

  「舜蘭!」大雨中,一道宏亮如雷震的男聲,如同箭失般穿過人群、雨聲,直達到大殿之上。

  這聲音立即讓她驚喜的旋過身,激動地循聲望去,在一片人海中很快找到了一個人,眼中迅速閃耀出晶瑩淚光。「歌澤?!」

  他來了!

  她見他跨坐在馬背上,一身威武的軍戎裝扮,和她深深相望。她一顆心登時澎湃起來。

  「不許你立他為夫!」歌澤揚聲道。

  她掩著口,熱淚控制不住的串串落下,想都不想的就點頭如搗蒜。

  「大膽!竟敢命令女帝?!」懷果怒火高張的大吼。

  歌、澤對著他扯嘴蔑笑,什麼話也沒多說,逕自由身後拿出弓箭,拉滿弓弦。

  「你想做什麼?」懷果大驚失色,因為那箭矢明顯是鎖向他。這男人想當眾射殺他?!

  眾人間一片嘩然,女帝的大婚大典是嚴禁攜械的,而歌澤竟騎馬闖入,還拉弓要射殺情敵,這簡直驚呆了所有人。

  歌澤瘋了不成?!

  就見他緊拉弓弦,那嘴角顯露著教人怵目驚心的笑容。

  懷果驚慌不已,他身上並無攜帶任何兵器,更無法閃躲,護衛的侍衛在遠在大殿下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沒有人能及時阻止歌澤射箭,那箭若射出,他必死無疑!「你別胡來,殺了我,這女人你也休想擁有!」

  「我沒說要擁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不知怎地,歌澤的陰森笑容瞬間讓所有人皆感到寒氣上身。

  跟著,眾人瞧見他的箭頭轉移方向,那箭對準的不是別人,正是女帝,他曾經的愛人!

  在眾人的錯愕下,「咻」的一聲,箭矢隨風聲呼嘯而至,直直射進舜蘭的身體時,她還不覺疼痛,傻傻地望著那射箭的男人。

  他要殺的人居然是自己?呵呵……原來是自己……

  她在他眼底看見一把燃起的火焰,那火焰代表著野心與雄心,以及破釜沉舟的決心,他的信念從來沒有變過,沒有人可以阻擋在他的面前取得天下,就連她也不行……

  她說過這天下是他的,一定會是他的,果然一語成識。

  她在笑,笑容擴得好大好深,眼角漸漸滲出水來……是淚水還是血淚?呵呵,她分不清了,什麼都分不清了……

  舜蘭在所有人的驚呼中,徐徐倒地了,這時平安衝了過來,不知往她嘴裡塞了什麼,她立即湧出一口血,幾乎快喘不過去來……女兒也要幫著她爹毒殺娘嗎?呵呵……應該的,應該的他獨自養了平安三年,女兒應該幫他的,應該的……

  小紫不知打哪兒衝了出來,狂吠地阻止任何人靠近她,她不由得感到欣慰了。

  還好自己不算太慘,還有只忠犬為她守屍……小紫,真好啊,也不枉她天天餵它吃牛肉了。

  雨越下越大,該是為她的下場而哭泣的吧?!這就是身為女帝最後的下場,淒涼而悲慘。

  她四肢逐漸冰涼,但仍努力地望向那馬背上的男人,她滿足的露出了最後一抹笑,想著,他穿上龍袍帝服應該很威嚴、很好看吧……可惜她無緣一睹了……

  終於,她輕輕的闔上眼,吐出了最後一口游絲之氣。

  「歌澤,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弒君!」遭此劇變,菊殷錯愕,尤其在侍衛終於抓住小紫,得以靠近舜蘭卻確定她已一命歸西後,他與高庚、懷果更是驚駭無比。

  歌澤竟狠得下心來射殺自己心愛的女人,這是他們完全沒想到的事!

  他仰天震笑,那哀傷的真氣直衝雲霄。「是的,我歌澤就是要弒君篡位,這舜淵的天下,將為我歌澤一人所有!」

  「什麼?你還想篡位?!你這是妄想,就算舜蘭死了,天下還有我菊殷,本王坐擁雄兵,富甲天下,而你歌澤有什麼?只有赤貧跟一群老弱殘婦,你憑什麼敢大言不慚說要篡位?」菊殷面目猙獰起來。

  舜蘭死後這電光石火之間,他立即鎮定下來,細細思索之後竟露出喜色——反正天下已經一統,且如今真正握有實權的是他,他那個日漸不受控制的女兒死了也好,他正好名正言順地登上帝位,將這天下完全掌握在手中。

  他越想越覺得美妙,簡直想讚許歌澤幹得太好了!對於女兒的死,壓根一點也不感到悲傷震驚。

  「歌澤,你一無所有,竟敢弒君篡位,是自找死路一條!」懷果也怒不可遏。

  他的王夫美夢在舜蘭死後化為烏有,想藉此蠶食帝國的私慾當然也成泡影,這怎能教他不恨得幾乎抓狂?!

  歌澤睥睨眾人,露出胸有成竹的一笑。「你們錯了,我歌澤可不是一無所有,我的實力可比你們想像的大得多!來人——」他向左右揮了揮手。「將懷果這叛徒先給我殺了!並將菊殷以及高庚拿下,其餘人等若願意歸降於我者,一律不誅,身份照舊,我歌澤甚至再做承諾,多加三年不課稅,只求讓萬民休養生息,再造天下太平!」

  他振聲語落,四方竟頓時湧出大批軍士,這些人不知從何而來,但軍容盛大,一見便知是受過精良訓練的戰士。

  「這怎麼回事?」菊殷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第一時間還慌張得嚇退好幾步。

  西鄴自從戰敗,百姓窮得只剩蕃薯可以啃,且在他們刻意的壓制下,西鄴所生產出的農糧,也背著舜蘭用盡各種理由,全數搜括運走,幾乎讓西鄴人斷了生機。

  在這種情況下,歌澤怎麼還有能力再組軍隊反擊?

  這、這除非是天降奇兵,否則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正當菊殷還在匪夷所思、不願相信之際,大軍已至,在猝不及防之下,輕易地壓制住他們幾個,甚至毫不留情的一刀就砍下懷果的腦袋。

  其他諸侯王聽見歌澤再免三年的稅收的德政,立即倒戈,宣示效忠他。

  「怎麼會……」菊殷與高庚趴伏在地上,兩人猶在錯愕之中,回不了神。

  歌澤如王者般走至他們眼前。「怎麼會?我西鄴藏有巨富,不僅百姓餓不死,還有能力養足閉眼精湛的軍隊對付你們,好讓我一舉奪回屬於我的天下!」

  高庚張大了嘴,聯想到那個傳說,「巨富難道你說的是前朝皇帝藏在西鄴王宮下的大批金條?」

  「可那只是民間傳說而已,不是嗎?」菊殷亦是詫然。

  「那並非傳言,這批金條確確實實藏在我西鄴王宮,而且還教我挖出來了。」歌澤笑道。

  高庚變臉。在西鄴當質子期間,一直當這是趣聞,沒料居然真有其事?!

