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芯]糖衣謊言(愛情魔力之三)[全文完]

糖衣謊言【愛情魔力之三】作者：棠芯

狂放不羈、俊美無儔的「龍騰」總裁──龍定延，
沒有女人不拜倒在他西裝褲下！只有她，總教他摸不透。
在別人面前她是純潔小百合，美麗無瑕得令人牽掛；
面對他卻化身豔麗野玫瑰，桀驁難馴得教他心癢難耐……
她竟敢周旋於他與別的男人之間，將他們玩弄於手心？
哼！教訓她的最好方法，就是讓她成為他專屬的女人！

身為富家千金，葉曉霜不同於尋常的豪門敗金女。
可聰明又有能力的她，卻無權、也無法自主她的婚姻……
怎料頭一次忤逆父母，竟是為了這個老是找她麻煩的臭男人?!
他令她潛伏的「愛」一發不可收拾，更令她痛下決定──
即便這段感情註定沒有結局，她也絕不後悔！

楔子


　　風過了無痕

　　池深莫問緣

　　夏至忽飄雪

　　龍嘯九天外

　　這首詩是某本財經雜誌上的打油詩，不要以為堂堂經濟類內容的財經雜誌忽然轉了經營方向變成文藝雜誌，而是因為這首詩裡暗含了台灣最有勢力的四大企業，以及他們繼承人的性格。

　　風天御、池熙鈞、龍定延、夏睿楓，四個可以隻手遮天的男人。雖有不同的性格，卻創造出同樣輝煌的企業版圖，所以在商場上關於他們四個人的流言蜚語一直很多，關注他們的目光也從未間斷過。

　　人們總是對於那些位於頂端的人特別好奇，不論是他們的工作、習慣、性格還是生活上的各種隱私。

　　這年夏天，四個傳奇般的人物，不約而同地從世界各地回到他們的故鄉──台北。

　　第三個回到台北的是龍定延，身為IT業鉅子的他，一回來就掀起IT改革的巨大浪潮。他不僅接任了「龍騰」IT總裁一職，還擴大經營，吞併其他小型企業，並且與房地產業聯合開發了智慧型的安全住宅區……

　　除了「龍騰」不斷上升的聲望以及財富受人關注外，他本人的私生活也是精彩萬分。

　　從名門淑媛到模特兒明星，和他的名字沾上邊的女子不計其數，而他的名號也從最初的「IT殺手」變成了「少女殺手」。所到之處，據說沒有人可以抵擋他那百萬伏特的巨大魅力，而他的狂妄氣質和野心，聽說是讓眾女子最為傾倒之處。

　　到底誰會俘虜這一位在萬花叢中游刃有餘的情場高手呢？據傳龍定延已經秘密訂婚，而那位幸運女子到底是誰，至今仍然成謎。

第一章


　　星期五的晚上，整個台北市都沉浸在一種放鬆而又舒適的氣氛裡。街上霓虹閃爍，行人如織。

　　希臘風味的典雅餐廳，有著挑高的天花板和白色圓柱。餐廳裡的侍者身穿黑色西裝，打著領結，穿梭在談笑風生享受美食的客人之間。

　　驀地一個穿著白色狐皮短大衣的麗色女子走進餐廳的旋轉門，優雅的對門前的服務生點頭。

　　「請問王誠俊先生到了嗎？」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和她的笑容一樣充滿魅力。

　　「葉……葉小姐？」接待的服務生卻一臉詫異的看著她。

　　葉曉霜微微點頭笑道：「請替我查一下。」

　　「好的。王先生已經到了，請跟我來。」服務生終於恢復親切的笑容，領著葉曉霜來到她的座位前。

　　「葉小姐？」穿著昂貴西裝的男子一看到她的身影，立即站了起來。

　　「王先生，我遲到了嗎？」曉霜甜美的笑了一下，目光不露痕跡的掃過對方全身。

　　手工西裝，鑽石袖扣，派克筆，阿曼尼的襯衫……果然是父親口裡的菁英，一絲不茍的裝扮，但也預示著無趣又古板的性格。

　　「不會，是我早到。」對方紳士的替她拉開座位，語氣和善。

　　明明她遲到了十分鐘，但是一位受過良好教養的男士是不應該讓女士感到尷尬的。又是完美的表現，葉曉霜的心裡卻覺得有些無聊，說不出的失望。

　　坐定後，他替她點了餐，她把在英國的貴族學校學得的禮儀完美發揮，不論是談吐還是笑容，都像教科書上寫的那樣，簡直是淑女的典範。

　　「王先生假日的時候，都從事什麼休閒活動？」她看來有些靦腆的輕聲問著。

　　「因為剛接手公司的生意，所以最近休息的時間真的很少。不過，現在總算上了軌道，如果有休假的話，我喜歡打打高爾夫，或者是出海去釣魚。」王誠俊似乎對自己的回答很滿意，一臉喜色的說著。

　　「王先生喜歡的都是些可以親近大自然又陶冶心情的活動，不過我不會打高爾夫，那好玩嗎？」

　　她的笑容還是很優雅，可是心裡已經暗地裡吐了無數次舌頭──高爾夫和釣魚？太高齡化的運動了，他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怎麼盡喜歡些她爸喜歡的運動呢？

　　「下次一起去高爾夫球場，你一定會愛上這項運動的。」上沙拉的時候，對方提出了邀請。

　　「好啊，我父親也很熱衷高爾夫。」

　　「令尊若是肯賞光是我的榮幸。」王誠俊的眼裡冒出了一絲興奮的光芒。

　　葉曉霜一邊拿起叉子，一邊溫柔的點頭。心裡卻想著，看起來這個人對前來相親的她──葉曉霜，感到很滿意。聽父親說他將來要繼承的資產超過一百億，而且他的公司也即將在美國上市。

　　這樣的男人值得她去愛嗎？她攪拌盤裡的沙拉，卻感到意興闌珊。

　　談話看起來依舊非常熱絡的進行著，兩人說著一些相親時必然會談及的話題。

　　葉曉霜的嘴角掛著甜蜜又純真的笑容，側耳傾聽的樣子，和眼裡閃爍的美麗光芒，都似乎表現出她很喜歡眼前的男人。

　　鈴……鈴……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對方看了一下來電號碼後，臉色未變的走開了。

　　葉曉霜前一刻還溫柔甜美的表情，立即變得充滿無聊與譏刺。誰的電話呢？情人的？公司的？需要離開座位去接聽嗎？

　　「葉曉霜，這是葉曉霜嗎？」就在她感到百無聊賴的時候，一個半含嘲諷及幸災樂禍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這個聲音如此熟悉，葉曉霜倏地回頭，臉色登時變得冷若冰霜。「龍定延，你沒有地方去了嗎？怎麼我走到哪裡，你就跟到哪裡？」

　　「哎呀呀，這真的是葉曉霜啊！」龍定延大剌剌的坐到她對面，飛揚跋扈的臉上，那雙勾魂般的魅眼直盯著她看，可眼裡卻滿是嘲諷。「終於發現自己嫁不出去，所以來相親了？」

　　「我和朋友吃飯而已，你是看到本小姐那麼多人追，吃醋了嗎？所以不管我去到哪裡你都要跟？」她毫不示弱的頂了回去，嘴角上溫柔的笑容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不屑和驕慢。

　　「這才是我認識的葉曉霜，剛才看你假裝淑女的樣子，看得我都想吐了，害我什麼東西也沒點。」龍定延咧嘴大笑。

　　「隨便你想怎麼吐，反正我胃口很好。」她挑眉淺笑道：「我說龍定延，你這樣下去是沒有用的，不管你追我追得多緊，本小姐也不會喜歡你！」

　　「我追你？」龍定延俊朗又跋扈的臉上閃過奸詐的笑容。「公主病！葉曉霜，沒想到你也會得上這種狂妄自大、自以為是的公主病！你是不是愛上本少爺，所以才會認為我喜歡你，在追你呢？」

　　「你不要欲蓋彌彰，如果你不是在追我，那為什麼不管我去到哪裡都會碰到你？上個禮拜我去吃飯的時候遇到你，這個禮拜也遇到你，如果不是你跟著我，世界上哪會有這麼巧的事？」她上禮拜奉命去見一個父親介紹的「社會菁英」時遇到他，今天剛坐下沒多久又遇到了他。她才不信會有這樣的巧合！

　　「不止這樣，從小到大哪一次不是你跟著我了。我去英國留學，你也去英國讀書，你不是本來說好要去美國的嗎？我大學畢業去日本旅行，這麼巧你也正好去日本的分公司學習經營管理？」不提還好，一提起來，葉曉霜的心情就漸漸激動！

　　「原來這些事你都記得。」龍定延得意的往後靠，目光更加狂妄的落在她臉上。「真不知道是你一直在注意我，還是我在追求你呢？！」

　　「因為太討厭了，所以一直都記得！」她噘了噘嘴，完全沒有剛才溫柔嫻雅的味道，變得刁蠻任性。

　　「這麼急著把自己嫁出去？那種枯燥乏味的男人，不會是你喜歡的類型吧？」龍定延不理睬她那些任性的話，反而挑起眉毛，一副認真的樣子問道。

　　葉曉霜看著他，目光沉了下去。「我也不想啊……可是我父親……」

　　「不好意思，公司有點事，所以講電話的時間長了點……」王誠俊在這個時候大步走了過來，在看到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龍定延後驀地變了臉色。「這位先生，這裡是我的座位。」

　　龍定延並沒有立即站起來，只用他那雙帶著幾分邪氣的眼微微瞥過王誠俊，一臉的不屑。「你不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上，因為葉小姐不喜歡你。」

　　「你說什麼？」王誠俊的臉色漸漸鐵青，他的目光掃過葉曉霜。「他是誰？你們認識嗎？」

　　葉曉霜也沒有想到龍定延會忽然口出狂言，她瞪著龍定延，然後想要解釋般的望向王誠俊。「我雖然認識他，不過他和我沒有關係，基本上我也不想看到他。」

　　「聽到了嗎？」王誠俊得意起來，他冷漠的看著龍定延。「我不管你是誰，不要再糾纏葉小姐，她不想看到你。」

　　「你真的什麼都看不出來嗎？」龍定延仍然沒有動，目光慵懶的掃向葉曉霜。「我們這是情人間的爭吵，不然為什麼你們在這裡見面，我會那麼巧的就坐在你們後面呢？」

　　葉曉霜一聽他的話，猛地回頭──

　　只見後面的座位果然空著，桌子上放著一個打火機──她認得出來，那是龍定延的！

　　「我是龍定延！很高興認識你，王先生。」龍定延終於站了起來，他氣魄十足的與王誠俊對視。

　　葉曉霜抬頭望著這兩人，當龍定延沒有出現的時候，她覺得王誠俊是個英俊有禮的男子，可是當那個霸氣又狂妄的男人站在那裡時，王誠俊無論是氣勢還是容貌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了。

　　她從小就知道龍定延是萬里挑一、卓越不群的男人，可也從小就知道，她最需要畫清界線的人就是龍定延！

　　「我們只是情人間起了小口角而已，我要是你，就不會在這個時候再糾纏別人的女朋友，你說是不是？」龍定延笑得既誠懇又霸道。

　　「葉小姐，這……」龍定延這三個字讓王誠俊的臉色越發難看。「你和龍先生是情侶？」

　　「我們……」就在葉曉霜憤怒得想反駁時，她看到龍定延那雙充滿魅力的眼眸裡寫著堅定，滿眼都是要她配合的霸氣。

　　她從小和他拌嘴長大，從來不曾認真的聽過他的話。一直以來都是他說往東，她就一定要往西。可是今天，她卻突然不想反抗他這些明顯虛假的謊話。

　　葉曉霜咬咬嫣紅的唇瓣，忽然眉眼一揚，露出遺憾的笑容。「對不起，王先生，我想和龍先生單獨說話，我們以後再約可以嗎？」

　　「原來是這樣。」王誠俊的面色一陣鐵青，但他什麼也沒有說，就轉身邁著大步離開了。

　　龍定延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更放肆了幾分。「真是沒有風度，連聲招呼也不打。」

　　「是嗎？我倒覺得他很有風度，特別是面對你這樣的流氓。」她臉上的文靜笑容又消失了，冷冷橫了他一眼。

　　龍定延理所當然的坐在王誠俊的座位上，接著叫來侍者，把他的東西移過來。

　　「真奇怪，我以為你剛才一定會嚴厲的否定我的話，怎麼會突然順著我的話說下去呢？」彷彿早就習慣她惡劣的口氣，他悠閒的凝視著她。

　　「我哪有順著你的話說下去？我只是告訴他，我要和你單獨談一談。」葉曉霜讓侍者撤下沙拉上主菜。

　　看著她傲慢的昂起頭的樣子，龍定延的笑容更開懷了。「現在才像你，剛才坐在你們身後，真是弄得我一點胃口也沒有。」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人家本來就是淑女，只會在別人態度惡劣的時候我才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大小姐，你也知道你對我的態度很惡劣嗎？」他訕笑了一下。

　　「喂，龍定延，你如果不想和我好好說話，那我要走了。」她做勢拿起包包。

　　「為什麼要相親？」龍定延卻抬起一雙厲眼，語氣認真的看著她。

　　葉曉霜驀地頓了一下，眼前的他不再冷嘲熱諷，也不再態度惡劣、語氣隨便。他是很認真的在問她這個問題嗎？

　　她又坐回原位，卻低著頭不敢看他。「我也到了應該結婚的年齡不是嗎？」

　　龍定延的目光狀似無意的掃過窗外的夜色，他沉聲道：「即使你要相親，也要讓對方看到真實的你，如果他喜歡的只是那個假的你，那你未來打算怎麼辦？」

　　葉曉霜撇著嘴角。「為什麼我要聽你的教訓？你呢？這個月又交了幾個女孩子？或者說甩了幾個？」

　　「剛才就甩了一個。」他毫不隱瞞的回答，目光也從窗外調回她臉上。「本來和她約好一起晚餐，可是聽了你們那些倒胃口的話，所以就不想再看到她了。」

　　「你真是個惡棍。」葉曉霜一點也不驚訝，她還會不瞭解龍定延嗎！他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快，可偏偏即使他花名遠播，依然有無數的女人猶如飛蛾撲火般撲來他身邊。

　　「我希望將來有個女孩可以讓你愛得死去活來，但她卻頭也不回的甩了你。」彎著嘴角，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著。

　　「有這樣的女孩嗎？」龍定延的眼裡閃現的光芒有些高深莫測，讓人猜不透。「我期待著。」

　　葉曉霜沒有再說什麼，她低下頭切著盤子裡的魚排。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重，這是他們之間很少發生的情況。因為從小到大兩個人一見面就吵個不停，或冷嘲熱諷，或互相攻擊，再不然就是互不理睬；但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坐著，卻面色平靜、一言不發的時候是極少見的。

　　「魚排好吃嗎？分我一塊。」他的刀叉忽然間伸到她的盤子裡。

　　葉曉霜驚異的瞪了他一眼。「怎麼不吃你自己的龍蝦。」

　　「我看你吃得很香的樣子……而且剛才是你讓我沒胃口的，你要補償我。」

　　「你真的是個無賴！」她放下刀叉，在這種地方又不能大聲嚷嚷，只好以言語洩憤一番。

　　雖然她以前也不是什麼溫柔淑女，還曾經因為食物的問題和這家餐廳的經理爭論過──這也是為什麼剛才門口的服務生看到她細聲細氣說話的時候，感到驚訝的原因。可是顧及形象，葉曉霜只能怒瞪著他。

　　「無賴、惡棍、流氓。」龍定延數著自己的手指。「接下去還有什麼，我很期待。」

　　「真的不能給你這個人一點好臉色看！才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了嗎？」她本想狠狠的教訓他一頓，可是看他興致勃勃的扳著手指，就覺得他的表情很滑稽，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樣多好，有活力又火力十足的葉曉霜，才是真正的你。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在那個男人面前扮演那種怪裡怪氣的樣子，但我唾棄那樣的葉曉霜。」他又叉走一塊魚排，吃得津津有味。

　　「那平時的葉曉霜你就不唾棄嗎？」她繼續橫了他一眼。

　　「不唾棄，而且很喜歡。」他望著她的眼。

　　「少來，無事獻慇勤，非奸既盜。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嚇走我的相親對象，你知道我回去會怎樣嗎？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不讓我有好日子過！所以不管什麼時候，你都等著來讓我出醜，讓我不好受！」她飛快的說著話，目光游移不定，就是不敢看向他。

　　葉曉霜知道自己有些語無倫次，可是她沒有辦法，剛才龍定延的那句「喜歡」，居然讓她心跳加速了不止十倍。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混蛋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戲弄她！這一次他又準備怎麼戲弄她了？不能相信他的話，要反擊！要像過去那樣，在他戲弄她的時候反擊回去！

　　「沒有好日子過？」他讓侍者撤走他的主菜上甜點。「因為你父親嗎？他想要靠著女兒進行公司的合併計劃？怎麼？這麼怕我們「龍騰」，所以迫不及待要讓你做犧牲品了？」他的聲音裡滿是嘲諷的味道，邪氣的眸好整以暇的瞥著她。

　　葉曉霜深吸了口氣。「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吃飯真不是明智之舉！」

　　她決定不再忍受這個嘴臭又惡劣的男人，她拿起皮包就往外衝。

　　她今天真的是瘋了，居然讓龍定延破壞了她父親警告她──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的相親！而且還是父親以撤銷她在公司的職位來威脅她的重要相親！

　　她這個人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沒有工作！父親就是看準這點，才敢這樣威脅她。

　　誰讓她在過去半年裡，已經搞砸了不下十次的相親了呢？誰讓她上一次居然弄了個龐克頭去見相親對象，而且還化了煙熏妝呢？

　　可是她不想相親，不想結婚！為什麼父母親就這麼急著把她「推銷」出去？難道她葉曉霜真的沒有人要嗎？她好歹也是「敬廷」集團的大小姐兼開發部經理耶！

　　何況二十五歲是很大的年齡嗎？已經老到必須要找個男人嫁了？她無法理解父母的想法，更加不能忍受自己必須偽裝溫柔去見相親對象的事實！

　　可是父親的威脅、母親的眼淚，她又怎麼能違抗呢？她只能來了，只好來了！而且還是穿得很淑女，說話很溫柔，笑容很甜美……結果呢？

　　讓龍定延那個傢伙一下子就破壞了，不但讓他嘲笑了一番，還在她面前作威作福！還敢說什麼「喜歡」她，過去二十幾年，這個世界上最喜歡欺負她的人不就是他了嗎？

　　葉曉霜生氣的在大街上快步走著，不管吹過臉頰的凜冽寒風，也不管腳下那雙高跟皮靴和齊膝的窄邊羊毛裙因為她的大步疾走而變了形。

　　今天真是衰死了，衰極了！倒楣倒到家，怎麼又會碰到那個龍定延？而且最近幾乎每次的唇槍舌戰都讓他處於上風，這才是她最氣憤的事！

　　她用力的走著，彷彿要把心裡的火氣全部發洩出來似的！

　　

