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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思源]昏前婚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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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24: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雖然小鹿為邱生辯解了一整頓飯,可是她清楚,就是因為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沒把握,才會想不停地重複,用來堅固自己的信心。吃完之後,小鹿就跟蘇飛一起把神奇老太太送回了家,曾有一度小鹿很懷疑自己是不是遇上騙子了,聽說很多人會利用老人來裝可憐訛錢。

  然而當看見了神奇老太太的家之後,小鹿就推翻了所有的想法。

  那是一間最多只有十平米的房子,地段很偏僻,設施很簡陋,裡頭只有一張床,剩下一些雜七雜八的零碎東西,看起來都像是從垃圾堆裡撿的。小鹿看著覺得心泛酸,就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了她。

  回家的路上,蘇飛堅持不肯坐地鐵,說最近選擇跳地鐵結束生命的人太多,太血腥了;也堅持不肯坐公交車,原因是現在車禍太頻繁了,生命誠可貴啊!於是,最後他們只能用步行的方式,美其名曰是飯後需要消化,有利於身心健康。

  雖然是故人,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面對蘇飛,小鹿還是免不了緊張,大概是因為他太吊兒郎當了,害得她永遠搞不清他到底哪句真哪句假,這種感覺是她最怕的。

  所以這一路上,她一直很安靜,起初蘇飛也不怎麼說話,漸漸,他總算是忍不住了,「什麼時候有空?」

  「幹嗎呀?」小鹿顯得很防備。

  「你大姨媽不是要做體檢嗎?我得確定時間幫她安排,你以為免費是那麼簡單的事嗎?」

  「這個啊……我還不確定耶,等我確定了打電話給你好不好?」見蘇飛毫不猶豫地笑著點頭,小鹿有點納悶了,「其實,體檢的錢我還是付得起啦,不用免費了。你不用對我那麼好呀,你不是對已婚婦女沒興趣嗎?」

  「可是我對你有興趣。」

  蘇飛一句話,大有四兩撥千斤的氣勢,讓小鹿頓時語塞,眼睛鼻子嘴巴皺成一團,支支吾吾的,算是擠出一句話了:「你不要玩我了好不好呀,我當初不過是咒你一句,沒什麼利益衝突呀,再說了,我這也算是一種變相激勵,你看看,你現在不就當上醫生了嗎。」

  「你不用那麼緊張,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就是比較君子而已。」

  「……」哪裡君子了?他到底為什麼要侮辱君子這個詞啊!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跟邱生如果幸福,不管我做了什麼都無濟於事,不過……」他頓了頓,轉頭,從容地看小鹿,「你幸福嗎?」

  「幸福?」她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耶,一場莫名其妙的婚姻,開始時就註定與幸福無關吧,還有一年之期在,小鹿便更不敢妄想了。

  「或者說,你了解睡在你身邊的男人嗎?他愛不愛你,是不是真的結婚了就會陪你一輩子?」

  「……」他幹嗎突然那麼深沉,突然問這些她壓根就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呀。

  「沒關係,蘇爺可以陪你一輩子。」蘇飛拍了拍她肩,用力點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噗!」聽聞這句話之後,小鹿瞬間放鬆,噴笑出聲,認定了他從頭到尾一定就是在開玩笑,當不得真的。

  她就知道,蘇飛的正經維持不了多久的,很快就會破功。尤其在說完這句話後,他還拼命衝著她擠眉弄眼地搞怪,更為那句本該挺深情的話添了不少笑鬧成分。

  只有蘇飛自己知道,並非是認真不起來,只是為了不讓小鹿覺得困擾,他可以像以前一樣,隱去所有想法,誰讓天意弄人,每次他都出現晚了呢?