  菊殷更是大駭,今日舜蘭成親,原以為他失意不來,誰知他竟偷偷用這批財富建立龐大的軍隊,還揮軍至此,一舉殺了舜蘭奪取帝位。他與兒子對望,兩父子皆慘淡了臉色,大勢已去,瞧向那人頭落地的懷果,他們未來的命運只怕不會比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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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11: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歌澤宴位,不廢原來國號舜淵,竟稱自己為舜淵二帝,且尊稱已故女帝舜蘭為元帝,他將都城由大宓遷移至西鄴之地,從此在西鄴立國。

  半年後,新帝異常低調的立後菊氏,也許是因才為了奪帝位射殺自己心愛的女人,所以立後之事只以一紙詔書昭告天下,並無任何大典建席慶祝。

  眾人皆猜測,這位皇后應當很不得二帝寵幸,娶之只為充其後宮,為其生子繼位而已。

  立後滿三年,這日,王宮內的某一處傳出了震天價響。

  「天啊!皇后娘娘?!」宮女們亂成一團,像無頭蒼蠅般驚惶失措的尖聲驚叫。

  「都給我安靜!」救星出現了,混亂現場立刻鎮定下來。「你們幾個去把左邊那塊廢物給我挖開,另外幾個挖右邊,其餘的幫忙把他們丟出來的東西搬走,別妨礙他們挖掘救人的動作。」一名小女孩聞聲趕來後,立刻指揮若定的說。

  「是,公主!」有公主在,眾人安心不少。

  公主年紀雖不大,個性卻極為沉穩,總能在一團混亂中維持冷靜,真不愧是他們舜淵皇朝最引以為傲的公主!

  大伙聽從命令,立即著手搬運一塊塊用著奇怪材料製成的板子,不久後,總算在一堆亂板子中瞧見一個人了,她正趴在一塊板子上,揉著屁股直皺眉。

  「皇后娘娘,你心、您沒死?!」馬上有人驚喜嚷出。

  她指著耳。「對,我是沒死,求你別叫那麼大聲。」剛才那倒塌的巨響己差點震聾了她的耳朵,這會宮女的大喊更像魔音穿腦,她簡直疼痛欲裂了。

  宮女聞言立即捂起嘴,不敢再出聲了。

  平安冷冷地瞪著還趴在一堆爛板子中的人,瞧見她沒什麼大礙後,無奈問道:「娘,您又在做什麼?」

  對方驀然紅了臉。「這個娘只是想試試看,用紙是否可以搭間房子……」

  她火速地爬起來,在女兒面前,不敢再不成樣的賴在地上不起了。

  「紙?您說這板子是紙做的?」平安頗為驚訝。

  「是啊,而且這不只是紙,還是廢紙,我收集宮裡所有的廢紙,用水漿擠壓成這一塊塊的板子,打算用這蓋出一間屋子。」她興致勃勃的介紹她的創舉,但在瞧見女兒雙手環上胸前的動作後,她乾笑兩聲的又垮下肩膀。「可能紙板還是太軟了又不好固定,所以……又失敗了……」

  「娘,失敗了不打緊,可以重做,可是您不能凡事都自己來,要是被這紙板子砸傷了怎麼辦?」平安數落起母親來。

  她無話可說,被女兒訓得連一句話都不敢回。

  她這女兒這些年越來越老成,有時女兒說起話來連她都怕。

  「您以後不可以再做這麼危險的實驗了。」平安要求道。

  「這個嘛……」

  「娘!」

  「好嘛、好嘛,至多我不親自組裝,要組裝就請人來幫忙。」她無奈的退讓道。

  「除了這個,我還聽說您設計了一套翅膀,想學鳥兒一樣飛上天。我先在這兒警告您了,不可以親自去嘗試。」

  「可是……我翅膀都做好了耶……」

  「娘?!」

  她搔著頭還是不想輕易放棄,那可是很有希望成功的。

  「娘,您實在是——」

  「平安,你娘的事讓我來處理吧!」歌澤出現了。

  皇后一見到丈夫,臉上笑容可甜著了,身子自動自發的靠過去。「歌澤……」

  他斜覷她一眼。「別撒嬌,平安說的沒錯,想飛天的舉動太危險,我也不贊成妳做。」他難得的對她板起臉來。

  「真的不行?」她可憐兮兮的問。丈夫一向支持她做任何事的,如果連他都說不行,那就真的沒得商量了。

  「你知道我的原則的,你做任何事都得以安全為前提才行。」

  她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挽著丈夫的手臂,繼續裝傻笑著。

  她的小伎倆他哪裡不曉得,瞄了一眼平安,女兒立即點頭,明白近日得緊盯著娘了,省得她真的跑去當「鳥人」。

  平安見她娘又開始拉著爹聽她介紹新發明的新鋤頭,說是可以量產後免費贈送給農人。爹很認真在聽,八成也會聽娘的建議這麼做吧。

  她微笑著要周圍的宮女們隨她離去,不要妨礙兩人相處了。

  這三年來,娘不斷提出很多稀奇古怪的建議,這些建議一開始大多讓人感到莫名其妙,但隔些日子後,總會發現十分有用。

  比方娘說,南方的泥土適合種土豆,就讓人將原有的農作一口氣全割去,改種土豆。農民不捨他們原本的農作收成,紛紛憤慨的反彈,還大罵二帝昏庸,爹也沒生氣降罪。可是半年後,土豆果然大豐收,收成利潤遠勝於他們原先的農作產量,這下農人們又開始眉開眼笑的讚頌天子德政了。

  平安想著娘真的很聰明,爹的背後有她,當真為國事省力不少。

  娘真是個好皇后!

  她回頭遠遠的望了一眼。瞧那兩人的模樣,哪有一點帝王家夫妻的樣子?不過別說他們,就連自己也是,爹登上大位後,她嫌父皇母后叫起來不親近,始終爹啊娘的沒改口過,她這對父母何曾說過半句不是?