　　「上車，快點上車！」忠孝東路上，一輛銀色的賓士車小心而緩慢的滑行著，駕駛座旁邊的窗戶被搖下，一名英俊非凡的男子對著街上疾步行走的女子叫喊著。

　　那名穿著白色狐皮短大衣，粉色齊膝羊毛裙，腳踩黑色高跟皮靴的麗色女子，絲毫不理會男子的叫喊，只是高昂著頭，在寒風裡繼續疾步行走。

　　女子的五官長得靈氣十足，俏麗活潑，她那微微飛揚的眉，顯示出一絲不馴和英氣，讓人一見難忘。

　　此刻，她迎風而走的姿態雖然不甚典雅，卻充滿了率性。

　　「這麼冷的天，葉曉霜，你想要讓自己凍死嗎？」今天早上的氣象預報說又有寒流來襲，晚上的風更冷，女子的不理不睬讓男子更加焦躁，聲音除了命令的氣勢外還帶著一絲憂心。

　　這該是個習慣對人下命令的男子，一雙凌厲的眼眸連獵豹都會被他震懾住。可是就算是這樣的男人，女子依然不理會，逕自往前疾行。

　　「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而且我……我剛才說話也的確過分了點。可是你也不用虐待自己的身體，快點上來，現在外面的溫度是多少你知道嗎？」他按了一下喇叭，也提高了嗓音。

　　女子隱約感覺到了他話裡的怒氣──那是因為關心她而起的怒氣嗎？而且他的口氣裡居然有一絲內疚的味道，竟然承認他說話「過分」？在女子的印象裡，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兩個只要碰面就一定會唇槍舌戰一番，這個「習慣」延續了許多年，卻從沒有人示弱道歉過！

　　她終於停下腳步，不知道是因為他口氣裡的內疚，還是他對她的關心。她冷冷的、不情願的斜睨了開車的男子一眼。「你這樣算是道歉嗎？」

　　「我如果道歉，你肯上車嗎？」他看到她那被風吹得紅撲撲的臉，車窗外的冷風一直灌進車內，他很清楚外面的風有多強，氣溫有多冷！

　　她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用倔強的目光看著他。

　　「好，我道歉！」龍定延自己也覺得奇怪，今天他是怎麼了？居然會向葉曉霜低頭！她被冷風吹、她受了涼有什麼病痛，這都與他無關啊！

　　她是競爭對手的女兒，而他也是她最痛恨的「龍騰」企業總裁。他們在事業上是對手，在生活裡也向來是互相看不順眼的「冤家」。

　　可是今天的她似乎被煩惱鎖住了那向來神采飛揚的眉眼，雖然還是一如以往的跟他鬥嘴，但言談間卻帶著沮喪，少了往常的精神。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發生什麼事，然而卻因為他們的關係而無法問口。

　　不過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是敵人還是朋友？

　　葉曉霜當場楞住。什麼？她沒聽錯吧？剛才，是龍定延在對她道歉嗎？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這樣楞楞的站在冷風裡。

　　龍定延忽然不想再拖延下去了，看著依然呆站在冷風裡的她，看著她那頭被風吹亂的長髮……他猛地停下車，不顧一切的推開車門。「好了，我歉也道了，大小姐，你就不要再鬧彆扭了，給我上車！」

　　他一把拉住她，不顧她的抗議掙扎把她塞進車廂裡。

　　他早該這麼做了，而不是跟著她，看她耍任性！

　　「你幹什麼……你沒這個權利……龍定延！我凍死了也不關你的事，你幹嘛管我！」當他把她塞進車裡，並且用力關上車門的時候，她還在大聲的叫喊著。

　　「你凍死了與我無關，但我不想別人說你是因為被我氣到，愚蠢的耍任性所以才被凍死的，你明白嗎？」他坐回車裡，然後朝著她大喊了一句。

　　龍定延也在生氣。

　　是啊！她葉曉霜凍死了，與他又有什麼關係？他幹嘛雞婆的親自下車把她押上自己的車呢？

第二章


　　冷風裡，龍定延憤怒的發動汽車，飛駛上路。

　　他一邊生著自己的氣，一邊又極力平復這股無來由的怒氣。

　　怎麼回事？他以前面對葉曉霜時都可以游刃有餘，可是今天怎麼了？

　　從她走進餐廳，穿得的那樣優雅，又帶著那麼溫柔甜美的笑容走向另一個男子開始，他的心情就逐漸惡劣起來。特別是聽到她用那種會讓他起雞皮疙瘩的細軟聲音和對方說話後。

　　可是，為什麼在他那樣狂吼了一句以後，剛才還在大吵大鬧的葉曉霜忽然沒了聲音呢？

　　紅燈前，他停了下來，然後轉過頭去看著她。「怎麼了？舌頭被貓吃了嗎？你怎麼……」

　　龍定延楞住了，他呆呆的看著葉曉霜，腦子裡忽然一片混亂。

　　她在哭？！那個飛揚跋扈，嘴上從來不饒人，也不肯對任何人認輸的葉曉霜，居然在哭！而且還哭得傷心欲絕、梨花帶雨！

　　「葉曉霜，你怎麼了？」他將車子開到路邊停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他見過許多女人的眼淚，也知道怎麼可以哄得她們破涕為笑。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葉曉霜哭。

　　「我不是向你道歉了嗎？而且你怎麼也學那些女人，動不動就用眼淚來……」龍定延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知道，她的淚水不是假裝、也不是刻意，而是因為她真的想哭。

　　在他的面前，葉曉霜會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總是在他的面前爭強好勝，從不示弱……

　　「我要下車。」半晌，她才忽然啞著聲音低喊道。

　　「等一下，到底是怎麼了？你不會因為我的幾句話就哭成這樣，而且我剛才已經向你道歉了。」他鎖上了車門，表情嚴肅，目光銳利。

　　葉曉霜的臉微微漲紅，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居然會在他的面前哭哭啼啼。

　　「你為什麼要向我道歉？你從來都對我惡聲惡氣的，今天為什麼道歉？是因為發現我很可憐嗎？」她微微抽泣，那種忽然湧上心頭的酸楚漸漸發酵成一種憤怒，她終於擦去眼淚，惡狠狠地瞪他。

　　為什麼道歉？這問題難住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向她道歉。

　　看著龍定延忽然一楞的眼神，葉曉霜更加氣憤，她吸了一下因為哭泣而變得通紅的挺翹鼻子。「你覺得我很可笑是嗎？穿成這個樣子……」她扯了身上這件行動很不方便的狐皮大衣。「被迫要和人相親，還要被你嘲笑。你以為我想這樣嗎？」

　　「還有啊，你這個人從來不會跟誰道歉的吧？你剛才居然……和我道歉了！我不要被你可憐，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的就是被你可憐！」她的眼圈又紅了起來，該死的，今天的她怎麼會在龍定延的面前哭呢？

　　就算她心裡覺得很委屈，就算她覺得父母給她的壓力太大，就算站在冷風裡，聽到他忽然莫名其妙的道歉讓她驀地辛酸……這都不是她可以在龍定延面前哭的理由！

　　他是龍定延啊，她怎麼會忽然在他面前淚如雨下呢？這真的是太奇怪了……今天的一切好像都不太對勁。

　　「道歉也有錯誤的時候。」龍定延忽然歎息了一下，他拿出面紙盒，遞到她的面前。「不要再哭了，臉上的妝都花了。」

　　「很醜嗎？」她抽出紙巾，用力地擦眼睛。

　　「不會，很好看。」龍定延意外的發現自己很想要安慰她，看到她哭，他居然沒有幸災樂禍的心情，而是想要安慰她。

　　葉曉霜驀地瞪大了紅腫的雙眼。今天是怎麼了？龍定延忽然開始對她甜言蜜語起來？！她猛地抬眼望著窗外。

　　「怎麼了？」看到她那驚慌的表情，他追問了一句。

　　「我在看天上是不是下紅雨。龍定延，你剛才說我什麼？」

　　「我說你很好看啊！」他笑了起來，眉眼都展開了，顯得異常英俊灑脫。

　　「太奇怪了……你今天！」她忘記哭泣，手裡抓著面紙楞楞地看著他。

　　「你在我面前哭，不是更奇怪嗎？」

　　是啊，今天的他們好像都有一些奇特的地方。

　　難道是因為他發現她和別人相親而心情不好？

　　葉曉霜的心情又奇跡般的漸漸好轉。不會只因為他那句「好看」吧？她也覺得今天的自己很奇怪，可是找不出原因。

　　她只能瞇起因為哭泣而酸澀的雙眼，直直望著他。「你說我好看是不是在調侃我？你不是總說我像個小男孩，又沒教養，又不淑女？」

　　「所以你今天穿成這樣很好看。」他立即接話，看到她眼裡漸漸閃現的生氣而覺得心情一鬆。

　　奇怪了，為什麼葉曉霜哭，他會覺得心臟一窒呢？

　　「原來是說這樣很好看。」她的心情又驀地沉入谷底。「我以後再也不穿成這樣了。不管爸媽怎麼威脅，不管……」癟了癟嘴，她一副又要哭出來的樣子。

　　「不過看到你今天的樣子，我這才發現，平時的你更好看。不止好看，而且生氣勃勃，美麗開朗。」汽車的狹窄空間內，他的笑容在葉曉霜的眼前放大。

　　她望著那雙神秘而又充滿魅力的眼眸，想要從他的眼裡看出他的真心話。「你真的這麼想嗎？」

　　「當然。」他笑了起來。「趕快擦乾眼淚，剛才的飯還沒有吃完，我們再去找個地方好好吃一頓，怎麼樣？」

　　她又擦了擦眼角。「龍定延，我這副模樣還可以去哪裡啊！你又想讓我出醜了嗎？」

　　「你這個樣子怎麼了？」他忽然湊過身體，很認真地審視她的臉，他看得很仔細，沒忽視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你……幹什麼啊！」在龍定延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葉曉霜忽然臉紅了，她紅著臉微微推開他。「你剛才搞砸了本小姐的飯局，一定要賠我一頓更好的，我要去吃日本料理，要最高級的生魚片。」

　　「我知道了。」他從她身邊退開，臉上的笑容高深莫測。「現在就去。」

　　葉曉霜在他開車的時候，悄悄地望了他一眼，今天的龍定延和平時的他太不一樣了。他處處都順著她，不止對她道歉，還對她說了讚美的話。

　　為什麼呢？她很想問他為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不唾棄，而且很喜歡。腦海裡忽然閃過他剛才的話，他喜歡的到底是什麼？他不是應該很討厭她嗎？不然也不會每次見到她都怒目相對、惡言惡語。

　　可是，她問不出不口……今天，心情真的亂了，很亂很亂。亂到她居然乖乖的跟著龍定延去吃飯，居然坐在他的車子裡，沒有和他吵架爭執。

　　

　　「曉霜，你這樣下去怎麼行？人人都把你當成女強人，以後還有誰敢娶你？」葉曉霜剛回到家，打開電腦正準備工作，葉母就跟了進來。

　　她無奈的撇了撇嘴，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這個溫柔如水的母親來找她談論婚姻大事。

　　「媽，我不是很聽話的去相親了嗎？」不知道為什麼，王誠俊並沒有把龍定延的事告訴她的父母，這讓她大鬆一口氣的同時也心存感激──畢竟要向父親解釋，她為什麼會和競爭的死對頭在一起，這也太難了。

　　「誠俊那裡也沒什麼希望了，難得他是你父親看上的最佳人選。他怎麼會不喜歡你呢？」葉母歎氣坐在她身邊，她是位賢淑高貴的婦人，五官輪廓和葉曉霜有幾分相似。

　　可是葉曉霜卻沒有繼承她母親的溫柔性格，反而比較像她那個火爆的父親。她從小到大就好強不認輸，總是要和男孩子們爭個高低。因此就算她長得再美麗，也因為她那任性刁鑽又好勝的性格，而嚇跑了追求者。

　　「媽，你也看到了，那一天我可是穿得非常的淑女。」葉曉霜微微擺了擺手。「你知道我冬天從來不穿裙子，那天也破例穿了。而且我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完全按照你對我的要求去做。」

　　葉母笑了起來。「如果你每天都這麼聽話就好。看看你，今天又穿得像個小男生。」葉母看著女兒身上的西裝外套和筆挺的黑色長褲，再度歎了口氣。

　　「媽，你不要歎氣，這樣容易長皺紋！」葉曉霜跑到母親身後，摟住了母親的脖子。「我以後盡量穿得像女生一點，好不好？」

　　那天和龍定延一起吃飯，她也不覺得穿裙裝有什麼不方便，正如他所說的，她那樣穿也很好看。

　　「真的嗎？」葉母愉快地笑了。「那明天我們一起去百貨公司，你要多買幾件好看的衣服。」

　　「我的衣服夠多了……」一想到逛街shopping，葉曉霜就覺得頭疼。她還有堆積如山的工作要做，要針對「龍騰」最近新推出的財務軟體做出反擊。

　　「今天你爸看起來很生氣，是不是龍騰那邊又有什麼事刺激到他？」葉母看著女兒，改變了話題。

　　葉曉霜知道她父親為什麼會生氣，他們明明比龍騰早開始進行第三代的財務軟體開發，為什麼在發表上會落到他們後面？

　　而且龍騰最新的電腦機型也銷售良好，超過他們敬廷好幾個百分點。所以父親在今天的主管例會上大發雷霆，分別譴責了開發部、銷售部和其他各個部門。

　　「公司的事，你不是向來都不管嗎？你也知道爸的好勝心那麼強，只要敬廷的業績上去，他就沒事了。平時，就需要媽用你的溫柔融化他。」葉曉霜露出笑容，半開玩笑的說。

　　「小丫頭，我們的事不需要你管。」葉母拍了一下女兒的手。「只可惜我只有你這個女兒，他才會把公司的重擔全放在你身上。如果我能再多生幾個，你也不會變得像個男孩子似的……」

　　「媽，你又來了！我不是說過，我既能當女兒，又能當兒子的嗎？」曉霜乾脆打斷母親的話。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產，雖然最後母女平安，卻永遠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對於葉曉霜來說，讓母親開心就是她人生裡最重要的事。因為母親是付出了很沉重的代價才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的，而且她也知道，母親很希望還能給葉家生個兒子，可以繼承血統和家業。

　　所以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努力提升自己，好擁有和男孩一樣的實力，足以去當父親的左右手。不過，母親卻又開始擔心她會因此而嫁不出去，從今年的夏天開始對她變相的逼婚。

　　「我不要你當什麼兒子，我只要有你一個女兒就夠了。」雖然母女間沒有為此溝通過，但母親也發現女兒這些年，在事業上努力的理由了。

　　葉母語重心長望著自己的女兒。「今天的雜誌說，龍騰的龍定延已經秘密訂婚了，像他這樣的男人都願意安定下來，可見婚姻對一個人的重要性。」

　　龍定延──他秘密訂婚了？剎那間，葉曉霜彷彿沒有聽到母親接下來的話，耳邊有著「嗡嗡」的巨大聲音，遮蓋了周圍所有的聲音。

　　怎麼會？怎麼可能？她的心往下沉去，不斷的、深深的下沉……然後整個身體都覺得寒冷，在暖氣全開的房間裡，她卻渾身冰冷的不住發抖。

　　「媽現在沒有什麼心願，只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可以疼你愛你，一輩子對你好。也可以繼承你父親的事業，不用讓你那麼操勞。」

　　「我並不操勞。」葉曉霜輕輕地回應母親的話，好在她站在母親的身後，葉母看不到她此刻異常蒼白的臉色。

　　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失落感從心底深處升起，她忽然覺得全身無力，心臟陣陣抽痛讓她無法承受。

　　「好了，媽也不和你嘮叨了，早點休息，不要又忙到很晚。」葉母站了起來，葉曉霜趕緊低著頭，不想讓母親看到她神色複雜的臉。

　　母親走後，她跌坐在皮椅上，腦子裡思緒萬千。

　　怎麼可能？那個惡劣的男人已經訂婚了？他上個禮拜不是還假裝是她的情人，替她氣走了相親的對象？

　　那個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快的紈褲子弟，那個花花公子！怎麼可能會和人訂婚了？可是母親又不是會亂說話的人，那麼是真的嗎？

　　就算是真的，她為什麼會這麼難過？為什麼會覺得好像天崩地裂般的難以接受呢？他要訂婚也好，結婚也罷，和她有什麼關係？

　　反正她和他是對手，是死敵，是見了面就會互相嘲諷，一心只想讓對方出醜的冤家而已！

　　她忽然閉上眼睛，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痛苦讓她覺得呼吸急促！龍定延，他怎麼能……怎麼能和其他女人訂婚呢？

　　不管他們的關係究竟是什麼，在此時她深刻的明白，自己不喜歡聽到這個消息，甚至感覺非常厭惡，非常討厭！

　
　　「聖誕晚會？我沒有興趣。」龍定延一邊走出電梯，一邊關上電話。

　　最近的聖誕舞會多得驚人，過去他可能興趣十足，但今年卻覺得有些無聊。

　　為什麼呢？在聖誕舞會上總能遇到漂亮的美眉，發生一段美好的關係，然後各自說再見。他以前很喜歡這樣的邂逅方式，今年卻感覺有些疲憊。

　　龍定延皺了皺眉頭，什麼時候開始，他厭倦了和不同的女子糾纏，而忽然想要有個固定的女朋友了？

　　他的三個好友中，風天御娶了一個溫柔的妻子，池熙鈞也已經找到了今生最愛，夏睿楓那小子一向冷冰冰的不近女色，而他一直是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也樂此不疲──但是在這個冬天，他居然覺得疲憊了。

　　龍定延一邊走在商場寬闊的走廊裡，一邊想著自己的問題。

　　「你們憑什麼檢查我的東西？你們只是普通的警衛而已，檢查私人物品，只有警察才有權利這樣做……」

　　就在這個時候，龍定延前方傳來一個女子的抗議聲，這聲音太過熟悉，他一聽到，立刻望向聲音的出處。

　　葉曉霜站在出口處，正怒目直視站在她身邊的兩名百貨公司保全人員。

　　出了什麼事？一見到她冒火的表情，龍定延加快了步伐。

　　「小姐，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只是檢查一下你購買的物品，如果沒有什麼問題，我們會為了耽誤您的時間而向您道歉。」一位類似安全部經理模樣的人對她冷靜的說。

　　「少來，你們是把我當小偷了嗎？太過分了！叫警察來，除非我看到警察，不然，今天誰也別想打開我的包包！」葉曉霜的聲音顯然越來越憤怒，俏臉通紅。

　　「怎麼回事？」龍定延看她身邊的警衛變了臉色，立刻插進他們中間，下意識地保護葉曉霜。

　　「龍先生，我們接到報告，這位小姐可能帶走了不屬於她的東西，所以……」

　　「胡說什麼！」葉曉霜氣憤喊了一聲，她望著龍定延。「這事和你無關，請你讓開。我要和這些人把話說清楚，如果他們說我偷東西，那麼就讓警察來處理！」她顯然已經被氣壞了，從這些人把她攔住開始，葉曉霜的怒火就逐漸燃燒中。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難得來購物，居然會被人當賊看！

　　龍定延也蹙起眉頭，望著經理說：「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位小姐拿了東西？」

　　「龍定延，我說這事和你沒有關係。」葉曉霜本來就滿腹委屈和憤怒，看到他並沒有讓她覺得欣慰，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羞恥感在心底漾開。

　　在被別人誤會她是賊的時候看到他，葉曉霜可快樂不起來！

　　她今天的確精神有些恍惚，而且心情不好。所以她破了自己從來不在上班時間請假的慣例，決定下午好好的shopping一番。

　　她的秘書告訴她，女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去逛街瘋狂的刷卡，就一定會得到意想不到的快感。所以她就來了，可是無論她走進哪間精品店，看著展示櫃琳琅滿目的商品，她既沒有想買的東西，也不覺得心情有好轉。