  氣氛剛輕鬆了些,小鹿的手機響了。

  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小鹿顫了下,「……媽,不是說國慶的時候把鹿鞭帶回去嗎。」

  「誰跟你說鹿鞭的事,你阿姨要去看你,明天晚上七點到,記得去接。」

  「哦……」小鹿鬆了口氣,她還以為多大的事呢。

  「記得要舉牌子,用記號筆寫她的名字,你阿姨最近喜歡玩這種。」

  「嗯。」

  「對了,還有,你阿姨跟她男朋友分手了,所以是特地代表我們去慰問你的,住你家。」

  「哈?!」為什麼住她家?怎麼能住她家?那邱生萬一不聽話殺來怎麼辦?要是讓那個彪悍阿姨知道她結婚了,那老家的人都會知道!

  「怎麼了?」見小鹿掛斷電話後,愁眉苦臉地樣子,蘇飛不禁有點擔心。

  「完了完了,我完了,我阿姨要來了!」小鹿一急,就語無倫次了。

  不錯,她的人生還真是充滿了混亂,送走了假姨媽迎來了真阿姨,只是蘇飛實在想不明白……「來就來唄,多大點事。」

  「可是她要住我家啊!」

  「住就住唄,幹嗎那麼苦大仇深的?」

  「……哎呀!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不陪你散步了,我要去找邱生,不然我遲早會被我爸媽活埋的!」

  小鹿沒頭沒腦地說完後,像離弦的箭一樣,狂奔而去。

  被拋下的蘇飛還處在茫然狀態,直到回過神後,他才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似乎……小鹿和邱生的那場婚姻,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別過蘇飛之後,小鹿直衝著邱生的工作室去了。

  結果,邱生沒找到,反而是古旭堯很主動地迎了上來。

  「咦?來找邱生?」古旭堯有些驚訝於小鹿的出現,記憶中,除了公事小鹿從來都沒來工作室找過邱生。

  「對啊,他在忙?」小鹿的目光掠過他,往裡頭探了探,發現攝影棚亮著「使用中」的燈,猜想可能會是邱生。

  「他在暗房,進去一上午了,估計快出來了,你在外面等他一下吧。」

  「暗房?」這個答案有點出乎小鹿的意料之外,「他又接新工作了?邱生不是一向只肯把手裡的工作做完才接新的嗎?我的那個廣告還沒完耶。」

  說到這個,古旭堯也頗為費解,本不想多說什麼,但是想著小鹿總會知道的,「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抽搐了,突然答應黎若琳接阮靈那組的攝影。」

  「阮靈?!」小鹿太激動了,以至於忘了場合,失聲大叫,招來了不少側目,她才稍稍壓低聲音,「上個星期我就聽說阮靈找好合作的攝影師了,也就是說,邱生上個星期就決定接了?」

  那麼久的事了,他居然連提都沒跟她提起過。小鹿並不要求邱生跟著她一起討厭阮靈,畢竟那些恩怨也都是她的事,可是……他畢竟是她老公呀,怎麼也得說一下吧。

  「你別想太多,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嘛,很正常的。過段時間邱生會參加一個攝影大賽,就沒什麼時間工作了,他可能想在請長假前,多做點。再加上那個比賽的攝影作品,也需要去各地采風,他應該是想籌錢。」

  「他要參加攝影比賽?」她到底算是他的誰?為什麼任何事都不知道?簡直就像個局外人。

  「對啊,要不要看看他初選的作品?」關於這點,古旭堯倒是不以為意,本來嘛,即使結婚了,男人也不是什麼事都需要跟女人講的,就算想說,也總會有忘記的時候。

  好在小鹿實在太單線條,很難一心兩用,聽說有邱生的作品看,就立刻遺忘了他什麼都不說的事,轉而興奮地湊到古旭堯身邊,「給我給我。」

  「就是那張。」古旭堯蹺著凳子,指著墻上那幅被裝裱起來的大照片,「蔣哥說比較有紀念意義,還特地找人裝裱了掛在工作室。」

  小鹿偏過頭,順著古旭堯的目光看去,仔細打量起那張照片。那是一張風景照,秋天的景色,不清楚是邱生什麼時候拍下的,照片中來來往往的車很多、人也很多,可是讓小鹿唯一能感覺到的主題只有蒼涼。

  她忽然就想起了上次出差時,邱生帶她去廚房吃東西時遇見的那位大廚說的話。

  ——還是拍那些無聊的花花草草、水泥石頭?