  見平安離開後,皇后更加肆無忌憚了,攀著丈夫的背就跳了上去。「背我,你好久沒背過我了,最後、也是唯一一次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歌澤笑寵著將她背起。他記得那一次,是在大宓的夜市裡,那夜他為她買了滿室的忍冬。「兩次背你的心情大不同,那次是即將分離,我滋味並不好受,但是這回,我心情愉快多了。」

  他背著她,在皇宮裡隨意漫步著,路過的宮女見二帝背著皇后,也不會大驚小怪,皆只是悶笑著讓路。外頭人人都以為皇后不得寵,也只有真正生活在宮裡的人才能見識到二帝有多寵皇后,他們私下的生活,簡直與平民夫妻無異,恩愛更甚常人。

  她在他背上緊緊偎著。「可是你的肩膀還是這麼舒服還好,我還有機會再這麼貼著。」

  「是啊,咱們真是幸運……」

  兩人不由得同時想起三年半前的事。「幸虧你那箭射得準,不然我可一命嗚呼了。」她好險的說。

  「我可是日夜苦練多時,不敢大意,就怕射歪了中了要害,教你有了閃失,讓我懊悔終生。」那一箭射出去時,他表情鎮定,其實一顆心也跟著疾射向她了,生怕誤殺自己心愛的女人。

  「你可知當箭射進我身子裡時,我在想什麼?我以為你真要殺我,而且就連平安也幫著你餵我毒,我當時心酸得不得了,連一點求生意志也沒有了。」

  「很抱歉讓你這麼傷心。」他歉然的說。

  「別抱歉,是我誤會了。」她笑道,並不怪他的。

  原來這男人將平安與小紫送去給她是有目的的。他告訴平安,如果有一天她倒下去,不管在任何情況下,就將他交給她的丹藥讓娘服下。平安信任她爹,不僅記住了,也照做了。

  那丹藥的作用是讓她呈現假死狀態,而小紫則是在她藥力發作前阻止其他人靠近,成功阻擋住當時離她最近的懷果,沒讓他看穿她的傷勢其實不足以致死。等到稍後藥效發作後,她「確實」沒了呼吸,眾人也就毋需質疑什麼了。

  如今全天下人都知她已死,這世上再無舜蘭這個人,有的只是二帝的皇后菊氏。

  「在那種情況下,任何人都會誤會的,你該埋怨我沒事先讓你知道的。」歌澤臉上儘是抱歉之意。

  「不,我不怪你沒事先讓我得知計畫,畢竟要助我脫離女帝的牢籠不是件容易的事。」舜蘭平心而論,若不知情時演出詐死的戲碼,她會比較自然真實,成功騙過眾人的機率也相對大得多,所以他不說的決定是對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就不得不埋怨了。」她嘴一噘,還真的有牢騷要發。

  他挑高了一邊眉峰。「我什麼事惹怒你了嗎?」

  「你當時竟然沒將巳找到金條的事跟我說,這件事我可是也有功勞的。」她抗議道。

  歌澤發出低低的笑聲,這震動傳至後背,也搔著她的心底。「你被帶回大宓之後,小紫仍舊繼續進行你給它的使命,成天在宮裡四處探索。在西鄴戰敗後,有一天小紫忽然跑來咬住我的褲擺,要我隨它去,這才挖出大批金條的。」

  「可我聽張大人說過,一開始你對這筆財富還不怎麼在意,沒想到要動用。」

  「那是因為你是女帝,我不想反你的天下,所以沒必要動用。」

  舜蘭的臉貼在他背上揉了揉。「後來你不只反我,還殺了我,留下了弒君篡位的罵名,你真是傻瓜!」

  「若不是見到你那渴望自由而不可得的哀傷,我也不會決定這麼做,但既然做了,那些罵名我也不在乎。」她不快樂,當一個女帝當得如此痛苦,他當然看得出來,出兵設計這一切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他要救她出枷鎖,讓她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你恐怕誤會了,我眼裡的哀傷並非因為身為女帝的不自由,而是因為你……我失去了你,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這才是教我真正悲傷的事。」說著,她的雙眸逐漸起霧了。

  歌澤心暖的一笑。「我曉得,你愛自由卻更愛我,而我愛天下但更愛你。」感受到環著自己的雙臂緊縮了些,他的也是,兩人之間好像更緊密了。「我無法成為你的王夫,不是因為我的驕傲使然,是因為我不想與你一樣受制於你父王,如此咱們兩人誰也無法脫身,我要的是一個一勞永逸,真正能夠解救咱們倆的辦法。」

  「你真是用心良苦。」也幸虧有他的隱忍用心,兩人才有今日的機會重過幸福的日子。

  「我愛你,只愛你,你連性命都願意為我犧牲,我何嘗做不到一切只為你,只是你對自己沒信心,總認為你在我心裡爭不過天下。其實你該想的是,沒有天下爭得過你!」

  舜蘭悶在他的背上,歎了口氣的說:「討厭,我就是笨,就是算不準你的心思嘛,要是算得準,我早不會傻呼呼的盡做些想犧牲的蠢事了。」

  「不,你還是繼續笨下去的好,這樣才能再給我一些時間將你鎖在這座宮裡,等我安排妥當一切後,才能帶著你遊歷天下,瞧遍你所好奇的每一塊土地上的風土人情。」

  她孩子氣的抹去眼角的淚水。「好,我會等你,可是你真的做得到帶我離開皇宮的承諾嗎?」這不是說他會戀棧皇位,而是說天下剛底定不久,他一走,誰來主持朝務?萬一來了個昏庸或自私的傢伙,又把天下搞得一團糟,那可就慘了。

  聽了這話,歌澤將她放下,轉過身與她面對面,鄭重的告訴她,「當了帝王后,才知世界變小了,我的野心卻大了,我要真正的擁有天下,而非坐在皇宮裡指著地圖說:『這是屬於我的。』

  「我想踏遍國土的每一個地方,與你一起探索世間的每個角落,這才是我所謂的真正擁有天下。為了這個理由,我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做到卸下帝王光環,帶著你遠離這狹小的宮廷,這才有辦法讓我的野心真正得到實現。」

  「哇!你的野心真的變得很大,大到連我也要比不上!」舜蘭笑中有淚的回望著他。她好喜歡好喜他的這個夢想。

  「下個月,我要再親自走一趟岱山,這回你陪我去吧。」他溫柔的為她拭著淚。

  「好,這回咱們一起去說服他,這位賢者若肯下山幫助咱們平安治國,那咱們就無後顧之憂,可以放心遊歷天下去了。」她馬上興奮的點頭道。

  「是啊,希望這次能夠成功說服這位賢者幫忙。」

  岱山約離皇宮百里,環境優美,極其適合隱居。歌澤和舜蘭兩人微服出宮,身旁只有幾個侍衛保護。

  這會兒,舜蘭開心的眉開眼笑、喜出望外的由山上下來。「你自從知道賢者的盛名後,這幾年你幾乎每隔幾個月就上山來請托他一次,可他都不為所動,堅持過著清幽退隱的生活,但這回咱們竟能成功說服他下山,這真是太教人意外了,連我都沒想到呢!太好了,咱們就要脫身自由了!」說到後來,她已興奮的高喊出來。