　　不過最後，她還是買了一些聖誕禮物，也算是小有收穫。可是那低沉的心情，卻怎麼也無法恢復。自從聽說龍定延訂婚以後，她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怪怪的。

　　「我可以擔保這位小姐不可能偷東西，除非有確切的證據，不然我不會讓你們打開她的包包進行搜查。」龍定延一點也不理睬她的話，只是用犀利的眼神掃過身邊的警衛。

　　「龍先生，您這樣說我們很為難，我們接到店家的報告，也看了監控錄影，這位小姐的確把一件不屬於她的物品放入了她的購物袋裡。我們有權利要求她打開皮包讓我們檢查。」那位經理有些為難，畢竟龍定延是這個購物中心的股東之一。

　　龍定延楞了半秒鐘。「可能是個誤會，我可以看一下錄影帶嗎？」

　　「可以。」經理立即回答。「我們不會胡亂冤枉顧客……」

　　「那麼就是我真的拿了你們的東西嗎？」葉曉霜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她望向龍定延。「我不是讓你不要管嗎，你怎麼還……」

　　她今天的脾氣怎麼這麼暴躁？雖然她一向好強好勝，但龍定延很少看到她這樣暴怒的樣子。是因為他在的關係嗎？雖然他們之間只要見面就會吵個不停，但在過去，她總是冷靜又驕傲，不會這樣失去理智。

　　「曉霜，交給我來辦，我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我相信你！」龍定延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對她很認真地點點頭。

　　她有剎那的怔忡，龍定延以前從來不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他那信任而堅毅的目光，有如溫暖的陽光照進了她的心靈深處。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她依然逞強的說。

　　「我知道你能夠處理，不過偶爾也讓我為你做一些事，好不好？」龍定延也驚訝於自己的口氣。他不是什麼事都喜歡和葉曉霜爭個勝負嗎？今天為什麼這麼想幫助她呢？

　　「你很奇怪，你知道嗎？」她看著他，目露詫異。

　　他張狂的笑了。「總之交給我，等一下你有什麼怨恨或者不滿，就直接對我發洩。」他拍了下她的肩膀。「現在跟我一起去監控室查看一下，可以嗎？」

　　她無語的點了一下頭，然後朝前方大步走去。

　　龍定延回頭看著那幾個警衛。「這件事不要宣揚出去，我們自己內部解決。」

　　到底怎麼回事他還不得而知，但他相信葉曉霜不可能會偷東西。可能有些什麼誤會產生，可以的話，他想要私下解決。

　　他大步追向走在前面的葉曉霜，忽然想到今天並不是假日。從來不會在工作日請假的葉曉霜，今天怎麼會來shopping？

　　這真是太讓人驚奇了，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她怎麼會表現得如此異常焦躁和易怒？

第三章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快，才六點不到，天空就已經變得灰濛濛的。

　　葉曉霜大步走出那家大型購物中心，情緒不穩的走向地下停車場。

　　龍定延噙著一抹無奈的微笑，緊緊地跟在她的身邊。

　　「為什麼要跟著我？」葉曉霜忽然憤怒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提著購物袋繼續往前走。

　　「我也要去那裡拿車。」他加快了腳步，跑到她身邊。「但是我也有一些話想要跟你說。」

　　「可是我沒話要跟你說。」她嘟起嘴，加快了步伐。

　　實在是太糗了，幾乎讓她感到無地自容！現在，即使想和龍定延鬥嘴，她也沒有了氣勢。

　　葉曉霜雖然不是有心要偷東西，但她真的偷了！如果不是龍定延在，如果不是她後來付了款，那會怎麼樣？光想到這一點，她就嚇出一身冷汗！

　　她怎麼會這麼糊塗呢！

　　「你只是無心之過，放在心上幹什麼？」他似乎感覺到她話裡的沮喪，跨步到葉曉霜的面前，攔住她的去路。

　　她先是倔強地咬著嘴唇，然後才抬起頭來看他。「我的確是拿了沒有付款的東西離開，的確是偷了東西。」

　　看著她那雙盈盈大眼裡的沮喪，他心中猛地升起一股不捨。

　　「你拿衣服的時候，沒發現兩件衣服疊在一起，你只是隨手把它們裝進了袋子裡，然後帶出去。」剛才看到的錄影帶裡，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葉曉霜付了錢以後，售貨小姐建議她檢查一下衣服的尺碼，她於是就放在櫃檯上檢查，發現沒什麼問題後，售貨小姐替她把衣服疊好放在櫃檯上。

　　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她接起電話，順手把櫃檯上疊放的兩件衣服一起收進了購物袋裡。

　　當時售貨小姐也沒有發現，她把一件疊好的衣服和葉曉霜買的那件放在一起。所以當葉曉霜離開後，售貨小姐發現短少一件貨品，才趕緊通知警衛。

　　「那又怎麼樣？這說明我很糊塗，也不能證明我不是存心的。可能我就是看準了這點，而想要多拿一件衣服呢？」她的聲音悶悶的，情緒極端低落。

　　「你怎麼會是這種人？照我說這件事完全是那個售貨小姐的失誤，我要去追究她的責任，你為什麼阻攔我？」

　　「她只是沒有收走放在櫃檯上的衣服，有什麼錯？你不要胡攪蠻纏的去追究什麼責任，現在找工作不容易。」葉曉霜立即瞪了瞪他。

　　他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她是這樣的善良？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她瞪人的表情看起來這麼嫵媚？他以前怎麼沒有發現自己會這樣在意葉曉霜的心情呢？

　　自從上一次她在他的車裡哭過以後，他對她的感覺就起了微妙的變化。他忽然意識到她也是個女孩子，而且是一個很有魅力，會令許多男人喜歡的女孩子！

　　「我記得你上班時間從不請假外出，也不會在上班時間逛街血拼，這太不像你的風格，出了什麼事？」他直截了當的詢問，很符合他狂妄自大的性格。

　　葉曉霜微微皺起眉。「這好像也不關你的事。」

　　「我們是敵人，如果你太過懈怠，我即使打敗你們，也沒什麼意思。」他咧開嘴驕傲的笑。

　　曉霜忽然想到前幾天，他們發表的最新財務軟體，這讓她怒從心中起。

　　「你應該知道我們也在開發同類軟體吧？」

　　「沒錯。」看著她眼裡的光芒終於從內疚、沮喪、難過轉變成攻擊，他暗自感到高興。

　　「這次讓你們搶了先機也沒什麼，競爭本來就有輸有贏，不過下次我們會勝過你們。」她也很高傲，信心十足。

　　「說的好，我最討厭那些輸不起的人。輸了沒關係，重新來過就好了。」他露出讚賞的目光。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你以前是不會贊同我的任何話的！」葉曉霜瞇起眼，警惕地看著他。「你又有什麼陰謀？」

　　「小姐，你不要這樣草木皆兵，我們只是工作上的競爭對手，為什麼在私底下見了面還要這樣互相開火呢？」

　　「我們過去十幾年都是這樣的。」她瞪了他一眼，沮喪的心情在和他對話中，漸漸得到了緩解。

　　「那是因為你每次一見到我，都會豎起你渾身的刺。」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怎麼？嫌我說話傷人？」她看著他那狂妄自大又英俊非凡的臉，忽然想到他已經訂婚的事。「好聽的話我是不會說，要聽的話，相信有許多人願意說給你聽。包括你那位未婚妻！」她一個旋身，繼續往前走去。

　　「什麼未婚妻？」龍定延的眼眸裡閃過一絲迷惘，然後他立即明白了。「哈哈哈……你不會也看八卦雜誌，並且相信上面胡亂編造的謊言吧？」

　　「不是什麼八卦雜誌，我媽她從來不看八卦雜誌……」她猛地轉身，看到他笑得肆無忌憚的臉，嘴角一抽。「是謊言嗎？難道你沒有秘密和人訂婚？」

　　「我不知道葉伯母是從哪得來的消息，不過我本人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龍定延沒有和任何人訂婚，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他舉起手，聲音鏗鏘有力，可是嘴角的笑容卻比剛才更加惡劣幾分。

　　「真的嗎？」雖然他的惡劣笑容看起來很刺眼，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說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訂過婚，她的心情卻驀地開朗起來。

　　就彷彿有一道陽光射進了她陰霾好幾天的心裡，剎那間由陰轉晴。這真的是太神奇了，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感受呢？

　　葉曉霜傻傻地看著他，楞了好一會兒。

　　龍定延也發現她那傻氣的目光，這小丫頭對他沒有訂婚的事這麼高興？這個發現讓他心花怒放，他忽然伸出手去拿過她手裡的購物袋。「今天晚上你有什麼計劃？」

　　她手一鬆，很高興手裡的重量可以有人分擔。「我有什麼計劃？回家吃飯，然後工作。」她唇角的弧線終於微微的放鬆。

　　「要不要去參加聖誕舞會？」他忽然想到剛才池熙鈞打來的電話。「不是很大型的聖誕舞會，不過有吃有喝。」

　　葉曉霜望著他，他這算是約會的邀請嗎？龍定延會邀請她葉曉霜？

　　今天的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的嗎？她本能的想要拒絕，也應該拒絕！以她和他一貫的相處模式來說，她從來不同意任何龍定延說的話……

　　「你確定是在邀請我嗎？」她抬了抬眉毛，一時間卻無法拒絕。

　　「我確定，除了你，我誰也不想邀請。」這是他心裡最真實的話。

　　她很認真地打量他，他是說真的？一種奇特的喜悅湧上心頭，她抿了抿嘴角。「可是我穿成這樣，怎麼去參加舞會？」她穿著一件淺紫色的高領毛衣，外罩一件米色的羊毛大衣，雖然清爽大方，但不適合參加舞會。

　　「決定去了嗎？那麼就跟我來。」看到她已經答應的表情，龍定延也感到有種奇異的喜悅。

　　「我……」她有些彆扭的低著頭，總覺得這樣的氣氛很怪異。她接受龍定延的約會要求？這太不可思議了，他們不是敵人嗎？怎麼可能這樣和平的相處呢？

　　「快走。」他把她買的東西都放進了他的後車廂裡，然後紳士地打開車門，那雙魅力十足的眼慇勤地看著她。

　　葉曉霜忽然抬起頭來，有什麼好怕的？只是一起去參加聖誕舞會，而且剛才他還幫了她。如果不是他，今天的事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龍定延這人其實也沒有那麼討厭，他們只是商場上的競爭對手，何必在平時也水火不容呢？

　　「去哪？」她還是坐進了他的車──副駕駛座的位置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坐了，記得上一次，她在他的車裡哭得很傷心，而他不止安慰她，兩個人還一起去日本料理店，品嚐新鮮又美味的生魚片。

　　「跟著我就對了，我不會吃了你。」他轉頭看了她一眼，嘴邊的笑容意外地不是狂妄，而是多了幾分溫柔。

　　葉曉霜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她故意不屑一顧的撇開頭去。「我也不怕你會吃了我。」

　　「是嗎？」他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然後就發動汽車。

　　葉曉霜忽然覺得他們之間的對話，有一點曖昧的成分，就知道每次和龍定延相遇都不會有什麼好事，這傢伙怎麼可能會對她和顏悅色嘛！

　　他對其他女孩子總是體貼關心，極盡紳士風度，可是看到她就冷嘲熱諷，不然就互相吵個不停，誰也不肯在言語上有所讓步。

　　「龍定延，你為什麼想約我呢？不會是想捉弄我吧？」終於還是忍不住，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高傲，其實心裡卻非常在意他的答案。

　　「曉霜，我們以前一見面，總是喜歡互不相讓的唇槍舌戰，你覺得這樣下去有意思嗎？」他的聲音沒有開玩笑的成分，答得很真誠。

　　葉曉霜轉頭凝視他俊雅剛毅的側面。「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她記得小時候他們就認識了，上同一所小學，他是她高年級的學長，那時他們見了面，也是這樣劍拔弩張的嗎？

　　「不記得了……但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

　　龍定延回頭瞥了她一眼。「那……我們講和如何？即使是競爭對手，平時也可以和平相處。」

　　「只在平時。」她的雙眸炯亮地看著他。「在工作上，我們還是死敵！」

　　「死敵？這麼嚇人？」他的嘴上勾出了放鬆的弧線，看起來剛才在等她的回答時，他也顯得很緊張。

　　「哼哼，我們在工作上當然是死敵，我父親和你父親的恩怨，可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得清楚的。我們兩家公司一直在競爭，我和你也不是沒有恩怨。」她挑了挑眉毛。說起工作，她總是攻擊力十足。

　　「是啊！我記得去年我們本來想和美國的一家公司合作，後來合約被你們搶走了……」龍定延也挑起了眉毛。

　　「還敢說？上禮拜你們不也搶在我們之前發表了新的軟體？」她立即回擊了一句。

　　「有競爭才有進步，我覺得說我們是死敵實在很不貼切。」他笑了，看到她又生氣勃勃的樣子，讓他感到安心又放鬆。

　　「那什麼才貼切？」看到他眼裡忽然閃過的狡詐表情，她趕緊追問。

　　龍定延將車駛進一幢大廈的地下停車場，一邊停車，一邊目光閃閃地望著她。「是朋友啊，還能是什麼。」他解開安全帶下車，而她則楞了一下。

　　是朋友嗎？龍定延說他們在平時應該和平相處，說他們是朋友……忽然間，她覺得心裡有種甜滋滋的味道，雖然說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但他替她打開車門，站在門口對著她微笑的時候，她也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

　　「葉小姐，請下車。」他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挑起眉毛等她。

　　葉曉霜下了車，狐疑地看著他。「到底要帶我去哪裡買衣服？」她一猜，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了。

　　他應該時常帶女生去高級的服飾店買衣服，所以才很熟悉這些地方。

　　「聰明，這家店的衣服都是手工製作，而且設計師從義大利留學回來，在時裝界很有名氣，不論是選材還是設計，都非常時尚新穎。」

　　「所以你經常帶女孩子來這買衣服？」她目光裡有種說不清的揶揄，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我是經常帶女孩子去買衣服，但是從來沒有來過這家店。」龍定延語焉不詳的說了一句。「只有特定的人，我才會帶來這裡。」

　　「什麼意思？」聽到他的話，她的心居然不規則的亂跳。

　　龍定延無所謂的撇了撇嘴，眼裡閃過神秘又魅力四射的光芒。「趕快進去吧！我們時間不夠了。」

　　或者他只是隨口胡說，逗她玩的？不要忘了，他可是時常和她抬槓，互相鬥嘴的龍定延啊！他會不會是在套她的話？或者想讓她有某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然後再嘲笑她呢？

　　他可能會說，這個「特定的人」是指生意上的競爭對手，讓她不要想太多？一定是這樣的！

　　葉曉霜掃了他一眼。「反正我就是那個特定的人，今天的帳應該讓你買單吧？既然是你帶我來的，當然應該有些表示。」她高傲的仰起頭看著他。

　　「沒錯。」他覺得理所當然的點頭。「走吧！」一邊將手插進口袋，一邊帶頭走向電梯。

　　不管龍定延耍什麼花樣，既然答應要和他一起去參加舞會，她就不應該有所懼怕。不然豈不是更讓他看扁嗎？

　　於是，葉曉霜露出堅定的表情，跟著他一起走向電梯。

　　

　　「喂，你笑什麼？龍定延，你再笑，我就走了，不跟你去什麼聖誕舞會了！」

　　一輛豪華的銀色賓士跑車裡，一個穿著粉紅色小禮服，頭戴鑽石小皇冠，看起來俏麗可人、光芒四射的美麗女子，正怒目圓睜地看她身邊的駕駛。

　　駕駛這輛跑車的男子同樣魅力十足，他正彎起嘴角，似乎有什麼好笑的事正在發生，那雙深邃的眼裡，充滿邪氣又帶著淘氣。身穿白色燕尾服的他，絲毫不理睬身邊女子的叫囂，依然穩穩的開著車。

　　「我說真的喲！」美麗女孩作勢要打開車門。

　　「不要胡鬧，我笑是因為我覺得你這樣的打扮很合適。」他趁著紅燈對她搖了搖頭。

　　「很合適？」葉曉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蓬蓬裙禮服，看他一直竊笑──不對，他的表情根本就是在正大光明的笑話她，她真想狠狠地踢他一腳。

　　不過想到龍定延的腳正放在煞車上，如果她貿然行事，可能會危及到自身安危，這才硬生生的忍下。

　　「我不去了。」葉曉霜忽然生氣的大叫一聲。

　　「曉霜，我記得剛才我們說過要和平相處的。」他繼續穩定的開車，頭也不回的說。「你不會想毀約吧？」

　　「是你先毀約的！你朋友把我打扮成這副怪樣子，是打算讓我出醜？！」葉曉霜大喊道。

　　「天地良心，我覺得你很適合這樣的可愛打扮，才會建議的。而且，我朋友不也說這樣很適合你嗎？」龍定延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葉曉霜瞪著他。「誰知道你是真心還是假意？」

　　「做朋友首先就是要互相信任，如果你不信任我，還怎麼做朋友？」龍定延一個大轉彎，汽車駛上陽明山上的私人車道。

　　「我……不是不信任你。」葉曉霜忽然有點語塞。

　　「如果你真的覺得這樣的打扮不合適，剛才可以拒絕。」龍定延看似平淡的目光有一絲凜冽。

　　葉曉霜深吸了一口氣。「我……我也覺得很好看。」她不得不承認。「可是現在我後悔了，你說是池家舉行的聖誕舞會，如果遇到熟人怎麼辦？他們會怎麼看我們？」

　　「原來你是在乎別人的眼光？」他的嘴角噙著淡淡笑痕。

　　「還有，你剛才一直在笑我，你說，你為什麼要笑？還不是因為我這樣穿很奇怪！」她怎麼樣也無法釋懷龍定延一路上的嘲笑表情。

　　「我不是在嘲笑你。」他的確一路上都在笑，但他大笑的理由可不是嘲笑她的穿著。

　　「總之你是在笑我！」葉曉霜又有了想踢他的衝動。

　　「我笑是因為我覺得很開心，是心情愉快的笑！」車子駛進了停車場，她看到那裡停滿許多高級轎車。

　　「你不說你到底笑什麼，我就不下車。」她噘起嘴，威脅地瞪著他。

　　「我笑是因為沒想到你穿上可愛的衣服會這樣漂亮，有點出人意料……」

　　「你這個混蛋，果然是在笑我！」她忽然一把打開車門，對他怒目而視。

　　「真的很好看，又可愛又好看。我沒想到會麼適合……」他也趕緊跑下車，認真地看著她。「我是由衷的笑，覺得你這樣很好。以後，不要老把自己打扮得那麼嚴肅。」

　　「你最近怎麼回事？上次我穿得很淑女，你也說好看，現在我穿成這樣……」葉曉霜看了眼自己的蓬蓬裙，其實她也覺得這樣很好看，所以有點震驚。「你也說很好看。」

　　「因為你本來就是美女，穿什麼都好看。」他巧妙的總結，然後大步的走到她身邊。「如果我剛才的笑，讓你覺得被冒犯了，那你就打我出氣吧！」

　　「誰要打你。」葉曉霜嬌傃欲滴的嘴唇微微翹起。「打你我又沒有好處。」

　　「我說的是真心話。」他看著她噘起嘴的表情，忽然覺得她比他看過的任何女孩都要來得可愛──因為她不矯揉造作，純粹自然的反應。

　　「真的很可愛、很漂亮，所以……」

　　「龍定延，你怎麼還不進去？」他的話被一個開朗的聲音打斷，葉曉霜驀地感到臉紅，趕緊轉過身去。

　　這個龍定延，一向習慣了對女孩子甜言蜜語，她可不能上了他的當！

　　一個滿臉陽光笑容，穿著黑色燕尾服的挺拔俊秀男子向他們走來。

　　葉曉霜和四大家族的人向來沒有什麼來往，她只在雜誌上和一些商業酒會上見過他──池熙鈞，一個連微笑都深不可測的人物，是和龍定延的爽朗狂妄完全不同類型的人。

　　「我們的面子夠大，居然勞動你池大公子親自來迎接。」龍定延看似開玩笑的和好友握了一下手。

　　「我不是來迎接你，而是來會這位漂亮的小姐。葉小姐，歡迎你的光臨。」那是個擁有完美儀態的男子，葉曉霜一下子就對他產生極好的印象。

　　龍定延看了葉曉霜一眼，一邊搖頭一邊說：「女人啊！果然都喜歡聽人讚美。不過為什麼我剛才也在讚美你，你卻要和我生氣呢？」

　　「一定是你的方式有問題，你應該要自己檢討。」池熙鈞開玩笑的說。

　　「聽見沒有？」葉曉霜含笑的回頭看他。

　　「好吧，我承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在車上一直大笑。」龍定延望著她晶亮眸裡的怨懟，忽然挽起她的手。「聖誕舞會應該要開心一點，對不對？」