  ——無聊,拍點人啊,你老婆那麼漂亮,天然模特,別暴殄天物了……

  小鹿知道自己不漂亮,臉不夠小巧,不適合上鏡,可還是忍不住會偷偷地幻想一下。也只是幻想了,她從來都沒見過邱生拍人物,他的作品跟她的感覺始終只有一個……「邱生的照片跟他的人一樣,好冷。」

  「我對你還不夠熱嗎?」

  邱生好聽的聲音忽然傳來,小鹿很快就回過神,想起了來找他的主要目的:「你忙完啦?」

  「怎麼了?想我?」

  「算、算是吧……」她的確是很迫切地想找他商量事,勉強也算是在想他吧,「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回家說。」說著,邱生就著手整理起東西,忙了一整天,著實有點累,突然就很想吃她煮的家常便飯。

  「也好。」想了會兒,小鹿點頭了,雖然這事挺急的,不過也的確不太適合在工作室說,還是回家慢慢商量比較好。她可沒忘記,上次不過是在電話裡跟媽說他是同事,就讓這小心眼的男人折磨得夠嗆,天知道這次他會不會又發什麼神經,這事很需要找個不錯的場合從長計議。

  很早很早之前,小鹿聽過一個腦筋急轉彎。

  ——結了九次婚的女人,猜一個國家。

  答案是巴黎。小鹿覺得這就是形容她家阿姨的,一個年近不惑,離了八次婚,依然活得風生水起的女人。所以,小鹿一直習慣稱她為巴黎阿姨。

  「那也就是說,直到你那位巴黎阿姨離開前,我都不能來找你?」聽小鹿敘述完整件事,邱生暫時將視線從電腦上移開,不悅地蹙著眉心,再次確認。

  小鹿已經明顯能感覺到他口氣中的威脅成分了,然而她還是很堅強地點頭再點頭,「對頭,就是這樣的,我們可以在公司或者工作室見啊。」

  「晚上不能抱著你睡覺了。」邱生的目光又回到了電腦上,不爽地總結道。

  「……」這話,讓小鹿臉色一僵,抱著她睡不是重點吧,重點是睡覺前的事?想著,她不自在地移了移身體,晃到邱生面前,「喂,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嗯?」

  「說是用身體色誘男人的策略是錯誤的,因為大部分女人為愛而性,大部分男人為性而愛……」

  「你這是在暗示你愛我嗎?」邱生不自覺地彎起嘴角,輕笑。

  「不是啦,你很會模糊焦點耶。我的意思是……是……你對我……哎呀,就是你為什麼想要抱著我睡?」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這種話總覺得好彆扭,小鹿乾脆換了種方式詢問。

  終於,邱生捨得放下手裡的工作了,拉過小鹿安置在自己腿上,輕哄般地問:「這話從哪聽來的?」

  「這不重要啦……」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小時候我爸帶我去游泳的時候,每次內急,都是在游泳池裡就地解決的,原則上來講大部分人都這樣。」

  「欸?人家在跟你講正經事啦,為什麼突然跟我討論游泳池?」小鹿被他弄得一頭霧水。

  邱生順手輕掐著她的臉頰,愜意地靠在椅背上,悠遠的眼神落在窗外夜景中,「沒什麼,只是提醒你一下以後少去游泳池,也少接觸會帶你去游泳的人。」

  「不至於吧?」這都猜得出?小鹿覺得自己隱瞞得很好呀,思來想去,都不明白到底是哪句話把蘇飛給暴露了。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要不然,我們禁慾一個月試試?」邱生沒有理會她的驚訝,反而正視起小鹿之前的那個問題,口吻是雲淡風輕的。至於為什麼會猜出蘇飛,那要多虧了他家老婆朋友圈太乾淨,來來去去也就這幾個,女人要擅用自身武器的策略是小八提供的,她沒有可能會推翻;何況那句話說得那麼中肯,是男人的調調。

