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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斯琴]心動不可思議(獵愛密碼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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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6:38 |倒序瀏覽
心動不可思議【獵愛密碼之二】 作者:斯琴

每個週五的早晨,羅青彥都很頭痛,因為他得應付那個難纏的黎夏桐。
六個月前,她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突破秘書的阻擋,進入他的辦公室,
表明自己是人力仲介,代表別家公司來挖角,希望他好好考慮她提出的條件。
被挖角等於自己在事業上的努力受到肯定,他是挺驕傲的,
但並不代表他想放棄現在的工作啊,她怎麼老是聽不懂!
固定來訪也就算了,不管他躲到哪裡,她都能找到他;
連他刻意跟客戶碰面,她也會神通廣大地殺到現場來,
故意坐在他看得見的地方,等他有空再繼續說服他──
這個女人簡直是以折磨他的耐性來表現自己的決心,
他很想擺脫她的糾纏,但又逐漸習慣她的定時來訪,
期待週五的早晨看見她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很想她趕快認清事實,識趣走人,
但又怕她真的走了,再也不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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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6:56
楔子

  元宵節剛過的臺北街頭,餘留著過年的氣氛,路邊的行道樹上還不時可以見到鞭炮的殘屍。結束二十多分的車程,陳理茂跟著前輩踏出寬敞舒適的黑色轎車,迎向嚴寒刺骨的冷風。他連忙拉緊大衣。

  看著急急忙忙走在前頭的前輩,陳理茂實在不懂,早上開會時董事長明明厲聲交代,要前輩無論如何都得在下個月前辦妥人才招獵的事宜,將敵對公司的幾位高階主管、專業人才挖來為公司效命。當時還鞠躬哈腰的前輩信誓旦旦地說絕對能如期完成任務,卻不見他立刻著手進行,反而在午餐過後,帶著他跑到汐止來「扇冬風」。

  實在不了前輩那顆如電光火球般的腦袋瓜裡在想什麼。

  靠近交流道不遠的新台五路上,左右各矗立著兩座辦公園區。靠山的這棟就是曾發生大火、上過頭條的東方科學園區,旁邊緊鄰著的是宏棋集團的總部。

  至於在道路這一邊,由四座二十幾層樓組成的遠東科學園區,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就在前輩曾曉為奮力地移動五短身材,往園區左後方的大樓前進時,陳理茂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他們此行的目的。

  年已近半百的曾曉為在目前這家公司已混了十五年,看著公司從一百人的中小企業成長為上櫃公司,好不容易爬上人事部經理的位置,靠的並不是多了不起的才情,只是懂得投機取巧、曉得說話的藝術罷了。

  本來以為人事部經理是個錢多、事少、責任輕、麻煩不多的肥缺,誰知才上任沒多久,就接到董事長任命要他去網羅敵對公司的專業人才的麻煩差事。

  呿~~問他如何報公帳喝花酒他可能非常在行,可是說到挖角專業人才,那可就考倒他了。

  幸好,他這些年來陪客戶花天酒地也不是白混的。就在他抓破腦袋傷透腦筋之際,一個曾讓他請過不少攤的客戶指點他一條明路。

  「什麼明路?跟明牌有啥不同?」陳理茂愣頭愣腦地問。

  曾曉為不屑地瞥他一眼,氣喘吁吁地在中庭的花圃旁坐下來喘口氣。

  「傻小子,跟你說你也不懂。」曾曉為從口袋裡掏出菸,陳理茂立刻狗腿地替他點火。他給了小陳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吐了口煙說:「傅部長說這家『Artemis』並不像大企業廣為人知,因為這是家只有高級企業才知道的人才公司,他們大部分的客戶都是上市上櫃的企業公司。

  「至於他們最主要的業務,就是替這些高級企業進行人力資源服務。說明白點,就是替他們挖角啦!不論各行各業的專業人才、企業菁英,只要有人委託,『Artemis』總是有辦法替委託的公司挖到他們想要的人才。」

  「哇~~這麼厲害?真的假的?」

  「哼!說你蠢你還真的呆!你想若是假的,我會大老遠從桃園跑到這兒來?你今天出門沒看氣象報告嗎?才十度耶!我吃飽撐著跑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只為了吹風納涼嗎?」

  陳理茂立刻彎腰陪笑。「是是是,我一時糊塗,侮辱了前輩你的智慧。」

  曾曉為冷哼了一聲,又繼續道:「你以為我這幾天忙進忙出是為了什麼?當然是打聽『Artemis』的實績和能力。人家可不是蓋的,聽很多人說,其他人力公司挖不到的人才,只要委託『Artemis』就一定能成功。所以『Artemis』成為業界的傳奇。」

  「哇塞!那不跟神一樣?」陳理茂實在有點懷疑前輩所說的。但他又不敢言明,怕招來白眼和毒罵。

  「呵呵,你不知道嗎?『Artemis』其實就是神啊!」

  「啊?」不會吧?前輩越講越誇張了。

  「在希臘神話中,『Artemis』就是月亮女神,主掌狩獵、夜晚的光明與童貞。一如其名,『Artemis』的成員幾乎清一色是美女。」

  「美女?」一聽到美女兩字,陳理茂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興奮地靠近曾曉為,想聽得更仔細。

  「沒錯,據說『Artemis』的總經理藍晨星,其中性的外表雖然令人猜不出他是男是女,但不論男女凡是見過他的人,莫不為他俊美的外貌和神秘的氣質吸引。不過,他的作風與外表大相逕庭,是出名的冷、狠、準。」

  「咦?不是快、狠、準嗎?怎麼變了個字?」

  曾曉為不耐地瞪陳理茂一眼。「你懂什麼?獵人才動作快是標準配備好嗎?但能像藍晨星這樣遇事冷靜、處事狠辣、出手神准的人,在業界實在少見。」

  聽完前輩的分析,陳理茂不禁心生嚮往,好想一睹這傳奇人物的風采。「前輩,除了這個藍晨星,你剛剛不是說有很多美女?」

  「呵呵~~當然啦!這『Artemis』裡除了藍晨星性別未明外,另外幾個高階主管可說是美女中的絕品。首先是『Artemis』最有名的花花公主——黎雪湖,我曾在一場酒會上見過她,長得是美艷動人、嬌媚如花,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活脫脫就像是沙朗史東從電影裡走出來。」

  聽著曾曉為的描述,陳理茂整個人都暈陶陶地沉浸在幻想中。

  「再來就是能幹又美麗的高筱芙,傳言她是『大正集團』董事長高向文的掌上明珠,她的母親汪滌華在嫁入豪門前,還曾是中國小姐第三名呢!可想而知她有多麼美了,更別提她雄厚有力的家世背景。」

  陳理茂此時覺得全身輕飄飄的。要是他能見到這個高筱芙,不小心被她看上了,哇呼!那不就……飛上天當神龍了?

  「如果你覺得這兩個太美艷刺激,令你受不了,『Artemis』裡還有一個人見人憐的清純小花——杜雨夜,她既溫柔又純真,雖然常掛著一副大眼鏡令人倒退三步,但幾個曾經有幸目睹她拿下眼鏡的人都說她美得出污泥而不染,楚楚可憐的氣質,能激起所有男人的保護慾。」

  天啊!這『Artemis』簡直是男人的世間天堂了。「前輩,你確定你打聽的是獵人才公司?怎麼聽你形容起來……有點怪怪的?」

  「哎呀!你別打岔,最後還有一個,就是『Artemis』的首席助理——黎夏桐。此人能力一流,對『Artemis』的大小事務瞭若指掌。傳聞她有張古典美的臉孔,成熟優雅令人如沐春風的氣質,是許多科技新貴心目中的理想情人及妻子人選哩。這五個人就是『Artemis』核心人物,他們每個人都有各自擅長的產業及領域,不管目標有多難纏、多難溝通,只要他們出馬,獵物很少不手到擒來的。若這次『Artemis』真的能替我們挖到『擎天』的高階經理——羅青彥,那麼我今年的年終獎金絕對會很大包……哇呼呼~~」

  看著曾曉為兀自沉醉在自己的話裡,陳理茂突然心生疑問。

  「前輩,你怎麼瞭解得這麼清楚?到底是去哪兒查的啊?」

  「就『古狗』啊!比那個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的還厲害,連你的祖宗十八代都能查得出來咧!」

  「啊?」陳理茂又驚訝又納悶地看著曾曉為。「前輩,既然那隻什麼狗那麼厲害,你為何不自己上網去招獵人才,或者搜尋敵對公司專業人才的資料,幹麼還千里迢迢跑來這兒委託『Artemis』?」

  如夢初醒的曾曉為拉拉西裝、整整領帶,毫不客氣地往陳理茂的後腦勺巴下去。

  「唉喲喂呀!痛……」

  「你這死小子,說得好像動動手指頭那麼簡單,如果那麼容易的話,我早做了,還輪得到你來出主意嗎?」

  曾曉為一邊碎碎念、一邊往前走,不理還倒在地上裝死的陳理茂。

  「那些人才如果那麼好挖,『Artemis』就不會存在了。要知道那些個什麼專業人才、高階主管可是比黃金還珍貴的企業資產,若沒有兩把刷子,那些公司企業會捧著大把鈔票去挖角?相對地,如果那些難得的人才是見錢眼開容易動搖的傢夥,那些企業集團也不會為了留住人才、挖角大傷腦筋了。」

  聽著前輩分析,陳理茂不禁羨慕起那些被重金挖角的優秀菁英了。不知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他也能成為許多企業爭相挖角的優異人才?

  曾曉為一見到陳理茂彷彿抽筋的臉,就知道他在作什麼白日夢,伸手對準他的後腦勺又是一巴掌。

  「你啊!趕快走吧!老是作白日夢,小心美夢不成反而提早回家吃自己。快走啦!你害我要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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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7:19
第一章

  羅青彥緩緩放下手中的公文。這是RD部門昨晚連夜趕出的測試報告,他必須在中午前找出製程上的錯誤,好讓RD部門調整修正、然後再測試,直到他們成功研發公司最新的GPS手機為止。

  除了這份急需他處理決策的公文,在他左手邊還有一疊待他審閱並下達指令的文件。

  可是就在他忙得要死要活的時候,她又出現了。

  他緩緩吐出悶在胸中的火氣,冷冷地透過既薄又輕的金框眼鏡直視站在他辦公桌前的黎夏桐。

  她站得又直又挺、精神奕奕,彷彿無視他一夜未曾合眼的狼狽。羅青彥壓抑按揉太陽穴的衝動,那會洩漏他此刻的真實感覺,而在別人面前顯露自己一向是他避免甚至是不允許的,至少不可以是現在。

  他只好又嘆了口氣,來宣洩快壓不住的情緒。他第一百零一次懷疑自己今年是不是犯太歲,還是一向鐵齒的他惹怒神明,才會招來這個既難纏又難應付的黎夏桐。

  「又是妳。」他冷漠平板的聲線一向可以嚇死很多他想擺脫的人。

  但奇怪的是,無論他怎麼板起臉、拉平聲線,就是嚇不走也趕不掉黎夏桐。

  「沒錯,是我。你忘了今天是星期五,我固定來訪的日子。」夏桐揚起嘴角,看起來愉悅親切,但羅青彥卻覺得她的笑有些做作勉強。

  「我沒忘。我以為上禮拜已經『再次』、『嚴厲』地拒絕妳了。」

  夏桐並沒有因他扭曲的臉和明顯的不快而退縮,她笑著說:「我知道,但我也對你說我不會因此放棄,並告知你這週五我將會再度來訪。你忘了嗎?」

  「我不是忘了,而是極力希望妳回去後會改變主意,領悟妳的努力都是白費,然後聰明地放棄。」

  他暗指她不聰明,讓夏桐有一瞬間很想發飆。她垂下眼,兩秒後睜開,又控制住了自己。

  「我是不會放棄的。我以為這幾個月來的行動,已經讓你覺悟我的決心有多堅定。直到你點頭、答應為止,這週五的拜訪會一直持續下去。」

  「而我也會一直重複那一成不變的答覆——不、不要、不想、不願意。」

  夏桐不自覺地皺起眉來,舔了舔唇——那是她緊張或激動時的習慣。「羅先生,你為何要無情地拒絕我?難道我上周所提的條件、福利你不滿意?」

  「那張紙早在妳踏出我辦公室之後就被我扔到垃圾桶了。」

  羅青彥無情地說完後,空氣出現一陣沉默。他看著她不笑、不言的臉,心想這招一定夠狠,足以趕走她了。

  沒想到她竟然開口:「那太好了!」

  什麼?他有沒有聽錯,這女人竟然說太好了?!他驚訝地望著她。

  「你上上個禮拜是在我踏出辦公室前就扔掉的,更早之前是當我的面丟,而一開始,你連我列的表都不願意收。」她說。「看來我的來訪正漸入佳境呢!」

  「妳——」

  不等羅青彥開口,夏桐唰地一聲抽出早已準備好的紙張,端正地放在他面前。「這張表是我這周重新列的,針對你可能的要求和喜好,量身為你爭取的最優惠福利。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收,所以我貼心地放在你面前,你不用動手接,只要垂下眼看就好。」

  看他張口結舌的模樣,夏桐終於打從心裡露出開心的笑容。

  「那麼,謝謝你今天給的時間,我下個禮拜五再來。再見。」

  她有禮地微微鞠躬後就轉身走向門口。突然,她腳步一頓,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又轉過頭來,正好看見羅青彥抓起那張紙正要揉個稀巴爛。

  「對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夏桐像抓到他偷吃般露出促狹的微笑。羅青彥緊抿著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如果你缺memo紙,想把我的表單拿去用,或是怒氣無處可發想揉紙、撕紙發洩的話,我已經把內容mail給你了,請你過目嘍!下周見。」

  說完,她轉身消失在門後。

  羅青彥先是愣愣地瞪著已關上的門,然後瞥見還被抓在手中的紙,一陣尷尬衝上他的腦門,他要放下也不是、要繼續也不是,最後只好悻悻然地拉開抽屜將它丟進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他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在一夜未眠的一早,就得應付黎夏桐這比驢子還頑固的難纏人物,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他極度渴望能好好睡一覺,但睜開眼看了看還攤在桌上的文件,渴望的睡眠只能再等一等了。

  他起身到茶水間,想喝杯咖啡驅走疲憊。公司為了體恤員工,在Staff Room設了一台專業的Coffee Machine,只要輕輕一按就可立即享受新鮮香醇的Espresso。

  不一會兒,濃鬱的咖啡香瀰漫一室,羅青彥不禁深深呼吸,讓空氣中的咖啡因敲醒疲憊的腦袋。等機器停止流出液體,他端起杯子就啜了一口,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一般。

  稍稍清醒的腦袋想起才離去的黎夏桐,已不復之前那般令他頭疼了。

  自己到底是怎樣惹到這尊瘟神的?思前想後他才記起——根本不是他去招惹她,而是她自動找上門的。

  是三個月前嗎?不,沒那麼短。那是四個月?五個月?啊,是六個月前吧,他還記得那時剛過農曆年不久,他正要開始目前的新產品開發計劃,黎夏桐不知用什麼名義或方法,突破秘書的重圍,忽然出現在他面前,說想打擾他幾分鐘。沒想到,這幾分鐘竟換來日後的不得安寧。

  其實,從某個角度來看,黎夏桐的拜訪也不是什麼壞事。她既不是來推銷保險也不是來賣東西,更不是詐騙集團。事實上,黎夏桐的出現一開始還曾帶來驕傲感,滿足了他的虛榮心,肯定了他在事業上的努力。

  因為,她是代表別家公司來挖角他。

  一想到那個下午,羅青彥又啜了口咖啡。或許就是當時他曾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而且沒有在她表明來意後立刻請她走,所以才讓黎夏桐心生曙光,以為她有機可乘吧?之後,不論他如何嚴辭拒絕,都無法抹殺她的意志和決心。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在每週五的早晨固定來訪,不管他躲到哪兒,她都有辦法找到他。即使他故意安排和客戶碰面,她也能打聽到會面的地點,並微笑有禮地坐在他的視線範圍內,等著他結束會面後繼續說服他。

  一開始,羅青彥不以為意,相信只要拒絕的次數夠多,總有一天,黎夏桐就會摸摸鼻子自動消失。可是,半年過去了,她非但沒有放棄,認真的態度甚至從一而終。

  連董事長都已經知道黎夏桐這號人物,還三不五時拿來說笑。

  唉,黎夏桐的挖角根本是徒勞無功。他心想。雖然他不只一次對黎夏桐這樣警告,但那位驢子小姐根本聽不進去。

  之後,他試過很多方法,像是對她不理不睬、冷嘲熱諷、疾言厲色,但沒有一種可以喝止黎夏桐於下一個週五的早晨出現在他面前。

  當然他可以下令不准她進辦公室,可是那只是把她的騷擾延至下班時間而非永遠斷絕。

  於是,連續幾次休息時間被打斷後,羅青彥就不再拒絕她踏入他的辦公室了,甚至連他的秘書都懶得在她來訪時向他通報。

  有時他在心裡也暗暗佩服黎夏桐的勇氣與毅力,要是他的屬下有她一半的執行能力,他的開發案就可以超前完成了。

  現在不是佩服別人的時候。一想到堆積如山的工作,羅青彥吐出一口氣,想一口把咖啡喝完然後回去工作。但咖啡已經冷掉變得苦澀,他只好踱至水槽前將咖啡全部倒掉,重新泡一杯。

  至於黎夏桐的來訪所引起的小小不快,在他重返辦公室時已被拋在腦後。

  ※※※※

  被所有員工及客戶公認為「Artemis」的首席助理——黎夏桐,此時正踏入位在汐止的辦公大樓,鏗鏘有力的高跟鞋足音使她看起來氣勢十足,顧盼之間無意流露的自信風采,不自覺地吸引許多人的目光。

  沒有人知道外表冷靜自若的她,此刻正怒火沖天。她一踏入「Artemis」的辦公室,立即得到所有員工的注意,每個人都笑容滿面地向她打招呼。

  她也親切回應,得體地和每個人寒暄,絲毫沒有洩漏半分在胸腔裡翻湧的怒火。直到她踏入自己的辦公室,才用力地將手提包甩在座椅上,稍稍宣洩自己的情緒。

  「羅青彥這個大豬頭!」夏桐忿忿不平地詛咒著,但心裡的火氣仍未消減。她一把抓起桌上的飛鏢,轉身甩手,將所有的憤懣都朝門旁的鏢靶射出去。

  看著射出的飛鏢正中紅心下緣,讓夏桐心裡一陣舒暢。她揚手,又射出一支飛鏢,門突然在這時打開,還未踏進門的黎雪湖被飛過的黑影嚇了一跳。

  她定睛一看,才知那黑影是飛鏢。她杏眼圓睜地看看正中紅心的飛鏢,又看看射出飛鏢的人,柳眉倒豎地開口:「妳謀殺親姊啊!」

  夏桐扯了扯嘴角。「要是謀殺妳不用坐牢的話,我倒是很想這麼做。」

  黎雪湖揚了揚眉,側頭打量她的妹妹。和她相處二十二年了,對於她的情緒反應,黎雪湖雖不敢說百分百掌握,但通常能猜出妹妹當下的情緒。

  「妳吃了炸藥了?」

  「妳才吃了毒藥了!」夏桐瞪了她一眼,將手上剩餘的飛鏢放在桌上。

  「那是大姨媽來了?」

  夏桐沒好氣地看著姊姊。「為什麼女性反應稍稍激烈一點就是生理期來了?這種大男人主義的偏見,沒想到連妳也說得出口。」

  「哦!」她輕輕應了一聲。對於妹妹的頂撞,黎雪湖非但沒有不悅,反而像是得知什麼秘密似地露出微笑。

  「我忘了今天是星期五,不該在這時來找妳的。」黎雪湖下了結論。

  夏桐瞇了瞇眼。「什麼意思?為什麼星期五就不該來找我?」

  「因為妳的火山定期每星期五發作一次啊!我還知道這座活火山的名字叫做——『羅青彥』。」

  當黎雪湖輕輕吐出她最討厭的人名,夏桐險些控制不住自己,想撲上姊姊撕爛她的嘴巴。她盡力顯得漫不經心地坐入舒適的椅子,克制住那股衝動。

  「妳在說什麼?什麼活火山?太誇張了。」

  「哦?是嗎?妳今天去見過他了吧?」黎雪湖不等她回答,一逕往下說:「每次只要妳去見過他,脾氣就變得很糟糕,這已經成為一種固定模式了,比女人經期還准。」

  夏桐生氣地瞪著她。「是喔!也不想想是誰害我變成這樣的?」

  如果黎雪湖此時的腦袋清醒一點,就知道這是妹妹發作的警訊,她應該巧妙地避開。可是今天不知怎麼回事,或許是早上的咖啡太難喝造成的後遺症,黎雪湖就是不想住口,她漠視腦子裡響起的警鐘。

  「別老是把錯推到我身上,如果妳真的不想要、真的不情願,再大的壓力也無法動妳半分。」

  聽著姊姊這麼說,讓夏桐心中的那條線繃斷了。

  「妳竟敢那麼說?!要不是妳老是把工作丟給我,自己跑去快樂逍遙,我犯得著丟下學業跑來公司上班?」

  黎雪湖抬起下巴,挑釁道:「妳哪有丟下學業?要不是妳考上夜間部,我怎會叫妳白天來公司打工?別忘了,這份打工的薪水可是高過妳的同學許多。」

  「那也是上個月才調薪好不好?妳忘了我之前領的只是打工小妹的薪水,做的卻是正職員工的事,有時甚至還超過!和我同年紀的女孩每天都快樂地『混』日子,整天只要擔心穿什麼衣服、搽什麼口紅、跟男朋友交往,而我卻在這裡透過電話和客戶周旋、審視公司的總務預算有沒有超過、和那些跩得二五八萬的『菁英份子』鞠躬哈腰!」

  「妳在抱怨什麼?難道這份工作沒給妳帶來成就感?是,沒錯,當初是我因為公司剛成立,請不起行政人員才拖妳下水幫忙,但是妳自己野心勃勃地接下獵人才業務,也是妳自己緊抓著羅青彥不放。這件案子客戶也同意改請其他人,妳卻緊咬著羅青彥,我實在搞不懂妳在堅持什麼?」

  「妳說這一切都我自找的?」夏桐拉平的聲線,有種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大小姐,要不要我提醒妳,若不是妳之前迷上耍弄夜店牛郎這項娛樂,幾乎每天都在那兒流連忘返,忘了客戶的會面,我會硬著頭皮接替妳的任務,從此像走上不歸路那樣回不了頭?」