  歌澤微笑的瞧,向高興得要飛起來的女人。「我想,他是在瞧見你後才答應下山的。」他拉住她手足舞蹈的身子,怕她興奮過度在這崎嘔的山路跌跤了。

  「因為我?為什麼?」她訝異的問。

  「因為你的眼神啊!」他刻意瞟了她一眼。

  「我眼神怎麼了?」她眨了眨眼皮。

  「你的眼神寫滿悲情,像是生活在水深火熱裡,天天受著不人道的摧殘折磨般,他若不答應,像是狠心的繼續推你入油鍋。你那淒慘的模樣,任誰見了都會起莫大的惻隱之心的。唉,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帶你來了,省得我跑這麼多趟。」

  舜蘭一聽,馬上摸摸自己的臉。有這麼慘嗎?「這個我是真情流露,沒辦法,沒辦法的。」她不好意思的直擺手。

  歌澤挑眉道:「好個真情流露,我當你在演戲,原來你在我身邊生活真的這麼痛苦啊?!」

  他神色立即不善起來,她居然還聽見磨牙的聲音了。要命,說錯話了!

  「不是的,我是演過頭了,其實、其實在宮裡,我也過得很快樂,只要身邊有你,我到哪都是一樣的——」

  「那咱們不急著走了,等平安再大個幾歲,滿十八後再走吧!」他冷眼瞄她,如此建議道。

  「十八!那怎麼成?還要十年耶!賢者都願意下山幫忙了,你怎麼可以反悔說不走了……」她聲音不見了,因為在瞧見他戲謔的眼神後,明白自己被他戲弄,她改而瞪人。

  歌澤拉過她的身子,貼近自己。「我當然曉得你沒那麼苦,不過說實在的,你那句真情流露,讓我不得不懷疑,搞不好你那悲慘的眼神不是裝的。」他還不打算放過她,繼續逗她。

  「你、你別再消遣我了,當心我真的發火了。」她拉了拉前額的頭髮,惱羞成怒了。

  他好久沒逗弄她了,不禁哈哈大笑,她見了更惱,踩了腳的想離開他的懷抱。

  「我不理你了啦!」轉身就要先下山。

  他臉上依然掛著笑,見狀也只是點了點頭的示意身旁的幾名侍衛跟上去,別教她遇上危險了。

  他們連忙追上,忽地,幾個人臉色都一變。

  「什麼人?!」侍衛大喝。

  走在前頭的舜蘭聽見斥喝聲,也吃驚的回過頭來,一見來者,她表情驟變。

  「母后?!」

  站在前方的竟是已經失蹤三年多的大宓王菊殷的王后,她的親生母親!

  在她與懷果的大婚大典上,歌澤發動政變,殺了懷果,拿下父王以及兄長,後來,發現母親竟失蹤了,至今都找不到人,沒想到這會兒會出現在這裡?!

  舜蘭快速奔向她。「母后,真的是妳,真的是妳!」她既驚且喜的抱住對方。

  菊殷不再為王,大宓王后的身份自然也不再,這幾年對外皆用自己的本姓。

  「舜蘭,原來你真的沒死!我猜的沒錯,沒錯!」康氏殷紅了眼道。

  「對,我沒死,我與歌澤一直在尋找你,妳上哪去了?為何現在才出現?」她擦乾眼淚的急問。

  康氏落淚不止。「我以為你已死,你父兄又受軟禁,當時趁人不備逃出王宮後便躲了起來,後來聽說二帝立了王后菊氏,我一聽這姓氏,直覺就是你,但也不能確認。這回我守在皇宮外,幸運的見你們微服出宮,立即尾隨跟來,確定是你後,欣喜之餘又不敢貿然相認,這會兒見你即將遠離,怕過了今日再無機會見你,才急忙現身。」

  舜蘭哽咽自責的說:「母后,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是我沒能盡快找到你,都是我的錯。」她瞧見母親外貌變得極為狼狽蒼老,完全不復當年的雍容華貴。她躲藏的這段時間,日子鐵定過得辛苦不堪。

  她與母后雖然並不像一般母女般親近,但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她失蹤後,自己也很擔憂,歌澤曾派人四處打聽她的下落也都未果。如今見親娘模樣落魄,她更是百感交集,心情難過。

  康氏怯怯地關向一旁的歌澤,見他面色雖然未變,但雙目卻閃動著十足犀利的神果,她不由得畏縮了一下。

  舜蘭見狀,馬上明白她的顧忌,哀求的望向丈夫。

  歌澤收起眼裡的嚴厲,笑顏上前。「你是舜蘭的親娘,宮裡早備好安養你的宮殿,你早該回來的,這樣就不用在外頭吃這麼多苦了。」他示意侍衛取來舜蘭的外袍,為身形單薄的康氏披上,也順便遮去她一身的骯髒狼狽。

  康氏這才感激的落下淚來,頻頻稱謝,舜蘭也朝他猛點頭。

  歌澤臉上包容的笑意未變,「走吧,有什麼話等咱們回到宮裡再說。」

  「對,回去再說,先將母后安頓好比較重要。」舜蘭附和道。

  康氏點著頭,臉龐垂得極低,像是感動又感激。

  這日皇宮裡來了個意外的貴客,這位訪客讓歌澤面色陰沉了下來,而舜蘭則是有著不祥預感,躲在大殿的屏風後頭,坐立難安的想瞭解此人來意。

  「尚玉元師此番駕臨,只是為了要見故友康太后?」大殿上,歌澤客氣但冷淡的詢問。

  康太后即是康氏,雖然大宓王后身份已不再,但她身為舜淵元帝生母,歌澤還是尊她為太后。

  「是的,聽聞康太后己來到您宮裡安享晚年,我路經此地,於是順道探望。」尚玉元師依然一身絳服,雖然年紀已一大把,看起來仍顯得飄渺靈俊、仙風道骨。

  「元師。」康太后得到通報後,也來到大殿了,她瞧見他的到來,亦是一臉的驚喜。

  「太后,又隔多年不見了。」他笑容滿面的問候。

  康太后猛點頭。「自從那回在大宓相見至今,是有好多年不見了……可是您這次又出現……」忽然想起此人不會無端出現,他一來,該不會又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吧?

  尚玉元師笑容不變。「天下為女帝一統,己應驗了老夫所言,不過女帝既己身亡,這天下又易主,也是正常的世代輪替,太后對女兒的死,可要節哀順變。」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專程來對她說的。

  康太后面色黯紅起來。「是……」她實在分不清他說這話是虛是實,以他的道行,難道算不出女帝的真實生死?

  歌澤對他也是滿臉的揣度審視。

  「二帝,老夫還尚未恭喜您立了皇后菊氏,聽說皇后鮮少見客,但不知老夫能否請得動皇后一見?」尚玉元師笑問。

  屏風後頭的舜蘭一聽,心頭蹦跳了一下。他想見她?