  「一個月呀,那你要是慾望膨脹了怎麼辦?」

  「我可以去找別人。」他很隨意地說了句。

  惹得小鹿立刻轉身瞪他,順便手不得閒地死掐他,「你活膩了是不是?閹了你信不信!臉皮那麼厚,你不如乾脆絕後吧,讓你知道什麼叫刻骨銘心的痛!給你痛出個社會主義小樣!」

  「女人真是寵不得,原來你醋勁那麼大。」邱生握住她的手,把頭擱到了她肩上,笑得很肆意。相較於小鹿之前在他面前畏首畏尾的樣子,他更喜歡這樣張牙舞爪的她,「跟你鬧著玩的,之前沒有你的時候,我還不是清心寡慾的。巴黎阿姨明天什麼時候到?」

  「晚上七點呢。」

  「要不要我陪你去接她?」

  「當然不用,要不然我為什麼還讓你最近別來我家啊。」小鹿的拒絕是脫口而出的。

  「嗯,記得打車前記下車牌號發消息給我。」類似這樣的叮嚀,已經漸漸成為了邱生的習慣。

  「好哦。」她甜滋滋地應了下來,然後才發現邱生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弄耶,整個過程簡直超乎想象的順利,「你這算是答應我了嗎?最近不會來我家了吧。」

  儘管有些不爽,邱生還是決定對她保持理解,「嗯,我們可以睡了嗎?」

  不說還好,被他這麼一說,小鹿就反射性地打了個哈欠,任由他牽著往臥室走。以至於忘了還有一堆事想要問他,什麼時候參加比賽?為什麼接了阮靈的項目不告訴她?

  等到她稍稍想起些時,卻又因為邱生的一句話湮滅了所有問題。

  「我說的一個月是從明天開始,今天我們還可以領略一下社會主義大樣。」

  「……」

  「對了,忘了誇你,你今天買的那些山楂啊鴨肫啊很不錯,真是越來越了解我的喜好了。」

  「……」能差嗎?近千元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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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2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小鹿嚴格按照家庭領導指示,找了牌子,認認真真地用記號筆寫上阿姨的名字。

  晚上七點,巴黎阿姨準時出現在火車站出口處,看到小鹿舉著的牌子後,她果然笑得很明媚,活像撿到幾百萬一樣。

  只不過那抹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所謂天有不測風雲,小鹿領教到了。

  就在巴黎阿姨風姿綽約地朝著她走來的時候,程咬金殺出!那是一個看起來跟巴黎阿姨差不多年紀的女人,容貌、身材、打扮都算得上出眾,唯一讓人難以恭維的是她的素質,原因就是……她突然殺出,一聲怒吼,直接賞了巴黎阿姨一巴掌,然後開始潑婦罵街的行徑。

  這還是小鹿印象中第一次看見巴黎阿姨居然會被人打,以往都是她打別人的,關鍵還是,她從始至終完全都沒有還手。

  直到警察出現,強行拉開她們兩人,順便還把那個「程咬金」給拖走了。

  巴黎阿姨總算一改先前的優雅弱者形象,原形畢露:「他媽的,什麼玩意,當老娘好欺負是不是?竟然還賊喊捉賊,呸!今天準備不足,放她一馬,以後有她受的!」

  「你……該不會真的淪喪了吧?難道真的做第三者了?」從剛才那個女人破口大罵的言辭裡,小鹿隱約拼湊出了事情的些許始末,大概就是阿姨的出現打擾了人家平靜的夫妻生活,所以那個女人以維護家庭的和諧為目的而出現了。

  「怎麼可能?我他媽是被第三者傷害過的人,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第三者!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就殺一雙!你怎麼那麼沒腦子,這種情況下,我怎麼會去做第三者啊,這是需要社會輿論進行道德上嚴重譴責的事啊!」一說起這個,巴黎阿姨就特別激動。