  聽到妹妹提起往事,讓黎雪湖美麗的容貌閃過一絲心虛。

  夏桐乘勝追擊。「要不是妳老是為了約會,把差事丟給我,我吃飽撐著去招惹羅青彥這號難纏人物?」

  呃……這倒是事實,當初「葛雷特」找上門時是她負責此案,但因為當時快來不及和新交的阿娜答約會,於是她匆匆把案子丟給夏桐。黎雪湖心虛加內疚地收斂起責備的神色。

  在這個小她四歲的妹妹面前,做姊姊的她很少能維持長姊的尊嚴。除了因為夏桐超齡成熟的外表,母親早逝也讓她的心智比一般同儕早熟許多。

  尤其媽媽過世後的那幾年,雪湖都在外地讀書,家裡只剩下夏桐和爸爸,因此她擔起打理所有家務的責任。當雪湖畢業後回到家,夏桐已不是她離家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了。

  她仍和從前一樣愛笑、有幽默感,但她同時也變得冷靜、內斂、實際且有責任感,才十八歲的她就將未來設想好。

  黎雪湖依然記得,那天是她返家的第二天,還未說出她將與好友開創公司的計劃,夏桐就一臉嚴肅地拿著志願表及大學簡介到她房間找她。

  但出乎雪湖意料的是,妹妹並不是來找她商量該上哪所大學,而是來「告知」的。夏桐一臉平靜,彷彿在談論別人的事般地說出她的決定。

  「我不上日間部大學。我選了幾所夜間部的大學,而且不會離家太遠,就能每天通勤。我已經找到一份工讀的工作,雖然可能不夠付學費,但可以應付日常生活開銷;至於學費,只好申請助學貸款了。我已經跟爸說過了,他沒有意見。」

  愣愣地望著妹妹,黎雪湖發現她變得好陌生。那一瞬間,她領悟到從前那個賴在她身上撒嬌、並用崇拜眼神望著她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

  之後,夏桐就如同她當初設定地考上大學夜間部,每天通勤上下課,家裡的家務仍由她一手包辦。沉浸在學術研究工作的父親放手把家裡所有事都交給夏桐打理,包括他的薪水、家裡的開銷支出,夏桐打理得比父親還好。

  不同的是,夏桐並沒有去做當初的工讀工作,而是被雪湖拉進剛創立的公司工作。初期,從未有過工作經驗的她,只是負責跑腿打雜。但漸漸地,認真負責的她除了一般的雜務外,也開始接下其他的行政工作,像是總務、採購、文件處理歸檔,後來忙於接案子的杜雨夜把會計工作也交給了她。

  雖然公司也委託會計事務所來理帳,但負責記錄、保管收據仍是個繁重瑣碎的工作,夏桐都一一接下,並且越做越順手。

  最後,偶爾大家都很忙的時候,她也幫忙接一些較小的案子。直到姊姊因為約會——美其名是為了讓她成長——把案子丟給她,她才有機會接觸到較大的任務。

  「可是,我後來也和『葛雷特』談過了,表明羅青彥拒絕所有優惠條件跳槽,我也提出另一個不錯的人選,人家『葛雷特』都接受了,妳為何還這麼執著?」

  夏桐聽得出姊姊的聲音已放軟,她也不再咄咄逼人。

  「我不甘心。羅青彥是我接的第一個重要的案子,我不能輕易放棄。再說,『葛雷特』也說過了,只要我能說動羅青彥,無論何時他們都敞開門歡迎。」夏桐一邊說著,一邊啟動待命中的筆記型電腦。她鍵入一串密碼,熟悉的幾米桌面跳入眼簾。

  「妳就這麼死心眼,才會搞得自己每週五都變成活火山一樣。妳知不知道小梅每到週五都不敢把重要的報表給妳看,就怕掃到颱風尾。」

  對於姊姊講的,夏桐也心知肚明,但她就是無法放棄羅青彥這個獵物。她雖不是事事苛求完美,但自從她接手獵人工作以來,只有羅青彥是她尚未擺平的獵物。

  看著沉默不語的妹妹,黎雪湖知道她已聽進她的話,也就不再囉嗦。她轉身走向門口。「我來是要告訴妳,我下午要到台中出差,週一才會回來。這兩天不在家,麻煩妳去洗衣店幫我拿衣服。」

  夏桐知道雪湖最近忙於一件棘手的任務,這次的獵物和羅青彥一樣難纏。雪湖好幾次去拜訪都撲空,所以這回打算趁休假時,直接殺到對方的家裡。

  她嘆了口氣。「知道了。祝妳順利。」

  收到夏桐近乎求和的語氣,雪湖露出開心的笑容。「謝啦!」

  看著姊姊美麗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夏桐開始檢視自己是否真如姊姊所說的太過執著?再這樣堅持下去是否有意義?

  雖然外界傳言沒有「Artemis」獵不到的人才,但身為其中一員的她非常清楚,那是個誇大的傳言。「Artemis」當然也有完結不了的案子,雖然不多,但並非完美無缺。只不過因為他們曾完成過幾件重大的人才仲介,才得來這樣的傳言。

  她調出羅青彥的檔案,瞪視著螢幕上的那張照片。照片中的男人一手拿著文件、一手則插在褲袋裡,顯得那樣自信從容,他並沒看著著手上的文件,反而是冷冷地瞪著鏡頭,像是在指責它不該對著他。

  夏桐明白他瞪的不是鏡頭而是她。這張照片是她在與他第十二次會面時拍的,當時他正全神貫注在文件上,根本沒留意她手上的相機,直到她出聲叫他,他才抬頭。

  當他發現她拍照時,還發了一頓脾氣,要不是夏桐手腳俐落趕緊溜開,這張照片早被他刪掉了。

  「豬頭!」她彈了一下螢幕,突然靈光一閃,按下列印鍵,將羅青彥的照片印出來。

  然後,她將那張照片稍做修剪,在背面塗上膠水,貼在門旁的鏢靶上。她踱回辦公桌前拿起飛鏢,嘴角露出淘氣的笑容,甩手就往羅青彥的照片射出一鏢。

  YA!正中眉心!她激動地握拳大叫一聲,感覺那股緊繃的壓力和怒氣正逐漸消減中。

  她執起另一支飛鏢。這次她瞄準的是他的心臟,同時嘴裡喃喃念著:「乖乖受死吧!羅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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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7:46
第二章

  夏桐不敢相信地瞪著眼前一臉無助的女子。

  她們此時正在臺北東區巷弄間的一家茶餐廳裡。雖然餐廳地處僻靜,但供應的飲料、餐點都挺有新意且美味,所以吸引不少客人。

  但夏桐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並不是為了來喝茶或吃飯,而是被她的大學同學安以欣一通莫名其妙又緊急的電話約出來的。

  可是,當她一到現場,等著她的不只安以欣一人,還有一個滿臉不安彷徨的陌生女子。夏桐聽完安以欣約略說明約她出來的用意,先是扯扯嘴角,然後拉著同學的領子,湊近咬著牙低聲問:「安以欣小姐,不好意思,可能是外面太陽太大,曬得我有點頭暈,聽不懂妳在說什麼。可以請妳解釋一下,妳為什麼帶著一個陌生人赴約?」

  「她不是陌生人,她是我們系上的研究生,算起來是我們的學姊耶!」

  夏桐瞪她一眼。「我管她是誰。原來妳在電話裡說得要死要活、超級緊急的『重大事情』,竟然是找我來當張老師?」

  「哎呀,什麼張老師,只是徵詢一下妳的意見嘛!更何況這次絕對不是我主動插手管的,是學姊拜託我找妳的。」安以欣嘟著嘴、搖著頭,耳朵垂著一大串花俏的亮片和金屬,晃得夏桐一陣頭暈。

  像這樣的麻煩,夏桐已不知遇過多少次了。每次都是安以欣替她惹出來的。

  「我不是說我不想再接到這種麻煩了嗎?妳怎麼又——」

  就在夏桐要對安以欣發飆時,坐在一旁的學姊開口了。「不好意思,其實是我一直拜託以欣的,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向誰求助了。」

  一面對楚楚可憐的學姊,夏桐不自覺心軟了。「可是,學姊,我是妳學妹,妳不覺得向年紀小的我請教這類男女感情的事,有點問錯人了嗎?」

  「男女之間的感情和年齡無關,靠的是經驗吧!」本來懦弱的學姊突然變得自信,斬釘截鐵地說。

  夏桐苦笑。「我就很有經驗嗎?」

  事實上,她根本毫無經驗。但不論她怎麼辯駁,就是沒有人相信,最大的原因是——

  「妳看起來很成熟,而且對於那些追求妳或調戲妳的男生,妳都應付自如。妳一定比我更瞭解男生,也更清楚如何應付他們。」

  長相成熟難道其他方面就一定跟著成熟嗎?夏桐在心裡齜牙咧嘴地咒罵。她已經受夠了別人老是對她成熟的外貌產生誤解,甚至引發許多匪夷所思的傳言。

  從高中時期,她就因為早熟的外貌和身材引來其他同學的側目,很多男同學甚至對她開些淫褻的玩笑,明目張膽地問她是不是有很多性經驗。

  什麼叫她很瞭解男生?很清楚如何應付他們?她只是在一次次的嘲諷中找出應對那群白癡男生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加理睬,還有冷漠以待。這兩樣武器對付那些想尋她開心的臭男生綽綽有餘。

  可是,對於男女間的情慾關係,她是一點經驗也沒有。只不過在雪湖身邊待久了,常聽她提起她和男友之間的情事,再加上雪湖直言敢說,所以,她瞭解許多常人不曉得的事。但那也僅只於理論,實際的經驗值其實是零。

  但她知道不管她說得再多,學姊也不會相信。

  看著沉默不語的夏桐,學姊又舉了一個例證。「而且妳上個禮拜不也提供意見給國貿系的學妹?現在她已經拋棄那個花心男友,最近在聯誼中又認識了新男友。為什麼就不可以給我一點建議?」

  呼……夏桐無力地閉了閉眼睛。這下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好、好,我說不過妳。到底什麼問題?妳先說來聽聽,不過我不保證能提供完美答案哦!」夏桐無奈地投降了。

  「嗯!謝謝。」學姊終於露出微笑。不過,要談論到自己的私密,還是讓她小小地猶豫一下。在喝了八口玫瑰花茶,揉爛了五張面紙後,學姊終於囁嚅地和盤托出她的男友對她提出的終極要求——肛交。

  「什麼?!」安以欣一聽到學姊說出那兩個字,像被電到一樣跳起來大叫。

  夏桐趕緊把她壓回座位。雖然她也受驚嚇,一陣暈眩,但她性格中最討厭的一面在危急中跳出來主宰一切。

  她鎮靜自若地要安以欣閉嘴,因為學姊已因困窘而臉紅不已。儘管此時她外表平靜無波,實際上心裡卻暗潮洶湧,她感覺腦袋一片空白,可是愛逞強的她卻怎麼也不肯洩漏半分慌張。

  這就是夏桐最討厭自己的個性之一——愛逞強。天知道就是因為逞強,才害得她莫名其妙變成同學、學姊的咨詢對象;就是因為愛逞強,才害得她接下一件又一件工作,終至不得翻身。

  原本窘迫難堪的學姊看見夏桐鎮定的模樣,不覺地鬆了口氣。

  「我知道這一定讓妳覺得很變態,可是阿雄一直要求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只好向妳求助。妳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口是心非的夏桐一臉無所謂地搖頭。「不會啊!再說提出肛交的人又不是妳,妳實在不需感到羞恥。」

  「對啊!無恥的是那個臭男生才對!」安以欣忿忿不平地罵著。

  夏桐不耐地制止她。她看得出學姊雖然惱恨男友提出的要求,但聽到安以欣痛罵自己男友還是不好受。

  被阻止繼續開罵的安以欣也發現學姊面露難色,於是只好閉嘴。

  「學姊,其實性這回事就和教小孩一樣,沒有絕對的對或錯,就看適不適合而已。」夏桐在嗡嗡作響的腦袋裡試圖搜尋相關經驗,和雪湖曾提過的一些觀感。

  對於姊姊的高談闊論,夏桐一向表現得漫不經心,但不知道是和黎雪湖生活在同一屋簷下耳濡目染,或是因為常和姊姊共飲共食吃太多她的口水,黎雪湖對男女情慾和感情論調,夏桐不知不覺中都記住了。

  「我問妳,妳是真心喜歡妳男友的嗎?」

  「那當然,不然我也不會這麼煩惱,跑來找妳了。」

  「那就好。現在有兩條路走:一是妳去嘗試看看,另一條路就是斷然拒絕,請他另求新歡。」夏桐快刀斬亂麻地說。

  「什麼?叫我眼睜睜看著阿雄去愛別人?我做不到。我們交往五年了,我真的很愛他。而且阿雄除了這項癖好讓我無法忍受外,其餘都很好,我實在……」

  學姊說著說著,眼眶又泛紅了。

  「那就只好去試試看嘍!」

  「可是……那很痛耶,而且……很不衛生。」學姊說出心底的顧忌。

  「就是啊,從沒想過有人竟然會對大便的地方有『性』趣,怎麼可能做得下去?我實在無法想像。」

  看著安以欣和學姊一臉不可置信,夏桐想起了姊姊曾說過關於同性間相愛就是用到她們覺得匪夷所思的部分。

  「事實上,是可行的。不然妳想男同志怎麼做愛?再說肛交也不是現在才流行,古時候早有人這麼做了。很多有錢人玩女人玩膩了,就養了些童男來玩。很多夫妻到最後沒把戲了,就玩起了『後庭花』。」

  「天啊!好變態!」安以欣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同時,夏桐好像聽到一聲嗤笑。她轉頭看看四周,根本沒有人注意她們。她甩甩頭,擺脫那種怪異的感覺。

  「不能這麼說。只能說每個人的癖好不同,有些人就是需要不一樣的刺激才能得到高潮。不過,在同意妳男友嘗試之前,妳可以提出一項要求。」夏桐對學姊說。

  「什麼要求?」

  「要他自己先試試看被捅的滋味。」

  「什麼?!」安以欣和學姊不約而同地大叫。除了兩人的驚叫,夏桐隱約還聽到一個怪聲。

  又來了!她又看了看左右,有一、兩個女生好像是因為安以欣和學姊的激烈反應而注意她們,可是那怪聲應該不是女孩子的聲音吧?雖然懷疑,但實在找不到可疑人物,於是她也不放在心上。

  「噓!」夏桐連忙示意兩人小聲點。兩人像做了虧心事般隨即彎腰低頭,想躲開別人的注意。

  「妳是說……要我……」學姊臉紅地說不出口。

  「對。既然他那麼想試,當然要他自己先嘗試看看啊!讓他知道那有多痛、多難受,如果到時候他真的辦得到,再來答應他的要求。」夏桐實事求是地說。

  「哇~~這招好,這招夠狠。對啊,那些男人老是要求女人做些不可能的變態事,應該讓他們自己也嘗嘗那滋味。」安以欣對夏桐的建議大為贊同。

  「可是……如果他不願意呢?」學姊問。

  「那妳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拒絕他啦!」安以欣代替夏桐回答。

  「那如果他真的照做了咧?」

  安以欣不知所措地望向夏桐。夏桐輕啜了一口冰桔茶,說:「那我建議妳和男友去找書或DVD來研究細節。畢竟肛門又不是性器官,不是說做就能做的。如果到最後,妳還是無法接受,就跟他坦白。若他能體諒,代表他愛妳勝過自己的性癖;如果他不能體諒還一再要求,像這種自私的男人,學姊妳也別留戀了,不值得的。」

  這一番話讓兩人深表同意。兩人不約而同地用崇拜的眼神望著夏桐,她心底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果然,來找妳商量是對的。謝謝妳。」

  天啊!她剛剛做了什麼?夏桐突然醒過來一般,驚覺自己方才竟自掘墳墓地提供意見,還說得頭頭是道,這下她再也擺脫不掉別人的誤解和包袱了。

  這時,門口響起一陣刺耳的鈴鐺聲,顯示有人猛力地推開門。幾乎所有店裡的客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

  一個英俊得有些流氣的男子怒氣沖沖地推門而入。他怒目掃視店內的客人,像在搜尋特定目標。

  忽然,他的目光掃向夏桐她們,直直地朝她們大步走來。

  「妳就是黎夏桐?」男子在她們面前站定,不懷好意地衝著安以欣問。

  安以欣被對方嚇傻了,一句話都擠不出來,只能像博浪鼓般地搖頭。

  夏桐皺眉望著眼前的男子,想不出自己認識他。看他一進門就衝著安以欣而來,她猜想他一定見過安以欣,而且把安以欣誤認成她了。

  「我是黎夏桐。」她沉著地抬頭望著盛怒中的男子。男子發現自己認錯人,隨即糾正發火的對象。

  「你是哪位?我認識你嗎?」

  「哼!妳不認識我,可是我被妳害慘了!」男子對著她大聲咆哮。

  但夏桐彷彿充耳不聞,近乎冷漠地望著氣呼呼的男子。

  「我既然不認識你,又怎麼把你害慘了?你說的話太過矛盾了吧?」

  「妳別想推卸責任!妳敢說妳沒有慫恿小蝶離開我,並且串連我其他的女友到我的班上羞辱我?」

  小蝶?夏桐好一會兒才想起,這男子口中的小蝶就是上回來找她咨商的國貿系學妹。眼前這怒焰沖天的男子,應該就是那位腳劈數船的花花公子。

  「我從不推卸責任。不過我並沒有『慫恿』任何人離開你,我只是分析情況、提供意見,至於你的女朋友選擇怎麼做,那是她的決定。從你這沒風度的舉動看來,她的離開是正確選擇。至於她給你的小小教訓,並不在我的意見之內。不過,我覺得你還沒學到教訓。」

  「妳這賤人!」男子發狂地抓起夏桐,將她拉離座位,奮力往後推。

  男子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夏桐措手不及,感覺自己被當成娃娃般摔出去,她反射性地伸手保護自己,頓時臀側和手臂傳來一陣刺痛,而後是她的頭,尖銳的痛楚令她頭昏眼花。

  四周響起尖叫聲和桌椅翻倒的聲音,夏桐感覺男子的怒氣未消,但她還來不及爬起來,只能全身緊繃地等待另一波攻擊。

  但她什麼也沒等到。隱約中,她感覺有人越過她,替她阻擋了男子的攻擊行動。

  事實上,那人不但阻止男子瘋狂的攻擊,還反手回擊,拳頭打在臉骨上的聲音清晰可聞。夏桐抬起頭,想看清眼前發生的一切,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她之前,正抓起那個施暴者如法泡製地將他摔出去。

  男子全身疼痛難當地躺在地上呻吟,摀著臉驚恐地直嚷著他的鼻子斷了。看到手上的鼻血讓他更加歇斯底里。

  夏桐無暇理會那混蛋的哀號,她努力想爬起來,一直趴在地上讓她覺得既屈辱又難堪。

  突然,一隻男人的手掌出現在她眼前。

  夏桐沿著手臂往上看,儘管額頭的劇痛讓她暈頭轉向,她仍試著看清解救她的恩人長相。

  「謝謝你。」

  對方不答,伸出的手依然在她面前沒有移動半分。夏桐忍著痛,伸手握住那隻看來乾淨、有力的大手。

  即使夏桐極力避免造成對方太大的負擔,但虛軟的雙腿讓她無可避免地依賴他有力的支持,甚至當她終於站直身體時,發現她幾乎是靠在這解救她的男人身上,而他保護性地圈著她的手臂,使她看起來就像被抱在他懷裡似的。

  不曾和男人靠得那麼近,讓夏桐心慌意亂,她伸手推開他,不料一失去他的支撐,暈眩的她立即不穩地往後倒。幸好他沒有完全放手,一發現她軟倒,馬上又抱住她。

  「妳還真不是普通的頑固耶,驢小姐。」

  似曾相識的嗓音讓夏桐身子僵凍。她抬頭一看,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羅青彥?」

  羅青彥皺起眉頭。他不喜歡黎夏桐叫他名字的聲調,好像他不該在這裡,不該出聲嚇她。

  還躺在地上打滾的花花公子的哀號在寂靜的茶店顯得刺耳。羅青彥環視週遭,幾乎每個人都被定在原處,默不作聲地望著他們。

  「夠了吧!」他瞪著那男子,不悅道:「既然有膽劈腿就要有種承擔被識破的後果,像這樣找弱女子出氣,實在太丟臉了。」

  明明不喜歡羅青彥說她是「弱女子」,此時此刻的她卻無法反駁。夏桐瞪著羅青彥,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他怎會突然出現。難道他剛剛一直在店裡?她居然粗心大意地毫無所覺?

  此時像是店長的婦人跑來關心情況,並且嚴厲地請他們都出去。安以欣和學姊憤憤不平地表示躺在地上的男人才是鬧事者,她們是無辜受到牽連。但婦人似乎不想聽她們解釋,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花花公子狼狽地站起,狠狠瞪了夏桐一眼,臨去前撂下狠話:「像妳這樣到處破壞別人,小心總有一天被潑硫酸!」

  夏桐默默地迎視對方的怒目相向,毫不示弱地昂著下巴,彷彿在說:有種來啊!