  「真是抱歉萬分,不巧日前皇后染上風寒,不便見客,等皇后身體康復,您下次若有機會再次造訪時,朕定請皇后親自恭迎。」歌澤婉言回拒。

  女帝己死,實在沒有再見此人徒生波瀾的必要,所以他乾脆回絕了。

  「這樣啊,那就真是不巧了,老夫本有些話想當面告訴她的。」尚玉元師一臉惋惜的模樣。

  「元師若有話交代,朕可以轉達。」歌澤又說。

  「也罷,由你轉達也是一樣的。」他刻意往屏風的方向望上一眼後,這才頷首道。

  歌澤繃住了臉,猜想到尚玉元師已知舜蘭就在這裡,心下不禁沉了沉。

  「雖然老夫說這話可能會惹得二帝不快,但老夫還是不得不說——只要女帝一日存在,這天下還是屬於女帝的。」

  他再度開口,果然惹得歌澤臉色大變。

  「元師,您不也說舜蘭已死,現在您說這話豈不互相矛盾?」康太后也訝異的急問。

  尚玉元師只是神秘笑著,並不回答她的話,逕自繼續道:「我想請二帝轉告皇后的是,她的責任末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話聲剛落,屏風後頭就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歌澤忍住往裡頭沖的衝動,但康太后已按捺不住的衝到屏風後頭去瞧怎麼回事了,竟見舜蘭一臉驚惶的跌坐地上,

  她睜大了眼,不過終究還是咬住了唇,沒叫出聲來。

  微微一笑,尚玉元師也沒有多加探問,當作沒聽見屏風後傳來的任何聲響。

  「老夫話到此已盡,還請二帝轉達。」他起身欲走,回眸瞧了一眼屏風後,又對歌澤道:「二帝,請你順道再轉達一句——做什麼決定都要快,遲了,就什麼都遲了!」

  說完,翩然離去。

  他一走,歌澤渾身僵硬如石,康太后訝然吃驚,舜蘭則是坐在冰涼的地上,不住地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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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11: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遲了,就什麼都遲了!

  這是什麼意思?

  尚玉元師要她做什麼決定?難道要她再度消失……

  「別再胡思亂想,你若再打著什麼離開我的主意,我是不會允許的。」不知何時,歌澤來到她身旁,面容嚴肅的提醒。

  一見到他,舜蘭立即撲進他懷裡。「歌澤,我以為自己已『死』,你甚至還封我為元帝,這樣應該就能代表我位登榮極過了,這不是就該化解我的命運了嗎?可為什麼尚玉元師還要說我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三天前,尚玉元師來過又離開後,她便心慌意亂、六神無主至今。

  「你冷靜些,不會有事的!」他安撫道。

  「我怎能冷靜得下來?我的存在可能會危及到你,說不定還會要了你的命!」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完全無法鎮定下來。

  「你是擔心我龍椅坐不穩,會椅塌人亡?」他冷笑問。

  他幹麼詛咒自己?!「歌澤!」

  「我知道你沒那意思,但你真的是多慮了。你忘了,咱們只要等那賢者如約在下個月出現,我就會即刻宣佈退位,由平安繼位。這樣,你還擔心會克我嗎?」

  「可是平安只有八歲,她小小年紀就必須承受這副重擔,她能勝任嗎?還有,朝廷上下會服她嗎?」她不禁憂心忡忡的問,怕這一切的作為太過倉卒,事情會不如他們想像中的順利。

  「所以咱們才需要張白石與賢者一同把持國政。有他們倆在,舜淵皇朝不會有事的。」

  「可是……」她的內心還是很不安,因為尚玉元師還說道,只要女帝存在的一天,這天下依然是屬於女帝的。她沒死,是否連平安也不能接任帝位?

  「舜蘭別這樣,我不會有事的,平安也能順利繼位,你『克』不到我們倆的,放心好了。」瞧出她眼裡的憂慮,他抿笑安慰。

  她深沉的歎了口氣,任由他將自己錯擁入懷。

  「總是這樣……我與你,總是過不了幾年安穩日子,你若沒愛上我,多好,就沒有負擔了。」她感慨的說。

  歌澤的笑容逐漸消逝在唇邊,水墨眸子黯了黯。「我若沒有愛上你,這天下是空的,野心是空的,未來是空的,這座王宮也是空的,就連心靈都是空的!我若沒有愛上你,何只沒有負擔,根本是一具空殼,連負擔兩個字都顯沉重。」他說到後來,已是滿身怒氣。

  「歌澤……」她主動抱住他。「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你若沒有愛上我,我什麼也不是,不是女帝,也不會是如今的皇后,只是一具任人操控的玩偶……我再也不會說出你不該愛上我這種話了,我不說,絕不再說!」她是急慌了才會胡說八道的,兩人在經歷那麼多磨難後,再說這種話簡直是愚蠢至極。

  他重新露出炫目的笑容。「舜蘭,夠了,咱們別因那老頭的一句話,亂了方寸了。」

  舜蘭望著他足以撫慰鎮定心靈的眸子,總算輕輕地頷首,悄悄地握緊他的雙手,思索著,是否只要自己緊抓住這雙手不放,那麼一切都不會改變?

  她所要做的,就只要將這雙手抓得牢牢的,最好偎在自己胸口,一直感受到他熱烈的脈搏跳動,一切就能如常……

  這幾日歌澤十分忙碌的與已赴約而來的賢者,以及張白石一起議論國事,為他和舜蘭離去後,莫下未來幾年舜淵皇朝的國策方針。

  歌澤即將帶著她遠離,他們就要脫離這些煩人的是是非非,兩人將過著暢遊天地的愜意生活,舜蘭好生期待,日日都算著日子,期待可以早日離開。

  這晚,歌澤還在前殿忙著,可夜己深,她等到累了,眼睫慢慢地闔上……好睏啊,當她入睡時,唇畔還泛著笑。

  她只要想到,睡了再睜眼,再過幾個夜晚,就能與心愛的男人過著海闊天空的新生活了,她便會笑,連睡夢中都在笑。

  不知睡了多久,倏地,她喉嚨發緊——,有人緊緊掐住了她?!

  她痛苦的睜開眼。是誰?誰要殺她?

  四週一片漆黑,連桌上的蠟燭不知何時也熄滅了,她看不見任何人,當然也瞧不見拖住她的人是誰。

  她拚命掙扎,拚命想扳開對方的手,可是那人拖得好緊,她就要不能呼吸了!