  這一點小鹿倒是可以理解,想當初,巴黎阿姨也是個單純小女人,一心只想和自己老公恩愛到老,可惜沒料到即使她做得再好,總有比她更年輕、更漂亮、更懂得把握男人心思的女人存在。她的第一場婚姻,就在充滿欺騙和爭吵的情況下,無疾而終了。

  所以,小鹿也相信自家阿姨不會做這種沒道德的事,只是……「既然這樣,你幹嗎不還手呀,這不像你的個性啊?」

  「還手?你沒看見剛才有多少人圍觀嗎?你要我在那麼多人面前,為了那種死女人放棄形象?她值嗎?」

  「……那她到底是誰啊?」這理有點歪,但也說得過去,比較下來,小鹿更好奇那女人的身份。

  「第三者!是我之前那個男朋友的現任老婆,想當初要不是她出現,我現在已經沉浸在甜蜜的家庭生活中了。吶,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的,要分手可以,我不會拖泥帶水;他想要跟別人結婚也可以,反正我也不是非他不可。但是不代表我就會認栽,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的,那個死男人背叛我,當然要付出代價。我不過是把他弄得慘了些,害得他們生活困難了些,導致那個爛男人又回來求我了,那死女人就開始對我進行圍追堵截了,真他媽沒涵養,我以前眼光怎麼就那麼爛呀……」

  小鹿附和著乾笑,她家阿姨何止是以前眼光爛呀,看她的婚姻史就足以證明,她是眼光一貫很爛。人家集郵、集古董、她更個性,集離婚證書!

  「你傻笑什麼啊,還不快找個人開車來接我們,那麼多行李,我們兩個女人怎麼扛啊。」發泄夠了,巴黎阿姨很快就面對起了現實問題。

  「怎麼會那麼多行李?!」被她這麼一說,小鹿才發現她身邊那些堆得比山還高的行李。

  「哎呀,我新交了個男朋友嘛,本來打算到了打電話給他,讓他來接的,可是你看我現在這樣子,我才不要讓他看見我那麼狼狽的模樣呢。」

  「……」這是什麼爛理由啊?!

  想了些會,最終小鹿腦中一直浮現著的只有一個人——邱生。

  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掏出手機打他的電話,可是撥號音響了很久,他一直都沒接,就在小鹿放棄希望,掛斷電話,打算勸巴黎阿姨放棄形象的時候,救「鹿」英雄降臨了。

  「不好意思,來晚了,等很久了吧?」

  「為為為為什麼你會在這兒?」小鹿萬分錯愕地瞪著眼前神清氣爽的蘇飛。

  「來接你阿姨呀。」因為跑得太急,蘇飛還有些喘,笑容倒是明媚依舊。

  「我……」沒讓你來接啊!

  小鹿的抗議聲沒有機會喊完,被巴黎阿姨打斷了:「哦!這個小夥子好,一表人才、笑容可掬、斯文俊雅、重點是很體貼啊!快,快幫阿姨拿行李,阿姨請你吃飯,哎呀,真是沒想到我們家小鹿還是有幾分手段的嘛。」

  「哪裡哪裡,應該是我請阿姨吃飯才對。」蘇飛很配合地扮演著巴黎阿姨所形容的樣子。

  「都一樣,都一樣啊,反正看這樣子,咱們早晚就是一家人了嘛。」

  「喂,他……」小鹿還在堅持想抗議。

  只不過壓根沒人理她,那兩人簡直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啊。

  不得不說,蘇飛的嘴很甜,尤其會討長輩歡心,至少巴黎阿姨就被他哄到笑得合不攏嘴。說一點都不感動是假的,在小鹿最需要的時候,他出現了,尤其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算得上是個理想型情人,這種情況下,小鹿無法不把蘇飛拿來和邱生比較。