  他們看著男子踉蹌地離開茶店。瞬間,店裡的其他目光全都集中在夏桐和羅青彥身上,但羅青彥彷彿絲毫不察地低頭看她。雖然她已離開他的扶持,但兩人還是靠得太近。

  「妳還好吧?」

  「啊?」尚未自驚駭中恢復,再加上在不該見到他的場合見到他,讓夏桐變得後知後覺。

  羅青彥皺著眉以目光搜尋她是否哪裡受傷,嚴重懷疑她方才可能撞到頭,所以才反應遲鈍。

  婦人再度不悅地出現,冷冷地下著逐客令。安以欣原本還想再抗議,但被夏桐阻止,她轉身詢問茶資準備掏錢付帳,沒想到雙手抖得太厲害,怎樣也撈不到錢包。

  還好她是背著安以欣和學姊,才不被她們察覺她的窘態,但這一幕全都落入羅青彥的眼中。

  他擰眉,迅速地抽出千元大鈔,替她付了帳。待夏桐發覺想要抗議,羅青彥若無其事地表示先離開此地,其餘等一下再說。

  出了店門,安以欣低聲告訴她,那男子是因為到宿舍找她,室友以為是她的朋友,把她們約在茶店的事告訴他。後來又覺得奇怪,剛剛才打電話通知安以欣,可是已來不及了。

  夏桐平靜地聽著,沒再說什麼。安以欣和學姊本想送她回家,但夏桐一直堅稱自己沒事,也不需要去醫院。拜她平日訓練出來的鎮定所賜,她們果真相信她所說的並笑著離去。

  其實夏桐餘悸猶存,她的胃還在痙攣,手肘和臀部傳來陣陣疼痛。唉,一定都瘀青了。她心想。

  可是她不想讓她們陪,只希望一個人盡快回家好平復方才所受的驚嚇。她一直覺得扮演別人的心理醫生、提供意見是不好的,只是她從沒想到事情會「不好」到這種地步。

  就在她想走出巷子去攔計程車時,羅青彥叫住她。

  看著高瘦的他穿著靛藍色polo衫、米色長褲,輕鬆地跑向她,讓夏桐有種陌生的感覺。

  她一向都習慣他穿得西裝革履,沉著穩重地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裡,突然看到他以另一個姿態出現,令夏桐有種偷窺感。

  她不安地舔舔唇。不知道他又有何指教?她這才想起她忘了給他茶資,不過她想要從包包裡掏錢時,他已經在她面前站定。

  「呃……你還沒走?」問完,夏桐隨即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廢話!她都還沒給錢他當然不會走。天啊!不過小小跌了一跤,就把她的腦袋摔傻了。

  羅青彥不答,逕自拉起她的右手,整隻前臂的內側包括手肘已泛起恐怖的異色,因為他的牽動,抽扯出一串痛楚,令夏桐縮了一下。

  「妳得去一趟醫院。」他不是建議也不是詢問,而是傲慢地說出結論。

  夏桐蹙眉搖頭。「不用了。」她清清喉嚨。「這點小傷不用去醫院,我回家塗塗藥膏就好了。」

  「可是——」

  「真的不用了。不過一點小傷,去醫院還得花一筆掛號費,只是塗塗碘酒什麼的,實在不划算。」

  原來計較半天,是心疼醫藥費。羅青彥揚起一道眉,好笑地看著她說起醫藥費時臉上的表情。

  「幹麼?」他笑得好詭異,好像……她臉上沾了泥巴那樣惹他發笑。她不自覺地摸了摸臉。

  「沒什麼。大概猜到妳會這麼說,所以我向茶店要了這個。」他舉起手,手上拿著一包用透明塑膠袋裝著的冰塊。「來吧!」他拉著她走到人行道旁的花圃坐下。

  看著他抽出手帕將冰塊包好,輕輕地按壓在她的手臂上,瞬間冰涼的觸感讓夏桐抽了口氣。

  羅青彥輕笑一聲。「不過是一點小傷?」

  聽得出他口氣裡的揶揄,夏桐撇撇嘴,懶得跟他爭辯。

  他也不再進逼,小心地移動冰塊,確定冰敷了所有傷處。不好意思再麻煩他,夏桐接過冰塊自己來。

  「回家後要多冰敷,可以有效地止痛並防止腫脹。」他叮嚀道。「還有妳的臀部,如果還一直痛下去,最好去看醫生,搞不好骨盆移位了,會影響將來生育。」

  聽到她最難纏的獵物竟然若無其事地談論她的屁股,夏桐覺得既難堪又怪異。不知如何反應的她,只能怒眼瞪他。

  「還真是多謝你的關心哦!」

  不明白她為何生氣,羅青彥又皺起眉。「我是說真的,不是開玩笑,妳剛剛那一摔很重,對臀部——」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討論我的屁股?」不想再聽他說她的隱私部位,夏桐只好大吼截斷他的話。

  羅青彥挑起一道眉,快快地開口:「不討論妳的屁股,那麼來談談妳剛才愚不可及的行為吧!」

  愚不可及?他在說什麼?夏桐瞇眼瞪他,不相信他竟然敢開口說她愚不可及。抿著嘴不發一詞,她倒要聽聽看他狗嘴裡會吐出什麼象牙來。

  「妳是不是有毛病啊?一般人遇上那種瘋子,都會心生警覺、放軟姿態好逃過一劫吧?哪有人像妳這樣還故意刺激犯人的?」許是因為她方才的激烈反應刺激了他的記憶,羅青彥一想起先前在茶店裡的衝突場面,就不由得生起氣來。

  「什麼?我?故意刺激犯人?」他還真敢說,她何時刺激犯人了?她怎麼不知道?

  「沒錯!」羅青彥犯顏直諫道。「人家都一臉煞氣地跑來尋仇了,妳竟然還火上添油地教訓他,簡直是自尋死路。」

  聽聽看這是什麼話?受害人明明是她,他卻反過來責怪她?這是什麼道理?

  「難不成你覺得我剛剛哪一句說得不對了?錯的人是他不是我,難道我還得低聲下氣跟他賠不是?」

  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腎上腺素分泌過多,夏桐的脾氣也上來了。她雙手環胸,杏眼圓睜地與羅青彥四眼相對。

  「匹夫之勇!」羅青彥哼道。「今天還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才沒能繼續更嚴重地傷害妳,萬一他趁妳落單時下手,後果可就不堪設想。妳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以卵擊石的下場吧?」

  聽到他再次暗示她笨,讓她火氣更旺。明知道他所言甚是、句句屬實,但理智卻無法讓她冷靜下來。

  「你——你這頭豬!」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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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8:16
第三章

  氣急敗壞的她,已顧不了理性的哀號,口不擇言地罵出長期以來壓在心裡的穢語。

  羅青彥挑了挑眉。相識的六個月來,夏桐從不間斷登門造訪,雖然她總是笑臉迎人,但他直覺那是她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如今被逼得詞窮,終於露出馬腳,原來驢子小姐除了固執之外,脾氣還挺大的。

  惡言一出,夏桐隨即意識到不妙。她咬著下唇,想著自己怎會理智盡失地率爾而對?

  「豬?原來我在妳心裡是一頭豬啊?」他平靜的模樣反而讓夏桐感到一股顫慄。

  人家不是說「會叫的狗不會咬人」?相反地,要更加留心的是那種「不會叫」的狗,因為它往往會出其不意地一口咬住你,攻其不備的殺傷力是最強的。夏桐不安地揣測,羅青彥似乎就是這種「不會叫的狗」。

  思及此,夏桐忍不住嚥了嚥口水,開始後悔自己怎麼會如此衝動?

  突然,她像想起什麼似地猛然抬起頭。「誰教你……你剛剛不也叫我『驢小姐』?」

  他忽然笑開來。「妳有聽進去啊?妳剛剛一臉癡呆的樣子,我以為妳沒聽到。」

  「羅青彥!」她咆哮。「你這是第N次罵我笨了,別欺人太甚了你!」

  「有嗎?」他歪著頭,露出不解的表情。「我何時罵妳笨?我怎麼不知道?」

  「少裝傻了。」她咬著牙說。「你明說暗諷,不曉得罵過幾回了。我一再容忍,你當我好欺負啊?」

  「妳?好欺負?我可不敢那麼說。懂得教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人,我不認為是好欺負的。」

  夏桐不明白地看著他。羅青彥看她側著頭的模樣,有一瞬間他覺得她純真無邪得好可愛,一點也不像她成熟的外表那樣世故。

  「妳都這樣指點別人應付男友的『要求』嗎?難怪妳會惹來麻煩。」

  忽然明白他話中之意的夏桐睜大眼睛。「你……你偷聽我們談話?」

  「什麼偷聽,是被逼聽到的好不好?」羅青彥說。「妳們說得那麼大聲,我不想聽到也難。」

  夏桐才不管他是不是被逼的,也不理他是有心還是無意的,她只在乎他聽到多少。

  「你全都聽到了?」

  他挑了挑眉。「妳指的是什麼?是妳勸妳學姊試著接受男友『肛交』的求歡?還是那個叫她男友先『自捅』一番的提議?」

  「啊!」夏桐孩子氣地大叫,老羞成怒地指著他咆哮:「你怎麼可以偷聽!你什麼時候進來坐在我們隔壁的?我怎麼可能沒看到?」

  「小姐,我一開始就坐在那兒了,好嗎?妳沒看到又不是我的錯。再說,我壓根兒也不想聽到妳們姊妹淘聊的『隱私』。聽到妳竟然建議捅男人的屁股,讓我想笑又不能笑,差點內傷。」說著說著,他又笑出聲來。

  「原來,我聽到的怪聲音是你發出來的。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她愀然作色地又說:「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該就那樣默不作聲地聽到最後啊!那樣一點也……也不紳士。」

  羅青彥聽到她的批評,反而露出更大的笑容。「紳士?小姐,難道妳希望我當時站起來『紳士』地請妳們不要再討論嗎?還是『紳士』地提供其他意見?如果我那時真的站起來,不把妳們嚇死才怪。」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夏桐無從反駁。她氣呼呼嘟著嘴,恨透了這種無話可說的窘境。

  感覺融化的冰濡濕了手帕,在手臂上留下水漬,夏桐咬著唇,突然拉開包包搜索起來。

  不懂她突來的舉動,羅青彥問:「妳在幹麼?」

  「找錢包。」她悶著聲說。

  「找錢包做什麼?」

  「還你錢啊!」

  像是極力不想和他說話,她的回答都簡短扼要且沒頭沒尾。羅青彥嘆氣,知道若想搞懂她的想法,就只好繼續發問。

  「幹麼還我錢?」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剛剛的茶資啊!我不喜歡莫名其妙欠人家人情。」

  羅青彥總算搞懂她在想什麼。

  「哦!」他點頭。「怎麼會突然想還錢?」

  「因為我不想再待在你身邊,那會讓我克制不住我的衝動。」她整個頭幾乎都埋進包包裡了,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

  「什麼衝動?」

  她抬起頭。「想殺你的衝動。」

  他爆出一串大笑。相識那麼久,羅青彥第一次發現眼前這女人好有趣。他知道她其實很聰明,雖然他常有意無意暗示她笨;他也知道她那溫柔可親的模樣是表象,其實骨子裡既火爆又叛逆。但他沒料到她竟然可以這麼幽默有趣。

  夏桐瞇著眼看著他大笑的模樣,那股想掐死他的衝動更加強烈了。除此之外,聽著他爽朗的笑聲,讓她的胃又開始痙攣了。

  可惡!他到底有什麼毛病?幹麼一直笑個不停?認識他這麼久,今天頭一遭看到他笑已經夠教人驚訝的了。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嚴肅得不得了的他,笑起來感覺年輕許多,像小孩子一樣。

  還有,她發現他笑起來的時候眼底泛著溫暖的目光,教她無法移開視線,像歌迷見到偶像般只能目瞪口呆地流口水。

  她甩甩頭,搞不懂自己是怎麼回事,竟被他的笑容迷呆了。他是羅青彥、羅青彥耶!她唯一會盯著他的臉看,應該只有把他釘在靶上瞄準的時候吧?

  「笑?哼!小心蚊子跑進嘴裡,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她一邊埋頭找錢包,一邊喃喃詛咒。

  「我聽到嘍!謝謝妳的關心,蚊子看到妳的臭臉會自動退避三舍不敢靠近的。」

  夏桐用力地「看」著他,臉頰的肌肉隱隱抽搐。她哼了一聲,不甩他的挑釁,更賣力地翻找著包包。

  可惡!在這種生死關頭,她的錢包到底死哪兒去了?要是被她找到她一定——

  她猛然住手,全身僵硬。

  察覺到不對的羅青彥看著她。「怎麼了?」

  只見夏桐一臉心虛地扯扯嘴角,很小聲、很小聲地說:「我……好像忘了帶錢包了。」

  羅青彥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又捧腹大笑。天啊,看來一向嚴謹、世故又堅毅的驢小姐,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迷糊蛋。連續的大笑已讓他的腹部隱隱泛疼了。

  一陣氣餒讓夏桐覺得窩囊極了,什麼時候不犯糊塗,居然在羅青彥面前連連凸槌。此刻,她好想挖個洞把他踢下去埋起來,來個殺人滅口,免得自己的糗事洩漏出去。

  她認真地考慮著,也揣想其他各種辦法,但沒有一種看起來是可行的。

  他終於止住笑。「算了,妳也不用還了。看在妳今天提供這麼多『娛樂』,讓我開懷大笑的分上,就當我請妳的吧。」

  「不用,謝謝你的好意。」她板著臉拒絕。「錢我改天還給你。我說過我不喜歡——」

  「我知道,不喜歡欠我人情嘛!」他學她也截斷她的話。「隨妳便。」他看了看手錶,站起來。「我要回去了。雖然這樣講很奇怪,但我必須承認和妳說話很有趣,這是自從妳莫名其妙出現後,我第一次覺得和妳見面很愉快。」

  他要回去了?夏桐慌忙地也站起來,融化成水的「冰袋」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她連忙蹲下去撿起來。

  「可是——」意識到自己居然想開口留他的夏桐突然住嘴。

  她是怎麼回事,剛剛不是才巴不得離他遠遠的,才努力想找錢還他嗎?怎麼現在聽到他要走了,居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咬著唇,吞下喉嚨的硬塊,死板地說:「謝謝你。我一定會把錢還你的。」

  他擺擺手表示不在意,隨即轉身。「再見嘍!妳自己小心啊!」

  看著他的背影,複雜的情緒在胃裡糾結。她逼自己抽回視線,轉身離開,可是直到他消失在巷口的轉角,她仍在原地凝望著夏日午後的臺北街景。

  越是努力想釐清思緒,她的腦袋越是亂成一團。

  ※※※※

  第二十六次來到「擎天」位於忠孝東路的總部,夏桐卻是第一次感到躊躇。就算是第一次登門拜訪時也沒讓她那麼緊張過。

  等一下見到他要說什麼?自那天後,她每每回想當天的情形,就感到丟臉。尤其她竟然罵他是豬,這點她光是想起就不知該如何再度面對他。

  可是她不能再拖下去。就算不為了公事,她也該把錢和手帕還他。

  「如果我把錢還了就走,應該不用幾分鐘時間。反正也挖不動他,又何必浪費時間?」她對自己說,又將可能面對的情況沙盤推演了一逼,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正要跨出第一步時,她的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

  「啊——」

  一隻大掌隨即摀住她的嘴。抬頭一看,羅青彥嚇一跳的表情映入眼簾。她拉下他的手。

  「是你?」

  「不然還有誰?」

  「你幹麼在人家背後嚇我?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

  「我?嚇妳?我才被妳嚇一跳好不好!」羅青彥嗤地一笑。「我大老遠就看妳在我公司門口徘徊,想上前打聲招呼。誰知道妳竟然驚聲尖叫,活像見到怪物一般。」

  被羅青彥這麼一說,夏桐閉口無言。

  「妳是怎麼了?人都來到門口了,怎麼不進去呢?」

  「啊?我……我剛剛才到,只是想先整理一下儀容……」

  羅青彥挑眉打量她。「是嗎?整理個儀容需要花五分鐘那麼久?」

  她抬頭,目瞪口呆地看他。「你怎麼知道我站在這裡五分鐘了?」

  他輕聲笑笑,舉起手指向馬路另一邊的便利商店。「我剛在裡面買早餐就看到妳了,妳苦惱地又是跺腳又是踱步,怎麼了?難道妳每次來找我都得磨這麼久才進得了我們公司大門?」

  「才沒有,我只有今天——」意識到自己將承認什麼,害她話說一半又吞回去。

  「只有今天才這麼緊張?怎麼?突然良心發現啦?」羅青彥看她一臉羞赧的模樣,怎會猜不到她的心思。「看來我被罵那聲『豬』是值得的,能讓驢小姐良心發現、感到抱歉,算是沒被白罵了。」

  她憤憤不平地眄睨著他。「你再叫一句驢小姐,別怪我不客氣哦!」

  對於她的威脅他只感到有趣,看她生氣的模樣,讓羅青彥升起一股作弄她的衝動。他雙手交抱橫於胸前,莞爾回視。

  「妳剛剛還一副侷促不安的模樣,轉眼就變得盛氣凌人,簡直可與四川變臉的功夫比美了。」

  「羅青彥!」她低吼,眼見就要衝過去給他一腳了,他忽然笑開。

  「好了,跟妳鬧著玩的,走吧!」

  被他瞬間轉變的態度給弄糊塗的夏桐,瞠目結舌地跟著他走。

  「走?走去哪兒?」

  「我的辦公室啊!妳不是來找我的嗎?正好我有事也想找妳。」不等她回應,他領著她踏入熟悉的辦公大樓。

  呃……現在是演哪一齣啊?她怎麼一頭霧水?他找她是為了什麼事?還有,他們的關係何時進展神速,變成可以互相「鬧著玩」?她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默然不語地隨他走進他的辦公室,坐在熟悉的沙發上,夏桐覺得有點不真實。上個禮拜踏入這裡,她還是不受歡迎的人物,今天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她不但被辦公室的主人親自邀請入內,還有接待人員奉上香濃的咖啡。

  不好的預感,讓夏桐選擇沉默以對。終於,一處理完秘書剛轉接給他的電話,羅青彥隨即過來坐入她左側的單人沙發椅。

  不等他開口,她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信封袋和手帕放到他面前。

  「這是上次的茶資,還有你借給我用來包冰袋的手帕,我洗乾淨了。謝謝你。」

  「呵!妳就這麼怕欠人情啊?」他調侃道。

  「當然,本來就該還你的,更別說你今天還有『事』找我,拿人手短,萬一你要我配合什麼『不合理』的事情,我怕做不到,所以還是先預防一下比較好。」

  對於她的謹慎,羅青彥非但不生氣,反而感到欣賞。

  「妳放心,我找妳絕不是什麼不合理的事,更不會用幾百元和一條手帕來向妳討人情。」他笑道。「我只是想借重妳的專業,幫我找幾個人。」

  「找人?」

  「嗯。也可以說是想委託你們公司替我們公司徵募幾位專業人才。」

  啊?她有沒有聽錯?「你要委託『Artemis』替你挖角?」

  「沒錯。」他說。「妳的毅力和執著我非常欣賞,我想委託貴公司替我們徵求人才,一定能成功。」

  成功?哼!原本應該是她挖角的對象,卻搖身一變成為委託人,這算是哪門子成功?還是說她雖然「獵人」失敗,卻成功地「宣傳」了公司的業務能力?

  ※※※※

  看著羅青彥穿著一身藏青色西服,風度翩翩地坐在自家公司的會議室裡,讓夏桐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作夢也想不到他會出現在「Artemis」。

  聽著他沉著悅耳的嗓音有條不紊地列出人才條件,及「擎天」所能提出的優惠條件,夏桐不禁迷失在他渾厚的聲音裡,那聲線的起伏、低沉的音色都像無形的手般輕拂過她的心。

  她完全沒留心他們交談的內容,只專心辨認他的聲音對她造成的影響。從沒有人像他這樣,讓她為男人的聲音著迷。

  「……那就這麼決定了。」黎雪湖細嫩的聲音含著得意,她轉身交代方才為會議記錄的助理小梅,關於合約的內容和細項。

  隱約察覺會議即將結束的夏桐,暗暗收回心神。雖然不解自己剛才為何會恍神,但那都不重要了。

  從今以後,她終於不必再和難纏的羅青彥周旋,不論他是不是公司的委託人,那都和她無關了。至於他引起的那些陌生又奇怪的感覺,都將歸於平靜。夏桐暗地吁了口氣。

  把「獵物」轉成「委託人」,這樣的結局也不算失敗吧!如此一來,她的紀錄仍然完美無缺。

  沉浸在自己思緒的夏桐,突然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抬頭環視會議室裡的每個人。

  「怎麼了?」她呆呆地問。

  「我們剛剛討論到與『擎天』的接待窗口,將由妳出任啦!」小梅低聲提醒她。

  「什麼?!」夏桐驚叫。「可是,這不是妳的案子嗎?」她對著姊姊大吼。

  雪湖慢條斯理地瞅著她。「一開始也許是,但如今不是啦!」

  意思是黎雪湖精明地劃清界線,雖然開頭是「葛雷特」委託她網羅羅青彥,但現在羅青彥成了委託人,就不能算是她的案子了。

  「人是妳帶回來的,當然由妳負責嘍!」雪湖挑明瞭說。

  「可……可是,妳剛剛為何堅持要主持委託商討會議?」

  雪湖輕睞妹妹一眼,嘴角含笑,傾身附耳低語:「因為我想看妳口中的『凶神惡煞』是什麼樣的人物,竟然能讓妳『執著迷戀』、『鍥而不捨』地糾纏人家半年之久。」

  「我沒有——」發現自己正在大吼的夏桐,立刻壓低聲音。「『執著迷戀』地糾纏他,那是公事。」

  「哦?」雪湖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也沒關係,總之,這是妳第一次拉到的委託人,我不敢居功。」

  「妳——」她死命瞪著姊姊,心知肚明雪湖才不是因為什麼不敢居功的爛理由,才把這攤推到她頭上。

  她絕對是故意想看自己妹妹的好戲,而她眼裡那無可救藥的浪漫光采,讓夏桐頭痛不已。

  在一旁默默觀察良久的羅青彥,覺得有趣極了。看來這個「糾纏」他半年的驢小姐似乎極不情願再和他打交道,而另外那位黎小姐——應該是她的姊妹吧——則帶著一絲幸災樂禍地把他這差事推給她。

  他哂然而笑,興起作弄之心。「今後就麻煩妳嘍!」他有禮地對著夏桐說。

  「啊……好。」上一秒還在和姊姊爭執,下一秒就對上羅青彥笑意盈盈的雙眸,教她出於反射動作地回應對方的善意。

  糟糕!一不小心就回答了……這下要推也推不掉了。

  聽見姊姊和小梅的輕笑聲,她狠狠地瞪她們一眼。

  哪有這種姊姊?把自己妹妹推入火坑就這麼開心嗎?唉~~明明不想再和他扯上關係的,沒想到卻演變到這種地步。

  看來她想擺脫羅青彥這號麻煩人物,還有得拚了。

  ※※※※

  結束了冗長的產品會議,對於新開發的商品能通過測試,確認可以上市,令董事長很滿意,還特別嘉獎了幾句。

  負責研發的工程師們都露出開心的笑容,在羅青彥公佈新產品的上市日期後,接下來的宣傳及產品上架的相關事務就是總經理的工作了。

  董事長黃瑞谷在會後拉著他聊兩句,除了肯定他的工作能力之外,再度提起了他最不想聽到的麻煩事——相親。

  他翻了翻白眼。「董事長,你饒了我吧!」

  黃瑞谷看了看左右,確定沒什麼閒雜人等,才放心說:「現在我以乾爹的身份跟你說話,你就答應一次會怎樣?又不是拖你上斷頭台。」

  「和相親比起來,斷頭台還好得多。」他喃喃自語。

  黃瑞谷一字不漏地聽到了,「啐!這死小子。」他往羅青彥的腦袋拍去。

  不過兩人身高差了一截,黃瑞谷只構得到他的後腦勺。羅青彥伸手抓了抓後腦,扶正眼鏡露出苦笑。

  自從他十歲那年家逢變故之後,黃瑞谷成了他的養父,照顧他、栽培他,視他如親生子女,不過這層關係很少人知道。尤其在公司裡,知道的人不超過五個,因為羅青彥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是因為董事長的庇蔭才有今天的成就。