　　「我現在就很開心啊！」她不想甩開他的手，於是就反手挽住他的手臂，笑了開來。

　　池熙鈞見狀微微皺了皺眉頭，龍家和葉家的關係，在IT界是眾所周知的競爭對手，現在龍定延怎麼會和葉曉霜手挽起手來？

　　以前他們一見面不是互相嘲諷，就是爭論不休，不然就是互不理睬──現在這樣，看起來真的有點詭異。

　　「熙鈞，其他人都到了嗎？」龍定延回頭看著他。

　　「睿楓已經到了，天御和他的妻子在西班牙度假……不過你本來不是說不來的嗎？」

　　「兄弟的邀請不能不到。」龍定延撒了個小謊，總不能說他是因為想要和葉曉霜多相處一會兒才來的吧？

　　「反正你一向如此妄為，隨便你。」池熙鈞的目光游移起來，顯然他這個主人並不是專門出來迎接他們。

　　「你呢？你出來幹什麼？」龍定延也發現池熙鈞臉上難得的緊張神情，似乎在擔心著什麼事。

　　「萱舞還沒有來……」

　　「她又不是小女孩？急什麼。」龍定延微微的搖頭。「你們池家向來好客，經常在不同的別墅舉辦宴會，她不到場也沒什麼關係。」

　　「若桐也在萱舞的車上。」池熙鈞忽然看了他一眼。「你還是快進去吧！」他還記得龍定延上次，插手管風天御和聶若櫻的那件事……

　　池熙鈞現在和若桐感情穩定，不想讓龍定延再來攪和。

　　「是嗎？你女朋友也在萱舞的車上？那的確需要緊張一些。」龍定延很狂妄地笑了起來。「要不要我幫忙出去找？」

　　池熙鈞睨了他一眼。「好，那你就幫我開車出去找吧！因為她們兩人的電話都關機了。」

　　龍定延大笑起來。「放心吧！不會有事的，萱舞的開車技術很不錯，我先進去了。」

　　葉曉霜卻拉了拉龍定延的衣服。「既然要幫朋友，就趕快去。我可以一個人進去。」她暗地裡朝池熙鈞做了個鬼臉。

　　池熙鈞立即對這個女孩有了好感，他連連點頭。「沒錯，你開車出去找她們，我陪著葉小姐進去也行。」

第四章


　　龍定延一點也不擔心的看看葉曉霜，又看看池熙鈞，他好整以暇的說：「可惜我現在沒這個興致了，天氣有點冷，我要趕緊帶曉霜進去。」

　　葉曉霜看著他那一副理所當然的傲慢表情，「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身上雖然有黑色的狐皮披肩，但是這夜晚的風還真有些沁涼。

　　「快點走，你的鼻子都凍紅了。」他回頭看了葉曉霜一眼。「早知道應該帶件大衣出來。」

　　「我不冷。」葉曉霜趕緊搖了搖頭，沒想到他是真的在關心她，還以為他是想找個借口可以早點離開呢！

　　龍定延帶她快步的走進宴會廳，他快速的環視了全場，今天來的朋友大部分都是舊識，看起來應該是個可以讓人心情放鬆的舞會。

　　「我帶你去見我的另一個好朋友。」他一眼就看到獨自一人靠著墻，喝著紅酒的夏睿楓。

　　「是夏睿楓嗎？你們四大家族表面上看起來好像互不干涉，其實你們四位繼承人私下卻是好朋友。」對於龍定延，她是再熟悉不過。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她父親一直這樣告誡她，從小就和她談論許多關於龍家的事，而她又和龍定延一直在同一所學校唸書，自然對他非常瞭解。

　　「我的事，沒什麼你不知道的。」龍定延臉上有著淡淡笑痕。「正如我也知道你所有的事。」

　　「未必全都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些小秘密。」她清澈的眼掃過他堅毅的側臉。

　　葉曉霜笑得含蓄莫測，她也有自己的秘密，甚至連父母、親友也不知道。

　　「你也有嗎？」龍定延似乎不再急著把她介紹給朋友，而是回身用明亮的目光看著她。

　　「當然。」她絲毫不怕的回視他，眼底眉梢一片坦然。

　　龍定延沒有再問什麼，只是帶著她繼續向夏睿楓走去。

　　「又一個人？不覺得無聊嗎？」當夏睿楓抬起頭看到他們時，龍定延微笑著開口。

　　「你來了。」夏睿楓的目光掃過葉曉霜，冰冷地又落到龍定延身上。

　　「好久不見，你就不能表現一下你很想念我？」他微微放開了葉曉霜的手，靠近夏睿楓的身邊，眉眼鼻尖都寫著調侃的味道。

　　「想念你的大有人在。你好，我是夏睿楓。」不理睬龍定延的話，他逕自向葉曉霜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葉曉霜。」她也伸出自己的手。

　　龍定延頗感興味的看著他們握手，在他的印象裡，夏睿楓從來不曾對他的女伴自我介紹過。

　　「上一次「敬廷」發表的電子商務計劃，非常的精彩實用，比「龍騰」那種太過激進的作風更適合我們「君詳」。」夏睿楓忽然誇獎起葉曉霜上次負責的業務。

　　「能夠為你的公司提供服務是我們的榮幸，只要有用就好。」葉曉霜的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比起別人誇獎她的美貌和能幹，對他們公司產品的肯定，才是她最大的驕傲。

　　龍定延望著那張神采飛揚的臉，葉曉霜果然和其他的女孩不同。以前忙著和她鬥嘴，從來不曾發現她是這樣熱愛工作。

　　「睿楓，你在美女面前好歹給我一點面子，不要有事沒事就損我。」龍定延的聲音還是充滿了傭懶之氣。

　　「夏先生說的是實話，我們公司的產品本來就比你們好。」他們雖然說好從現在起，私底下要做好朋友，可是葉曉霜一時間還是改不了這麼多年和他的相處模式。

　　「可是銷售量好像是我們公司的業績領先，商場上可是只看你賺了多少錢。」龍定延立即反擊。

　　「就是有你這種人，只想著賺錢，不注重產品的品質，不為消費者考慮，所以才……」

　　「停止！」龍定延比了個停止的手勢。「曉霜，今天我們是來參加舞會，不是在商場上競爭，我們可以日後再談這些問題嗎？」

　　她看看四周，別人都在愜意的聊天，她剛才的論調好像太嚴肅了點。

　　「對不起，夏先生，讓你見笑了。」她臉上閃過一抹羞赧，然後對夏睿楓抱歉的笑了笑。

　　「幹什麼和他說對不起？」龍定延一看到她對著其他男人笑，胸口就彷彿被人捶了一下，一點也不舒服。

　　「人家是來放鬆，卻要聽我們兩人爭論公事，當然要和他說對不起。」葉曉霜瞪了他一眼。

　　「哥，你說的沒錯，葉曉霜真的和龍大哥相處甚歡。」一隻手拍上了葉曉霜的肩膀，一個開朗的女子聲音響起。

　　池萱舞，葉曉霜在英國時的同學，不過兩個人從來就不是知己，也很少有機會說話──因為她是龍定延的朋友。

　　「我就說沒什麼事吧？剛才熙鈞還緊張地跑出去接你們。」龍定延咧嘴而笑，熱情的與池萱舞擁抱了一下。

　　「她不是擔心我，而是擔心若桐嫂嫂。」池萱舞調皮的眨了眨眼，回頭看著站在池熙鈞身邊的應若桐。

　　「為什麼手機都關了？」池熙鈞完全不理睬妹妹的調侃，只顧著和應若桐說話。

　　「我忘了帶出門。」應若桐微感抱歉的咬了咬下唇，她一向有些迷糊。

　　「你啊……」池熙鈞寵愛的望著她。

　　其他人都面面相覷，然後池萱舞搖了搖頭。「看到了吧？誰會想到發誓一輩子單身的池大少爺，居然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池萱舞，你上個月有十天沒去電視台上班的事，要我告訴爸媽嗎？」帶著傳說中最和煦的笑容，池熙鈞認真的望著妹妹。

　　池萱舞立即舉手投降。「不敢，大哥，大嫂，饒了小妹吧！」

　　「你十天沒去公司？」夏睿楓忽然皺起了眉頭。

　　「周皓的亞洲巡迴演唱會，她追著去了。」池熙鈞也有些不滿的皺起眉頭。

　　「我這也是在工作啊！學習怎麼當一個經紀人。」池萱舞的嘴角有絲尷尬浮現，可她還是硬著頭皮辯解。

　　夏睿楓和池熙鈞只是對望一眼，誰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周皓？有本少爺帥嗎？要你滿亞洲追著跑？」龍定延狂妄的仰起頭。「池萱舞，我覺得你的眼光有問題。」

　　「曉霜，這樣的男人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呢？還真不是普通的高傲自大！」池萱舞瞪了龍定延一眼。「自以為是，還……」

　　「我和天御約好了做視訊連線，我們一起去吧！」池熙鈞忽然對夏睿楓和龍定延說。

　　「有什麼事？」龍定延剛才還嬉皮笑臉的高傲表情，立即變得嚴肅起來。

　　「你本來說今天不來，所以我就沒告訴你。有一些事……」池熙鈞的笑容看起來一片雲淡風輕，但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笑容背後，往往隱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事。

　　「我們邊走邊談。」龍定延從他的表情裡似乎看出了什麼，他回頭對葉曉霜微笑。「幾位女士請繼續增進感情，我們要先離開一會兒。」他明亮的眼望著葉曉霜，似乎在徵求她的同意。

　　葉曉霜於是點了點頭，他為什麼要問她好不好呢？他和她什麼關係也沒有……可是他這樣尊重她，卻讓她有種難得的感動。

　　「好的，你們去吧！」應若桐也理解的點了點頭。

　　「又搞神秘，好像我們不能知道似的。」池萱舞噘起嘴。

　　「就算你知道了，也幫不上忙。」夏睿楓冰冷的說。

　　葉曉霜默默的觀察他們，雜誌上常有一些關於他們的八卦消息，說四大家族怎樣互相鬥爭，想要爭奪龍頭老大的位置。可是現在看來，他們四個人的關係不但看不到一絲火藥味，甚至還非常的親密。

　　「真沒意思，我們去找東西吃吧！」池萱舞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很熱情的建議。

　　「你好，我叫應若桐。」應若桐已經和葉曉霜相互做了介紹。

　　「葉曉霜，你叫我曉霜就可以了。」

　　「他們男人有男人的事，我們女人就去做我們女人的事吧！今天是聖誕舞會，不知道有什麼聖誕禮物。」萱舞立即就恢復了好心情。「要不要喝紅酒？我們也去拿一杯。」

　　葉曉霜起先有些遲疑地看著她們，可是池萱舞已經挽起了她的手臂。

　　「我們在英國的時候，沒怎麼接觸過。但我早就聽說你是個厲害的人物，今天終於有機會認識了。」

　　「葉小姐在IT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以和龍定延競爭這麼久，真的是很厲害。」應若桐也在一邊抿嘴而笑。「那個人自大傲慢，也應該要有人可以殺殺他的銳氣。」

　　「是吧？我也這麼說，四個大哥哥中，就他最狂妄。」池萱舞立即點頭。

　　「何止狂妄，這個人簡直是無可救藥的自戀狂。」一說起龍定延，葉曉霜就眉飛色舞起來。「他自認為全世界的女生都應該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臭美。」池萱舞頻頻點頭。「其實不止他，那四個人都是自大狂。包括我那個親哥哥在內，都以為自己像神一樣的能幹。大男人主義的很呢！若桐，你怎麼能夠受得了我那個凡事都讓人捉摸不透的哥哥呢？」

　　「不會啊！你哥哥溫柔又善良，對人又好……」

　　「天哪！這種話說出去誰相信啊……」池萱舞誇張的叫了起來。

　　葉曉霜和她們交談，嘴角的笑容也越來越明顯，心情也越來越放鬆。

　　她以前一直努力工作，很少和女性朋友聊天說話，原來和人聊天，是這樣愉快的事情。

　　可以天南地北、無所顧忌的談天說地，怎麼損、怎麼說，也不會有人來告誡你要謹言慎行……

　　龍定延和夏睿楓以及池熙鈞談完了正事後，就一起走進舞會裡。

　　原來夏睿楓的公司，最近一直受到不明大財團的狙擊。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衝著他的公司而來？而且更令人起疑的是，對方的動機不明……

　　所以，風天御覺得他們四個人應該碰個面、開個會。雖然四大家族是互不干涉的運作體系，但是好友有難，豈有不聞不問的道理？

　　雖然夏睿楓一直說這件事他自己會處理，但是他們還是義不容辭的問了他一些情況，也想好了如果真的有必要，他們三人將會立即加入陣容，幫助夏睿楓。

　　「不需要你們這麼雞婆，不管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我都能應付。」四個人裡向來最冷靜的夏睿楓卻一臉沉著。

　　「我們當然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不過偶爾也該讓我們活動一下筋骨，和國際上的大財團對抗。這樣好玩的事，你不會想獨自享受吧？」龍定延傲慢的打了個響指。

　　四個人就這樣決定了，先讓夏睿楓獨自處理，如果對方的攻擊太過猛烈，他們四個不妨聯手，好好的打上一仗，相信一定會非常的驚險刺激。

　　男人的戰場就是自己的事業，這句話用在這四個男人身上，真是再貼切不過。

　　龍定延氣定神閒的跑出來想要找葉曉霜。好不容易約她來舞會，自己卻半途離開，她不會不開心吧？

　　「曉霜呢？」他在舞池邊找到應若桐和池萱舞時，她們卻告訴他曉霜的衣服弄髒了。

　　「她在樓上的房間換衣服，我拿了件我的禮服給她……不過她看起來有些不高興。」池萱舞的表情裡有些抱歉。「我們要陪她上去換，她也不肯。」

　　「都是我不好，拿酒的時候，有人撞了我。她眼明手快的扶住我，酒卻全灑在她的衣服上。」應若桐擔心的搖著頭。「紅酒的酒漬一時半刻也弄不掉，只好換件禮服了。」

　　「沒事的，曉霜不是小氣的人。我上去看看她。」龍定延三步並作兩步，趕緊從側門邊的樓梯衝上二樓。

　　他敲了門，沒有得到答覆，就逕自打開了門。

　　「誰？」坐在床前的葉曉霜猛然回頭。「你怎麼可以擅自開門？如果我在換衣服怎麼辦？」

　　「小姐，你已經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多久時間了？如果要換，早就換好了。」他關上門，斜靠在門邊，目光炯然的望著她。

　　曉霜看著他雙手抱胸的樣子，秀麗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遺憾。「衣服被弄髒了，難得可以穿得這樣淑女。」

　　看到她毫不掩飾的失望表情，還有她嘴角抿出的遺憾弧度，龍定延邁開大步，向她筆直走去。

　　「明天我們再去訂一件一樣的。」他看到了她的衣襟上及裙擺上那片酒漬，即使洗乾淨，雪紡真絲混合著毛皮鑲邊的這件小禮服也全毀了。

　　「不用了，可能我真的不適合穿成這樣。」

　　房間裡的燈光很昏暗，一盞散發出暈黃光芒的壁燈，照在她光滑如陶瓷般的肌膚上，也照出了她臉上的沉重表情。

　　龍定延蹲在她的面前，帶著迷人的深邃眼神和動人笑容。「誰說你不適合穿？我認識的那個自信的葉曉霜在哪裡？那個總是活力十足、精神奕奕，滿臉自信和不服輸的葉曉霜……」他的目光氤氳，因為這樣近距離的看著她，竟讓他感到心醉。

　　看著她纖長的睫毛，盈盈帶水的眼眸，小巧的鼻尖，以及那水嫩嫩的唇……他一陣心旌動搖，不能自持。

　　這種感覺究竟從何而來？他面對的可是葉曉霜啊！他從小就認識，從小就和她鬥嘴，在商場上是勁敵的葉曉霜……可是為什麼現在當他這樣看著她時，會有一種莫名的悸動？

　　「你又在笑話我了？」她眨了眨眼睫，小嘴微微翹起。「坐在這裡。因為弄髒衣服而不高興的我，是不是很讓你失望？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軟弱、小題大做了？」

　　「沒有。」他輕聲說：「我怎麼會因此笑話你？該難過的時候就難過，該氣憤的時候就氣憤。曉霜，你知道不知道，這樣真實的你，才是你最吸引人的地方。」

　　她抬起眼，雙眸深處彷彿籠罩著一片朦朧的光華，她靜靜地注視著他英氣邪佞的臉。

　　「我一點也不真實，你不知道，真正的我一直隱藏在人前自信飛揚的我背後。因為你是龍定延，所以有許多事我不能讓你知道……」她很認真很認真的看著他。

　　心裡有種蕩漾的微響，她知道自己多年來都在逃避著一種聲音，一種真相。

　　可是，當他此時此刻用那雙充滿魔力和穿透力的眼望著她時，她就感覺到了心湖裡那種震盪的聲音。

　　不，不能……他是龍定延，是她必須要面對的競爭對手，是「敵人」啊！哪裡有人對敵人……

　　葉曉霜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氣，想要推開他，獨自跑開……

　　「你可以對我說說看那些不能讓我知道的事嗎？只要你願意告訴我！」他用那雙充滿魔力的眼，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彷彿她在他的眼裡有多麼重要似的。

　　這樣的目光，讓她無法動彈。

　　「我……我……」葉曉霜第一次覺得自己在龍定延的面前顯得這樣脆弱，她伸出手去想要推開他，卻發現自己沒有力氣。「我不能告訴你……」

　　龍定延看到了她眼裡一閃而過的脆弱，那脆弱驀地讓他心疼起來。一直在他面前表現得好強能幹的葉曉霜，從不曾像這一刻讓他感覺到她是如此真實的存在。

　　他伸出了手，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龍定延抱住了她──那一瞬間，他才發現，她原來是這樣的纖瘦，那個總在他面前大喊大叫、冷嘲熱諷，從不認輸的女孩子，其實有著纖細的肩膀。