  不,她不想死,她與歌澤的美好未來還等著她,她好不甘心,不要……不管是誰,請不要殺她,她想活著,想活著……

  她想大喊,自己只是沒沒無名的菊氏,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的菊氏,是誰要殺她,是誰?如果知道是誰,她就能求這人放過她,她只是菊氏,無害的菊氏……

  歌澤在哪裡?快來救救她,快來救救她——

  驀地,她聞到一股味道,這香氣讓她渾身劇顫,腦袋瞬間空白,身子彷彿墮入一片極寒之中,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

  為什麼?為什麼……她以為……以為……可是……為什麼?!

  她五官緊緊地皺擰,完全無法承受如此的痛苦。

  掐在她頸項上的手越縮越緊,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越來越熱,身子卻越來越輕,她的魂魄就要離開她了……

  就在她即將斷氣時,扼在頸子的手鬆了,氣息又重新進到她的體內。「咳咳咳——」她驚恐地猛咳起來。

  她咳了數下,猛然想起那想殺她的人應該還在身旁,立即駭怕不己的跳下床,這時,蠟燭被點亮了。

  「舜蘭,你怎麼了?怎麼一進殿就聽見你的咳嗽聲?生病了嗎?」歌澤焦慮的來到她身邊,低首見她竟赤著腳下床,更是蹙緊了幾分眉。

  舜蘭驚愕的望著他。「你、你剛……進來時可有見到別人?」她顫聲問。

  「別人?有人來過嗎?」他反問,身子也往她身邊靠。

  她閉上眼,聞到一陣清爽的香氣,這是她調製給他的薄荷膏味道,他身上隨時都有這香味。

  她額上沁出了汗,全身抖得如風中落葉,難以承受。

  只要女帝一日存在,這天下還是屬於女帝的。

  尚玉元師的話冷不防浮現腦海,讓她不禁打了數個激靈,雙眼驚懼的望向他。

  「舜蘭,你怎麼了?為何這樣看我?」歌澤皺著眉,一副不解的模樣。

  倘若是他,那麼,她的天地,便要驟然毀滅了!

  她信他!絕不是他,絕不是!

  她在心底吶喊,不容置疑的吶喊。

  「沒……沒有,只是你今晚回來得特別晚,我……特別想你……」

  歌澤聞言唇角再度綻笑。「想我是嗎?」他見她嬌顏忽紅忽白,深黑的眸子立即閃出邪邪壞壞的光芒。

  「嗯……」明白他此刻想到什麼,她忍著顫抖,咬著蒼白的唇瓣還是應聲了。

  他朗聲長笑後,抱起她,兩人一同捲進帳慢內。今晚與往日一樣,有著無盡的纏綿,但所不同的是,這份纏綿在經過剛才的生死一瞬後,歡愉與痛楚同時衝擊著舜蘭,當他在她身上衝刺時,她竟是有被萬箭穿心的感覺,熱淚驀地湧進眼中,迷濛了她的視線。

  相信……她相信這個對她深情愛撫的男人……除了相信他,她別無他想,別無他想……

  這已是第三次了,她由鬼門關前回來,那熟悉的薄荷香氣依然纏繞著她,久久不散。

  「分明是鬼,你當他是神!」康太后說。

  舜蘭茫然的望著說這話的母親。

  「天下是你的,只有你這笨蛋會想讓人!」康太后繼續說道:「妳有心相讓,可有想過尚玉元師的那番話,對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來說會有怎樣的衝擊?」

  「衝擊?」

  「唉,你教愛沖昏頭了。我不多說,你只要不後悔就好,你要為帝或為後,母后沒意見。」康太后離去了。

  舜蘭雙目空洞的凝視著前方。

  只要不後悔就好,是啊,她不後悔啊,這樣也不行嗎?

  這日夜深,她等著歌澤回來,不敢闔眼,怕這一闔,便再也回不來。

  「歌澤?我……問你,你是真的想隨我離開嗎?」

  剛由前殿回來、正褪去帝服的他,斜斜挑了眉。「你問我真的假的?」

  「嗯,我、我只是想再確認一下,你可以告訴我真話沒關係。」她啞著聲道。

  「真話?」霎時,他的語氣變得比冬風還凜人。

  舜蘭無法克制地打了個冷顫。「歌澤……」見他放下脫了一半的衣袍,神情十分涼淡的走向她。

  夜己深沉,隨著夜風輕拂燭火,晃動著光影,面前的他更教她渾身冷凜不己。

  「七天!七天後就要離開了,你現在問我想走的心意真假,你不覺得太可笑了嗎?還有,你近來似乎常躲著我,這是為什麼?我也想一併問清楚。」他目光隱晦肅冷,表情凝重地問著她。

  她繃緊了秀顎,瑟縮在一旁。「我……」

  「舜蘭,到底怎麼了?」他欺近她的問。

  她屏息地望進他深沉的黑眸,依然是那樣的深不見底。「是你怎麼了?我想問你怎麼了……」她極度害怕地丟出這話。

  默楞半晌後,歌澤幽冷的逼問:「你疑心我什麼嗎?」

  她一陣哆嗦,恐懼與驚疑同時侵蝕著她的心。

  她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還放不下、容不了她嗎?

  他們之間的愛還不足以跨越權勢這道鴻溝嗎?

  她想問,但問不出口,因為他是她一生懸命愛上的人,她若質疑,在這世上她還能相信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閉著眼主動的投入他的懷抱。「我信你!」她堅定的說。

  「信我?你本來不信我嗎?」今晚她的話教歌澤不由得楞了好幾回。

  「我……」舜蘭無言以對,忽地,她呼吸一窒,因為他瞥見由他衣襟裡落下的東西,她拾起,握在手中,瞧著他,眼霧迅速凝聚,一會後她全神無力的往下滑蹲,捧著自己的臉龐哭得驚天動地。

  深夜,皇宮大殿的燈火依然通明,因為明日即將離去,歌澤今夜非常忙碌,他必須毫無遺漏的對平安以及眾臣交代完一切,才能放心的走。

  相較於大殿前的繁忙,後殿顯得寂靜許多,舜蘭早早熄了燭火,幽暗的寢殿一如往昔,為求隱私與自在,宮女全遣至殿外候命。

  她安靜的躺著,瀕死的等待,一個時辰後,一股薄荷香氣傳來,這清爽的味道宛若送喪的警鐘,她的咽喉再度被鎖住。這回,來人似乎比之前更加狠絕,扼住她的力道一開始就不輕,有意教她立即斃命。

  她掙扎著,想出聲求救,可是連一絲聲音也透不出去。

  她滿身大汗,再過須與必定喪命,她便出最後一分力氣掀開被子,一瞬間,四周變得異常明亮,棉被裡竟藏了一顆夜明珠,這是已成為舜淵屬國戎骨的國寶「赤玲夜明珠」,是當年歌澤說媒有成,戎骨給的謝禮。

  掐住她的人在亮光驟現的一瞬間震懾住了,舜蘭在看清來人的臉孔後,同樣也驚呆了。

  「母……母后?」她困難的喚出這兩個字。

  康太后面色一白,顯得更為猙獰,雙手扼住她的力道反而加劇。「你這蠢人!為什麼不殺他?起了疑心就該與他反目,在他殺你之前先殺他的!你為什麼做不到?你懦弱到無知,你不是你父王的女兒,你不配!既然如此,就去死!就去死!省得玷污你父王霸王的名聲!」

  康太后像發了瘋似的要置女兒於死地,但下一刻,她的手便教人用力抓開。

  「住手!」歌澤怒容滿面,神情駭人。

  「你……」乍見他出現,康太后驚得暴凸了眼珠。

  「原來要殺舜蘭的人竟是你!」他怒火中燒,將她甩給侍衛擒拿住。

  她驚愕地看著他將舜蘭護在懷裡,「你早知道想殺你的人不是歌澤?」看樣子今晚他們是早做了準備,等她過來自投羅網?!