  甚至上了大學後,他選擇住宿校舍,畢業後在外賃居獨住,就是不想再麻煩黃瑞谷,成為養父的負擔。畢竟黃瑞谷已為他付出太多,特別是在他父親犯下那樣的錯誤之後,黃瑞谷其實大可不必理會他的。

  「其實你若不肯相親,還有另一個選擇。」黃瑞谷遲疑地說著。「你也知道浿羽馬上就要從英國畢業回來了——」

  「不,老爹你別再說了。」他一臉驚恐地制止黃瑞谷再說下去。「小浿要是知道你亂點鴛鴦譜,不把你捶死才怪。」

  「才沒有,我跟她提過這事,她也很贊成啊!」

  羅青彥不敢相信地瞪著他,懷疑養父在欺騙他。

  「是真的,下個禮拜她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可以自己問她。」

  羅青彥點頭。他絕對會問清楚。他和黃浿羽從小一起長大,兩人就像兄妹,他很清楚以黃浿羽獨立又強悍的個性,是絕不可能被老爹牽著鼻子走的。這其中一定有蹊蹺。

  「老實說,我也不一定要你和浿羽在一起,只要你肯跨出過去,再和女人交往,別老是抱著過去不放。看到你年紀輕輕就過得像入定老僧一樣,要是你老爸知道了,在九泉之下一定會罵我的。」

  「不,他不會。他也沒那資格。」

  「青彥,都過那麼久了,你還沒釋懷?其實你爸他很愛你,所以才會——」

  「對,他很愛我,可惜太懦弱了。」他撇過頭去。那是個暗示,代表他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了。

  黃瑞谷嘆氣,心裡知道有一天他也當了父親,就會明白他父親當年的掙扎與苦心。

  「好吧!總之下禮拜回來吃飯,你阿姨很想你。」

  「嗯。」羅青彥答應,看著黃瑞谷緩步走向電梯,煩躁的情緒在心裡糾結。

  他的秘書從背後叫他,他轉身,看著秘書辛棣捧著一疊資料向他走來。他深呼吸,把個人情緒推到一邊,準備專心投入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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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8:47
第四章

  「這是你要的報告書,還有工廠已經回覆了你的查詢,我把詳細內容轉到你的信箱了。」辛棣有條有理地報告工作進度,並提醒他其他正在進行的開發案及商品的國外測試系統報告。

  羅青彥專注地聆聽並不時提出應注意事項、交辦之後該處理的工作。當辛棣一一記下後,他預備回辦公室,至於辛棣,則得參加公司管理部召開有關內部服務的會議,直到下午才會回來,在那之前,他得自己接聽電話及傳真。

  「對了。」辛棣想起一件事,叫住他。「『Artemis』的黎小姐在你辦公室等你。」

  「哦!」他漫不經心地回應。

  但他的秘書卻用奇怪的目光看他,又說:「人家可是來了好一會兒了哦!」

  一對上辛棣幽曖的眼光,他的背像被螞蟻嚙啃般傳來細細的刺痛。

  「為什麼妳……用那種曖昧的眼神看我?」

  「其實,你就老實跟董事長說你有女朋友,就不用被老董一直念啦!」

  原來剛剛和黃瑞谷的談話被她聽到了,可是她在說啥?為何他有聽沒有懂?

  「女朋友?我哪來的女朋友?」

  辛棣不悅地撇撇嘴。「還裝傻,就『Artemis』的黎小姐啊!」

  「啊?她不是我的女朋友!」羅青彥又驚又急地反駁。

  「咦?還在搞曖昧啊?唉~~你們都認識那麼久了,人家黎小姐不嫌你沒情調,總是主動來找你,你實在不該拒人於千里之外。」

  難道這半年來,他的秘書一直以為兩人在交往嗎?難怪夏桐每次來訪,辛棣都不會特別阻攔。

  他皺著眉又問:「妳怎麼會以為……我們在交往?是她告訴妳的嗎?」

  秘書笑得一臉神秘又不屑。「這種事哪還用說!她頭兩次來找你之後,你臉上不時露出喜悅的表情,心情變得很好;再加上之後她每週五都固定來訪,就足以說明一切啦!女人對戀愛的直覺是很敏感的。」

  知道秘書的誤會並不是夏桐刻意釋放的假訊息,令羅青彥鬆了口氣。要是她真的背著他在外面亂傳的話,他一定無法原諒。

  「可是……妳不覺得我們倆不可能嗎?」他突然發現不知該如何表達。「我是說她……不是我那一型的!」

  秘書蹙眉望著他,好像他剛長出兩隻椅角那般奇怪。「你才錯得離譜。真正的戀愛才不管她是不是你那一型,一旦愛上了,是沒有道理可循的。」

  羅青彥眉毛挑得老高,沒想到他的秘書會有如此浪漫的想法。

  「黎小姐成熟又有自信,穩重又親和有禮,和你的氣質不謀而合,但有時露出純真淘氣的笑容和幽默,正是你所缺乏的。更別說她那猶如西方古典美人的臉蛋和姣好的身材,簡直是男人的夢中情人。」辛棣一一分析,說得頭頭是道。

  姣好的身材?美麗的臉蛋?她在說的是他認識的那個黎夏桐?

  「喂,妳說得太誇張了吧?」

  「別說你沒注意到。」

  他當然沒注意過。她是黎夏桐耶!那個像驢一樣固執、像蜜蜂一樣煩人的黎夏桐耶!直到上個禮拜前,他對她都沒啥好印象,遑論注意她長什麼樣子。他知道她是不醜,但沒有美到那種地步吧?

  「瞧妳說得天花亂墜,妳是女人耶,口氣卻十足地像個色老頭。」

  秘書嗤之以鼻。「女人就不能欣賞美好的事物嗎?就因為我也是女人,所以眼光比男人還准。黎夏桐絕對是個好女人。」

  「啐!要不是知道妳結婚了,還有兩個小孩,我會以為妳是同性戀。」

  「有時我也這麼懷疑。」

  羅青彥垂下臉看著他的秘書,她揚起頑皮的笑容。「你真的相信啊!哈哈~~你驚訝的表情真是經典,我真該拍下來的,一定能為我的部落格增光不少。」

  看著秘書掛著特大號的笑容消失在走廊盡頭,羅青彥仍不敢相信他的秘書竟然開他玩笑。辛棣為他工作三年了,可他第一次發現她有絕佳的幽默感及惡作劇的細胞。

  怎麼回事?上周之前,他還生活在沈悶、嚴肅、一成不變的日子裡,一瞬間,像被人打開了開關,他的世界到處充滿幽默。

  他皺著眉回想,一切似乎是由黎夏桐開始的。聽到她在朋友面前大放厥詞,討論該如何整治怪異性癖的男友,就像在他體內埋下一顆「笑彈」。

  直到現在,每每想起,都讓他忍不住笑出來。

  他笑著搖頭,跨步進入他的辦公室,一眼就看見在他辦公桌下那渾圓性感的臀部,和修長光滑的雙腿。

  從她的背影和剛剛秘書告知的,羅青彥直覺那個趴在地上的女人應該就是黎夏桐。他不知她在做什麼,很可能是在撿什麼東西,可是,此時此刻他無法探究原因,因為他完全被眼前這幕活色生香的景象震懾住了。

  他瞇著眼,細細品味她渾圓姣好的曲線,優美纖細的腰肢,和因為趴在地上使黑色短裙向上縮而露出更多的長腿。

  一團火熱迅速襲向胯間。羅青彥驚訝地發現,他竟然在瞬間就對黎夏桐產生反應。自從高中初解人事以後,他雖非箇中高手,但也逐漸能控制自己的反應,像今天這樣,只看見女人的臀部和長腿就有反應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他感覺熟悉的熱流在下體和腰間奔竄,理智告訴他這種情況太荒誕,但他的身體卻不這麼認為。

  難道是因為他太久沒和女人親近的關係?他皺眉研究起自己。自從一年前女友離開他後,他的確沒有再交女朋友,有的只是幾段露水姻緣,但後來又覺得麻煩而作罷。他不喜歡和沒有感情的女人發生關係,那種純粹只有性慾的關係,常讓他在一夜之後感到空虛。

  任憑大腦解釋自己可能衝動的原因,卻無法平息胯間高漲的證據。他懊惱地瞪著她誘人的臀部。

  都怪她沒事擺那麼誘人的姿勢,害他心猿意馬。他心浮氣躁地用力咳了一聲。

  夏桐嚇一跳,一頭撞上桌子。

  「哎唷!」

  她捧著頭慢慢往後退。羅青彥站在她面前,雙手插在口袋裡握成拳。他皺著眉,居高臨下望著她,表情嚴厲,瞳眸冷酷。

  剛剛看見她撞到時,他差點衝上前去扶她,幸好他及時恢復理智,才沒做出奇怪的事。只是,現在俯視她坐在地上,裙子又向上挪動幾分,羅青彥的眉擰得更緊。

  「妳沒事吧?」他的聲音冷硬得幾乎像是從嘴縫裡迸出來的。

  「嗯……」夏桐只是揉著痛處,不怎麼認真地應著。

  「妳都幾歲了?怎麼還那麼不小心?」

  她終於抬頭,哀怨地睞他一眼。「還真謝謝你的『關心』!」

  羅青彥聽得出她話中的嘲諷,又蹙起眉頭。「妳還要賴在地上多久?」

  夏桐雙瞳噴火。她從沒見過如此沒有同情心的人,而且還一點紳士風度也沒有。一般人見到女生撞到了,通常會跑來關心兩句、扶她站起來吧?

  但他竟然就這樣直挺挺地站在她眼前,連手也不伸。和上回比起來,他今天的表現實在太奇怪了,難道這人如此「公私分明」,因為現在是上班時間,所以就不能對她伸出援手?

  羅青彥也覺得自己很奇怪。幹麼變得這麼生疏?還表現得那麼糟糕,她一定很氣,也很奇怪他的反應。

  都怪辛棣!還有老爹!要不是他們莫名其妙的一番話,也不會讓他突然對黎夏桐另眼相看。

  他悶聲不響地坐入沙發。夏桐狐疑地盯著他,緩緩坐在另一張沙發上。

  他到底在發什麼火啊?明明是他出聲害她撞到頭,痛得差點飆淚;明明是他莫名其妙地罵她不小心,也不肯伸手扶她,還指責她賴在地上不起來,她都沒生氣了,他倒是先發起脾氣來了。

  算了、算了,和這種人計較,簡直浪費力氣。夏桐自我安慰地想。還是先把正事辦完,趕快回去,免得他的陰陽怪氣影響到她。

  夏桐彎腰傾身想抽出茶几上的文件,不料,羅青彥卻狠狠地抽了一口氣。她不解地抬起頭來,正好看見他一臉驚恐、瞪大雙眼地直盯著她。

  他又怎麼了?看他的模樣好像心臟病發。夏桐皺起眉毛。不會吧?他這麼年輕就有心臟病?

  「妳、妳為什麼不扣扣子?」

  他說話的口氣好像她不只沒扣扣子,還全身光溜溜地在外面亂逛似的。

  儘管不懂他的反應為何那麼誇張,但他盯著她胸部的熱烈目光,讓她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

  她趕緊抓攏襯衫前襟。「我的扣子掉了,剛剛就是在找扣子,才會被你嚇到。」

  羅青彥聽完她的解釋,非但沒有消除臉上的緊張,反而讓他的想像力迅速地飛馳。他雙眼迸射出灼熱的渴望,似乎想穿透她的手、她的襯衫,盡覽她胸前的風光。

  雖然不懂他眼神中的濃灼代表什麼,但夏桐隱約知道那絕不是此時此刻該有的情緒。

  她不安地舔舔唇,想開口問他為何盯著她瞧,但羅青彥突然呻吟一聲。夏桐被他嚇到了,她跳起來走到他身邊,關切地搜尋造成他不適的原因。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幽雅的女性香味隨著她的靠近向他襲來,更加撩撥他已然高漲的情慾。他咬緊牙關,暗暗又呻吟了一聲。

  天啊!上帝在跟他開玩笑嗎?他覺得自己從前彷彿戴著眼罩生活,如今眼罩已被剝除,讓他真實清楚地看清週遭的一切,尤其是他一直以為毫無魅力的黎夏桐。

  他抬頭瞪她,卻無意間跌入她不小心敞開的領口。他屏氣凝神地貪看她胸前柔美的景色,跨間腫脹的慾望開始泛起疼痛。

  他伸手抓住她想碰觸他的手,將她推回原位,竭盡所能地擠出聲音。

  「我沒事,只是胃疼。妳坐著,我去拿藥。」

  夏桐狐疑地看著他動作僵硬地走到辦公桌後坐下,拉出抽屜,取出一個白色藥瓶。他倒出兩顆藥丸放入口中,伸手端起杯子,一等他吞下藥丸後,便坐在原處,似乎沒有想回到沙發上的意思。

  「有什麼事嗎?」他的口氣稱不上和善,夏桐猜測那是因為他身體不適的關係。

  經他問起,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她拿起文件,起身走到他的桌前,將文件放在他面前。

  「這是我們針對你提出的人才條件,初步挑選的幾位專業人員。我個人認為其中有兩位很符合你的要求,我已經在上面做註記了。你先看看,確定想面試的人選再通知我,我會盡快安排。」

  夏桐盡責地解說,但久久沒有得到羅青彥的回應。他直愣愣地看著她,但眼光卻沒有和她的視線對上。

  「羅經理?羅經理?你有在聽嗎?」

  「呃……」他像是回過神來,點點頭。

  「你的胃是不是還在痛?」夏桐皺眉問。

  「嗯,我知道了。妳先回去吧!我確定後會再通知妳的。」

  夏桐同情地望他一眼。身體不適已經夠受的了,還得強忍著工作,難怪他剛剛一進來就擺臭臉給她看,她還責怪他不夠紳士?夏桐為自己誤會他而感到不好意思。

  她柔順地點點頭,轉身拿起包包走向門口。「那麼,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拜拜。」

  羅青彥胡亂地擺擺手算是道別。一等她踏出門口,他才呼出一直憋在胸口的氣。

  天啊……她要是再待在他身邊超過三十秒,他就克制不住撲上去的衝動了。他覺得自己在剎那間變成無恥沒品的色老頭。

  要是她知道他根本不是胃痛——疼痛的部位還要更下面一點,而且和任何疾病無關——還有,剛剛他吞下的不是什麼藥丸,而是維他命的話,一定會氣得揍他一頓。

  但是這實在不能怪他,看著她曼妙身軀在他面前移動,簡直在考驗他的意志力。他閉起眼,輕易地就能在黑暗中描繪出她的曲線。

  「34C、24、35。」他低語。

  男人的直覺讓他一眼即知她的三圍尺寸。這種逕行猜測女人身材的可笑遊戲,是高中時期男同學間最愛玩且洋洋得意的把戲。

  羅青彥已經很久不幹這種蠢事了,但今天他卻輕易地在腦中猜起黎夏桐的三圍。

  他該不會是真的病了吧?

  「對了!」門突然被打開,去而復返的夏桐探身進來。「如果真的生病的話,千萬不要忍耐,最好去看醫生。胃痛有時是疾病的警訊。」

  夏桐的關心像是一巴掌打在他臉上那般難堪。他勾起苦笑,點頭不答,愧疚同時在心底升起。

  來人啊,殺了他吧!他竟然對聖女夏桐產生淫褻的思想,他真該被人吊起來好好打一頓才能彌補罪過。

  ※※※※

  一個禮拜幾乎快過去了,可是羅青彥依然沒有給她電話。

  夏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踱步。她剛結束一通電話,但並不是她一直期待的。雖然手邊仍有其他案子同時進行,而且上個月開始實行的新派遣計劃增加了她的工作份量,但每次一審查到羅青彥的案子,她就不得不停下來想他為何還未回覆電話?

  選個人來面試那麼難嗎?她嘆息。這當中她不是沒有試過去找他,但他不是不在,就是剛好在忙。

  想到兩天前,她進入他辦公室時,他連正眼都沒看她一眼,隨即就被他三言兩語給打發出來了,夏桐就忍不住生氣。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雖然知道他一直以來並不喜歡她,甚至可以說不樂於見到她,但他怎麼可以那樣冷血無情地待她?特別是在她以為兩人的關係稍有改善之時。

  畢竟,是他主動找她幫忙的,是他自願延續兩人的關係,如果他不想再見到她,當初雪湖把案子推給她時,他就該出聲抗議,改由別人接手啊!

  想來想去想破頭,就是想不出所以然來。

  「妳在想什麼?」

  柔嫩的嗓音擊中沉思的夏桐,她低叫一聲,迅速轉向聲音來源。

  戴著大眼鏡的杜雨夜正離開門口,朝她走來。

  「雨夜姊,妳差點沒把我嚇得心臟病發。」

  雨夜柔和地笑了笑。「黎夏桐,妳剛剛叫我什麼?」

  她的聲音雖然輕柔,但夏桐明顯接收到口氣裡的危險與威脅。她苦笑一聲,隨即認錯。「對不起,『雨夜』。」她立刻更正稱呼。「我剛被妳嚇一跳,所以才語無倫次。」

  雨夜的表情又恢復平和。「算妳反應快。不過我很確定妳沒有心臟病,所以絕不會心臟病發。」

  夏桐暗地鬆了口氣。她險些忘記規矩。當初被雪湖拉入公司,所有成員都熱烈歡迎她,但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不准夏桐叫她們「姊姊」。

  理由是,被長相成熟的夏桐叫姊姊,感覺自己瞬間老了十歲,自動列入超熟女行列,這對每個女人來說都是無法饒恕、無法接受的事實。更何況,她們根本沒那麼老,自然不願意被夏桐叫老了。

  這個規矩也適用於後來進入公司的其他職員,不論職員年紀是否真比夏桐大,沒有一個人願意接受夏桐的「尊稱」。

  於是,公司內便形成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的夏桐,可以不論輩分、歲數,直呼所有人的名字。

  久而久之,就連公司的委託人、獵物及上門應徵派遣工作的人,都習慣夏桐以強勢甚至是命令的口氣說話了。

  「呵呵~~」夏桐傻笑帶過。「妳來找我什麼事?」

  「沒有啊,最近看妳那麼忙,過來關心妳一下。」雨夜聳肩道。「聽說妳替公司接到一宗委託案啊?對象還是妳之前最討厭的獵物?是不是那個羅青彥?」

  夏桐翻了翻白眼。「妳別裝了,說吧,我姊又在你們面前亂嚼什麼舌根了?」

  雨夜笑了笑。「沒有啊,只是說妳春天到了而已。妳也知道,最近公司裡因為筱芙談戀愛,搞得辦公室裡『春意盎然』,每個人一聽到任何浪漫的可能,都會敏感地探詢啊!」

  「呵呵~~那大家可能要失望了。」夏桐皮笑肉不笑地拾起桌上的飛鏢。「我和羅青彥別說在一起,就連一點浪漫的細胞都沒有。我們兩個超不對盤的。」

  「哦?是嗎?」雨夜的口氣聽起來似乎不大相信。

  夏桐撇撇嘴。「我跟他純粹是公務上的來往,絕不可能涉及私人感情。」

  儘管夏桐說得信誓旦旦,可是雨夜仍然笑得一臉曖昧。

  「妳不信?吶,妳看。」她指向掛在門邊的鏢靶,上頭還黏著羅青彥的大頭照。「我討厭他到把他當鏢靶射,而他對我也一樣,上次還把我嚇倒在地,卻連關心都沒有,一看到我就露出厭惡的神色,活像看到蟑螂一般,恨不得離得遠遠的。妳說,我跟他怎麼可能?」

  雨夜雖然還有一絲存疑,但也找不出證據反駁她的話。

  「更何況,這死小子已經一個禮拜沒聯絡了,不管我挑選的人他看不看得上,至少禮貌上該給通電話吧?可是什麼都沒有。我前兩天去找他,還被他趕出來。可惡!要不是他是公司的委託人,我早把他踢到外太空去了。」

  夏桐沒有發現,她的抱怨已經顯得歇斯底里,雨夜則不發一語地看著她,眼中露出有趣的探測目光。

  就在此時,電話鈴聲響起。

  「喂?」夏桐雙眼忽然亮了起來。「羅青彥?」她立刻蹙攏眉毛。「你終於回電啦!我——什麼?要我立刻過去?為什麼?喂?」

  她瞪著電話,不敢相信羅青彥竟然掛她電話。

  「這死小子!他以為他是誰?叫我過去就過去?當在叫雞啊?」她摔下話筒,隨即拿出粉盒檢視儀容,迅速地補好口紅,拉起包包就往門口衝,連自己忘了和雨夜打招呼都沒發現。

  雨夜望著關上的門,露出一抹促狹的微笑,眼中閃著淘氣。

  「拜拜!」她舉起手朝空氣揮了揮。「這兩個人還真不對盤啊!」

  ※※※※

  「什麼?!你,你、你剛剛說什麼?」

  實在不是夏桐突然患了口吃的毛病,而是羅青彥剛剛開口對她說的話,使得她從正常人變得癡呆,腦袋在瞬間被打成漿糊,濃稠得轉不過來。

  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好笑,可是她一點也笑不出來。她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嘴角扯成不合理的角度,而造成她的臉嚴重變型的主因,此時就端坐在偌大的辦公桌後,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羅青彥挑眉看她,身體往後靠,嘴唇怡然揚起,似乎很高興看到她震驚的模樣。

  老實說,當初一想到這件事時,他也被自己嚇了好大一跳,過了幾天才稍稍平復。可是,一旦恢復過來,他不但不再被這個念頭嚇到,反而越想越覺得和她交往是個好主意。更別說他在見了黃浿羽之後,和夏桐交往的念頭更加吸引他。

  那小妮子,才去英國兩年就精得像狐狸一樣。她果真如黃瑞谷所言,是自願想和他被送作堆,但理由令人絕倒,不是什麼浪漫的愛啊情的,而是現實的考量下所做的決定。

  迷上水晶瓷器藝術的她決定結束英國的學業後,繼續到法國鑽研精緻優雅的水晶及瓷器藝術世界,至此家人才發現,原來她在英國並非主修黃瑞谷期望的商業科目,而是藝術監賞與創作。

  為了能夠專心到法國巴卡拉學水晶監賞,並一窺其製作的奧秘,她需要強而有力的財力做後盾。但身為黃瑞谷的獨生女,她必須挑起繼承家業的重任,否則就只好看著父親的心血拱手讓人。於是,她挑了個最好的折衷方式:嫁給他,由他代替她接掌龐大的家業。