　　葉曉霜顫抖了一下，她無法在那一刻弄清楚自己內心的感覺。可是她並沒有推開他，只是僵直著身體。

　　「不管葉曉霜究竟是怎樣的人，她在我心裡，永遠都是真誠又能幹的葉曉霜。她在我心裡，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存在。」龍定延輕柔的聲音彷彿飄浮在半空中，在她的耳邊迴響。

　　「是這樣嗎？你不恨我，不討厭我嗎？你不覺得……我在任何場合都喜歡和你競爭、和你爭辯……很讓人討厭嗎？」她的聲音因為說出內心深處真正的感覺而發抖。

　　龍定延微微一怔，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他討不討厭她，對她來說很重要嗎？當這樣的想法閃過腦海，他的心情驀地激盪起來。

　　他不自覺地擁緊她。「不討厭，從來沒有討厭過。」

　　「真的嗎？」葉曉霜的身體在顫慄，但她的聲音裡卻透著喜悅。「我……也不討厭你……」

　　當她輕柔的吐出這幾個字時，龍定延忽然低頭用力攫住她嫣紅的唇──剛才說出「不討厭」他的那張。

　　他投入的、認真的、溫柔的吻著她，傾注一些連他過去都不曾發現的感情。

　　天地在她的眼前倒轉，葉曉霜閉起雙眼，既無法思考，也無從逃跑。她只能任憑他那霸道又溫柔的吻，奪去她的心，與他一起旋轉起來。

　　「曉霜。」龍定延有如歎息般地叫著她的名字，他的唇離開了她的唇，可是他的額頭卻抵住了她的。

　　聽到他這樣輕柔的呼喚，她的眼淚忽然奪眶而出。她知道自己喜歡他的呼喚，喜歡他的吻，喜歡他擁抱自己的感覺──可是這些喜歡都是不被允許的。

　　她在冷靜與理智之間徬徨，她依然閉著眼睛，額頭上有著他的溫度，他有力的手就放在她的腰間……她知道自己在流淚，卻無法抑制淚水。

　　因為，因為他們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因為，他是龍定延──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上的男人。

　　可是，他們卻不能在一起！

　　葉曉霜倏地伸出手，用盡所有的力量，猛地把他推開。

　　龍定延有些錯愕的看著她。「怎麼了？」剛才他們之間的氣氛明明很融洽，他們的吻那樣美好，她為什麼要推開自己？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她喘息，極力克制自己的心痛，想要以平靜的口氣與他對話。

　　「知道。」他站了起來，目光裡的執拗反射出他心底的堅定。

　　「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幹什麼，我又在幹什麼。」葉曉霜抬起淚眼，在剎那間聽到自己心靈破碎的聲音，也忽然明白她只能有一個選擇。

　　「對不起，我想我應該回去了。」她的聲音很輕，可是口氣卻很堅持。

　　「你逃避是沒有用的。」龍定延還是站在那裡，平靜地看著她。他似乎也下了什麼決定，一個堅定的表情閃過他剛毅英俊的臉。

　　她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轉過身朝著門口走去。

　　「葉曉霜。」他大聲的叫了她的名字。「你認為這樣一走了之，就可以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嗎？」

　　她繼續加快步伐，不想聽他的話，她知道他是個很有說服力的男人，她不想讓自己的決定動搖，她必須要走！

　　「你走得出這個門，卻走不出你自己的感情。」他轉過身面對她離開的方向，堅定的說著。「你也知道，我不會就這樣讓你走。」

　　她深呼吸，胸口彷彿被人猛烈打擊般的疼痛，可是她無法停下腳步，即便聽清楚他的話，她也無法停下腳步。

　　至少現在，她一定要離開。不能再留在他的身邊聽他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不能再受到他的蠱惑！

　　因為他是龍定延，她必須記得這一點──她不是一直記得嗎？為什麼她曾經一直試圖掩蓋和埋葬的東西今天會忽然崩潰了呢？

　　葉曉霜打開房門，衝了出去。

　　本來打算去追她的男人最後站在原地不動。並不是他放棄了，而是他知道，即使他現在追了出去，也毫無用處。

　　現在的她，不會聽他所說的話；現在的她，猶如驚弓之鳥。如果他現在追了上去，只會讓她越逃越遠。

　　可是他已經決定了，當他們的雙唇相觸，當他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那種強烈的渴望和感情時，他就決定了。

　　原來這麼多年來？他所尋找可以讓他心靈安寧，並且衷心想要擁有的女子──就是她！

　　夢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伊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此時，龍定延深刻體驗到這種心情，也在心裡發下重誓。他要抓住這份感情，不論用多少時間，不論面前有多少阻力。

　　然而他們的情路，注定荊棘重重……

第五章


　　葉曉霜認識龍定延已經超過十五年以上，她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是在小學的時候。

　　那天父母陪著她去學校報到，父親指著不遠處的一對夫婦說：「記住，曉霜，那邊就是龍家的人，他們是我們的死敵，你一定要記住！」

　　後來，父親還特別指龍定延給她看──那個調皮的男生，正和其他幾個男生嬉笑打鬧。

　　小學和國中，他們都在同一所學校就讀，但她從來沒有和龍定延說過一句話。他高她二屆，他們通常遇不到對方，也不需要知道對方的存在──然而奇怪的是，葉曉霜就是知道龍定延很在意她的一舉一動，就好像她總是注意著龍定延一樣。

　　或許因為兩家是世敵，所以他們以這種奇怪的方式關注著彼此。

　　國中一年級時，她因為上體育課跌倒，摔傷了手肘，而被送到保健室。

　　當時，保健室裡除了老師外，還有因為打架而弄得渾身是傷的龍定延。

　　葉曉霜知道龍定延長得很好看，但是如此近距離的看到他，倒還是第一次。

　　他真的是葉曉霜看過最英俊漂亮的男孩，有著飛揚的濃眉，眼睛好像會發光似的。

　　看到她進來，龍定延居然對著她咧嘴而笑。「很痛嗎？其實沒什麼，就當被蚊子叮了……哎喲，老師，你輕一點。」正在上藥的他忽然喊了一聲。

　　「你不是說沒什麼？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嗎？」保健室的李老師瞪了他一眼。「你以為自己很能打嗎？」

　　葉曉霜沒有理他，只是坐到一邊。

　　「你自己上藥吧！我去照顧那個小妹妹。」

　　「老師你要細心點喔，人家是女孩子，身上留疤可不好。」

　　龍定延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葉曉霜驀地臉紅了。

　　她趕緊轉過身去不看他，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他知道她是葉曉霜嗎？就好像她一直知道他是龍定延一樣？

　　那一天，他們就算正式認識了。

　　當他們一起走出保健室的時候，龍定延一直在和她說話，可她總是低著頭，看著路，不發一語。

　　「看你平時挺活潑的，怎麼見了我就好像舌頭被貓給吃掉了似的？」終於，龍定延受不了她的沉默，調侃地問。

　　什麼啊？葉曉霜不喜歡他說話的口氣，他們很熟嗎？她抿著嘴抬起頭。「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麼要和你說話？」

　　「怎麼可能不認識？你不是一直看著我嗎？」龍定延傲慢的揚起頭。

　　「誰……誰看你了？你不要臭美，龍定延！」小女孩的臉皮比較薄，立即就漲紅了臉，對他怒目圓瞪。

　　「還說不認識我？你連我的名字都知道！」還不知道自己惹了小女孩不高興的龍定延，說話的口氣更狂妄了。

　　「那是因為我和你是敵人！」葉曉霜也不服輸的抬起臉說：「你不是也知道我的名字嗎？咱們就算扯平了！」

　　「什麼敵人？」龍定延咧嘴而笑。「大人的事……」

　　「也和我有關係！你不要隨便和我說話，我不喜歡。」葉曉霜想起了父親的叮囑，要她一定要小心龍家這個孩子，所以她立即臉如寒霜。

　　「脾氣好大啊！果然是葉家的大小姐，我還以為你和你那個父親不一樣……」

　　「你胡說什麼？！不准你說我爸的壞話！龍家的人都像你這樣沒有口德嗎？」

　　葉曉霜記得他們就是從那一天起，不論什麼時候見了面，都會唇槍舌戰一番，冷嘲熱諷更是不可避免。

　　可其實在她的心裡，龍定延的地位一直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她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上這個傲慢自大，又狂妄無禮的男人呢？

　　她忘了，或許當她意識到時，他就已經在那裡，在心底那個最重要的地方……

　　她總是很在意他的存在，就算是和他爭論也好，看到他，甚至會讓她覺得那一天的空氣是不一樣的，而且自己心跳總是不自覺加速。

　　可是這種感覺她必須壓抑在心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甚至還要欺騙自己……因為他是龍定延，是她不可以有感覺的人。

　　然而現在全亂了。他不但吻了她，他看著她的表情還明明白白顯示──他想要他們之間有更進一步的關係！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以？他是龍定延，是出了名的情場浪子、花花公子。而她是葉曉霜，從小就被灌輸要與龍家為敵，何況她一向最厭棄那些對感情不專一的花花公子！

　　可是她為什麼會喜歡上龍定延？難道只是因為他是龍定延嗎？因為從小在意，所以就算他再壞，是個玩弄感情的高手，她還是讓自己一頭陷了進去？

　　此刻是上班時間，葉曉霜坐在自己豪華舒適的辦公室裡，破天荒的沒有把全部心思投入到工作中，反而一直在胡思亂想。

　　她想到了她和他的過去，他們這些年來的相處方式，以及那一天晚上他忽然吻了她的事……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混亂到她無法釐清思緒。

　　她向來自豪自己可以百分百的投入工作，為了證明自己不比任何男子差，她在工作上向來嚴謹小心，戰戰兢兢。

　　但此刻，她卻關上了手機，心情沮喪的坐在辦公室裡胡思亂想。她不敢打開手機，她知道他會打電話找她，會用簡訊和留言來轟炸她。

　　他那天晚上的眼神告訴她，他不想就這麼結束，他想要繼續……

　　他說過，逃避是沒有用的。她太瞭解他了，瞭解他任何的眼神和小動作，瞭解他是怎樣一個具有行動力的傲慢男人！

　　可是她卻退縮了，一向自認從不會在任何事上輸給龍定延的葉曉霜，現在害怕得蜷縮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不敢出門。

　　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知道她所有的電話都會經過秘書的過濾，她也已經警告過她的秘書，如果是龍騰的電話，一律不接聽。

　　他們「敬廷」和「龍騰」的關係一向惡劣，所以秘書小姐也不疑有他。

　　但即使這樣，她的心臟還是不自覺的狂跳了一下。有什麼好害怕的？就算是龍定延，她也應該可以很嚴厲的對他說──他們之間不可能，他不要想把她當成他那些「花名冊」上的女人之一！

　　葉曉霜一把抓起電話，不想再讓自己怯懦下去了。

　　「曉霜，我是爸爸。」電話那一頭傳來了她父親沉著鎮靜的聲音。

　　「爸，什麼事？」她深呼吸穩住自己，終於可以用比較平靜的聲音說話。

　　「這一次的軟體開發案進行得怎麼樣了？我們一定要趕在龍騰之前，開發出新的軟體，你也知道這是我們未來五年最重要的案子！」

　　他們敬廷最近與一家國際知名的汽車製造商達成了協定，如果他們可以開發出最新型的汽車專用軟體，實現人車的直接聲控操作，而且更安全舒適，這一筆生意將價值幾億美元。

　　「各方面都沒有問題。」葉曉霜在心裡歎了口氣，父親實在是太在意龍騰了。其實他們這個開發案和龍騰一點關係也沒有，龍騰目前在開發居住型社區的應用軟體，又怎麼會來和他們競爭這個汽車軟體呢？

　　更何況他們這個案子完全對外保密，她不相信龍騰也會來插上一腳。龍騰的業務現在已經完全由龍定延一手掌控，在她看來，龍定延只是把他們當成普通的競爭對手，從不曾刻意針對敬廷做過什麼事。

　　可是她父親就不同了，他不在意自身公司的發展，而一心只想要打敗龍騰。雖然她勸過父親許多次──越是執著打倒龍騰，就越會束縛他們敬廷的發展。但父親卻從來不聽她的話。

　　「總之，你一定要更努力，要趕在他們那個軟體發佈以前，成功地完成我們的開發計劃！」

　　「爸，他們的軟體和我們是不同的個案。我覺得沒有必要和他們競爭……」

　　「打擊龍騰就是我們敬廷存在的意義！我告訴你多少次了？總之你給我抓緊進度，另外，這個禮拜你媽給你安排的相親你也一定要去！」父親又一次專橫的打斷她的意見。

　　曉霜在心裡歎氣。她的父親平時是個疼愛子女有加的好父親，可是只要扯上龍騰就會變得不近人情。

　　「爸，我……不想去，我想要全心投入這個開發案。我不想相親，不想讓感情的事分散我的注意力和精力。」

　　關於相親這件事，也讓她覺得無奈。她有時會想，如果她是男孩子，如果她和龍定延一樣是男性的話，父親還會逼著她趕緊結婚嗎？父親還會凡事親力親為，不敢把公司的業務全權交給她負責嗎？

　　她知道那個答案，但不願意去想。

　　「這件事以後再說，我有個會要開，晚上回家你和你媽商量吧！」葉華南逕自掛上電話，留下話筒一端心情惆悵的葉曉霜。

　　她出嫁事小，父親想給自己找個繼承人是真吧？他希望她的丈夫能有真正的實力可以幫助他的事業，希望對方是可以繼承億萬家產的第二代，如此便能透過兩家的聯姻去打敗龍騰！

　　這些她都知道，雖然父親不說，雖然母親是真的擔心她太專注在工作，怕她嫁不出去，可是他們兩人的目的殊途同歸，都是要她趕緊找個人嫁了。

　　心裡忽然覺得煩躁，葉曉霜看著自己這間豪華辦公室，其實一點也不是她所喜歡的風格，她喜歡簡單樸實的辦公環境。可是父親卻說她身為敬廷開發部的經理，就應該有氣派豪華的辦公室。

　　她從小就很聽父母的話，因為她知道，她的出生讓父母永遠失去了可以擁有兒子的機會……

　　電話再度響起，她想也沒有多想的就接起了電話。

　　「曉霜，是我，池萱舞。」

　　葉曉霜的嘴角露出了笑容。「萱舞，有什麼事嗎？」

　　「有人要我轉告你，今天晚上七點，他會在DESTINY餐廳七號包廂等你，如果你不來，他就會上葉家去找你。」池萱舞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奇特的壓抑。

　　葉曉霜霎時說不出任何話，她彷彿聽到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什麼？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之有人讓我這樣轉告你。他還說……」池萱舞似乎也遲疑著。「不要讓他看扁你。」

　　那個龍定延真的很瞭解她，他想用激將法嗎？

　　如果她不去，他真的會去家裡找她？不，她不相信。他們兩家是世仇，他才不會有這個膽子去她家裡找她！

　　「我知道了。」葉曉霜此刻的心思很亂，她知道池萱舞的聲音裡有絲好奇，可她不想回答。

　　「那麼……我就先掛電話了，其實……你和龍大哥之間……算了，我不問你。你們的事，你們自己知道。」察覺葉曉霜一片沉默，池萱舞歎了口氣後，就掛上了電話。

　　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葉曉霜只覺得千頭萬緒，無從整理。

　　龍定延來到了這間名為「DESTINY」的法式餐廳，這裡是他很喜歡的餐廳之一，他也知道葉曉霜經常來這裡吃飯。

　　這裡的法式蝸牛和鵝肝醬都是一流。他先點了餐，然後就坐在包廂裡喝著咖啡等她。

　　他氣定神閒，一點也不擔心她會不來。

　　她逃避得夠久了，以她的性格，不會再繼續逃避下去。無論如何，發生的事無法改變，而她是個務實又十分理智的人。

　　龍定延手裡把玩著打火機，即使很有自信，但還是難掩內心的一絲緊張。就算坐在談判桌上和最狡猾的對手談判時，他也不曾感到這樣的緊張。

　　他向來不對感情認真，和女人之間的關係就好像做生意一樣，合則來，不合則換。他也從不認為自己會被一份感情牽絆住。感情是什麼？他從來不曾真正感覺到心動過。

　　沒有人可以佔據他的心，讓他長久的思念；沒有人值得他花心思去討好，去追求。

　　直到那一天，他吻了葉曉霜……那一刻，有種強烈的佔有慾湧上他心頭。那感覺如此強烈，強烈的讓他無法抗拒，無法忽略。

　　原來他不是不對感情認真，而是因為他沒有遇到對的人。原來這就是心動的感覺，只要擁抱了她，心裡那個空洞的地方就變得充實。

　　為什麼會這樣？他向來是個理智自持的男人，而且對待自己的心非常坦率。

　　因此他知道，他愛上了葉曉霜──

　　現在，她是他想要的女人；是他早晨醒來，希望在身邊看到的女人；是他在開車的時候，會忽然躍入他腦海的女人──這樣就夠了，對他來說，只要有這樣的感覺，他就絕對不會逃避！

　　龍定延看了眼手腕上的勞力士手錶，鑽石的光芒很耀眼，可他完全忽視，只盯著那上面的分針秒針。已經七點半了，她還是沒有出現。

　　他撥了那個熟悉的號碼，依然關機。這個女人到底要逃避自己的感情到什麼時候？有一絲憤怒掠過心底，就因為是他龍定延，所以這個向來說話坦白的女人，也決定逃避了嗎？

　　八點二十。他開始感到坐立不安，真的是他太自信了嗎？他就不信她真的不來。難道她就不怕他衝去葉家，對她父母說出那天晚上的事？

　　真的要這樣衝去葉家嗎？龍定延點起一支煙。他很少抽煙，但是今天，他需要煙草來幫助他鎮定神經。

　　九點三十。葉曉霜還是沒有出現，捻熄了煙，龍定延站起來。或者是他真的太過自信了，龍葉兩家的事，並不僅僅只有商場上的競爭。從他爺爺那一輩起，就聽他說兩家的關係交惡。不過具體的原因為何，他的父母一直三緘其口。

　　如果他現在真的就這樣衝到葉家去，後果可能是驚人的。遠在美國的爺爺會被驚動，他的父母更是會立即知道消息。

　　但他並不怕，他只是忠於自己的感情，他並不覺得因為兩家不明原因的世仇，他和葉曉霜就不可以在一起！

　　龍定延在心裡做了決定。沒錯，他龍定延向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沒必要在如此重要的時刻有所改變。

　　葉曉霜是他此刻最在意的人，所以他不會逃避，不管她是什麼態度！

　　他拿起外套，往包廂門口走去。

　　此時門正好在他面前打開，穿著黑色套裝的葉曉霜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想去哪裡？」她看到他就站在門前，蹙眉間著。

　　看她一臉警惕的模樣，龍定延露出了邪氣的笑容。「你終於還是來了。」

　　「我在問你，你打算去哪裡？」她走進包廂，順手關上了包廂的門。

　　「你說呢？」剛才還嚴肅如冰的俊臉，現在因為看到了她的身影而揚起笑容。

　　「你要去我家對不對？」葉曉霜深吸口氣，鼓起勇氣直視他。「我就知道你這個自大狂，不會考慮後果，就會亂來。」

　　「為什麼這幾天要躲著我？這太不像你了。」他沒有理會她的指責，反倒帶著笑意望人她的眼。

　　「這還用問嗎？我不接你的電話、不見你，你就應該知道我的決定。」葉曉霜走到窗前，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淡水河。