  「是的,我知道了不是他。」舜蘭臉色依然慘白。

  「你怎會發現的?」她驚問。

  「歌澤裝薄荷膏的罐子已經空了,我因為對那味道心存恐懼,所以遲遲未幫他補上,他身上的薄荷香氣其實早就沒了,可是前一晚我卻仍聞到這股香氣,所以想殺我的必定另有其人。只是我怎麼也難以相信,那人竟會是你,我的母親!」舜蘭痛心疾首極了。

  所謂虎毒不食子,她怎能相信想殺自己的人,會是生她的親娘?!

  康太后死白了臉孔,表情居然是說不出的惋惜。「這薄荷膏可是我向平安要來的,她極少使用,卻成了我的嫁禍工具,但是可惜,竟然失敗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待你不好嗎?」舜蘭傷心的問。

  自從接母后回宮後,自己與歌澤都將她侍奉得極為周到,為何她反而要做出殺人嫁禍的事?

  「你們待我好有什麼用?你這不孝女,可有想過你父王的處境,他現在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這些都是你的愚蠢造成的!」康太后歇斯底里的控訴。

  舜蘭傻了。「父王……你是為了父王所以要殺我?」

  「對!我是為了你父王才這麼做的,但是我原想留下你一命,只嫁禍歌澤,讓你以為他要殺你,教你兩人翻臉,可是你卻不願懷疑他,還想著與他遠走高飛。既然你殺不了他,我只好殺了你,再想辦法鼓動平安殺了歌澤,解救你父王,讓他重新掌有權勢。」

  淚水撲簌簌的滑落舜蘭的臉頰。當年歌澤政變後,將她的父兄軟禁在宮裡一段時間,徹底奪走他們手上的兵權後,去年才將他們安置在宮外一處環境優雅之地,希望父王能頤養天年,大哥能不再沾惹是非,兩人從此拔除野心,平靜度日。

  母后回來後,她也曾問過母后是否想與父王同住,母后卻說,希望能多陪伴女兒,遂在宮中住下,怎知母后留下的真正意圖,卻是為了替父王殺人奪權?!

  「母后,你只想到父王,可曾想過我也是你的女兒,你忍心殺我?」

  康太后仰高了臉。「我心裡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父王。我一生只依附他,以他為天,誰當他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所以只要阻礙或傷害你父王的人,我都六親不認,即使你是我親生的女兒。」

  舜蘭整顆心捧痛難當。親娘如此無情,她情何以堪?!

  歌澤沉下臉來,心知親人這般,她的心境會有多難受。「當年她能順著你父王的意思將你當成侍女撫養,狠心讓漆華對你刺肉滴血,這就說明她是個狠心的母親了,你又何苦為她今日的所做所為痛心呢?」他心疼妻子的說。

  「我早知道我的親人們對我只有利用,可總是希望他們對我還有一絲真心,但是罷了,親情對我來說也許是強求吧!」舜蘭灰心道。「歌澤,咱們選擇走是對的,權勢這貪念不放下,就一輩子是它的奴隸,我父兄如此,母后為父王也是如此,咱們能早日看開並且全身而退,真是太好了。」幸虧還有值得她慶幸的事,她不必絕望太早。

  「舜蘭,你別天真了,其以為自己走得了。你忘了尚玉元師所言,你想丟下天下與這男人遠走高飛,這是不可能的,你走不了的!」康太后不甘心的說。

  舜蘭與歌澤聞言,不禁臉色一黯。他們倆都有默契,只是想拚拚看,要與命運作對,只要成功了,他們的未來就是一片海闊天空。但康太后此刻所言,讓他們的決心又蒙上陰影,兩人忍不住相視憂愁了。

  「錯了,你們都誤會老夫的意思了。」沒想到,一身紅色布衣的尚玉元師竟翩然現身了。

  「元師?」一看見他,康太后霎時驚喜不已。「你未卜先知,是來阻止他們離開的嗎?」

  他卻搖著頭。「錯,我是來送他們走的。」

  「什麼?你不是說舜蘭的天命是女帝,這責任她是拋不開的嗎?」康太后心驚問道。

  「舜蘭?我沒有見到女帝舜蘭,在我眼前的是二帝王后菊氏,己死的元帝又怎能繼續稱帝呢?」

  此話一出,不只康太后驚,就連舜蘭與歌澤都是一臉愕然。

  「元師,請您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歌澤肅然問。

  尚玉元師撫著長鬚笑道:「所以我說你們都誤會了,元帝已死,此生的任務已了,但世間多了個菊氏,菊氏存在的目的不是稱帝,而是幫助真正的女帝成為天下大有為的君主。」

  「真正的女帝?難道我並非真正的女帝?」舜蘭錯愕的問。

  「你當然是真正的女帝,不過國祚極短,你的任務只是在扶持下一任真正的女帝,幫助她先成就一個環境,讓天下有機會在她的統治之下,創造出百年的富裕康祥。」

  此時,平安由殿外走進,她神情平和沉穩,十足的帝王之相,眾人終於懂了尚玉元師的意思了。

  舜蘭是天下之主,但她的存在只是要迎接萬世賢君的降臨,這天下真正的主人是平安,那個讓她由戰亂中救下的女嬰,在歌澤調教與輔佐下,邁向帝王之路。

  正所謂天下還是屬於女帝的,指的當然是平安……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每個人都笑開了,連康太后也笑了,卻是笑得瘋癲。「天命,真是天命!我夫君沒那個命,白白用盡心思謀奪這許多年,讓他少年白髮,晚來受到軟禁監視,到頭來合該是一場空……」她痛哭失聲,為深愛的丈夫感到不值。