  所有人都贊成這個方式,除了羅青彥。他不想接受黃浿羽的「求婚」,不單單是因為他不想被人這樣利用,也因為他內心的覺醒。

  此時望著夏桐,他更加確定他的提議是個好主意。

  但夏桐一點也不這麼覺得。她的心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飆,冷汗涔涔地順著背脊滑下。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冷靜沉著不易驚慌的人,直到遇見羅青彥,她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驚慌失措還不足以形容她現下的情緒。

  「我說……」羅青彥清清喉嚨,提醒自己別忘了微笑。「我們交往吧!」

  夏桐的下巴掉了下來。

  她果然沒有聽錯,沒有耳鳴也沒有幻聽,他真的說了那句話。

  「可、可、可是,我、我、我們……」

  「冷、冷、冷靜。」羅青彥有趣地學著她說話。「妳要不要先坐下來再說?」

  「哦……好。」她聽從地往後退,腳跟一碰到沙發,膝蓋即刻虛軟。「謝謝。」

  對於她的有禮,羅青彥感到有趣極了。原來她被嚇到就會變得有禮貌,應該是因為被嚇傻了,所以反射性地回應吧。由此可見她的教養很好。他想。

  他起身到休息室替兩人倒了咖啡進來。「吶,喝吧!」

  「嗯。謝謝。」夏桐接過杯子輕啜了一口,燙熱的咖啡香味霎時充滿鼻尖,鼓舞她的精神。

  現在,她終於不再感到頭暈腦脹,也稍稍能夠思考,儘管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但已不再嚇得她花容失色了。

  她抬頭看著坐在不遠處的他,也正低頭品嚐咖啡。仔細端詳他堅毅的下巴、飽滿的額頭、挺直的鼻子,夏桐不得不承認他其實長得很好看。他的眼是目前最流行的單眼皮,狹長犀利,眼尾還微微勾起,配戴著金屬框的眼鏡稍稍消去了那尖銳感,反而讓他看來穩重斯文、風度翩翩。

  他有股超然的冷漠感,這六個月來,夏桐比任何人更清楚他那張臉可以冷血無情到什麼地步,還有他板起臉來足以嚇退外星人,嘴裡吐出的利言可以殺人於無形。

  此時此刻,他的臉雖然仍維持一貫的平靜無波,但熟悉他臉部表情的夏桐發現,他的眼底閃現一抹微微的溫柔笑意,他的嘴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他的臉部線條不再剛硬如鐵。

  她微瞇起眼,對他目前的表情有種熟悉感——對了!就是兩人初次見面時,他得知她的來意後,不小心露出的春風得意。也就是那個表情,讓她執迷不悟了六個多月,讓兩人的「孽緣」跌跌撞撞持續至今,現在又因為他發神經的一句話,將邁向茫茫不可知的未來。

  「呃……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夏桐試圖婉轉地發問。

  「啊?」

  「還是,你最近撞到頭了?」

  羅青彥挑眉,放下咖啡杯。「沒有啊。怎麼了?」

  她擰起眉,嘟囔著:「那怎會無緣無故冒出這麼一句玩笑話來?」

  終於瞭解她在說什麼的羅青彥笑了開來。「那不是玩笑話。」

  「啊?」

  「我是認真的。」

  她又目瞪口呆了。

  「我想跟妳交往。」他再次重申,臉上的表情凝重地好像宣佈他殺了個人。

  或許他若真的說他殺人了,她還比較相信。夏桐心想。

  「可是……我以為……我們兩個不對盤。」她舔舔唇。「我以為你很討厭我,如果不是因為有公事,你巴不得我離你離得遠遠的。」

  羅青彥望著她,神色充滿玩味。他沒有反駁她的話。「我只能說感情是很奇妙的東西。相信我,我一個禮拜前也不敢相信,可是,這一個禮拜來,我想起妳的次數超乎尋常,妳出現在每個角落,甚至連夢中都不放過我,我不得不採取行動來解決這個問題。」

  夏桐可說是開了眼界。她第一次見到有人談感情談得如此理智冷靜,彷彿在分析經濟局勢般條理分明。更令她驚訝的是他的最後一句話。他把她當成了公司危機在處理嗎?

  「你……在跟我告白嗎?」老實說,他說她出現在他夢裡的那句話,讓她怦然心動。不曾有男人那麼直接地表達對她的愛慕之意,羅青彥的坦率直接意外地直擊她的心。

  他不發一語地打量她幾秒。「算是吧。」

  「你說的交往指的是……我當你的女朋友,你當我男朋友……那種意思嗎?」她仔細確認。

  儘管這問話顯得奇怪,也一點都不浪漫,但要她開口說出男朋友、女朋友的時候,還是稍稍地感到臉紅。

  「沒錯。」他露出開心的笑容,覺得她終於抓到重點了。

  空氣凝結了兩分鐘,夏桐除了抿嘴,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她受不了了。

  「你都這麼突然地提出交往的要求嗎?還是說,這是你追求女孩子的招數?」

  「我不追求,那太麻煩了。」

  夏桐愀然作色,怪異地看著他。「那你這算什麼?」

  「我說過了。我在解決問題。」

  「你的還是我的?」

  「什麼?」

  「是你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

  夏桐下巴往上抬,犀利的眼神和眸中閃現的聰慧,讓她古典絕美的臉蛋看來更艷麗逼人。

  羅青彥屏氣凝神地望著她出神,察覺她輕易地挑動他所有的感官。

  這實在不是好現象,他最好盡快解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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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9:11
第五章

  他瞇起眼,緩緩露出笑容,彷彿在說:「不錯,妳不笨嘛!」

  夏桐就知道這一定是個試探、一個陷阱,她絕不會輕易上當。

  「羅經理,我不知道敞公司是哪點不符合你的要求,所以才讓你……呃,提出這樣的試驗,你大可直說讓我們改進。」她決定直截了當把話說開,這樣怪異的對話和曖味的內容,已經搞得她有點神經兮兮了。

  「青彥。」他說。

  「什麼?」

  「叫我青彥就行了。」

  夏桐咬著唇壓下差點到嘴邊的稱呼。他不過一句話,就險些害她出糗。打從認識以來,她和他見面、來他公司,她一律喊他羅經理;在公司和別人提及他,則是連名帶姓地叫;在私下,她都叫他羅豬頭。

  她從來沒有這樣只喊他名宇的,那樣顯得……太過親密。

  看著她咬唇一臉掙扎的模樣,讓羅青彥覺得好笑。他知道要她一下子接受是不可能的事,畢竟他也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適應這樣的轉變,所以不急在一時要她接受。

  「這並不是什麼試驗,也不是什麼玩笑,而是出自我個人的感情要求。」他說。「就只是單純地想和妳交往,沒其他意圖。」

  「為什麼?」她搞糊塗了。

  如果不是試驗、不是為了某種目的,他為何要和她交往?

  「34C、24、35。」他低語。

  「你說什麼?」聽不懂他說的話,夏桐試圖搞懂他說的密碼。

  「沒什麼。妳的回答呢?願不願意……當我的女朋友?」既然用他的話沒效,他換個方式,採用她方才的說法。

  聽到他如此明白地說出來,讓她不禁臉紅,心跳漏了好幾拍。他的求愛還真是直接,令人無法忽略卻也不敢直視,更別說沒啥戀愛經驗的她,遇到這種求愛還是頭一遭。毫無防備的她瞬間被攻得進退失據。

  「我……我恐怕不行耶。」她答得一臉為難,拒絕得一點氣勢也沒有。

  「為什麼?」輪到羅青彥問這問題。

  他的心猛然揪緊。雖然事前也演練過她會拒絕,但沒想到實際聽到時,那震撼力仍教他無法招架。他強自壓抑心底的驚慌,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衝上去抓著她的肩搖晃。

  他表面看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其實心裡緊張得要命。畢竟這是他這輩子第二次對女人提出交往的請求。

  「啊?為什麼?」突然被問及理由,夏桐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

  這應該很明白的啊,哪有人忽然提出要求交往,就要人家答應的?她可是從沒想過兩人在一起的畫面,一下子要她適應這想法並接受,實在是沒辦法。

  至少該給她時間考慮考慮再說吧?但羅青彥一副馬上就要回應的表情,讓夏桐不得不認真思考起來。

  「這很簡單啊!我對你從沒有那種想法,所以……我實在無法答應。」

  羅青彥琢磨著她的話,輕聲問:「什麼想法?妳能不能說得具體一點?」

  具體一點?感情這種事要如何具體描述?喜歡和不喜歡往往只有一線之隔,若真要分析起來,理由或許會很可笑,也或許會全然沒有道理。

  但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任憑夏桐再怎麼沒經驗,也知道自己對羅青彥的感覺還構不著喜歡吧?愛情不該是轟轟烈烈,一見鍾情那樣嗎?他們倆的第一次會面並沒有擦出所謂愛的火花,之後的互動也沒讓兩人有來電的感覺——否則她應該會知道,她想未來應該也不會有任何變化才是。

  「呃……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我們兩個怎麼想都搭不在一起吧?」

  「感情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不必管別人的眼光和看法。」

  羅青彥答得果斷,讓她嚇一跳。沒想到看似無情嚴厲的他,對感情的態度如此認真且無懼別人的目光。這讓她相當欣賞。

  但現在不是欣賞的時候。夏桐煩躁地舔舔唇,思索著該如何說明才能讓他明白兩人是不可能的,好讓她擺脫眼前詭異的境況。

  羅青彥低低地呻吟了一聲。雖然聲音很小、很細微,但夏桐還是察覺到了。

  他怎麼了?難道胃又痛了?「你怎麼了?」她沒有發現自己流露的關心比她以為的還要更多。

  她無意識地靠近他,目光迅速地搜尋他的身體可能不適的地方。羅青彥因為她的靠近而肌肉繃緊,她的香味熟悉地包圍著他、考驗他的意志力。

  但在尚未得到她的答覆前,他不能貿然對她出手。儘管他已經忍耐了一個禮拜,被激發的慾望沒有得到紆解,已經在體內蠢蠢欲動了。

  「沒什麼。請妳繼續。」他輕聲說。「別人怎麼想是他們的問題,我想知道的是妳怎麼想?」

  「我?我……我不知道。」

  他緩緩地挑高眉毛。「妳不知道?」

  「呃……對。我不知道。你……你是羅青彥耶!」

  他莞爾一笑。想起自己也曾經這麼想過。

  「我見識過你最冷酷無情的一面,看過你嚴厲發怒的樣子,可是,我無法想像你談情說愛的模樣。」

  她停頓片刻。「我或許對你拒絕我的挖角顯得逆來順受,其實我氣你氣得要命,恨不得狠狠搥你一頓或把你踹到海裡。我想過各種凌虐你的畫面,想過或許有一天你會跪在我面前哀求我把你介紹到好公司的景象,但我從沒想過和你……」

  「和我怎樣?」他眼底閃過一抹異色,瞳眸倏地暗下來。

  她盯著他——更精準地說,是盯著他的唇——皺起眉並舔舔發乾的唇。

  「和你接吻,還有其他男女朋友會做的事。」她低語。

  「是嗎?」他挑眉望著她濕潤的唇,瘖啞低喃:「那我們何不試試看?」

  沒有等她回答,他傾身,側著頭斜斜地封住她的唇。

  夏桐嚇了一跳,腦袋還反應不過來,嘴唇傳來的軟熱觸感就主宰了她的大腦。她終於知道為何接吻的時候,大多數的人都會閉起眼睛了。

  因為那種奇妙的感覺令人不得不閉起眼,專心品嚐其中滋味,也因為那種全然陷落的暈眩感會使眼皮異常沉重。

  她嘆息地仰起頭,好讓他加深親吻。當他伸出舌舔過她的下唇時,帶著強勢,無言地要求她張開嘴巴,毫無經驗的她被他的舌嚇得往後退縮。他伸手捧住她的後腦勺,阻止她逃開,一探入她的芳唇,他的舌肆無忌憚地逗弄她的舌,探索她唇內的芳澤。

  夏桐生澀的回應雖讓他感到驚訝,但也更加助長體內燃燒的慾望。她一點也不像她的外表,那樣成熟、世故。

  她的喉嚨深處響起低沉,愉悅的呻吟。她或許沒有注意,那讓她顯得坦率且可愛。他沒見過哪個女人像她這樣毫無保留地表現出真正的感覺,他遇到的女孩子大多很世故,很懂得隱藏自己的慾望,不被男人掌握,那樣才能在男女戰爭中取得優勢。

  但她純真的反應讓他興起憐愛之心。他想探索更多,想知道她羞澀的反應是真的還是偽裝。他有各種方法可以試出來,可惜不是現在,不能是現在。

  他或許因為這個甜蜜的吻而暈眩、慾火勃發,但還沒到失控的地步,還能想起他們目前置身何處,而他的辦公室一點也不適合發展他們第一次的性關係。

  他緩緩結束這個吻。她還閉著眼,表情陶醉。那大大地取悅了他的男性尊嚴。

  他微笑地又親啄了她紅潤濕腫的嘴。

  「現在呢?」他問,聲音性感而沙啞。

  「啊?」還沒回神的她,睜著迷濛的眼,渾然不知他問題的意義。

  「妳知道了和我接吻的感覺,那麼,現在呢?妳能想像當我的女朋友嗎?」

  「噢。」

  「噢?」他仍離她很近,近到可以細數她的睫毛。他蹙攏眉毛。「噢是什麼意思?」

  「噢就是……嗯……噢。」

  可惡!他靠得那麼近,她根本無法思考。她挪了挪屁股往後退開,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們的吻依然震撼著她的感官,她還沒完全自方才的悸動中恢復過來,又怎能迅速思考並回覆?

  他約略猜得到她的顧忌與遲疑,沒有進逼也沒有再追根究柢,態度慵懶地拾起她胸前的髮在指間揉弄。

  夏桐立刻對那個舉動產生反應。她屏息凝視他修長的指輕輕地滑過她的髮,那曖昧得讓她全身顫慄,彷彿被電擊中一般,酥麻感瞬間遍及全身。

  她口乾舌燥、模糊地想:他在對她釋放魅力?噢,天啊!他在和她調情。

  「那麼……」他用一種緩慢低沉、猶如春藥般的聲音低語。「妳現在能想像我和妳之間做其他男女朋友會做的事了嗎?」

  忽然之間,各種活色生香、旖旎誘人的畫面在腦海一一劃過。她是沒有經驗,但不代表她一無所知。她看過電影,知道男女激情時看起來像是什麼樣子;她讀過小說描寫情慾,瞭解慾望大概是什麼感覺;她也和姊姊談論過性,透過雪湖的描述,曉得性慾會怎樣影響人的判斷力和行為舉止。

  但從沒有人像羅青彥這樣,清楚而震撼地讓她感覺到情慾在體內橫衝直撞的感覺。

  火熱燒紅她的臉,並讓她體溫竄升,全身虛軟得只能望著他,無助得像受困的小動物,等著他解救。他慵懶的魅力對她竟然具有如此強大的威力。

  她用力甩頭,想甩掉那種無力感,但羅青彥誤解她的意思。

  「不行?」

  「不是。」她瞥他一眼。是太容易,她心想。

  他只靠一個吻和一句話,就輕易地勾起許多栩栩如生的幻想。要不是她努力抓緊理智,她就會撲上去再次品嚐方才那美好的親吻。

  她的答案令他微笑。至少這是好的開始。「如果妳願意,我可以把那些想像全變成真實。」

  夏桐忍不住翻翻白眼,呻吟一聲。他如假包換在誘惑她!她知道他很堅決,無論是對人或事,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會持續下去直到他得到想要的。在這方面,他們還真是不可思議地相像。

  可是,就如同他不可能被她挖角一樣,她也不可能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就被說服。她望了他灼熱的眼神一眼,更正地想,至少不能那麼快就被說服。

  「妳知道嗎?我和妳一樣,對自己的目標很忠誠。」

  「嗯哼!」她輕聲回應。

  「所以,我會一直對妳提出交往的請求,直到妳答應為止。」

  她靜止兩秒,輕輕開口:「換句話說,你會一直煩我,直到我投降為止。」

  他輕笑出聲。「妳解讀的方式和我真是如出一轍。我為什麼直到現在才看出我們之間的相似之處?」

  「因為你之前一直忙著趕我走。」她實話實說。

  他再度大笑。夏桐發現,今天是她見過他笑的次數最多的一天。

  「可以確定的是,以後我絕不會再趕妳,反而巴不得妳常來。」他眼中閃過一抹淘氣。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面貌。她甚至沒想像過他會有那樣的表情,那種充滿孩子氣的頑皮及天真的表情。

  她感覺到自己正屏氣凝神望著他,他眼中的淘氣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陌生但漸漸熟悉的慾望。那灼熱而赤裸的情愫像飛鏢般射中她,將她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望著他慢慢靠近的臉,感覺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脖子、她的臉頰。這次,接下來將發生的事絕對不是如同先前那般突然、無預警的,相反地,她知道他這次要讓她清楚瞭解他的意圖,所以才故意放慢速度。

  他在給她說不的機會。他等著她拒絕。

  儘管心裡模糊明白他的用意,也明白她若再繼續不動讓他得逞,那將是一個暗示:默許他展開兩人超友誼的交往。

  即使如此,夏桐發現她不想動。

  他的唇終於貼上她的,火熱迅速從四唇相接處延燒開來。她慵懶地啟口,允許他的進入,甜蜜的滋味讓人忍不住一再耽溺。

  或許,和他交往並不是那麼令人難以接受。她模糊地想。只要他繼續這美妙的吻的話,關於兩人之後會發生的情人關係還挺令人期待的。

  ※※※※

  但期待越大,失望也越大。原本以為羅青彥的那番告白之後,兩人的關係應該會有不一樣的變化,沒想到他竟然消聲匿跡了兩天。

  這兩天裡,她猶如置身前線的士兵,隨時處於備戰狀態。每次電話鈴響,她就心跳加快,猜想是不是他打來的。

  但全都不是。

  儘管夏桐焦躁難安,卻也不好主動打電話去。她要怎麼質問他為何音訊全無?

  就在她以為他的吻和告白是一場夢時,他突然出現了。

  他現在又在演哪一齣呢?

  一通電話就霸道地要她出來吃午餐,見了面連一句寒暄都沒有,就開始談公事。

  好,很好,他耍酷,她也不是省油的燈。要裝酷,她也不會輸他。她淡然地一一回答他的提問,並要求他立刻挑選中意的人選,好讓她盡快安排面試。兩人就這樣單純地談了一個小時的公事,直到要點餐時,夏桐趁他去上洗手間,替兩人點了店裡最富盛名的超辣咖哩飯。

  她努力隱藏滿腹憤怒和疑惑,竭盡所能地保持輕鬆的態度,把她點的咖哩飯一匙一匙地往嘴裡送。即使過辣的咖哩燒得她舌頭快融化了,她也盡力維持從容不迫的表情。

  坐在她對面的羅青彥一臉驚訝地瞪著他的咖哩飯,怪異地看她一口接一口地吃著,最後像是迫於無奈地舉起湯匙吃著超辣咖哩飯。

  一股報復的快感升起,夏桐揚起壞壞的、得意的微笑。哼!活該。她心想。誰教他在莫名其妙地提出交往,又把她吻得頭昏腦脹後消失無蹤,現在又若無其事地出現,一臉平靜地談論公事。

  她原本是想報復他,但為了避免他起疑,在估量過自己還頗能吃辣之後,她也點了同樣的咖哩飯。只是,沒想到這咖哩飯……還真是辣。

  她舔了舔微微腫脹的唇,盡量不著痕跡地端起飲料淺啜一口。唉……下次若要報復他,記得別為了逞強,讓自己也跟著陪葬。

  「這家的咖哩飯還真好吃。」羅青彥聲音平穩地說。「看來我秘書沒有介紹錯。」

  夏桐驚訝地看著他。她有沒有聽錯?他剛不是才因為太辣而擠眉皺鼻的嗎?怎麼會……

  「你不怕辣?」

  「怎麼會?我愛吃辣,而且還挺能吃辣的。」他揚起一道眉。「妳不知道嗎?」

  「可是,你剛剛為何吃得一臉為難?我以為你討厭吃辣的。」

  他露出壞壞的得意笑容。

  「我是驚訝妳明明覺得辣,卻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令我不得不佩服妳偽裝的功夫。只是妳既然不能吃辣,為何要點超辣的咖哩飯呢?」他佯作百思不解,又豁然開朗道:「妳該不會以為我怕辣,故意點個超辣的想害我吧?」

  被說中心事的夏桐,心虛地臉紅,卻還嘴硬道:「我哪那麼無聊。」

  羅青彥但笑不語。

  「再說,我何必為一個不相關的人大費周章。」她盡量不讓語氣顯得太在乎,故作自然地帶過。

  但羅青彥仍然敏銳地察覺她的情緒起伏。

  「妳為何生氣?」

  她瞪他一眼。「我沒有生氣。」

  「是嗎?」他說,一臉不信。「那妳為何一副拒我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我有嗎?我可不是那個突然音訊全無的人。」她酸酸地回嘴。

  話說出口,她咬住嘴唇,後悔自己多嘴。這麼一說,不就顯得她非常在乎他這兩天沒和她聯絡嗎?

  至此,他終於瞭解她生氣的原因。「我這兩天到新竹工廠去解決製程上的問題,所以才沒有打電話給妳。」他解釋。「我一回到臺北,就約妳出來吃飯啦!」

  她撇開視線,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聽到他這麼說就一掃陰霾、面露喜色。

  「誰稀罕。」她口是心非地說。

  默然不語的羅青彥直瞅著她,最後拿起紙巾擦擦嘴。「我們吃飽了。」然後拿起帳單,抓著她準備離開。

  「我、我們?」她被拉離座位,及時撈住她的包包,低聲叫:「我還沒吃甜點耶!」

  「妳不需要了,等會兒讓妳吃個夠。」他強勢地結帳走人。

  「什麼?!」

  坐進羅青彥停在停車場的轎車裡,夏桐才調整好坐姿,準備開口責問他發什麼神經時,羅青彥二話不說地就欺身上前,把她釘在座椅上,蠻橫地吻住她。

  又來了!他的吻總是這麼突如其來的嗎?她嘆氣,明白再抗拒也無濟於事,除了配合,她不能、也不想有其他的選擇。早在他打電話約她出來的時候,她就處於亢奮的狀態,那種極度興奮又必須苦苦壓抑的感覺,讓她的感官處於極敏感的狀況。

  他深深地、徹底地吻她,像是睽違已久的戀人那般急切、飢渴。當長吻結束,兩人都氣喘吁吁,他貼著她的唇嘆息。

  「這才像話。」他的低喃許久才傳進她大腦。

  「你說什麼?」

  「妳剛才那冷淡的樣子,好像我們是陌生人,我不喜歡那樣。以後不可以那樣對我。」他命令。

  夏桐立刻皺眉。這人真是霸道得可以了!她吸口氣想反駁,他卻再度重重地親了她一下。

  「我知道這次是我不對。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他這是在道歉嗎?夏桐的心顫動了一下。從沒見過他低頭,沒想到如此強勢的他會對她示弱。

  他突然笑開。「不過妳得原諒我,因為太久沒交女朋友,我都忘了男女交往該注意的事,所以難免有些疏失。」

  「什麼?」她直愣愣地望著他。他不會是說真的吧?