　　她本來是決定不來的，可是當約定的時間越接近，她的內心就越不安。

　　所以她還是來了，雖然遲到很久，但他竟然還在這裡等她！

　　「這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決定的事。」他來到她的身邊，與她一起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水面。

　　「為什麼不能？我不想見你，不想因為那一個『意外」和你有任何的糾纏不清。」她的聲音顯得激動了些。

　　「那是不是意外，你和我一樣清楚。」一道凜冽的光芒閃過龍定延的眼。「我們內心深處的感覺，不應該被忽略。」

　　「你和我談什麼感覺？你有感覺嗎？像你這種每個禮拜換一個女朋友的花花公子？」她臉上露出鄙夷的表情。

　　「沒錯，我一向換女朋友像換衣服那樣隨意。」他也大言不慚的一口承認。

　　「你這個人……」她憤怒的轉過身去看著他。「真是不知羞恥！」

　　「你也不是今天才認識我，我向來如此。」龍定延迎上她的目光。「你知道我向來有什麼說什麼，你也知道我沒對那些女人動過真感情。」

　　葉曉霜抿緊了嘴角，身體微微晃了下。是的，她知道。她是如此的瞭解他，一如他對她的瞭解一樣。

　　「因此你從不緊張，就算我們見了面就互相嘲弄，互相鬥嘴，在商場上互相競爭……可是你從來沒有真的生過我的氣。」龍定延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眼下明顯帶著黑眼圈的葉曉霜，思路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清晰。

　　「那又怎麼樣？現在不是我是不是生你氣的問題，而是……」她握緊了雙拳。「而是我們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的事實！就算我從來沒有真正生過你的氣、討厭過你這個人……我也不能……」

　　「我喜歡你。」龍定延搶在她話說完之前，堅定的說。

　　「我知道我心裡的感覺。之前交往的那些女人，不管是誰都無法讓我動情，但為什麼明明看上去互相討厭對方的我們，卻一再的在不同場合相遇？」龍定延那帶著魔力般認真的目光穿透了她身上的保護層，直接望進了她的心靈深處。「那是因為我們對彼此都有感覺。只是因為一些原因……」他的身體也微微的緊繃。「因為那些原因，我們都在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所以你從來不談戀愛，所以我換女朋友好像換衣服那樣。」

　　「你能否定我的話嗎？」他又逼近了她一步。

　　葉曉霜秀雅絕倫的臉上閃過一抹焦慮與無奈，就算她知道是這樣，她也必須要拒絕他。在他們之間，橫亙的可是兩家的仇恨！

　　「我無法否定你的話。」她的性格讓她沒有辦法在他面前撒謊。「我知道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她奇怪自己竟然這樣輕易的相信了他說對自己有感覺的那些話。

　　或許是因為她也瞭解他吧？那是十幾年來培養出的默契，並不是任何其他關係可以代替得了的一種牽絆。

　　「可是我們之間還是不可能，只要一想到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會如何傷害我的親人，我就做不到。我做不到！」葉曉霜一向堅定倔強的臉上露出了脆弱，她深深的看著他，希望他可以明白她的顧慮與痛苦。

　　「只要我們是真心相愛，就不會傷害到任何人！」龍定延一把拉過她，將她拉進他的懷裡。「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顧慮嗎？我們只是戀愛而已，沒有必要徵得所有人的同意！」

　　葉曉霜靠在他的胸前，聞著他身上那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她閉起了眼睛，她也想拋棄一切，和他談一場戀愛，反正只是談個戀愛，不會傷害到任何人的……

　　現在談未來還太早，說不定他們在一起不久後就會分手呢？誰也無法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為什麼不好好把握住現在呢？

　　「我不要沒有開始就結束。曉霜，我們都不是慣於逃避的人，何況是感情呢？再難的商業難關，再困難的開發案我們也都勇於面對，為什麼遇到自己的感情，卻要退縮不前？」他摟緊了她的肩膀說。

　　葉曉霜閉上了眼。「可是……我害怕我們要付出的代價太大，我們的感情……值得我們付出那些嗎？」她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歡她，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對彼此的感覺，是否可以永遠走下去？

　　現在說「愛」，是不是太奢侈的一件事？

　　龍定延皺起眉頭，他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他伸出手，捧住了她白皙細緻的臉，深邃的眼直直望進她盈著薄淚的美眸中。「我現在就向你證明，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不是值得我們付出代價去爭取！」

　　葉曉霜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如此狂亂而劇烈。她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還有他溫熱的嘴唇……

　　她閉起眼，迎向了他熱烈的唇舌。

　　她知道不需要更多的證明，只要可以在他的懷抱裡，她就能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甜蜜。

　　她不想離開這樣溫暖寬厚的胸膛，她知道她會付出代價──但究竟必須付出多大的代價，兩人又能得到什麼……她無從獲知，只能沉淪在他用溫柔向她撒下的情網裡。

第六章


　　「曉霜，這些日子，你時常不回家吃飯，不要太累著自己，知道嗎？」

　　星期六早晨，葉曉霜還是要去公司加班。吃早餐的時候，母親關懷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

　　「媽，我有好好吃晚飯，真的。」她有些侷促的低下頭去咬著麵包，她怎麼能夠告訴母親，她每天晚上都是和龍定延出去吃飯的呢？

　　「你爸又去日本出差了，那個電玩展真的有這麼重要嗎？」因為父女兩個都經常不在家，葉母明顯感覺到了寂寞。

　　「我們公司新的遊戲軟體在那裡首度上市，爸是去主持剪綵儀式的。」葉曉霜笑著安慰母親。「媽，你如果覺得無聊，我以後會盡量抽出時間回來吃飯。」

　　「不用了。我上個星期和隔壁的劉太太出去吃飯，她介紹我和她一起去上一個插花課程，我昨天去報了名。」

　　「那太好了。」葉曉霜高興地說。「媽，你是應該出去走走，學點東西，也好打發時間。」

　　「我也是這麼想。你和你爸都那麼忙，我也不能整天閒著。只是你忙歸忙，也要留心自己的終身大事。」葉母說著說著就又談到了這個話題。

　　葉曉霜的臉色變得有些僵硬，如果母親知道了她正在和龍定延談戀愛，會怎麼樣呢？

　　「小姐，你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傭人走過來說。

　　「好。」她拿餐巾擦了擦嘴。「這麼早，誰會找我？」跟工作有關的電話一般只會打到她的手機。

　　「對方沒說，是位年輕的先生。」

　　葉曉霜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不會是龍定延吧？他本來約她今天去游車河，但是被她拒絕了。這個狂妄的男人，每次邀約不成，就會一直騷擾她，直到她肯答應為止！

　　雖然心裡有一絲埋怨，但她嘴角邊的笑容卻還是帶著甜蜜。他那麼喜歡兩個人在一起，就表示他很在意她不是嗎？

　　她拿起了電話。「喂，葉曉霜。哪位找？」

　　「我再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在你家巷口等你。」果然是那霸道的聲音。

　　她嘴角不自覺的泛起甜笑。「我沒有答應和你出去。」

　　「都春天了，假日不去郊遊怎麼行？我拿了野餐籃，連食物都準備好了，你今天不出來不行！」他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蠻橫口氣。

　　「可我也說過了，我要工作。」每一次，她都會用這樣嚴厲的口氣，嚴肅的回答他。

　　「公司少我們一天也不會倒閉！你手下那些人都是幹什麼的？難道給他們薪水請他們來玩的嗎？」他的口氣更加惡劣了幾分。「曉霜，要學會把事情分給手下的人去做，不要凡事都親力親為。」

　　「這我同意。」她嘴角的笑容悄悄上揚了些，這個霸道又自大的男人啊，永遠覺得自己的話是對的。

　　「同意的話，就趕緊出來。我想你，曉霜。我們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見面了，你忍心拒絕我的邀請嗎？」霸道的言語之後，是柔情的呼喚。

　　她臉頰酡紅，心頭一熱。這個男人，知道如何讓她的心變得柔軟。昨天他因為要去南部開會，所以他們晚上沒有見面。

　　「我半個小時後出來。」她掛上了電話，因為母親還在餐廳裡，葉曉霜不敢再多說其他的話。

　　最後還是答應了和他出去，看來她又去不成公司了。不過反正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她晚上在家裡看資料也是一樣的。

　　難得的假日啊，難得外面春光明媚，看來冬天真的已經過去了！

　　她帶著一抹幸福的笑容走進餐廳，連葉母也從女兒的身上看到了明顯的變化。

　　「有什麼好事嗎？你看起來春風滿面的。」葉母好奇的問。

　　「沒什麼。」葉曉霜趕緊收起嘴角的笑容，飛快的吃著早餐。

　　葉母決定暫時不再追問。曉霜眼裡的光彩明顯是陷於熱戀的眼神，看來，有些事不需要她操心，女兒自己會處理的。

　　半個小時後，葉曉霜跑出庭院，衝出了巷子，立即就看到站在巷子口，那偉岸挺拔、俊美無儔的男子。

　　她跑到他身邊，龍定延一把將她摟在胸前。「想不想我？」

　　「不想，一點也不想。沒有人在我耳邊煩，我可開心呢。」她笑著瞇起眼睛，陽光在她光滑白皙的臉上跳動著璀璨光華。

　　「撒謊。」龍定延寵溺的在她鼻尖上輕點一下。「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曉霜難掩驚喜的說：「真的嗎？」

　　「哼，你看我是這樣想你，連夜開車回台北，一大早就打電話給你。你卻一點也不在乎我，還想著要去公司工作。」他看似不滿的撇著嘴角。

　　「別鬧彆扭了！」她忽然踮起腳尖，親了他的臉頰一下。「這樣行了吧？」

　　「不行，這裡還要。」他指指自己的嘴唇，然後摟住了她的腰。

　　「不行，大白天的又在外面，給人看到了怎麼辦？」葉曉霜的臉頰染上了點點紅暈，讓她看起來更顯嬌俏。

　　龍定延有些著迷的看著她。「給人看到就看到，我們是一對熱戀的情侶，難道他們見不得別人談戀愛？」

　　「你這個人……」葉曉霜四處看了看，才快速地在他嘴唇上輕啄了一下，然後趕緊抽身後退。

　　「這樣總行了吧？」葉曉霜羞紅臉，輕笑的望著他。陽光灑滿了她的週身，讓她顯得青春亮眼。

　　「沒誠意。等下到車上，我再告訴你，什麼才是真正的吻。」龍定延拉起她的手，一同朝他停車的地方走去。

　　葉曉霜低下頭看著他們互相交握的手，龍定延有一雙溫暖又厚實的大手，足以將她的手包在他的手心裡。

　　「怎麼了？」發現了她的目光，龍定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

　　「定延，你會一直這樣牽著我嗎？」

　　她像個小女孩似的看著他，目光裡的單純、依賴讓他深深悸動。

　　龍定延點點頭，堅定的看著她。

　　他舉起他們相握的手說：「我會緊緊握著，在陽光下也好，在風雨裡也好，任何時候我都不會鬆開。」

　　葉曉霜羞赧的點了點頭，偎近他的身邊，再一次踮起腳尖吻住他性感的薄唇。

　　龍定延一手握緊她，另一手摟住了她的腰。這一次，他沒有讓她輕易的退開，而是深情又綿密的吻住了她。

　　在戀人的世界裡，從來沒有風雨只有晴天。就算他們的未來還是荊棘滿佈，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他們的手一直緊緊相握，就沒有人可以讓他們分開！

　　窗外是一片旖旎春光，新年過後，春天的腳步以驚人的速度來到人們身邊。

　　窗內，葉曉霜望著百花爭妍的美景，心頭卻滿是緊張。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對她來說，從來不覺得有哪一天是如此特別。

　　因為今天是龍定延的生日──是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生日。

　　她一直知道他生日的日子，可是過去的十幾年裡，她卻從來沒有在這一天送給他任何禮物。

　　因為……今天也是情人節，是所有戀人們一年裡最重視的一天！

　　二月十四日是女生送給男生禮物的日子，是女生向喜歡的男生表白的日子。

　　所以，在這雙重重要的一天，她一定要送給龍定延一個珍貴的禮物。

　　只是，送什麼好呢？為此她已經煩惱了好幾天。

　　沒想到她葉曉霜也會有這麼一天，因為一個男人而煩惱不安，為了送禮物這種小事而浪費精力。她可是精明能幹又自信好勝的葉曉霜呢！誰知道今天卻會為了龍定延而變得這樣女孩子氣。

　　終於，她決定了要送給他的禮物，但也因為自己的決定而變得更緊張不安。他如果不喜歡怎麼辦？他能夠明白她的一片心意嗎？

　　一看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她趕緊拿了皮包就往門外跑，秘書在後面叫她也沒有理會。

　　今天所有的事她都安排好了，現在是下班時間，她要把這些時間留給自己！

　　她先去超級市場買東西，挑選了高級的牛排，還有各種新鮮的蔬菜，最後還挑選了一瓶香檳。

　　把購買的食物放進後座，葉曉霜坐進自己的車子，輕鬆的開車離開。

　　揉了揉酸疼的後頸，龍定延快步的走出停車場。

　　他知道今天是情人節，可是他才剛搭乘晚上七點的飛機回到中正國際機場，現在的時間早已過了九點。

　　在機場他打過電話給曉霜，但她卻告訴他今天要加班，沒有辦法跟他約會。

　　他一直知道她是個工作至上的人，所以每次要把她從工作中拉出來約會，都是件困難的事。但因為如此，他更加覺得她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那個可以和他在心靈上產生共鳴，達到契合的那個人。

　　一個對工作不認真的人，也不會對生活認真。

　　他龍定延以前雖然遊戲花叢，從不對任何女子認真，但在公事上──他一向是個極度重視工作的男人。

　　今天他有些累，三天前飛去了大陸談一筆合約，今天才從香港轉機回來。

　　雖然他從花店訂了一束花，也不知道有沒有送到她手上。他並沒有署名，不過他想她應該知道是誰送的花。

　　龍定延開了信箱，平日他是不回去龍家莊園住的，他住在市區一棟管理嚴格的公寓。

　　他走出電梯，鑰匙才剛插進門鎖，就聽到了屋裡有聲音。他心下一驚，該不會是他不在的日子裡，有賊溜了進來？在他打開手機，正準備報警時，門卻忽然從裡面被打開了。

　　「定延，趕快進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穿著圍裙，眉眼笑彎的可愛女子，她的長髮鬆鬆的在頭上挽了個髻，一副居家的賢妻模樣。

　　「曉霜？」他稍一怔楞，立即露出了笑容。「你在這裡幹什麼？」

　　「你說呢？」她歪了下頭，把他拉進了玄關。

　　龍定延把行李放在門邊，認真的掃視了自己熟悉的客廳一周──感覺好像又有一些陌生。

　　他放在茶幾上的雜誌和煙灰缸已經被收走；窗台前多了一個瓷器花瓶，上面插著美麗的鳶尾花。他看向了電視櫃，那裡多了一個水晶相框，相框裡放著一張有著溫柔笑靨的女子照片，他走了過去。

　　「我擅自在你家裡做了一些小變動，還對管理員說是你的未婚妻，今天要來幫你做情人節大餐，我買了材料到你家燒了一桌子菜。」葉曉霜帶著笑容站在門口說著。

　　其實她的內心並不像外表這般鎮定，她很緊張，緊張到肩膀都在微微抽痛著。

　　如果他生氣了怎麼辦？對於她這樣自作主張的行為，他會怎麼想？會覺得是驚喜，還是覺得冒犯了他的私人空間呢？

　　龍定延放下相框，本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他回身看著她。「你剛才對我說了謊，說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說你不能離開……」

　　「沒有啊。」見到他的笑容，她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她朝他走去。「我說的是真話，我剛才正在烤蛋糕，的確是很重要的事，而且不能走開啊。」

　　龍定延眨了眨眼，忽然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你知道這是多大的驚喜嗎？」

　　「我不知道。」她嬌笑著任憑他將她舉了起來，從上往下望著他那張充滿魅力的臉龐。「我還擔心你會不喜歡，會覺得我自作主張，侵略了你的私人空間。」

　　「你既然擔心，為何還這麼做呢？」他沒有放下她，目光專注的望著她含笑的容顏。

　　「可是我是葉曉霜啊！」她調皮的抿了抿嘴。「難道龍定延不喜歡的事，葉曉霜就不會去做了嗎？」她的語氣裡帶著些撒嬌的味道。

　　龍定延把她放了下來，在她還未站穩時，就已經吻住了她的唇。

　　此刻，四周無聲勝有聲，溫暖的感覺從他們的身體裡向四周散去。直到他們肺裡的空氣變得稀薄，龍定延這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他心裡好溫暖，就在她打開門的剎那，那溫暖向四肢百骸蔓延。原來當他拖著疲憊的腳步打開門，可以看到她的臉時，是那樣神奇而又甜蜜的一件事。

　　所有的疲憊彷彿都在她出現的那一刻消失不見了，他怎會責備她？！她來到他家裡，是為了替他做一頓豐盛的晚餐，他為什麼要責備她……

　　「等一下，你說你燒了一桌的菜，那可以吃嗎？」他的手還撫在她的腰間，忽然叫嚷了起來。

　　「什麼話？」葉曉霜雖然很享受這樣靠在他懷裡的感覺，可她還是挺起身子，對他瞪了瞪眼。「我準備了很久，我可是認真的練習過。」

　　「是嗎？」他再度溫柔的摟緊她。「你辛苦了。」

　　聽著他的溫言蜜語，她靠進他的胸膛。「不辛苦，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一點也不辛苦。」

　　他們就這樣默默的擁抱著，雖然彼此什麼話也沒有說，卻能感覺到對方想要說的話。這就是所謂的心意相通嗎？

　　龍定延無法說清此刻內心深處那種安心的感覺是什麼，他只是忽然間感覺到，他這一生都不想放開懷裡的這個女孩了。

　　「生日快樂，定延。」她閉上了眼，在他的胸前低語。

　　生日？今天還是他的生日嗎？他的心微微一顫，是啊，他是情人節這天生的。所以所有人都說他是天生的大眾情人，只是從以前到現在，沒有人在這天替他過生日。

　　所有人都記得那天是情人節，他所有的女朋友們都在期待他會在那天送給她們珠寶、鮮花和巧克力，卻從沒人記得他的生日。

　　他擁緊了身前這個體貼的人兒，喉間彷彿有什麼東西哽住了，他竟說不出任何感謝的話。

　　「定延，你一定累了，先去洗個澡，我去準備飯菜。」她微微的推開了他說。

　　「我和你一起準備，我不累。」他看著她溫柔的笑臉。

　　她準備了多久？從下班後就一直在忙碌吧。現在已經過九點了，而她一定還是餓著肚子。

　　「如果我今天晚上不回來了呢？如果我已經吃過飯了呢？」他看著她，事實上他也的確在飛機上吃過東西。

　　「就算今天你不回來，我也會來。因為今天是你生日。」她淡淡的笑了笑。「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啊。」

　　「傻瓜。」他撫了一下她的頭髮，深邃的眼裡滿是溫情。

　　葉曉霜甜甜的笑了一下，就去準備晚餐了。

　　夜色深濃，三兩顆調皮的星子高掛夜空，俯視著漸漸無聲的大地。

　　葉曉霜一邊收拾著碗碟，一邊愉快的哼著歌曲。

　　她發現最近自己很愛笑，心情也總是覺得很愉快。

　　「這些不用洗了，明天讓鐘點傭人來洗就好。」龍定延走進廚房，從背後環住她的腰。

　　「好吧。」她吐出一口氣，要她整理這些碗碟真的是不太上手。雖然在家裡跟著廚師學了怎麼料理今天的菜餚，可是要她清洗碗碟就顯得有些困難了。

　　脫了手套，她微微靠向他。「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要走了嗎？我送你……」他擁著她，親吻著她的頸項，雖然嘴上說著要送她，可是卻捨不得的抱緊了她。