  舜蘭見狀也感到心酸。她無法責怪母后,她太愛父王了,一切為他而活。而自己又何嘗不是為了歌澤,什麼都願意犧牲,只是不同的在於,她選擇的男人心胸寬大,是真正能謀定天下的人,而父王心胸狹隘,先謀私而後才圖百姓的安定。

  母后選錯人付出了,但感情的事她又能說什麼,如今也只能為母后落淚而已。

  「兩位,老夫要你們快些下決定,防的就是康太后癡心過頭,救夫心切,恐將對你們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如今瞧來是老夫多慮了,康太后心機再盛,也難以挑撥你們之間的互信。去吧,今後你們的人生是自由的,再無束縛,再無猜忌,可以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老夫恭喜你們了。」尚玉元帥微笑道賀。

  舜蘭眸底漾出驚喜的水光。苦盡甘來就是這意思吧?他們總算能夠真正毫無負擔的度日了。

  歌澤唇邊揚起俊美的笑意,黑眸凝視著表情欣喜的她。「舜蘭,別等天亮了,咱們現在就走吧!」他迫不及待的朝她伸出手。

  她笑中帶淚的牢牢握上。果然,只要她緊抓住這雙手不放,一切就不會改變,永遠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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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12:11:5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石叔,我爹跟娘他們現在不知過得如何?居然好久沒寫信回來了。」平安坐於龍鳳金椅上,不滿地抱怨著。

  張白石表情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們最後一封信說是已經到了歐陸,還道那裡的人金髮碧眼,怪得不得了,初見時還以為見到妖怪,後來才知那裡的人都生得這副模樣,兩人玩得樂不思蜀,現在也不知道走了沒?說不定找到新的目的地,又離開了。」

  他羨慕死了,也好想跟著去開開眼界,但是……他瞄了一眼大有為的十六歲女帝,她大眼此刻也正瞪著他。

  「別想!如果連你也去找他們了,那不就剩下我一個人吃苦,我不要!」她馬上看穿他的想法,立刻制止。

  他哭喪著臉道:「您又不是只有我,還有輔政賢臣在幫你心,他可是二帝夫妻三顧茅廬才為您請來的國師,有他在,您萬事安心。」

  她對他露齒一笑。「爹說得很清楚,賢臣主內,你主外,保家衛國的事還是需要你才成,你別想溜!」

  「您!」他哀歎。「其實您根本不需要我的,您自己就處事不驚,雄才大略,還能唯才適用,如今這天下的太平盛況,恐怕再過一百年也不會有人捨得興兵作亂的,您還是——」

  「總之別想我會放你走,你安心做你的鎮國大將軍吧!」

  張白石更哀怨了。這位主子精明得不得了,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能幹,他這大將軍簡直讓她當門神在用,除了嚇唬人的作用,其餘調兵遣將、行軍戰略全是她的主意,自己的頭腦還不及她一半靈活。她果然是治國天才!

  「咦?這信什麼時候放在我桌上的?!」平安意外發現被一堆奏折壓住的一個信封。「哈!是爹娘來信了!」她驚喜萬分。

  「才明念著,原來信已到了。」張白石也喜出望外地好奇起這信中,又寫了些什麼教他嚮往至極的趣事。

  平安急急忙忙拆了信,迅速瞧完內容後,這回居然不是露出「妒恨交加」的表情,而是喜上眉梢了。

  「怎麼,他們又去了哪、遇著什麼好事了嗎?」他心急的問。

  她依然笑得闔不攏嘴。「他們還在歐陸沒離開,而且恐怕暫時也走不了了。」

  「走不了?算算他們在那也待超過半年,照他們遊歷四處的習慣,一個地方不會留這麼久的,怎麼還不走,是發生什麼事了嗎?若是被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扣留,我立刻領兵親自去救!」張白石馬上緊張的說。

  她笑著搖頭,「救?說得真好聽,你是想趁機溜了吧?」

  被戳破心中算盤,他不禁紅了臉。這小鬼真的只有十六歲嗎?那機靈的腦袋一定有六十六歲!

  「呵呵,告訴你吧,他們預計還得在那裡與金髮碧眼的怪人們多生活個一年才能走。」

  「這是為什麼?」

  「因為娘有孕了!不能再到處走動,得安胎待產。」她大聲宣佈。

  「什麼?!」

  「你這麼驚訝做什麼?」她瞪了他一眼。

  「不是,太后她怎可能有孕?」自從三帝登基後,二帝皇后就晉陞為太后了,可是,她多年未孕,他曾經刻意寫過信去探問過他們的夫妻情意,怕是二帝不賣力所以太后的肚皮才毫無動靜,但兩人回信中表明可是恩愛無比,他猜想八成是太后以前中過毒,弄傷了身子,才會導致多年無出。

  平安厲眼一瞪,「你這是不高興嗎?」

  「不敢,這可是天大的喜事。」自知說錯話,他連忙換了個大大的笑臉。

  「當然是喜事,而且是普天同慶的喜事!朕決定了,不管娘生的是弟弟還是妹妹,朕馬上立這孩子為四帝,接任朕的位置。」平安私下與他相處時,從不以朕自稱,表示與他叔侄之間情誼深厚,但此時她刻意以朕稱之,就表明她是認真的,這可是宣旨了。

  張白石一愕,「這不用問問二帝夫妻的意思嗎?」

  「不必!他們當初決定推我入『火坑』時,可曾問過我的意思?」

  「我記得好像有……」他心虛起來。

  「有?他們只是將當時只有五歲的我叫到眼前,然後問我,想不想報對他們的養育之恩啊?想不想對天下盡一分心力啊?我想也沒想的當然說好,就這樣,幾年後我莫名其妙成了三帝,被困在這座皇宮裡哪裡也去不了,所以……嘿嘿,選誰為四帝我如法炮製,他們也管不著。」她賊兮兮的道出鬼主意。

  張白石臉笑得僵了。這下好玩了,一代陷害一代,二帝夫妻若知道她的打算,不知是否會乾脆從此斷了音訊,不讓她找到人?

  他盤算著,要不要去通風報信,此乃大功一件,二帝夫妻得知後,說不定會對他感激非常,然後召他到身邊伺候,讓他也過足遊歷天下的癮——

  「石叔,有些事想想就可以了,若做了,就是叛徒,該割舌頭、去腳筋,石叔你應該不會傻得想去通風報信吧?」平安涼涼的問。

  「我……」他渾身發寒。

  「去也沒關係的,我會為你在宮裡備一處住所,將你的妻小全接來陪伴我,你若由爹娘那兒回來,記得就直接到我這來接人吧!」

  嘴張太大,他下巴差點間不回去,呆了半蝸後,他推回下巴,故作無事的道:「您這是做什麼?我怎會背叛您去告什麼密,不可能、不可能……」他滿頭大汗,這小女帝比二帝還狠,他惹不起,惹不起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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