  「妳那是什麼表情?」他失笑道。

  「我以為你養了一群後宮哩!」

  「哪有時間啊!再說,女人有那麼好搞定嗎?」他看著她,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光是妳我就搞不定了,還一群後宮咧!」

  「我?我怎麼了?別牽拖到我這兒來。」她壓抑不住嘴邊的微笑,連忙躲開他的視線。

  「妳看妳,又來了,老是一副急於撇清的態度,看得我實在很火大。」他說完,立刻又靠近,抓住她的下巴,不讓她逃。「只有一個辦法解決——」

  他又親上她的唇,將她的抗議悉數吞沒。他的味道和氣息席捲而來,霸道地灌進她的鼻腔、肺臟,喚醒蟄伏的慾望。她感覺親吻脫離了軌道,不再具有懲罰意義,代之而起的是純然的熱情和渴望。

  她的喉嚨響起了模糊的聲響,手則情不自禁地捧著他的下巴。他的鏡框碰到她的臉頰,傳來冰涼的觸感。

  她想,他是不是故意欺負她沒經驗,不然為何老是用最原始的招式來堵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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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9:40
第六章

  她努力恢復自制,伸手輕輕推著他厚實的胸膛,他稍稍放開她的唇。她清了清喉嚨,找到聲音說:「別再這樣了。」

  「別再怎樣?」

  「一聲不響地就吻過來。」她嬌嗔地睞他一眼。

  「好啊!下次我會先打聲招呼再親。」

  「喂!你——」

  「不過妳會答應嗎?」他反問。

  夏桐抿嘴斜睨他一眼。「誰要答應?你傻啦!」

  羅青彥給她一個「妳看吧!」的眼神。

  「可是妳喜歡和我接吻。」他陳述事實道。看了看她紅腫濕潤的唇瓣,他得意地說:「而且是非常喜歡。」

  她倏地滿臉通紅,卻也無從辯駁。那種感覺是無法欺瞞的。她或許可以隔著電話、隔著距離否認她對他的感覺,但她無法在與他四唇相貼時,隱藏她的反應。

  「何況,無論妳點頭或搖頭,答應或不答應,我都無法克制不吻妳。」他的眸色一暗,令夏桐輕輕顫抖。

  他光靠一個眼神就能引起她的反應,這種感覺實在很嚇人。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困惑不已的夏桐,咬著唇說出心裡糾纏已久的疑惑。

  「我沒有玩把戲。」

  才怪!她心想,不信地瞪著他。他笑了笑,調整了坐姿,好讓彼此可以看見對方的表情。

  「我只是在追求妳。」他說道。

  她雙眼圓睜,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良久,才吐出一句:「你不追求女人的,那太麻煩了。」

  她清晰記得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彷彿手上爬上了一隻蟲般。

  她說出他曾說過的話,他勾起一抹苦笑,人啊!真的別太多話,到頭來自食惡果,總是教人很想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

  「我改變想法了。」他聳肩道。「追求妳或許沒那麼恐怖——」

  「恐怖?!」他竟然覺得追求女人很恐怖?這傢夥到底是不是男人?他以前又是怎麼「追求」女人呢?她實在很好奇他從前的羅曼史,有哪種女人會忍受得了他?

  她就快發飆的語氣讓他低笑。「妳知道的,女人很愛計較一些小細節,而這些細節通常令人不耐而且煩人,對我而言就是恐怖。」

  夏桐雙手交抱胸前,倒要聽聽看他對女人愛計較的那些「細節」到底有何高見。

  「什麼細節會讓你用恐怖來形容?」她問。

  羅青彥抓了抓下巴,感覺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跟夏桐說這些會不會把她嚇跑,想也不想就把他三振出局。

  「呃……妳知道的,就是上下班接送、每天電話追蹤、特定節日送花吃大餐,還得三不五時送禮物搏取歡心。如果沒有照做,女人就覺得好像男人不夠愛她們似的。」

  「你說的這些都是因為男人全心愛著這女人,才會挖空心思想對她好啊!」她咄咄逼人地問:「這樣哪裡恐怖了?」

  「恐怖的是,這些儼然已成了男人追求女人的標準程序了。可問題是,我們都活在現實,現實生活中我們要工作,也有家人、朋友,不可能每天就只為女朋友而活,腦袋只想著如何討女友歡心。如果一個男人整天只想著討好女人,周旋於感情而不思正業的話,事業怎麼可能會成功?這樣的男人,有哪個女人會想要?」

  羅青彥的話不無道理,教夏桐有一瞬間找不到話辯駁。

  「更可笑的是,女人依靠這些『標準程序』來衡量男人的真心誠意有多少份量,殊不知這些膚淺的表面功夫,只要男人有心一點,都可以信手撚來造假,還完全不違背良心。因為男人為了達到一親芳澤的目的,絕對可以泯滅良心,不擇手段——只要這男人夠狠的話。這也是為什麼女人老是抱怨男人婚前像個郎、婚後像隻狼的原因吧!」他口沫橫飛地分析,夏桐則默默無言地聽著。

  「女人只在乎膚淺的表面功夫,得到的也是膚淺卻可悲的結果。」

  一時啞口無言的夏桐,靜下心來想了想,昂起下巴反駁。「這些都只是男人的藉口罷了,為自己的懶惰追求及無能追求所找的藉口。如果這男人真的愛著這女人,自然想與心愛的人分享一切,想看心愛的人開心,所以才會有你說的那些『膚淺的表面功夫』。但你以為女人真的膚淺到分不出真偽?或許一開始會意亂情迷,但時間久了,男人是否真心以待,女人心知肚明。

  「饒是如此,女人仍不能拋棄用那些『膚淺的表面功夫』來判斷男人的心意。因為縱使『膚淺』,但仍能讓女人清楚地知道男人是否對她有意。如果有個男人愛她卻始終沒有動作,那女人要如何得知男人的愛意?

  「更何況你以為你所謂的追求,純粹只取悅了女人嗎?其實男人也在追求女人的過程中,大大地滿足了男人的虛榮心理吧!當他捧著大束花出現在女友的辦公室,週遭欣羨的目光及其他女人認同他是好男人的眼神,不也讓男人感到虛榮與驕傲?」

  夏桐暢所欲言、一口氣地說出她的看法,讓羅青彥張口結舌。他知道她是個很有主見的時代女性,但她的機智和精闢的見解,仍令他感到驚艷和欣賞。

  他沉默了一會兒,咀嚼了她的話,發現她的話也頗有道理。在男女關係上,他雖有過幾段經驗,也從身邊同事朋友獲得不少感想,但碰到夏桐時,那些統統不管用。

  本來他對追求女人這種差事覺得麻煩,可是追求夏桐的想法卻令他感到有趣,而且越來越覺得和她相處是件令他快樂的事。

  他尤其喜歡與她說話,並不是像從前那公事化的「說話」,而是像現在這樣毫無阻凝、毫無保留,對彼此的看法、感覺盡情地高談闊論。

  他一直以為對女人說出心中所想是可怕的事,因為女人會歇斯底里,情緒化地爭辯。但夏桐不一樣,她不但不歇斯底里——她很氣憤但不情緒化——還有條有理、侃侃而談地講出她的觀感。

  她激起他很久不曾有的熱血沸騰,尤有甚者,她挑惹起他沉寂已久的情慾。並非這些年來他沒有過慾望,但夏桐勾起的是特別不同的,是那種別人都無法取代、無法將就任何女人、獨一無二的熱情。

  不是只要一個女人就好,他只要夏桐。

  這樣強烈的覺悟連他自己都嚇一跳。

  他不知道順著慾望,兩人將發展到何種地步,不過越是瞭解她、越是發掘她不同的面貌,他就越無懼,無懼她帶來與眾不同、前所未有的情感衝擊。

  他勾起一抹性感十足的笑容,伸手輕撫她的唇角,輕聲細語地貼著她的耳朵說:「妳慷慨激昂、高談闊論的模樣讓我都興奮起來了。」

  她面紅耳赤、難以置信地瞪著他。這人的神經是怎樣連結、構造的啊?他們明明在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地各執一詞,他怎麼突然急轉直下地扯到……扯到性方面去呢?

  看到她又羞又窘的媚態,他重重地嘆息:「要不是我等一下還得開會,我真想把妳帶回家去……吃掉。」

  他說出最後兩個字後,立刻咬住她的耳垂,一股熱流顫慄地竄過她的背脊。他真的很會抓住她的弱點,她顫抖地心想。明知道他正對她施展誘哄的招數,可是她卻還是無力招架。

  酥軟的麻痺感沿著他炙熱的唇貼住的地方迅速向全身蔓延。他再這樣挑逗下去,她很快就會卸甲投降。

  不行!醒醒啊,黎夏桐!妳怎麼可以這麼快就陣前例戈?這傢夥只不過略施魅力,就把妳的三魂七魄都勾走了?快醒來——

  她倒抽口氣,硬生生地挺起胸膛,冷不防地把幾近融化的耳朵從他的唇瓣奪回來,凝聚起怒氣,杏眼圓瞠地瞋著他。

  「這又是要我和你交往的爛步數吧?但不論你怎麼說、怎麼做,我的答案依舊是——不、不要、不想、不願意!」

  羅青彥驚詫地瞠目結舌,很快辨認出她的回答正是他從前曾經對她說過的。再次,他深深瞭解自食惡果的真諦。

  但對於她的「報復」,他非但不生氣,反而開心地笑起來。

  追求她真是再有趣不過的事了。

  ※※※※

  坐在充滿香水百合花香的辦公室裡,被濃郁的香味包圍,開始一天的工作,實在是個新奇的經驗。

  星期五一早,夏桐打開辦公室,隨即注意到桌上那束超大的新鮮花束。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不會吧?他真的在追求她?這麼快就行動了?

  她壓抑興奮與開心的情緒,盡力保持面無表情地踏入辦公室。她知道身後有一群好奇的目光正虎視耽耽地盯著她看,大家都好奇得要命,想知道是何方神聖送花給她。

  在經過高筱芙與「Riti」的CEO范原徹傳出戀情後,辦公室就被無可救藥的浪漫病毒給侵襲了。畢竟能在沉寂、平板的工作中注入活力,除了戀愛之外還是戀愛。許多同事彷彿被勾起春心股,也積極地參加聯誼,想談場讓女人有好氣色的戀愛。

  對於辦公室有任何戀情可能的風吹草動,大家是絲毫不可能放過,遑論一向成熟強勢的夏桐竟出現追求者,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儘管明知會招來許多抱怨,夏桐還是狠心地當著一雙雙好奇的眼睛把門關上。

  瞬間,門後傳來一陣嘆息呻吟。她懶得管他們,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拿起大得嚇人的花束,急急地抽出其中的卡片。

  親愛的夏桐小姐:

  我知道這樣做可能很冒昧,可是,我再也壓抑不住對妳的感情。

  幸好得到令姊的鼓勵,我才鼓起勇氣向妳表達愛意。

  不知道妳是否可以接受我的愛?今晚一同共進晚餐吧!

  我預約了餐廳並安排摩天輪之遊。請務必賞光。

             陳理茂 敬上

  陳理茂?他是誰?夏桐張口結舌地瞪著手中的卡片,努力搜尋有關這個人名的記憶。她打開電腦,搜尋客戶資料庫,不一會兒,跳出了「葛雷特」的資料。他正是委聘人才的聯絡窗口。

  夏桐記得二月初「葛雷特」的人事部經理前來委託時,身旁似乎有個助理,應該就是他吧!之後,他們偶爾見過幾次面,可是她卻一點也記不得此人的長相。

  他怎麼會突然送花?還邀她共進晚餐?這意外的追求並沒有帶來一點欣喜,反而令她煩躁。她又拿起卡片看了看,知道一定又是她那個花花公主的姊姊在背後搞鬼。

  她按下內線,不一會兒雪湖的秘書婞雅就接起電話。

  「婞雅,雪湖呢?」

  「呃,她今天早上帶人到『光迼』面試,下午才進公司。有什麼需要我替妳聯絡她的嗎?」

  「不用了,謝謝。我等她回來。」掛上電話。

  夏桐喃喃咒罵,決定等姊姊回來就找她問個明白。不料,事情卻一件件出乎她意料之外。

  午後兩點,她忙得忘了吃午餐,就在她結束手邊工作,打算到樓下商店去買三明治充飢時,不速之客出現了。

  羅青彥沒有事先通知就跑來公司找她,當總機通知她時,她除了驚慌什麼也來不及準備,他就敲門而入。

  看著他如君王出巡踏入辦公室時,她的心臟先是停止,然後才沉重地恢復跳動。她克制自己不要立刻起身,維持原來的姿態冷靜以待。

  「你怎麼來了?」

  他聳肩,隨手將門闔上。「剛好路過,想到有事,所以上來找妳。」

  她揚起眉毛,不怎麼相信他是路過。「我不知道你們有客戶在這棟大樓,或者是對面的園區?」

  羅青彥又是聳肩帶過。他緩緩在三坪大的辦公室裡踱步,像探針般的眼光從左而右有系統地觀巡。感覺他強勢的存在,夏桐覺得呼吸變得困難。

  然後他看見牆上的鏢靶,並眼尖地認出被飛鏢射中的靶心應該是他的額頭。他望向她,挑起眉投出詢問的目光。

  夏桐感到一陣心虛的熱氣爬上她的臉和頸。她都忘了,自上次氣他不過,拿他的照片當鏢靶射之後,她忘了把它拿下來,現在人贓俱獲,她百口莫辯,說什麼都是欲蓋彌彰。

  「看來妳真的不是普通地討厭我。」他說。聲音裡的平靜實在聽不出他有何感覺。

  「那是之前弄的。」她倨傲地抬起下巴。既然逃不了,只好勇敢面對。「你之前的確很討人厭。我只是找一種既不會真的造成傷害,又能宣洩情緒的管道。」

  「的確是個安全的選擇,而且……」他慢慢向她靠近,緩緩勾起微笑。「很孩子氣。我沒想到妳也有孩子氣的一面。」

  聽到他說她孩子氣,一點也不讓她開心。他就是知道怎麼惹惱她。

  「可是,我卻發現我更喜歡妳了。」

  哼!現在再說甜言蜜語也沒用了。儘管她不喜歡人家以成熟的外表判定她是個世故的女人,但也不喜歡人家說她孩子氣。

  羅青彥視而不見她快噴火的眼睛,繞過辦公桌來到她面前,捧著她的後腦勺,低頭給她一個親吻。

  夏桐拒絕向他投降。這兒是她的辦公室,她才不想在自己的地盤上認輸。

  他嘆息地貼著她的唇,輕喃:「我想妳,我是沒有客戶在這附近,但妳在這兒。」

  一句話,她就心軟了。她輕嘆一聲,迎向他的唇。剛剛的不快全被拋在腦後,只剩兩人交融的呼吸和甜蜜的親吻。

  她模糊地想起這實在很不恰當,她明明拒絕了他提出的交往,可是卻一再地臣服於他的吻和魅力之下。這一切都只能怪她意志不堅。現在,她又讓他在她的公司、她的辦公室裡親吻她。

  要是被外面的同事知道了,一定會引起大騷動。

  像是呼應她的心思,門板傳來輕響。他們匆匆分開。

  小梅打開門,而後一個男人隨著她出現。「夏桐,『葛雷特』的陳先生來訪。他說無論如何都要見到妳。」

  陳理茂掛著特大號的笑容,直愣愣地望著她。

  「黎小姐妳好,我送給妳的花妳收到了嗎?因為妳一直沒有回覆我今晚的約會,我又正好路過,所以上來拜訪妳。不知妳今晚有空嗎?」

  瞬間,辦公室裡吹過一陣冷風。隱約察覺到好戲上場的小梅,眼睛發亮地在夏桐、羅青彥和陳理茂之間打轉。

  羅青彥先是搜尋到放在圓形玻璃會客桌上的大束鮮花,之後則意味深長地揚起眉望著她。

  至於夏桐,她僵在座位上,嘴唇還因剛剛的親吻而濕潤腫脹,轉眼就面臨這一場混亂。

  今天絕對是她的特凶日。

  ※※※※

  當小梅領著陳理茂出現在她的辦公室時,她已完全忘了鮮花的事。如今望著這個穿著黑色西裝、打著黃色領帶的男人,夏桐才想起她忘了打電話婉拒他的邀請。

  沒想到他迫不及待登門拜訪,教夏桐措手不及。她看了看坐在右手邊的羅青彥,然後又望了望坐在另一邊最靠近門口的陳理茂,發現三人這樣僵持地圍著她辦公室裡小小的會客桌坐著,實在是一幅詭異又可笑的畫面。

  但在座的人沒有人想笑。

  羅青彥打從坐下來就面無表情,但夏桐感覺得出他的怒氣。面對他冷冷的目光,她有種被捉姦在床的感覺,好像她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但事實上,她什麼也沒做,而且她也無需對他感覺到歉意。陳理茂送她花、約她出去,又不是她主動勾引的,他的貿然出現也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她挺起胸膛應付眼前的混亂。

  一等小梅把三杯咖啡放在桌上並安靜退出門外後,夏桐才吸口氣、擠出微笑,為他們彼此介紹。

  「陳先生,這位是『擎天』的羅經理。」她禮貌客套地說。「這位就是一直盛邀你的『葛雷特』委託代表陳先生。」

  夏桐一介紹完,陳理茂露出興奮的笑容。

  「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羅青彥羅經理!真是太榮幸了。」陳理茂亢奮地握住羅青彥的手,用力搖了幾下。「我們一直希望能邀聘到像您這樣優秀的人才。」

  面對陳理茂誇張的表現,夏桐感到侷促窘迫。

  「哪裡,過獎了。」羅青彥不著痕跡地抽回手。即使看穿陳理茂令人臉紅且誇張的敬畏,羅青彥很厚道地沒有點破,也沒有露出不耐的神情。「其實我並沒有優秀到值得貴公司如此盛情邀聘,我相信還有比我更適合且願意效勞的人能替貴公司服務。」

  「不,您千萬別這麼說。我們董事長對你的能力非常讚賞,雖然你拒絕了所有優厚的條件,但董事長曾說只要你願意,『葛雷特』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

  羅青彥微微露出驚訝的表情。至此,他才瞭解為何夏桐會鍥而不捨地來騷擾他。他勾起微笑,想沖淡陳理茂一本正經所帶來的緊張氣氛。

  「謝謝貴公司的好意,但我也只能心領了。我想我已經很清楚地向夏桐表明清楚了,她應該也明白地轉達我的婉謝之意給貴公司才是,所以何不到此為止就好了?」

  陳理茂愣愣地望著他,有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夏桐緊張地看著他,心想他是因為羅青彥毫不留情的拒絕,還是剛才他話裡故意只叫她名字、表示兩人的親密,才使陳理茂突然像被點了穴般動也不動。

  突然,陳理茂離開座椅,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兩人全傻眼了。

  「陳先生?!你這是做什麼?」夏桐驚慌失色地站起來想扶他。

  奈何陳理茂依舊趴在地上不肯起來。「不,我不起來,除非羅經理答應我們的聘用。」他微抬起頭,看著羅青彥,眼中閃著堅決。「我知道黎小姐為了公司的委託一直努力著,所以,我也不能輸給她的毅力。請你答應吧!」

  羅青彥皺眉地俯視他,和夏桐默默地交換眼神。這男人是不是日劇看太多了?他以為這麼氣勢堅定地跪下來,所有事就能迎刃而解、就能如他所願了嗎?真是太單純了。

  他又看了看被趕到三層公文櫃上的鮮花,猜想他這舉動除了想藉此打動他之外,還一石二鳥地想展現他的男子氣概,好贏得美人心。

  羅青彥頭痛地在心裡詛咒。打從這男人出現並得知他在追求夏桐時,他就對這男人沒好感,如今又看到他白癡地跪在他面前,他很想抬腳狠狠往他的頭踹去。

  只是他如果真的照著衝動行事,絕對會惹夏桐不高興,可惡!這女人真是讓人一刻也不能放鬆。他還不曉得她對陳理茂的追求有何想法,但從上次兩人爭執中她認為男人應當追求女人的立場來看,她很可能喜歡陳理茂這種又送鮮花、又請吃飯的浪漫舉動。

  他又再度詛咒。本來他已計劃好一切,結果卻跑出個程咬金,這使得他的計劃現在看起來變得有點愚蠢。

  「陳先生,請你起來,你讓我們都變得很尷尬。」他的聲音隱含著怒氣,但他沒辦法控制也不想隱藏。「你這樣是在威脅我嗎?」

  陳理茂驚愕地抬起頭來。「不,我沒有,我不是想威脅你。」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羞窘地面紅耳赤。「我只是想說服你,我……」

  羅青彥很明白他在想什麼。年輕的菜鳥以為只要能說服他進公司,就等於替公司立下大功,自然就可輕易獲得賞識及晉陞。可惜他不但太嫩,而且受電視劇影響太深。

  「我知道。你先起來吧。」

  陳理茂狼狽地站起來,終於結束了大家的尷尬。

  「對於你的誠意邀請,我很感動,但我的回答仍和以前一樣沒有改變。我希望貴公司也能尊重我的選擇,而且別再為難夏桐了。」

  「我、我們並沒有為難她……我們只是……」他又再度窘迫地結巴。

  「你誤會了,持續拜訪你是我個人意願,陳先生並沒有為難我。」夏桐不得不出面澄清,解救已經窘態百出的陳理茂。

  羅青彥挑眉瞥她一眼。「個人意願?」

  夏桐不理會他詢問的眼光,知道他一定曲解了她的意思,但現在最好先處理眼前令人困窘的狀況再說。她轉向陳理茂。「不好意思,關於貴公司的委託,我們無能為力,真是抱歉。」

  「啊!不,不要這麼說。妳那麼努力了,這也不能怪妳。再說,妳也替我們找到許多優秀的人才,公司非常感謝妳的協助,日後還請多多關照。」陳理茂九十度的鞠躬,讓夏桐不得不懷疑他真的受電視劇荼毒太深了。