　　「定延……」回過身去，葉曉霜輕輕的吻著他嘴角。

　　要回去了嗎？自己真的想走嗎？可是如果不走的話……

　　他們手牽手走到客廳，龍定延輕柔的說：「謝謝你今天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那一大桌他愛吃的食物，還有她精心烘烤的生日蛋糕，都讓他大為感動。

　　其實她還有最重要的禮物沒有送給他，葉曉霜站在客廳中央，目光清澈的望著他。「定延，如果我現在對你說一句話，你會被我嚇到嗎？」

　　「什麼話？」他依舊拉著她的手。

　　「我知道你一向討厭被束縛，也不喜歡和人有穩定長久的關係……雖然我們在一起，但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我們也從來沒有給過對方任何承諾……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要承諾，只是想要告訴你……」

　　龍定延從她清澈的目光，和她鄭重的語氣裡察覺到了什麼，他微微皺起眉頭。她的話裡有些地方說錯了，他要糾正她……

　　「我愛你。」

　　就在他剛想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卻穿透了他的耳膜，直達他心臟的最深處。

　　說完以後，她就轉身朝門口走去。

　　她說出來了！葉曉霜揪著自己胸口的衣服，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狂亂的心跳，她終於說出來了！

　　龍定延呆怔了幾秒，直到他聽到她開門的聲音……

　　他飛快的跑了過去，一把將她的手從門把上拉開，將她扯進懷裡，死命的緊抱著。

　　葉曉霜屏住呼吸，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胸膛在劇烈起伏，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為什麼呢？他這樣緊緊的抱住她，是表示他感到很高興嗎？他……會不會覺得她的表白是個負擔？

　　「我愛你！我也愛你，葉曉霜！」就在她惶惶不安時，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著。「在我還沒有回應你的話時，你不能走開，知道嗎？你還沒有聽到我的話，怎麼可以走呢？」

　　他說了什麼？

　　葉曉霜眼前忽然變得一片模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來以為以他的個性，是絕對不會說出這句話的。

　　雖然他說過他們之間有感情，雖然說過他喜歡她……但是愛，他居然對她說了愛！這是真的嗎，不是她在作夢嗎？

　　她想抬頭看他，可是唇瓣已經被他激烈的吻封住。

　　有些鹹鹹的淚水流入嘴裡，那是她的淚水嗎？

　　他溫柔的吻去了她的眼淚，用一種更讓她心靈悸動的方式吻著她。

　　這深情的一吻奪走了她的呼吸，也奪走了她所有的思想，她只能跟著他一起旋轉，一起沉淪，沉淪進一個極樂的天堂裡。那裡有他，也有她！

第七章


　　在一個男人懷裡醒來是怎樣的感覺？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會不習慣嗎？

　　可是對葉曉霜來說，在他懷裡醒來的感覺竟是那樣理所當然，枕著他臂彎的感覺安心又舒適，彷彿這是她長久的避風港。

　　她應該會覺得害羞才對，怎麼會覺得如此自然不過呢？

　　葉曉霜悠悠的睜開眼，望著貼著雕花壁紙的天花板發了一會呆。

　　「早安。」身邊響起了性感又傭懶的男性嗓音，一個輕柔的吻印在她的額頭。

　　她回轉身去對著他微笑。「早。」

　　龍定延的眉眼間都染著慵懶的氣息，他瞇著眼看她。「我們不要起來了，好不好？」

　　葉曉霜看了眼窗外明亮的陽光。「我昨天和我媽說我在公司加班，今天早上不回去不行。」她微微的歎了口氣。

　　龍定延的目光漸漸變得熱情，她忽然明白了他想要做什麼，趕緊將自己用床單裹得緊緊的。「我真的要走了。」

　　他深深的歎息。「真不想讓你走……」他一向不會和女人這樣糾纏不清，上完床後就直接分手。

　　可是今天，他真的想把她留下來，永久的留在他身邊……

　　昨夜的她雖然羞澀而生疏，卻讓他得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滿足。

　　「我送你回去。」龍定延起身的同時，忽然明白自己不想放開她。

　　他在心中暗暗決定了……

　　葉曉霜感激的看著他，他爽快的答應讓她離開，這也是他體貼的一部分吧？

　　其實這個男人，真的很溫柔體貼，她以前怎麼會覺得他狂妄自大，又傲慢無禮呢？

　　他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也會體諒她的心情和立場。她突然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

　　她很高興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也覺得在他的懷裡，她找到了安心的感覺。

　　只是，他們有未來可言嗎？

　　淚水突然湧上眼眶。她轉過身去沒有看他，而是走向浴室稍做梳洗。

　　龍定延看到了她眼裡的淚光，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可是他既然已經有了決定，就不會讓她繼續擔心下去。

　　或許，他應該去找她的父親葉華南談一下？或許，他應該先找自己的父親談一談。

　　半個小時後，他們一起走出公寓，龍定延提議先去吃個早餐，她雖然很想和他一起去吃早餐，卻還是拒絕了。

　　因為她每次通宵工作回家後，母親都會為她準備早餐。

　　葉曉霜回頭看了他一眼。「我……定延，我們……」

　　龍定延轉頭給她一個沉穩自信的笑容。「不用擔心，只要你想做，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事。」

　　她看著他點了點頭，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他知道就好。

　　她再抬起頭時，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其實她什麼也不用擔心，只要享受現在兩個人在一起的快樂就好。如果她整日瞎操心，那麼在一起的日子也不會快樂，未來的事也不會因此改變。

　　「我真傻。」她「噗哧」笑了出來。「你不准笑我胡亂操心。」

　　「不傻，我愛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傻呢？」龍定延搖頭，驕傲的挑眉說：「我在想，如果我們將來有了孩子，那一定會是全天下最聰明的小孩！」

　　「自大狂。」她嘴角的笑容更加甜蜜起來，如果可以有他的孩子，怎麼可能不聰明伶俐呢？

　　「女生像她媽媽一樣能幹漂亮，男生像他爸爸這樣英俊無敵。」龍定延開始大言不慚。「等長大了，一個是男人剋星，一個是女性福音……」

　　「喂喂喂，你亂說什麼？什麼男人剋星，女性福音！」她雙手插腰的瞪著他。「你把他們當什麼了？」

　　「我的女兒一定會迷倒一大堆男生，兒子自然也是凡是女生都想要去親近的，這還用問？」他繼續揚著頭，一路胡說八道。

　　「臭美啊你！什麼兒子女兒……」她掩嘴而笑。

　　此時他們已經快接近她家。按照慣例，他不會把車開進去，只是停在巷口。

　　她的心情剛才還神采飛揚，現在忽然充滿了陰霾。

　　如果他不是龍定延，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她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把他帶回家，告訴媽媽──這個男人是她愛著的男人，她已經有了心愛的人，不需要再去相親了。

　　「進去吧。我晚點打電話給你。如果下午可以出來，我們就去海邊兜風。」他打開車門，嘴角那抹勾起的笑痕顯得浪漫又迷人。

　　「好。」這提議讓她心情振作不少，她不想自己在他面前總是顯得憂心忡忡，於是擁抱了他一下。「你回去多睡會吧，去了大陸一趟，回來一定很累。」

　　「如果我說我要再看一下這個年度的工作計劃，你會不會不高興？」他拉住了她的手。

　　「不准！工作狂龍定延先生，我很鄭重的跟你說，人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她立即抗議的說。

　　「你覺得我的身體不行嗎？」他忽然曖昧的在她耳邊吹氣。

　　她臉一紅，心一跳，一把將他推開。「好了啦，我要回去了，再見。」她一邊轉身，難以掩飾嘴角那羞赧又甜蜜的笑容。

　　龍定延微笑著發動車子，終於將陰霾從她的眼底眉間抹去。

　　他愛的這個女人，從小到大比任何人都更聽從父母的安排。他很清楚要她為了他們的感情去和父母抗爭，是件很艱難的任務，但這卻是他們必須要走的路。

　　曉霜，我們沒有退路了，你明白嗎？

　　現在，他會盡量保護她，把對她的傷害降低到最低。但她最終還是會受到傷害的……

　　龍定延抿了抿嘴。或者他現在不應該去看什麼年度計劃，而是應該給好友們打個電話。有些事，他要先讓他們知道，爭取多數的盟友站在他這邊，就是他必須要做的事。

　　走進巷子裡的葉曉霜，一直帶著如夢似幻的笑容。

　　龍定延，這個口無遮攔的男人，永遠是這麼的惡劣。可是，她就是喜歡他這樣的性格，狂狷卻充滿了魅力，那雙帶點邪氣的眼，時常會流露出逗弄的光芒。

　　以前和他鬥嘴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也都很開心。

　　不管是公事上的爭論，還是互相的調侃嘲弄，他是真正的對手。

　　他不會說出那些貶低別人人格的話，只是就事論事的互相爭論。

　　如果他不是龍定延那該多好？但是，如果他不是龍定延，她又怎麼會愛上他呢？

　　葉曉霜搖搖頭，帶著滿足的笑容走進大門。

　　她一點也不知道，未來正有一場風暴等待著他們，考驗著他們的愛情。

　　而她，即將站在那風暴的正中心！

　　「曉霜，你這些日子的心情很好喔。」早上出門的時候，葉母彷彿看出了什麼似的，頗有深意的望著她。

　　「有嗎？」她心裡有些歉疚，原本戀愛的喜悅不是應該與母親一起分享的嗎？可是她不敢，不敢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媽，我上班要遲到了。」她看了窗外父親的車子一眼，父親在家的日子，她總是和父親一起坐車上班的。

　　「曉霜，昨天龍嘯天那個混蛋暗示我，他兒子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葉華南在此時走出餐廳，走近她們母女身邊。

　　葉曉霜感覺到客廳裡空氣突然變得凝滯，她的手心冒出了冷汗，父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似乎找到了很好的親家，一直在那裡洋洋得意。」葉華南的聲音裡有絲慍怒。

　　葉曉霜的臉色蒼白了幾分，龍家認定的媳婦人選是誰？聽父親的口氣，一定不是自己。

　　「龍定延那小子可真會討好女孩子，對方好像是歐洲一家上市公司的繼承人，還是什麼公主、貴族的……」一想到這個，葉華南就覺得憤怒。昨天在酒會上的那些話又湧進腦海。

　　葉曉霜沒有說話，那位公主的事她也聽說了。

　　那是龍定延以前去歐洲旅行時認識的，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要她不要相信那些小報上的報導。

　　「你看看你，穿得一點也不像女孩子。這種灰色的套裝要穿到什麼時候？」葉華南的目光瞥向了女兒保守的穿著，嫌棄的說。

　　「爸，我現在是要去公司上班，又不是去約會。」她最近已經穿得很像女孩子了，定延喜歡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喜歡她穿比較鮮傃的衣服，所以她已經慢慢的改變穿著習慣了。

　　「好了好了，你不要一聽到龍家的事就暴跳如雷。龍定延那麼花心，誰知道他會不會定下心來？就算他娶了這位貴族小姐，也一定會在外面有其他女人的。到時候，那位小姐受不受得了，誰知道呢？說不定還鬧個離婚、分財產什麼的。」

　　葉母是好心的規勸，怕他們父女爭吵起來。可是卻沒有想到，身邊的女兒聽到了她的話後，臉色突然變得蒼白。

　　「媽，龍定延如果真的決定結婚，他就不會在外面亂來的，他是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葉曉霜心情很激動，因為她從來不知道龍定延在母親心裡是這樣的男人。

　　「你說什麼？」葉華南暴怒地吼了一句。

　　「我……只是就事論事。我們雖然和他們一直是競爭對手，也沒有必要這樣去說別人的家務事吧？他婚姻幸福有什麼不好？你們就這樣看不慣他嗎？」葉曉霜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沉不住氣，或許是母親的口氣，和父親的憤怒讓她覺得有些忍受不了。

　　沒錯，龍定延的確不能算什麼好男人。他風流慣了，名聲也的確不好。可是自從他們在一起後，他就收起了以前玩鬧的性格，對她一心一意。

　　而且與他交往的女子都知道他的性格，他也從不掩飾自己花心的本質。就算他是個惡劣的男人，也有權利得到幸福的婚姻不是嗎？

　　「曉霜，你今天吃錯藥了嗎？你難道也被那個混帳男人迷去心神？」葉華南臉色大變。

　　「曉霜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只是……」葉母也感到驚訝，想幫女兒說話，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我只是覺得我們在商場上公平競爭，沒必要在背後這樣說人家。」她不想再多說什麼，也知道自己的話一定讓父母很震驚。

　　她搖了搖頭，向門外走去。「爸，我今天自己開車去公司。」

　　「你……」葉華南還想追上去教訓女兒，可是卻被妻子拉住了。

　　「華南，她最近壓力很大。你不要一直跟她說結婚的事，女兒已經盡力了，你這樣說她，以她的自尊怎麼受得了？」母親畢竟比較心細，感覺到了剛才葉曉霜怒氣背後的抗拒成分。

　　「這個孩子，一直把自己逼得很緊，你難道不知道嗎？」略微怨懟的口氣，終於讓丈夫平靜下來。

　　「我也知道她很努力，所以才想讓她找個好人嫁了，可以卸下她身上的擔子。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葉華南歎口氣，他也有他的無奈，可是該如何才能讓女兒知道呢？

　　葉曉霜的確不知道她父母的心思，她只是覺得混亂而痛苦。和龍定延在一起越是開心，她就越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被堵住了般難受。

　　這樣的隱瞞要到什麼時候？

　　不能大聲的對身邊的人說出自己真正愛的人是誰，原來竟然是這樣讓人難以忍耐的一件事！

　　她把車子停在路邊，拿出手機，撥了龍定延的電話。

　　「喂，曉霜。」他的聲音是一貫的清朗高昂，帶著對她獨有的寵愛。

　　「定延。」一聽到他的聲音，她的眼淚忽然就衝出了眼眶，她閉上眼，哽咽了起來。

　　「怎麼了？」隱約聽到了她的哽咽，龍定延坐在辦公室裡，心微微一抽。

　　「沒什麼，只是想聽你的聲音。」她哽咽的說著，淚水還是不住的潸然而下。

　　龍定延手邊放著一份今天的早報，正打算閱讀，可是現在他趕緊把早報扔在一旁。「要不要我去接你？你現在在哪裡？你怎麼可能會沒事，沒事你會哭嗎？」

　　「我只是覺得這樣太辛苦了，我好想告訴別人，我們在一起了……為什麼不可以呢？」她的哭泣聲越加的明顯。「我覺得自己很沒用，我一點也不敢對我們的感情做些什麼。我太軟弱了……」

　　「你不是軟弱，你只是不想去傷害你身邊的人。」龍定延的心因為她的哭聲而揪得更緊。「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我在去公司的路上。不……你不要來，我沒事了，我得去公司了。」她擦去淚水，在盡情哭泣後，她覺得自己胸口被堵塞的地方微微的舒服了一點。

　　她壓抑太久了，需要宣洩一下，可是她又讓他擔心了，是不是？她一向自認為不輸男人的女強人，可其實她的內心卻軟弱無比……

　　「你這個樣子，我怎麼可能放心。」龍定延已經邁開腳步，往辦公室外走去。

　　「如果你來，我更不能安心。我會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我求你不要來，好嗎？」

　　聽出她聲音裡的壓抑，他頓住了。曉霜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如果他現在趕去安慰她，會讓她更無地自容的吧？

　　「那你答應我，你會好好的。」他抿了抿堅毅的薄唇。

　　「我有你的愛支持，一定會好好的。」她終於止住了淚水。「我是葉曉霜啊，不能整天哭哭啼啼的。」

　　「你想哭的時候就哭，無須掩藏。」龍定延溫柔的說。

　　她的嘴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因為他這句話，而從心底感覺到溫暖。「今天晚上一起吃飯，我去你那裡。到時候，你就能知道我到底好不好了。」

　　「好。」他嘴角無奈的緊抿。她不喜歡和他出去吃飯，因為怕被發現。可是他不喜歡這樣偷偷摸摸的，很不喜歡。

　　掛上電話，龍定延走回辦公桌前，心裡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的目光掃向桌子上的早報，那被他隨意扔在一邊的早報凌亂的敞開，其中有一頁的內容攫住了他的注意……

　　葉曉霜擦乾了眼淚，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最近越來越依賴他了，這樣找人哭訴的事真丟臉。

　　可是，這個世界上終於有人可以讓她肆無忌憚的撒嬌，讓她在他面前可以不需掩藏自己的脆弱，盡情的哭泣。

　　這種感覺，真好！

　　紅色的保時捷馳向了敬廷在台北的總部大樓。

　　同時，葉曉霜那個喜歡在車上看早報的父親，也攤開了司機遞給他的報紙──

　　葉曉霜還沒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就看到她的秘書臉色難看的站在門口。

　　「怎麼了？」她不解的看著這位總是笑臉迎人的秘書。「出了什麼事嗎？」

　　「董事長在您的辦公室裡，他看上去……」秘書手裡拿了份當天的早報，正要遞給她。

　　「曉霜，你給我進來！」葉華南的聲音從她辦公室裡傳來，應該是聽到她的說話聲了。

　　父親還在為今天早上的事生氣吧？葉曉霜露出笑容，安慰秘書說：「沒事的，你做你的事吧。」

　　剛才和龍定延的通話已經讓她漸漸冷靜下來，雖然她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親，可是心情已經沒有那麼糟。

　　推開辦公室的門，她平靜的走了進去，然後輕輕帶上門。

　　「爸，早上的事我很抱歉，我知道我脾氣不好，我……」她一臉歉意，誠懇的望向坐在高背椅上的父親。

　　可是，她的話驀地停住。只見葉華南正兩眼狂暴的望著她，他額頭上的青筋暴突，目光彷彿要將她整個人吞下去般的可怕。

　　葉曉霜從不曾看過父親這樣狂怒的表情，他的臉漲得通紅，凌厲的目光好像要將她整個生吞活剝。

　　「爸，你怎麼了？」看來，父親來找她不是因為早上的事，就算早上她再怎麼頂撞他，父親的臉色也不至於這樣駭人！

　　葉曉霜感覺到自己心臟陣陣痙攣，她有種預感，有些可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那些關於她的，會讓她父親變得這樣狂暴的事發生了──

　　「這是什麼？」葉華南咬牙切齒的瞪著她，然後將他手裡已經被揉成一團的報紙扔在她面前。

　　「你告訴我－這、是、什、麼！」他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透露出他狂怒的語氣。

　　他目光如鷹的緊盯著女兒，彷彿她是一個怪物，而不是他的女兒！

　　葉曉霜的心臟在剎那幾乎停止了跳動，她面無血色的蹲下，拾起了地上的報紙。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心裡彷彿有根刺，刺痛她的心臟。