  「呃……彼此彼此。」夏桐實在不知該怎麼回應。她覺得自己的臉正勉強地拉扯著。

  「對了,」陳理茂突然又抬起頭來,不安地瞥了瞥羅青彥,然後羞赧地看向她。「我差點忘了,我來是為了問妳今晚是否有空,可以和我共進晚餐?」

  面對陳理茂不按牌理出牌的詢問,夏桐忍不住額冒斜線。這人難道對情勢,氛圍毫無所覺嗎?在這樣的景況下竟還能提起私人邀約,更可怕的是他的用字遣詞,彷彿是硬背下來似的,聽得夏桐全身不自在起來。

  她先是尷尬地瞥瞥羅青彥,然後舔舔唇,思索著要如何說出陳理茂今天必須承受的第二個拒絕。

  但羅青彥解決了她的問題。

  「這恐怕沒辦法。」他起身,站在她身後,親密的姿態不言而喻,聲音中的不耐煩已明顯得藏不住了。

  「夏桐已經和我有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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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10:05
第七章

  陳理茂足足有一分鐘沒有反應,當他理解羅青彥話中的意思時,紅潮再度佔據他的臉。

  「噢,這樣啊……我沒想到……我以為……黎小姐曾說她目前並沒有男朋友,所以我才——」

  「現在有了。」羅青彥阻止他語無倫次的言語,並伸手扶上夏桐的腰後。雖然覺得這樣對待一個年輕人,有點殘忍,但情場如戰場,他才不在乎自己是否顯得太傲慢。

  夏桐侷促不安地看著陳理茂發窘的模樣,她不悅地瞪了羅青彥一眼。即使如此,她並沒有當場反駁羅青彥宣示主權的舉動。

  「不好意思,我姊姊一定給了你不切實際的幻想和鼓勵,但就算我沒有男朋友,我恐怕也會拒絕你的追求。」

  「啊?為什麼?」

  「因為我們並不適合。」她說。「其實早上收到你的花和卡片時,我連你是誰都想不起來。我對你沒有任何可以發展成愛情的感覺。」

  聽到夏桐的理由,彷彿比聽到羅青彥宣示他是她男友更令他覺得難過。他一臉沮喪地走出辦公室,讓夏桐覺得自己好殘忍。

  門關上之後,沉默佔據一室。她皺眉看看羅青彥。「我覺得自己好像無情的劊子手。」

  但羅青彥覺得痛快極了,他掩不住得意和快樂爬上他的嘴角。「和妳無關,他總有一天要從象牙塔爬出來的。還是妳想答應他的追求?」他的表情拉了下來。

  她不悅地瞋他一眼。「當然不可能。我還沒那麼不道德,明明不喜歡人家還享受對方的追求。」

  「是嗎?為什麼拒絕呢?」他踱步至文件櫃前拿起花束端詳。「他可是按照女人最喜歡的『標準程序』來呢!」他抽出卡片讀著。「摩天輪?妳喜歡啊?」

  沒有察覺到他屏息凝神地等待她的回答,夏桐想也不想地說:「不錯啊!沒有坐過,去見識見識也好。」

  羅青彥臉部閃過一抹怪異的神色,繼續看著卡片,牙關隨著卡片上的字句緊緊咬著。「只是他的用字遣詞會不會太……戲劇化了一點?『請務必賞光』這聽起來好像店家的邀請辭令。」

  她搶走他手上的卡片。「你講話大可不必酸溜溜的。」

  「也許我是因為嫉妒,所以才忍不住酸溜溜的。」他直直望進她的眸子,鎖住她、催眠她。

  她感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她眨眨眼,想甩掉那迷茫感。「少胡扯了。」意識到兩人靠得太近了,她強迫自己離開他身邊。

  「是嗎?」他沒有退開也沒有再靠近,就這樣隔著一個呼吸的距離,用全然的男性氣息蠱惑她。「妳為何拒絕了他而接受了我?」

  她呼吸加劇,不安地舔舔唇。「你傻啦?你們兩個我都拒絕。我何時接受你了?」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唇上,她嚥了嚥口水,覺得雙唇開始發乾。

  「結局很明顯了不是嗎?他走了,而我留下。如果你真的對我們一視同仁,就不會默許我剛剛給他的暗示。你急於和他撇清界線,卻沒有這樣對我。為什麼?」

  可惡!他就得一再進逼,將旌旗插在她身上耀武揚威嗎?她昂起下巴,瞇眼想以憤怒抵抗他的魅力和誘惑。

  「那只能說人家比你識相,不像你這麼厚臉皮。」

  他輕笑。「不。妳是真的拒絕他,但只是抗拒我……也抗拒妳自己。」

  她輕喘,覺得他的熱氣又逼近幾分。「我抗拒自己什麼?」

  他終於伸手抱住她,將她困在懷中。

  「抗拒自己向慾望投降,降服在我懷裡。」他貼在她耳邊輕聲說著,灼熱的氣息灌注她的耳內。

  他的唇壓上她的,她最後一絲抗拒的意願都煙消雲散。她抬起手繞過他的脖子,本能地攀附著他。這時,他才像溺水般地摟抱她,緊緊地與她相貼。

  雖然這不是兩人第一次親吻,卻是兩人第一次身體毫無縫隙地貼在一起。羅青彥訝異她不但吻起來的感覺如此甜蜜、如此契合,就連兩人的軀體也貼合得如此天衣無縫。

  他的舌猶如天鵝絨般地刷過她的,引起一陣輕顫。她渾身火熱,無法名狀的感覺在身體裡流竄,催促她更靠近他、更需要他。

  他的手掌往下滑,罩住她渾圓的臀部。打從那日見到她曼妙的曲線之後,他不時夢到她豐腴的臀親密地、甜美地推擠著他。如今夢寐以求的豐臀就在他掌心,他忍不住捧起她,狠狠地往他身上最堅硬的地方壓下,然後用力地撞擊。

  電擊般的火熱觸感從神秘的幽壑散開。夏桐忍不住驚呼,驚嚇地跳開,不可思議地望向他的鼠蹊部。

  她當然知道方才攻擊她的是什麼。她沒料到他竟是那麼堅硬、火熱,而且巨大。

  她瞠目結舌的表情逗笑了他。「妳的反應好有趣,好像未經世事的小女孩,既成熟又純真,既謹慎又火爆。妳真是個奇妙的綜合體。」他低語。

  夏桐迷惑地看著他,隨即瞭解他對她的誤解,一如外人對她的刻板印象。她嚥了嚥口水。「你……你覺得我幾歲?」

  羅青彥詫異地瞪著她,側著頭打量她,揣測這是不是一種測驗題,不然為何在兩人激吻後,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個問題?

  「呃……」他小心翼翼地斟酌字眼,明白女人對年齡有莫名的執著與情結。「大概和我差不多吧,二十七、八歲?」

  她瞪著他,下巴收緊,雙眼危險地瞇起。

  「難道……妳比我大?」他又改變猜測,然後不在意地聳聳肩。「那也沒關係,我不介意姊弟戀。」

  「姊弟戀個頭啦!」她快聽不下去了,想也不想就用力踢了他一腳。

  痛到爆的羅青彥顧不得風度地詛咒:「妳瘋啦!就算猜錯也不用踢人吧?」

  他彎腰撫著痛處,不解她為何一臉受傷、憤怒。被踢的人是他耶!他才是有資格生氣的人吧?還有她一副被人冒犯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你豬頭啊!誰跟你一樣二十七、八歲?還比你大咧!如果我叫你一聲大叔也不為過!」

  「什麼?」他吃驚地看著她。「大叔?不會吧?妳幾歲?」

  「本姑娘今年芳齡二十二,大叔~~」她故意拉長尾音刺激他。

  「二十二?那也不過差六歲而已好嗎?頂多叫大哥而已,哪有大叔那麼誇張?」

  「誰叫你竟然亂猜我比你大。」她氣呼呼地說。

  羅青彥一臉莞爾地凝望她。原來她非常在意自己給人成熟感覺的外表,想來外表與年紀不符一定常為她帶來困擾。

  「你看什麼?」

  「真看不出來耶,妳有一張超成熟的臉,再加上妳穩健的處事風格,我想沒人猜得出來妳那麼年輕吧?」

  他的一番話又褒又貶的,實在不知該高興還是生氣。她忍不住也回嘴:「你也一樣啊!長得像小老頭又成天繃著個臉,做起事來冷血又無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才二十八歲的年輕小夥子耶!」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這種『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作風果然符合妳的年齡。」

  「謝謝你的『稱讚』哦!」她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很想另一隻腳也被我『關愛』一下?」

  他仰頭大笑,笑聲在小小的室內迴響,夏桐很訝異地發現自己已不再生氣,因為他的笑讓她感覺全身都輕鬆起來。他竟然對她有這麼大的影響,先是用親吻,勾起身體陌生的感覺與回應,如今光只是看著他笑,她也覺得好開心。

  羅青彥笑著搖搖頭,覺得自己這樣和她唇槍舌劍的,也實在稱不上是成熟男人應有的作為,可是他卻感覺很開心、很放鬆,越來越喜歡和她在一起,想要瞭解她更多、更多。

  「對了,你到底來幹麼的?」她突然想起,在被一連串莫名其妙的打擾前,她好像正要問他為何會「路過」公司還「順便」跑來找她?

  羅青彥身體一僵,想起此行的目的。本來他打算過來看看她、約她出去,慢慢地將他的安排告訴她,好讓她能接受。可是被陳理茂一鬧,他覺得不管他如何預防想減輕衝擊,都是徒勞無功。

  「明天是星期六,我們公司舉辦國內旅遊,要到日月潭玩兩天一夜。」他說。

  夏桐不解他何以沒頭沒腦地提到公司旅遊。

  「哦?那很好哇,祝你玩得愉快。」

  她的反應讓他的嘴角有趣地揚起,忽然覺得也許說出他的安排並不如他所想那般可怕,頂多再被她多踢一腳,他心想。可是一想到能有機會和她一起,就算再被她踢一腳又有什麼關係。

  「我也替妳報了名。妳明天有空嗎?」

  夏桐的眼睛驚訝地瞠大,看著他的表情好像他的頭上開了一朵花。

  ※※※※

  她明天有空嗎?他還真敢問。夏桐氣憤地敲著鍵盤。好好一個下午被陳理茂和羅青彥那麼一鬧,害她的工作興致都沒了。

  尤其是羅青彥離開前提的旅遊計劃更是大大影響她的情緒。

  他真是霸道得可以,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擅自替她報名,他休想她會乖乖配合。她在心裡哼道。

  別以為他能把她吻得暈頭轉向,她就乖乖地任他擺佈。

  我很想跟妳一起去玩。我相信有妳陪一定不會無聊。

  哼!他以為他隨便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打動她?門都沒有。她繼續用力敲著鍵盤。

  我本來就打算這禮拜約妳出去玩,剛好公司辦旅遊,就一起去吧!

  哼!約會和員工旅遊結合,還真是省錢啊!他也未免太會打如意算盤了吧?

  把妳的住址給我,明天早上我去接妳,一起到公司會合。

  作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他要地址,她就真的給他嗎?想得美咧!

  夏桐把鍵盤敲得辟啪亂響,卻一點也無法平息她的心情。偏偏這時候,雪湖又跑出來,讓她更加火冒三丈。

  「妳終於出現了。」

  「咦,沒想到妳這麼期待看到我?想我啊?」雪湖踩著白色高跟鞋,一身貼身的藍白相間海軍領套裝,將她曼妙的身材烘托得更加美麗動人。

  即使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她仍維持完美的妝容,看不出一絲凌亂疲憊,就跟早晨剛打扮好那樣清新自然。這一點不光教女人嫉妒、疑惑她如何辦到的,就連每天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妹妹,都不解她怎能在忙碌的職場生活中維持美麗的外表。

  但此時夏桐無暇欣賞姊姊的美麗,她雙眸噴火地看著雪湖優雅地走進辦公室。

  「想妳?想掐死妳吧?」她瞇著眼說。「妳幹麼煽動陳理茂做出那些蠢事?」

  雪湖勾起一抹迷死人的微笑。「送花給妳、約妳吃飯怎麼會是蠢事?這應該是喜事吧?」

  她瞪著姊姊斜倚在她的辦公桌旁,或許很多男人會因這個姿態而意亂情迷,但她是她妹妹,對雪湖的魅力完全免疫。

  「對我來說卻是一場恐怖的驚嚇。妳知不知道他今天居然跑來?還做了一堆教人尷尬的事?」

  「我知道,當時羅青彥也正好在場對吧?」

  她不耐地撥開頭髮,點點頭。「對,而且他一見到羅青彥就開始進行遊說,那實在愚不可及,他不但不懂得談判甚至毫無準備,就這樣貿然地提出挖角,一點也不專業。更可怕的是,他竟然還下跪,把我和羅青彥弄得超尷尬。」

  雪湖一臉玩味地笑著。「他真的下跪?這小子在想什麼?」

  夏桐瞪她一眼。「他太戲劇化了。而妳,竟還在背後煽動,更可惡!」

  雪湖無辜地雙手一攤。「我怎麼知道他會那麼寶?上次他來找妳,妳正好不在。我和他聊了兩句,他突然說他很煩惱,因為他愛妳愛得很苦,求我幫忙,我能怎麼辦?所以才稍微指點他一下。我沒想到他什麼時候不挑,竟然挑羅青彥在場時跑來表白。」

  「別說得好像妳很無辜。妳明知道我最討厭妳插手管我的感情,更別提妳這種巴不得把自己妹妹推入火坑的舉動。」

  「希望妳談場戀愛怎會是推妳入火坑?妳就是太拘謹、太理性才會至今連一場戀愛都沒談過。」

  「我理性、我拘謹那都是因為妳不夠理性不夠拘謹,我不想像妳一樣當隻花蝴蝶到處拈花惹草,妳就四處推銷自己的妹妹?」夏桐氣得不在乎自己的言詞是否會傷害姊姊。「妳知不知道就是因為妳對感情輕忽、隨便的態度,才造成我的過分小心和謹慎,因為我不想和妳一樣見一個愛一個,像個花花公主。」

  「妳乾脆說我花癡算了。」雪湖冷冷地說。

  夏桐這才發現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她張口無言,滿眼後悔地看著姊姊。自母親過世後,雪湖就成了她最親近的家人。雖然在生活事務上雪湖的幫助不大,有時還得她這個做妹妹的管東管西,但在精神上,雪湖一直是她最大的支持。

  她是看不慣姊姊男友一個接一個,但她很清楚姊姊並非毫無道德、放浪形骸的浪女。她之所以不談戀愛,嚴格來說全是她沒膽,和他人無關。她自覺沒有任何魅力,不相信有哪個男人會喜歡她,於是當有人表明一點追求之意,她就躲得遠遠的。

  這也是她不想和羅青彥交往的原因。她不敢。她害伯要是交往之後,他發現她其實是個乏善可陳、毫無可愛之處的女人,她的自尊心會碎成片片,無法復原。

  只消一眼,黎雪湖就知道此刻妹妹後悔得要死,她興起一個惡作劇的念頭,垂下眼角難過地說:「我知道我在妳眼裡是個不知檢點的女人,妳看不起我。」

  「我沒有。唉……我很抱歉我一氣之下就亂說話。妳絕不是個不知檢點的女人,妳只是……只是還沒找到妳的真命天子。」夏桐說。

  雪湖眼底閃過一抹驚訝。「真命天子?」

  「嗯,我知道妳身邊不乏男人追求,收藏的男人標本也足以開一家博物館了,但就是沒遇到真命天子,才讓妳繼續在男人堆裡流浪。」

  哦!她真的好愛妹妹的天真。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瑰寶。雪湖心想。真命天子?她實在懷疑她命中會有這種男人存在,不過也只有她的寶貝妹妹想得出來。她的寬容、堅強和公平常常讓雪湖感到驚訝,也很珍惜。

  不過真命天子委實不適合她,還是留給妹妹就好。

  「對啊,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囊括所有優點於一身。有錢的就長得不怎麼樣,長得帥的也不一定有腦袋,聰明的又太自以為是。要一個男人有英俊的外表、結實而令人垂涎的身體,有智慧、有膽量又有錢,實在是太為難男人這種生物了。」雪湖感嘆道。

  夏桐狐疑地看著姊姊。她剛剛不是還在難過,怎麼轉眼間就挑剔起男人來了?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經驗讓她知道,姊姊是為了消除她的罪惡感才會說出這番既幽默又毒辣的話來。

  「不過好在我看得開,既然找不到一個完美男人,只好將就讓這些優點平均分散在不同男人身上嘍。」

  天啊!她上當了,這女人根本不可能收斂她放浪不羈的本性嘛!夏桐翻翻白眼,受不了地睞她一眼。

  「妳真是夠了。」

  雪湖開心地笑著,不一會兒,夏桐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對了,羅青彥來找妳做什麼?」

  「沒什麼,就委託案的細節,他來跟我討論上回應徵的幾個人選。」夏桐盡量說得雲淡風輕,平靜無波的模樣。

  「這樣啊!」雪湖挑了挑濃淡得宜的蛾眉,明眸中寫滿不信。「那他幹麼跑來問我們家的住址?」

  「什麼?他跑去問妳?」

  「對啊,我剛回來時在門口遇到他,他問我的。」

  「妳告訴他了?」

  「當然沒——」夏桐的心稍稍放下,哪知姊姊還有下文。「那麼簡單就告訴他啦。我問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他說……」

  「說什麼?」她緊張地看著姊姊,沒有發現自己已經站起來了。

  「你們正在交往。」

  「啊?什麼交往?我連追求都還沒答應,就直接跳到交往了,他——」

  「還說明後天要去日月潭玩,問我可不可以讓妳在外過夜?」雪湖笑得一臉燦爛。「很久沒碰到這麼有禮貌的男人了,居然還替妳來徵求我這個做姊姊的同意,我當然很阿莎力地答應啦!」

  「什麼?妳怎麼可以隨便就答應?」

  「因為人家很有誠意啊!」

  「姊!他只不過問妳可不可以讓我在外過夜,這樣哪裡有誠意了?妳隨便出賣自己妹妹。」

  「我哪有出賣妳?你們不是在交往嗎?」

  裝傻是社會人士行走江湖的必備基本技能,更是面對所有麻煩的萬靈丹。雪湖深諳其中道理及技巧,也應用自如。

  「誰跟他在交往?只是見過幾次面、接過幾次吻就叫交往啦?!」夏桐氣急敗壞地吼著。

  雪湖眼睛一亮。「接吻?哈,這小子手腳挺快的嘛!」

  恨不得咬掉舌頭的夏桐,覺得自己真該挖個洞把自己活埋算了。現在她怎麼也挽救不了姊姊想把她往「火坑」推的決心了。

  「妳在懊惱什麼?只不過談一場戀愛,又不是叫妳上戰場。既然機會難得,為何不放開心胸去試試看?」雪湖改變策略地勸她。

  「妳說得倒容易。」她煩擾不堪地重新坐回位子。

  「也沒妳想的那麼難啊!難道妳對羅青彥沒有一點心動的感覺?他的碰觸讓妳覺得很噁心嗎?還是他的吻技很糟糕?所以妳根本不想和他交往?」

  夏桐臉紅地避開姊姊的刺探目光。「不是啦,他的吻技一點都不糟糕。」

  就是這樣才讓她煩。要是他真如姊姊講的那樣令人生厭,她大可一口拒絕。

  「那妳在煩什麼?」

  她猶豫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看雪湖。「姊,妳談那麼多次戀愛,難道都不會害怕?」

  「害怕什麼?」

  「萬一自己不如他預期的那樣美好,怎麼辦?萬一他讓我心碎,怎麼辦?」她咬著下唇,蒼白的臉色讓雪湖明白妹妹是真的為此擔憂。

  她嘆氣,上前摟住妹妹的肩膀。

  「通常都是男人擔心害怕他不如我的預期,所以這問題妳問錯人了。」

  夏桐乾笑一聲。雪湖也跟著輕笑。

  「至於妳害怕他讓妳心碎,這一點,我也無能為力。我不能告訴妳愛情都是美好的,它也有許多其他的面貌,但這一切都得妳自己去發掘、去品嚐。如果只因為怕愛情的苦,就躲避愛情的降臨,損失一嘗愛情的甜蜜的機會,那未免太愚蠢了。」雪湖說。

  「人活在世上所追求的,除了活著,就是愛與被愛。家人的愛、朋友的愛、情人的愛,這些都是不可缺乏的。與其安全卻孤獨地活著,我寧可選擇愛得傷痕纍纍。至少我愛過,至少我曾經擁有。如果沒有失去,愛就不會那麼可貴。」

  她看著妹妹。「如果妳沒有踏出這一步,妳永遠不會知道妳會失去什麼,不是嗎?」

  凝望雪湖美麗的臉,夏桐第一次覺得姊姊比她成熟又有智慧。她們兩姊妹是如此截然不同,她平凡內斂、雪湖光芒四射;她保守穩健、雪湖勇於冒險。儘管如此不同,卻成為姊妹,家人就是這麼奇妙且無法抗拒,只能接受並彼此找出對方的好,然後欣賞它。

  她嘆口氣,放鬆地把頭靠在雪湖身上,聞著她好聞的香味。

  「是不是每個女人遇到愛情就會變笨啊?」夏桐低喃。

  「就我所知這種疾病無關男女、老幼,只要是人,一碰上愛情就會變成神經兮兮的老太婆,智商直線下降到零以下。」

  「可是,我看妳應付得很好嘛,從來沒見妳為愛傷腦筋過。」

  「我例外。」

  「哼!我倒想看看哪天妳為愛失魂落魄的模樣。」

  「永遠不會有那一天。」雪湖答得無比自信。「我是戀愛達人。」

  「是嗎?我們等著瞧。」

  雪湖看了妹妹一眼,緩緩露出笑容。「對了,妳的羅青彥特別交代:明天如果妳睡過頭,他會按喇叭提醒,直妳醒來出現在他面前為止。」

  夏桐不高興地抬起頭瞪著她。「可惡的傢夥。」這句話不只罵羅青彥,還包括自己的姊姊。

  這一回合,經驗老到的雪湖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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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10:28
第八章

  星期六早上八點整,羅青彥趨車按著地址拐進夏桐家的巷子。他謹慎地看著門牌號碼,緩緩前移。

  當他看見夏桐臭著臉坐在自家門前的台階上,著實鬆了口氣。

  雖然昨天強勢地告知今天的旅遊計劃,並幸運地從她姊姊那兒得到她的地址及家裡電話,但對於她是否會乖乖配合,他一點把握都沒有。

  他停在她面前,下車接過她手上的紅色旅行袋。「早安。」

  夏桐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不想承認穿著蘋果綠polo衫和卡其色長褲的他看起來神清氣爽帥呆了。

  他替她打開門,看著她一言不發地坐進車裡,然後自己也迅速上車。

  車子一離開小巷子,就緩緩加速往羅青彥公司的方向駛去。

  「我還以為會等很久。」他謹慎地看她一眼。不知道此時和她說話會不會被炸得一身灰?

  「你都威脅我若不準時就按喇叭直到我出現為止,我怎敢不從?你不要臉,我還要做人。」她沒好氣道。

  「按喇叭?我不記得自己這麼說過。」他皺眉道。

  「你沒說?」夏桐放開交抱的手轉頭看他,腦裡迅速理解一切。「好哇!黎雪湖妳竟然假傳聖旨,看我回去怎麼修理妳!」

  羅青彥好笑地看她一眼。「看起來妳們姊妹感情不好。」

  「你才跟你的兄弟姊妹感情不好。」夏桐反唇相稽。

  羅青彥停頓了一下,才說:「我沒有兄弟姊妹。」

  夏桐倏地停止所有動作,包括呼吸。她只能呆愣愣地看著他。

  羅青彥快速瞥她一眼。「順便一提,我也沒有父母。」他呼出肺裡的氣。「我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他試圖打趣道,但沒成功。

  夏桐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很抱歉,我不該那樣說。」她吞了吞口水。「你是孤兒?」

  「沒那麼曲折離奇。我知道爸爸媽媽是誰,在我十歲之前他們都還在。他們只是……過世了。」他或許沒察覺自己的聲音變得又平又硬。夏桐能體會他說出這些事時,心裡被包覆卻不曾消失的傷痛。

  「我很難過。」

  「不需要。」他發覺自己答得太快,聲音也太尖,清了清喉嚨,又說:「逝者已矣,那些都過去了。」

  夏桐低下頭,抿嘴不語。良久,兩人之間只有冷氣運作的微微聲響。「在我國二要升國三那年的暑假,我媽媽也過世了。」

  他轉頭看她,她的側臉平靜疏遠,有種似曾相識的哀傷與堅強,他常常在鏡裡看到相同的表情。

  她抬頭和他的視線接觸,某種神秘的力量連結了兩人的心。在那一刻,他們靠得好近,比擁抱還親密,還令人心動。

  不需要再多說什麼,其他的話都是多餘。淡淡一句,彼此就能瞭解並體會對方曾有的遭遇及感覺。

  不一會兒,他們和羅青彥的同事會合。夏桐拋開心裡的不愉快,不管是羅青彥霸道地替她報名,還是雪湖故意設計讓她參加旅遊,既然人都來了,就應該親善地面對他的同事,放開心享受接下來的旅程。秘書辛棣跑來和她寒暄,將她的先生及兩個孩子介紹給她認識,然後主動把她介紹給幾個親切好相處的同事。

  令夏桐鬆口氣的是辛棣介紹她時,是以「Artemis」的人才專員身份,而非羅青彥的女朋友。在她心裡,她還沒為這新身份做好心理準備。

  今天一同出遊的都是和羅青彥較要好、有交集的RD部門人員,約有三、四十人,而且大多是男生。大家看到多了個單身女生出現,還長得美麗可人,紛紛大獻慇勤。

  等羅青彥放好兩人的行李袋,下車想帶她趁出發前去買早餐時,她已被一群男同事團團圍住了。

  「我就說她是個人見人愛的美女吧!你居然有眼無珠了六個月。」辛棣幸災樂禍地在他身旁嘲諷道。

  羅青彥沒好氣地賞她一個白眼,連忙趕上前去宣示自己的主權。當他霸道地拉著夏桐走向便利商店時,所有男生發出噓聲。他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去搬東西。」一聲令下,大家立刻鳥獸散,去幫忙搬到日月潭露營烤肉的用具。

  夏桐好笑地望著他。「好有威嚴哦。你都這麼帶領部屬的嗎?」

  他沒答腔。前往目的地的一路上,夏桐好心情地和辛棣的兒子說說笑笑,也不時接受許多男生請她的零食。到了日月潭,她座位前的置物袋已塞滿了各種零食及三瓶飲料了。

  相較她的好心情,羅青彥則寒著一張臉,像守護寶藏的獵犬般瞪視每個前來獻貢的男同事。

  雖然他凌厲的目光讓人害怕,但還是沒能阻止大家一窺夏桐面貌的好奇心。其實,在經過上車前那一吼之後,大家心裡明白羅青彥和夏桐的關係,可是難得看到一向冷靜嚴厲的羅經理,竟也會吃醋、嫉妒地露出凡人表情,眾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去捋虎鬚。

  中午,他們先到水社的餐廳吃午餐,然後沿途遊覽文武廟、孔雀園。到了下午三點,他們到達德化社碼頭。由於他們預定的場地車子無法進入,所以在德化社碼頭搭乘接駁遊艇抵達目的地。

  一抵達營地,一群大男生就開始動手向營區領取裝備來搭帳篷。至於女孩子,在辛棣的指揮下開始準備烤肉用具及食材。

  羅青彥平日雖然嚴厲不苟言笑,但他與同事們的互動良好,看得出大家都以他為首,聽從他的領導,協助營區的工作人員搭帳篷、接下生火工作。

  夏桐雖是第一次和他們見面,卻不覺得生疏,也有可能是這輕鬆自在的氣氛讓所有人卸下平時的心防,所以相處起來特別自在吧!

  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他們的烤肉色香味美,尤其是辛棣與夏桐負責的蛤蜊及魚下巴最受歡迎。每個人都吃得盡興、也玩得盡興。

  約莫八點,所有人都吃出了一顆小圓肚,先前旺盛的炭火只剩餘燼,還剩幾個嘴饞的人靠著溫火一邊烤玉米、地瓜,一邊天南地北地聊著。營地中央,小孩子在幾個大男生的帶領下玩起遊戲。

  夏桐看見羅青彥緩緩向她走來,心跳漸漸加速。整個晚上,兩人聊得不多,他們都忙著別把食物烤焦,也忙著和大夥聊天。只除了幾次他拿男生組烤的牛小排給她嘗嘗,她則回報以香酥新鮮的魚下巴及花枝,彼此有機會說話之外,其餘時間都被別人瓜分掉了。

  「妳有吃飽嗎?」

  「有,我想我連一顆玉米粒都吞不下了。」她笑答。

  「要不要去洗手間?」

  「好啊。」她起身,跟著他走到營區旁的洗手間。

  解決生理問題,稍稍整理儀容後,她看見羅青彥手上摟著紅色外套,站在不遠處等她。她笑著走近。

  「走吧!」

  「去哪兒?」

  「去散步。」他答。夏桐發覺他自然地牽著她的手,往營區旁一條幽暗的小徑走去。

  他們沒有說話,靜靜地走在夜色中的山間小徑,不一會兒,營地的人聲、笑聲變得模糊不清,反而是潭水拍打岸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腳下的路突然變得有些陡,幸好羅青彥緊緊牽著她的手,並不時回頭看著她,夏桐才沒摔倒。當坡度變緩,眼前的景致豁然開朗。

  遠處的山隱在夜色之中,日月潭的潭水也深黝難辨,三分之二圓的月亮照亮了部分的潭水,銀白色波浪淺淺地翻起,猶如黑色天鵝絨布上打翻了的碎鑽,神秘迷人,美得令人屏息凝神。

  微微的風從潭心吹來,帶來一絲涼意。滿天星斗因為沒有光害而更加耀眼地閃爍著。

  她任由他牽著,走近潭邊,踱上營區用木材搭建的小小碼頭。木製碼頭長長地伸向潭水,聽著潭水溫柔地在四周拍打、翻湧,讓人覺得平靜寧和。

  他們在盡頭坐下,被潭水包圍的神秘感讓他們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兩人靜靜地品嚐這一刻。

  「謝謝你帶我來。」她輕輕開口。她今天的確玩得很開心,每個人都待她很好,她也和他們相處愉快。

  羅青彥輕笑一聲。「不怪我自作主張強迫妳來了嗎?」

  雖然在黑暗的夜色中,他可能看不見,她還是瞋他一眼。

  「想得美,你擅自作主、問也不問一聲就把我拉來,這條罪是不能原諒的。不過,看在我玩得那麼高興的分上……就饒了你這一回吧!」

  他仰天大笑,愉悅的笑聲感染了她,她也在夜色中滑開笑容。

  「謝謝驢小姐的不殺之恩。」他打趣道。

  「嘿,沒禮貌,什麼驢小姐,你才是豬先生哩!」她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感覺他結實的臂膀縮起,讓她意識到兩人多麼親近。

  和他這樣輕鬆愉快的笑鬧相處,感覺熟悉得好像已是相戀多年的戀人。其實,兩人真正有互動、開始非公事化的關係不過是最近的事,為什麼她這麼快就熟稔和他在一起的感覺?

  或許真的如雪湖說的,在她心深處若真不喜歡他,就不會允許他一再跨越界線,也不會讓自己隨他起舞,更不會讓他一親芳澤。

  所以,她其實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的那一種。

  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羅青彥望著她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濃烈。他伸手圈住她,將她摟進自己懷中,同時往下覆蓋她的唇。

  清新的薄荷味在兩人鼻間散開。他剛才一定也接受了辛棣大兒子貢獻的口香糖。她模糊地想。感覺他熾熱的舌探入她的口尋著她的,觸電般的麻痺感在背脊散開,爬滿四肢百骸。

  她倒在他胸前,軟軟地枕在他有力的臂彎,馴服地任由他的嘴一遍又一遍地吸吮她嘴裡的香蜜,彷彿飢渴的旅人掬飲甘泉般,永遠都要不夠。飲得越多,越是加深他體內的渴望。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終於停下親吻,夏桐的腦袋糊成一片,耳邊嗡嗡作響的淨是她如雷的心跳聲和情慾澎湃激昂的聲響。她無力地攀附著他,全身著火地偎近他如火爐的懷中。

  她終於找到聲音。「你總是這樣吻女孩子嗎?」

  「嗯?」他的沙啞粗獷,想必也同樣被情慾折磨得發不出聲音。

  「如此迫不及待、急切又狂野。」

  他睜開眼,眸中狂亂的慾望風暴深深震懾了她。

  他瘖啞地低笑。「因為我怕妳會逃走啊。我提出交往,妳拒絕;我想追求,妳也說不。如果不採取非常手段,妳只會一直搖頭說不。」

  她想起那次她對他連聲說不的景象,不禁也莞爾而笑。

  「那是因為你太突然了。上一秒,我們還只是公事上的羅先生、黎小姐地稱呼彼此,我搶著要你給時間遊說你跳槽,你巴不得把我甩到外太空;下一秒,你忽然覺得我可愛,想跟我交往。我想任何正常的女孩子都會被你嚇到吧?」

  他也笑了。「是嗎?那如果我慢慢接近、一步一步來,妳就會答應嘍?」

  她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瞅著他。「你在跟我談判嗎?羅青彥,不要用職場那套來刺探我。」

  他大笑出聲。「我沒有,是妳太敏感了。」

  「最好是。」

  他又將她拉回懷裡。他喜歡抱著她的感覺,喜歡她偎著他、貼著他,將她實在地摟著,讓她身上那股幽暗飄忽的香味隱隱約約地挑逗他所有的感官。他把鼻子埋入她雪白的頸子裡,用唇感受她滑嫩的肌膚。

  她輕聲嘆息。「老實說,我真不懂你的態度為何會一百八十度改變。你到底……為什麼跟我交往?」

  他一邊將她摟得更緊,一邊在她耳邊低喃:「妳真的想知道?」

  「當然想。」她微微推著他的胸抬頭看他,眸中濕潤的慾望之潮令他的呼吸一窒。

  「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她的臉倏地拉下,全身繃緊。「還有假話?」

  他露齒一笑。「有啊!假話就是妳的美麗深深打動我,瞬間天地變色,我的心已被妳俘虜——」

  夏桐故作兇狠地搥他。「這叫什麼假話?這叫屁話!」

  兩人又笑又鬧了一陣,他好不容易才抓住她的雙手,再度將她困在懷中。他自然地低頭親親她的鼻子,然後又無法自拔地親吻其他地方,她的額、眉、眼,臉頰,最後才是她的唇。

  夏桐心裡漲滿幸福的感覺,她把臉埋入他的胸前,汲取他的溫暖。

  「那實話呢?」她的聲音因為埋在胸前變得有些悶悶的。

  他的手在她的背部來回地撫摸,低頭親吻她的頸項。「我怕妳聽完會說我膚淺。我想跟妳交往,完全是因為妳燃起我的慾望。」

  她又是渾身一僵,搞不清他所言是真是假,但她仍在他懷中不動。他一邊有技巧地愛撫她的背,有時捏捏她的肩膀、脖子。

  「上一秒,妳只是一隻惹人煩的小蜜蜂;下一秒,妳渾圓緊實的臀部吸引我所有的注意,勾起了前所未有的慾望,我差點當場就撲到妳身上去。」他的手彷彿要驗證他所說非假,誘惑地滑下腰部,托住她一側的臀瓣。

  夏桐感到全身一熱。他的手所到之處燃起另一把火,同時想起幾個星期前的那個下午,她遺失襯衫扣子而趴在地上找,他進來嚇了她一跳。當時她覺得他眼神有異,沒想到……她難為情地臉紅。

  「自此之後,我每晚都被妳折磨著。」他吻著她的太陽穴低喃。「妳讓我慾火焚身,像個十幾歲的小夥子,每天只想著赤裸裸的妳,以及幻想以各種不同的姿態和妳做愛的畫面。」

  她又嬌又嗔地睞著他,羞惱地伸手摀住他的嘴。「大色狼!」

  「妳難道從沒幻想過?」

  她舔舔唇,搖頭。「我又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又該怎麼幻想?」

  他呻吟一聲。「不公平,我被妳和那些春夢擾得不得安眠,妳居然毫無所覺。」他懲罰似地吻吮她柔嫩的頸子,引得她全身一顫。

  「羅青彥,你——」她嚇一跳,可是卻又對他的吻所帶來的酥麻感著迷。

  「叫我青彥。」他說,伸出舌像要撫慰他造成的痕跡地舔了舔方才吻吮的地方。

  一股麻熱迅速從他的唇熨貼的地方蔓延開來。她心跳加速,全身無力,任由他在她身上施展魔法。

  「想知道我在夢裡都是怎麼跟妳做愛的嗎?」

  她應該搖頭,她想點頭,掙扎讓她動也不動,無助地望著他。

  他的眸色在黑夜中顯得神秘誘人,散發著惡魔般的誘惑氣息。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喃。「我想親吻妳的全身,探索妳每一寸身體的秘密。」

  同時,摟著她的手從肩上滑下,手指滑過她細緻的鎖骨,然後直轉而下,隔著衣服準確地劃過她的乳尖,帶來一陣強烈的快感。她不由自主地輕顫,被他的一言一字和魔法般的手迷住,無法動彈。

  「我想看妳赤裸地躺在我的床上,想盡情地撫摸妳……」他的手托住她的豐盈輕柔地捏著,拇指不時地輕刷她已然尖挺的乳頭。「我還想用嘴吸吮它們,看它們變得又硬又濕的樣子……」

  她弓起身體,迎合他的愛撫,不知為何,她有股急切感,想拉下他的頭埋進自己的胸前。

  「我想看妳神秘的三角地帶,想看妳的毛髮如何包覆著我最嚮往的天堂……」他灼熱的手一路向下,當他碰到丘陵的邊緣時,她幾乎彈跳而起。他迅速地壓制她,並調整她的坐姿,讓她橫坐在他盤起的腿間,好讓他可以更肆無忌憚地愛撫她每一寸地方。

  她倒抽口氣,因為他的手掌完全包覆她從未被人碰觸的地方,他用整個掌心描摹她的形狀,灼熱的手掌和涼爽的夜風成完全的對比,衝擊著她的感官。

  「我想撥開可愛的毛髮,探索妳的這裡……」他修長的手指邪惡地點了點她的女性入口。

  她縮起身體,想夾緊雙腿卻被他制止。他吻住她,一隻手溜進她的上衣握住她的乳房,熱吻加深,慾望在兩人的血液中流竄。夏桐不知該期待什麼,只是放任自己聽從身體的渴望,回應他的吻。

  就在此時,一陣小孩驚喜的叫聲劃破了寧靜神秘的夜。

  他們迅速分開,抬頭看向岸邊。似乎是辛棣一家人也找到了這個幽暗、充滿吸引力的小小碼頭。

  兩個孩子又叫又笑地蹦跳而來,夏桐隨即滑下他的腿,拉了拉衣服,害怕自己衣衫不整會被人看到。可是她的擔憂是多餘的,在墨黑的夜色裡,孩子只注意到皎潔的月亮和黝黑的潭水。

  水一向具有奇特的吸引力,能撫平萬物的情緒。孩子們完全沒注意到他們,開心地靠近碼頭的邊緣,伸長脖子想看清深不可測的潭水。

  辛棣挽著老公朝他們走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孩子們說要探險,而且一看到這個碼頭就興奮得停不下來。」

  夏桐因為她的話而害羞臉紅,擔憂辛棣似乎知道兩人剛才的親密舉動。

  「不介意和我們分享這可愛的碼頭吧?」辛棣笑道。他們不約而同地搖頭。

  辛棣和她老公在狹長碼頭的另一側邊緣坐了下來。夏桐聽著羅青彥輕鬆地回答他們關於碼頭堅不堅固的問題,然後說著這裡好美之類的應酬話,寒暄過後,他們靜下來默默品嚐大自然的夜色,四周只剩孩子們的笑聲和說話聲。

  羅青彥又摟上她的肩,夏桐微微抗拒,但因為他一句:「放心,我不會亂來。」才放鬆地靠在他身上。

  「看來我們最好聊些不會害我們丟臉的話題了。」他嘆氣。「我真希望我們今晚是住在飯店裡而不是露營,而且最好是我們兩人一間。」

  她輕聲笑著。因為他們被分配到不同的帳篷,她和羅青彥的兩個女同事睡一個不怎麼寬敞的帳篷。

  「你想得美喔!」

  「妳難道不想盡快和我單獨在一起嗎?」他低頭輕喃,誘惑的氣息令她呼吸困難。

  她當然想。他挑超前所未有的慾念,好奇和美妙的感覺都讓她想一窺男女之間情事的真相,但現在的情況不允許。

  「別說了。再說下去,我們又要出糗了。」她輕聲提醒。

  「唉!妳說的對,我們最好聊點別的,我已經硬得有點難受了。」

  他直接的坦白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他真好玩,從沒有人像他這樣,會在她面前吐露這種不合宜的感覺。看他平時冷靜淡漠的模樣,實在很難想像他會說出這種話。

  可是,她又知道多少?關於他,她其實瞭解並不多。她想起早上會合前在他車上曾提及的往事,她突然想知道更多關於他的過去。

  「可以告訴我你過去的事嗎?」

  「妳想知道什麼?」他撥開她被風吹覆在眼前的髮絲。

  她沉吟半晌,似乎在思索要從哪兒開始。「你為什麼這麼堅持待在『擎天』?我自認為已經開出最優惠的條件了,可是你卻不為所動。是不是因為你的過去或是在『擎天』有你放不下的感情?」

  她的敏銳和聰慧令他驚訝,幾乎是一針見血。他想了一下,說:「妳怎麼會這樣想?」

  「因為你對我開出的報酬毫不動心,所以我猜想能讓你堅定地留在『擎天』,一定有其他原因。你不像是有把柄握在別人手中,而且也不會任由別人以此相脅,所以我想,留住你的可能是感情因素。」

  他驚詫地望著她。「妳可以去當偵探了。」

  「這只是一點點推理。我的邏輯能力還算不錯。」

  「豈止不錯而已,妳太謙虛了。」他說,偏著頭,像是在思索要如何開口說話。「妳猜得很接近了。我之所以不離開『擎天』,是因為董事長對我有很大的恩情,我之所以能成為今日的我,全是因為他當年的慷慨與仁慈。」

  他娓娓地、一五一十地將當初父親因為投資錯誤,犯下挪用公款的大錯,後來發現無法彌補過錯時,和母親相偕自殺,獨留他面對一切的過往道出。夏桐靜靜地聆聽著,手不自覺地握著他的,感受到他聲音裡的痛苦時輕輕摩挲他的手掌,彷彿想藉此安慰他心靈的傷痛。

  她想像著一個十歲的小男孩面臨這場巨變時,所承受的一切都可怕得令人心生不忍。她的心底湧起同情,捨不得那個只有十歲、還只是孩子的小男孩,無法想像他當時得知一切時,是什麼感覺?

  幸好,後來董事長黃瑞谷並沒有將過錯轉嫁到這小男孩身上,反而收養他、栽培他長大成人。這樣的恩情就是他堅不離開「擎天」的原因,但夏桐領悟除了不能背叛黃瑞谷的恩情外,還有別的。

  「你在贖罪。」她輕聲說,溫柔地注視他的黑眸。「替你的父親所犯的過錯贖罪。」

  他再次驚訝她心思的敏銳。她說出了他從未察覺的事實。雖然在心底他隱約明白,自己之所以如此賣力,如此忠誠不渝,除了報答之外還有贖罪之意,但在夏桐點出之前,那一直只是隱而未明,藏在他心底的感覺。

  「妳不當偵探真是太可惜了。」他打趣道。

  她愛憐地伸手攬住他、抱住他。她不知自己為何這麼做,只是順著直覺、感情抱住他。因為他眼裡幽深的痛苦和悲傷,觸動了她心裡的弦,她情不自禁想將他護在懷裡。

  忽然,他們的後方傳來震動,夏桐鬆開手,抬頭一看,辛棣抱著一床睡袋笑盈盈地接近。「我們要回去了,這給你們吧!」

  羅青彥笑著接過,看著他們一家人滿足悠閒地走回岸邊。他看看夏桐。

  「妳累了嗎?要不要回去睡?」

  她想起那狹窄的帳篷,搖了搖頭。她比較想跟他在一起。非常想。

  「那要不要跟我一起看日出?」

  她點頭,笑著看他攤開睡袋,兩人坐進去後,羅青彥穿起他帶來的外套,然後密實地包住坐在他胸前的夏桐。

  他們看著星星,聽著潭水溫柔地拍打,感受夜風帶著寒意吹拂過臉頰。夏桐心滿意足地嘆息。

  這是一個美麗的夜晚,不單是因為日月潭秀麗的美景,也因為身邊這個男人。

  因為他,這一切顯得更加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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