　　她有點明白了，不等她將報紙完全攤開，她就明白了。

　　可是，當她親眼看到報紙上聳動的標題，和那怵目驚心的照片時，她還是像被螫了似的驚跳起來。

　　當代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富豪世敵間的禁忌之愛！

　　聳動的標題下，還有好幾幅清晰的相片──有她和龍定延一起走出他公寓的相片、一張他們擁抱的相片、還有一張在車子裡，他們相視而笑的相片。

　　文章的內容她已經沒有辦法看了，她只覺得眼前一片發黑，整個人都變得搖搖欲墜。

　　「你告訴我，這些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父親狂吼的聲音在她耳邊迴盪著。

　　葉曉霜緩緩的站直，皺起眉頭，有些茫然的望著父親。

　　這些是什麼？父親看到了這些，為什麼還要問她這些是什麼？

　　她閉了閉雙眼，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不，一切都開始了。

　　她必須面對的事實，終於向她逼近而來，就在她措手不及的此刻！

第八章


　　葉華南暴怒地望著一言不發的女兒，他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怒火，大步朝葉曉霜走了過去。

　　「告訴我，這上面的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一把抓住曉霜的手臂，目光裡滿是憤怒的火花。

　　「爸，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葉曉霜只是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她的父親。她忽然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了，應該要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雖然，她的行為會傷害到她最敬愛的父母，她的心如針扎般的疼痛，可是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你……」看著女兒那平靜到蒼白的臉，葉華南舉起了右手。「告訴我，這些不是真的！」他無法相信，他最疼愛的女兒，竟然會以這種他無法接受的方式背叛了他。

　　「我和他相愛。」葉曉霜知道自己的話會傷害到父親，可她還是忍著眼淚、忍著心痛的感覺，顫抖著身體告訴他真相。「爸，我愛龍定延。」

　　「你愛……誰？」那位叱吒風雲了大半生的男人，用一種近乎顫抖的聲音問自己的女兒，連他舉起的手都在顫抖著。

　　葉曉霜悲痛的看著他。「我……愛龍定延，不是別人，是龍定延！」她喊了起來。「我想要和他在一起，爸，我愛他，我不能沒有他……」

　　「啪」的一聲脆響──葉華南舉起的手，重重地落在她臉上，他用盡力氣打了一向心愛的女兒。

　　那力量如此之大，沒有防備的葉曉霜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

　　她的嘴角有血絲漸漸滲出，在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顯得怵目驚心。

　　「你……不是我的女兒！」葉華南衝著他受傷的女兒大喊了起來。「你說你愛上了誰？你居然愛那個混蛋，那個無恥之徒？你居然這樣辜負我對你的期望！」他看著女兒那張依然沒有悔改之意的臉。葉華南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忍受了！

　　他一把將她從地上揪了起來。「說你錯了，說你剛才的話只是胡言亂語。」他衝著她大喊。

　　「爸，我愛他是事實，不是在胡言亂語，我……」葉曉霜依舊用那雙澄澈的眼望著父親，她不想撒謊，不想再欺騙任何人。

　　「混帳！」葉華南再度舉起了手，又一巴掌落下。

　　「住手！」辦公室的門不知何時被人推開，就在葉華南的手落下同時，有人飛快的介入他們中間，從葉華南的手裡拉開了葉曉霜。

　　「即使你是她的父親，也不能這樣打她！」將葉曉霜從她父親身邊拉開的男人是龍定延，他有如旋風般的闖了進來，緊緊地將她護在身邊。

　　葉華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女兒居然和他的敵人站在一起！

　　「警衛，給我叫警衛！」他朝門外大聲叫嚷。「幫我把這個男人扔出去！是誰放他進來的？你居然敢闖到我的地盤上來！」葉華南充滿怒氣的望向龍定延。

　　他的恨意是那樣的明顯，葉曉霜忍不住顫抖地說：「你走吧，這是我們父女之間的事，外人不要插手。」

　　「你流血了。」龍定延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只是望著她紅腫的臉頰，一股巨大的憤怒從他胸口湧出。

　　他輕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的血絲，但身體裡的怒火卻已經熊熊地燃燒起來。「葉伯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是在傷害你自己的女兒！」

　　「她是我生的，要怎麼對待她是我的事，你有什麼權利來這裡叫囂？不，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勾引她，她怎麼會做出這種背叛家門的事？」葉華南忽然用力關上辦公室的門，理智似乎清醒了一些，可是眼光卻更加冷酷。

　　「背叛家門？你以為現在是什麼年代？她有追求愛情的權利，你無法剝奪！」龍定延凌厲地望向葉華南。「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對我們的事有什麼看法，你都可以儘管說，可是不准傷害曉霜，聽到了沒有？」

　　「定延，不要再說了。爸爸生氣是應該的，你讓我跟他說，你先回去……」葉曉霜拉住龍定延的手。這不是她所想要看到的場面！她不想讓她生命裡最愛的兩個男人為她而吵架。

　　「你給我放開他的手！你是我葉華南的女兒，給我過來！」葉華南在此刻大聲喊了起來，他的目光怨毒地看著葉曉霜的手。

　　「爸。」葉曉霜並沒有放開龍定延。「請你冷靜一點聽我說。女兒背叛了你對我的信任，也知道你現在很痛心、很難過。可是，我愛他這件事本身沒有任何的錯，我想要和我愛的人在一起，我……」

　　「混帳東西！」葉華南衝向他們。

　　「葉伯父，請你冷靜一點。」龍定延帶著葉曉霜避開，鎮定地看著這位怒火中燒的長輩。不斷地提醒自己，這個男人是他心愛女人的父親，絕不能傷害他。

　　「我和曉霜相愛已經成為事實，我們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分開。」他握緊葉曉霜的手，逕自替她做決定。

　　剛才葉華南讓她放手時，她並沒有放手。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一件事──她想和他一起為他們的愛情而奮鬥！

　　「曉霜，你就讓這男人囂張地騎在爸爸的頭上？你要這樣背叛我嗎？」葉華南的聲音充滿了沉痛憤怒。

　　葉曉霜在剎那間心臟緊縮成一團，她看到父親眼角的皺紋，想到從小到大，父親是怎樣栽培她，怎樣愛著她……

　　她的眼眶濕潤了，她很想衝到父親的身邊，告訴他：她並不想辜負他對她的期望！

　　可是，她握緊了龍定延的手，她想到了他曾經說過──他不會放開她的手。那麼她也不能先放開他。無論如何，是她選擇與他攜手相牽的！

　　「爸，我們兩家是商業上的競爭對手，並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我和他即使相愛，也不會忘記我是你女兒的事實。我還是會在工作上盡心盡力。我向你發誓，我不會因為愛他，而在工作上有任何徇私。」她向父親深切的喊著。

　　「葉伯父，曉霜說的是事實。就算是競爭對手，難道就不能在一起嗎？我會給她幸福的，我以我的名譽來起誓，我愛你的女兒，我會用我整個生命去愛她、保護她，讓她快樂。」龍定延聽到她的話，收起自己的憤怒之情，很懇切的說。

　　「你愛她？就憑你？龍定延你是什麼玩意難道我還不清楚嗎？她因為年輕，所以才會被你那英俊的外表給騙了。有哪個父親願意把自己的女兒，交給像你這樣不負責任的人？」葉華南滿臉鄙夷地望著龍定延。

　　「我知道我過去給你的印象不好。」龍定延眼裡閃過堅定的光芒。「可是請你從現在起重新認識我，你會發現我是真的愛你的女兒。」

　　「爸，請你相信我的眼光。我選擇和他在一起，是因為他值得我愛……」葉曉霜知道要說服父親是比登天還難的事，可是他們沒有後路。

　　她和定延必須要說服這些最親的人，讓他們在一起。她不想再懦弱下去。不能對自己的感情負責的人，還怎麼繼續生存下去呢？

　　「你懂什麼？你……」

　　「葉伯父，我覺得今天我們的情緒都太不穩定。現在也談不出什麼結果，你打也打了，氣也出了。以後，你有任何的怨氣請衝著我來。是我追求曉霜的，是我逼她愛我的。」龍定延適時打斷葉華南的話，他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會有什麼結果。

　　說多了，只會讓曉霜傷心，讓葉華南更憤怒。他可以感覺到她一直在顫抖，這讓他感到心痛，她臉上的傷更讓他不捨。

　　今天並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事情已經被揭露，或許先讓彼此冷靜一下比較好。葉華南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但是他今天首先要保護的是曉霜。

　　「果然是你！」葉華南咬著牙。「你休想把我女兒從我身邊騙走。她只是一時的迷惑，以後總會有清醒的時刻！」

　　葉曉霜滿臉悲哀地看著父親，她一向知道父親有多麼痛恨龍家。定延說的沒錯，今天不適合談話，再說下去，也只是彼此傷害而已。

　　可是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龍定延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葉曉霜。「走吧，我帶你去上點藥，你今天也不適合再工作。」

　　「你休想帶她走！葉曉霜，你給我……」

　　「爸，你就讓我跟他走吧！」葉曉霜低下頭去，聲音悲傷但卻堅定。「我會回去的，有任何問題、任何話，我都會告訴你。可是現在我留在這裡，也只會讓你更傷心。」

　　葉曉霜知道如果她不跟著龍定延離開，依龍定延的脾氣，他也不會離開。可是如果讓他和父親兩個人繼續爭鬧下去，是毫無意義的。

　　她有許多話要告訴龍定延，她知道這個男人如果發怒起來是多麼的可怕。她不想看到他們鬥得頭破血流。總有什麼辦法可以消弭仇恨吧？

　　「你滾吧！晚上不回來也沒有關係，我會當作沒有你這個女兒！」葉華南憤怒無比地瞪著他們。

　　葉曉霜心臟再次抽搐，她抿了一下嘴角，跟著龍定延向外走了幾步，又忽然回過頭來說：「爸，我也愛你，這是真的。」

　　葉華南猛地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龍定延默默地看著她，看到她眼裡的淚光，他又抬起頭來看那個固執的背影一眼，再度拉起她的手，向門口走去。

　　他打開門，在許多敬廷職員的目光注視下，拉著葉曉霜離開。

　　葉曉霜一直低著頭，看起來似乎很平靜，腳步很穩健。可是，誰知道她的內心是如何的翻騰洶湧呢？

　　「定延，我有許多話要跟你說。我們找個地方談一談吧！」坐上他的車，她立即認真地看著他。

　　「先等一下，我替你清理傷口。」他從車裡拿出簡易的急救箱，用棉花棒沾消毒水。「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放心，我知道他是你父親，我不會亂來。」

　　他冷靜的聲音立即讓她淚流滿面。「你真的很瞭解我，對不對？」

　　龍定延嘴角撇出淡淡的笑容。「正如你也很瞭解我一樣。」

　　「我不想任何人因為我們的愛情而受到傷害，我也想要得到所有人的祝福，真的。」她張開水氣氤氳的眼，定定地望著他。

　　他一邊替她清洗傷口，一邊笑著點頭。「會過去的，雖然艱難，但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轉。只要我們能堅定信念，一路攜手走下去。」

　　葉曉霜想要對他微笑，可是嘴角的傷口卻讓她抽搐了一下。原來，微笑的時候，也會覺得痛啊！

　　「現在，我有句話想要問你。」他放下急救箱，目光平靜中帶著熱烈，穩重裡帶著犀利。「你願意嫁給我嗎？願意做我龍定延的妻子嗎？」

　　葉曉霜睜大了雙眼，帶著迷惘清澈的眼光望向他。「你的意思是……」

　　他在向她求婚嗎？她那飽受痛苦的心臟劇烈跳動著，雙手微微的握起了拳頭，指尖扎進了手心裡，感到了疼痛。

　　「沒錯，我是在求婚。沒有鮮花，也沒有戒指。」龍定延嘴角的笑容既熱情又充滿堅定。「可是我是真誠的，你一定要相信。」

　　「我……」她的眼淚很不爭氣地一顆顆落下。

　　葉曉霜努力想要止住淚水，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以後，甚至未來，她都要讓自己變得更堅強，這樣才能配得上眼前這個堅韌的男人。

　　「我答應你。」她盡量讓自己平靜的說。

　　龍定延忽然吁了一口長氣，原來剛才他如此鎮定，其實內心也很緊張。

　　平生第一次向人求婚，並且是自己最愛的女人，他可不想得到否定的答案。

　　「那麼，我們就咬緊牙關一起走下去。」他發誓般的口吻，一下子就扎進了她的心裡。

　　葉曉霜也很堅定的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開朗的笑容，雖然嘴角的傷口還在抽痛。

　　他與她擁抱在一起，相信只要兩個人是真心相愛，遲早會得到認可的。

　　首先，他要做的就是讓某些人先認可他的決定。

　　「跟我回家。」他在她的耳邊鄭重的說。

　　葉曉霜先是有剎那的停頓，然後嘴角的笑容再度掛起。「好。」她眨眨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遲早要面對的事，沒什麼好害怕的。他剛才已經見過她的父親，而她也應該鼓起勇氣跟他回家一趟。

　　報紙既然已經揭露了一切，他們就不能再逃避下去。

　　看來，這家報社似乎關注他們有一段時間了，或許他們的戀愛是很有價值的報導吧！

　　隱私被侵犯固然覺得很憤怒，但是既然無法隱瞞，就要勇敢面對。

　　當他們鬆開了彼此手臂的瞬間，兩人臉上都帶著堅定無畏的光芒。

　　「你們真的要在一起？定延，你已經決定了？」龍家大宅裡，龍嘯天和他的妻子坐在一起，偌大的客廳裡迴盪著龍嘯天的詰問。

　　龍氏夫妻的左邊，坐著龍定延的妹妹龍若雪和她的丈夫劉濤；右邊的沙發上則坐著龍定延和葉曉霜。

　　「是的，爸。」龍定延的聲音透著一股不能回頭的堅定，他目光銳利，很認真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那麼你呢？曉霜是吧？」龍嘯天深沉的目光掃向有些不安的葉曉霜。

　　「是的，龍伯父。」曉霜也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們一起來，就是要告訴我們，不管我們這些人怎麼想，你們就是決定要在一起？」從龍嘯天的話裡聽不出他的意向為何。龍嘯天向來沉著鎮定，是個老謀深算的人物。

　　「沒錯。」龍定延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也不收斂他那狂妄的本性。

　　龍嘯天望向自己的妻子。「你怎麼看？」

　　龍夫人是個看起來有些傲慢的母親，與其說龍定延像父親，不如說他的個性更像母親。

　　「曉霜，我這孩子花名在外，從來沒有一個女朋友交往超過一個月的。」龍夫人挑起了眉毛，認真打量眼前這個嘴角有傷的女孩。

　　「伯母，我知道。」葉曉霜很大方的笑了。

　　「你不在意嗎？還是覺得他有了你，就不會再像過去那樣亂來？」

　　「說不在意是不可能，可是，既然我選擇了他，就會相信他。而且他對我是真心的。」葉曉霜望了龍定延一眼，她的眼裡閃爍著動人的光彩。

　　龍定延悄悄握住她的手，因為她的話而覺得內心無比驕傲與感動。

　　「那麼你呢？」龍夫人轉向兒子，用那雙和龍定延一樣充滿傲氣的眼眸看他。

　　「媽，你這麼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嗎？你覺得我會隨便帶一個不愛的女人回來，說我要娶她嗎？」面對母親，他的聲音多了一份愜意和把握。

　　「臭小子，不要給我嬉皮笑臉，你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她可是葉曉霜，你應該知道，你在美國的爺爺會有怎樣的反應。」說起來，龍葉兩家的恩怨，似乎還要追溯到更上一代。

　　「可是她是你兒子真心愛的人，而且她也深愛著我。我們現在提起勇氣坐在這裡，你們不覺得很值得敬佩和支持嗎？」龍定延的目光掃過父母，又掃過妹妹和妹婿。

　　劉濤笑了起來，他一直覺得這個大舅子是個厲害的角色。而龍若雪也給哥哥拋去了支持的眼光。

　　「不要扯開話題。」龍嘯天又冷靜的說了一句。「龍定延，我們家的規矩你還不清楚嗎？你個人的事，我們不會干涉，但如果損害了龍氏家族的利益，我就絕對不允許。」

　　葉曉霜屏住呼吸，聽懂這句話的意思。龍家長輩雖然不像她父親那樣震怒，但並不代表他們不生氣，更不代表他們會贊同。

　　龍夫人一臉深思，龍父則目光深沉、神色難測。他們這樣沉默，更讓葉曉霜覺得緊張不安，到底他們是怎麼想的？

　　「你覺得我的婚事會損害家族的利益嗎？」龍定延的口氣變得危險而凌厲。

　　葉曉霜立即按了按他的手背，這個時候可不能再和父母頂撞。龍家長輩已經對她很好了，願意讓她坐在這裡，和她對話。

　　她不想因為自己，而讓他們本來和睦的家庭關係變得緊張。

　　「龍伯父、龍伯母，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請你們放心，我不是要來竊據龍家的什麼機密，我也不會因為和定延的關係而讓你們為難。我知道我們兩家彼此都還不夠瞭解。」她微微停頓，用更真誠的眼神望著龍定延的父母。「可是我是真的愛他！要愛上一個家族長久以來的敵人，也不是那樣容易的事，我也是經過了許多的掙扎和忍耐。」

　　「那為什麼最終還是決定要在一起呢？」龍夫人犀利的問了一句。

　　龍定延剛想開口，可是被曉霜按住了手，她知道，龍伯母是要聽她的回答。

　　整個龍家的人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因為他讓我無法抗拒，這麼多年來，他是我人生裡最關注的人。我知道自己要和他競爭，所以我嘗試著瞭解他的每一件事。就像瞭解自己一樣的去注意他，而他呢？是這樣的有魅力，有魄力，能幹果斷，傲慢自大，狂妄蠻橫……又有些自以為是。」

　　「你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龍定延的眼裡閃過眾人前所未見的柔情。

　　他從來沒有聽她說過，她究竟是愛上他的那一面。現在可以聽她親口說，令他心中激動不已。

　　「誇你也好，損你也好。反正我就是一直關注你，但也不知不覺的愛上了你。明知道你有許多缺點，明知道不可以，可我還是愛了。」她雙眼泛紅，似乎因為想到了自己這些年壓抑的感情，而有所動容。

　　他反握住她的手，目光熱烈地望向自己的父母。「你們也聽到了，她為了我，背叛整個葉氏家族。你們也看到了，她嘴邊的傷口，就是今天被她父親打的。可是即使這樣，她還是願意跟我回來面對你們。」

　　「葉小姐，你不怕我們也以同樣的方式反對你們嗎？不怕令尊知道你執意要嫁給我兒子的後果嗎？你是獨生女，對你父母來說，如果你嫁到龍家，那就表示他們徹底輸了。」龍嘯天繼續沉穩平靜的說。

　　客廳裡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葉曉霜一直低著頭，她的眼睛更紅了。

　　「我知道我們兩家敵對的狀態。在商場上，互相競爭是難免的，但為什麼要像仇人一樣？」她閉上眼睛。「我父親氣極了，我也知道自己對不起他。可是……要我放棄定延，我做不到。」

　　葉曉霜知道胸口那種鬱悶的感覺又來了。她努力讓自己冷靜，然後平靜的睜開眼，目光清冽地望向龍嘯天。「我不想我的父親讓仇恨蒙蔽了雙眼，他一直針對龍騰，長久以來，他也活得很不快樂。所以龍伯父，請你告訴我，我們兩家之間，到底有什麼難以化解的仇恨？」

　　龍定延靜靜地看著心愛的女孩，他沒有想到她會忽然問起這段恩怨。他想要替她叫好，但卻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葉曉霜，不愧是他所愛上的女孩，她比他想像中的更堅強。

　　對於他們的未來，他忽然不擔心了。因為，他擁有她的愛情，還有她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