  不比還好,一比,小鹿覺得心好涼。

  邱生非但一直沒回她電話,甚至不管她怎麼打,始終都沒有人接。

  想著,她不知不覺地握著手機發起了呆,直到耳邊傳來巴黎阿姨的聲音:「剛才那個醫生真的只是你朋友?」

  「是啦,朋友而已。」到已經到家了,巴黎阿姨居然還能對蘇飛念念不忘,再想想上回那個神奇老太太也被他哄得飄飄然的,可見他的功力真的很深厚啊,簡直可以稱為「師奶殺手」了。

  「他很不錯呀,工作也算有前途,又明顯是對你有企圖的,幹嗎不考慮看看?」阿姨不放棄,繼續逼問。

  「他是阮靈以前的男朋友,你說,這關係多尷尬。」

  「原來是個搞完你朋友又想來搞你的男人啊,不行不行,我最瞧不起這種人了。」巴黎阿姨憤慨了,但是這種激情只保持了短暫數秒,很快她就硬生生地把話鋒一轉,「不過話說回來啊,也有可能是阮靈不要他的,不能因為人家的過去,就扼殺他追求幸福的權利呀。真愛無敵嘛,我還是可以考慮看看。」

  「你幹嗎非要把我跟他湊成一對啊?」小鹿嗅出了些許不對勁的味道,她家阿姨以前很少那麼積極關心她的感情世界,甚至還常說,年輕人還是隨緣比較好。

  「也不是非他不可,邱生也不錯。」巴黎阿姨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嚇得小鹿整個人僵硬住,

  冷汗直冒,「邱邱邱邱生?!」

  怎麼可能,她從來沒提過啊,蘇飛也沒提過,阿姨怎麼會知道邱生的?

  「嗯,看來『邱生』果然是個男人的名字,你不用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個男人的信用卡催款單會寄到你家來嗎?」說著,巴黎阿姨揚了揚手裡的信。

  小鹿這才想起剛才上樓前順便開了信箱,也沒來得及看,就丟在桌上了。事到如今,她只能硬著頭皮把謊言繼續到底:「不……不是啦,他是鄰居而已,我們倆的信件一直被寄錯。給我,我有空去給他。」

  二話不說,小鹿很明智地先把證據搶走再說。

  「鄰居?這!麼!簡!單?」顯然這個藉口完全糊弄不了巴黎阿姨,她故意每個字都用很重的音問道,顯示出心底的懷疑。

  「哎喲,真的只是鄰居啦,我哪有那麼多桃花運。好奇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現在幹嗎急著把我往男人懷裡推啊?是不是有陰謀?」岔開話題才是最好的方法。

  「死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敏感了?」被揭穿了,巴黎阿姨也不打算隱瞞了,「其實是這樣的,我交了個新的男朋友呀,想結婚,但是你媽也就是我姐不準,說是你還沒嫁,我也不能嫁,不然我就要變成蚩尤了,所以我就被光榮地派來這邊催婚了。」

  「蚩尤?」

  「九黎族酋長。」

  「……」小鹿咋舌了,連華夏老祖宗都牽扯出來了,跟巴黎還真是遙相輝映啊。

  好不容易回神,也是因為有人按門鈴。

  小鹿愣一下,想不明白這種時候誰會來找她,轉念,腦中立刻飄過邱生的身影。她衝上前,沒急著開口,朝著貓眼看了出去。跟著,立刻就倒抽了口涼氣,還真給她猜對了,果然是邱生,怎麼平時買彩票的時候就沒這運氣來著?

  「你做什麼,開門啊!」小鹿的異常行徑招來了阿姨的側目。

  「沒、沒找我,是隔壁人家的門鈴,我們這邊就是這樣,按隔壁家門鈴就、就好像在按我家一樣,我也常誤會。」

  「這樣嗎?」巴黎阿姨笑眯眯地走上前,真是的,出來混了那麼久,怎麼就沒人告訴他們家小鹿她撒謊會結巴呢,「那你讓開呀,我要出去倒垃圾。」

  「放著、放著就好。」

  「不行,你忘了我有潔癖,有袋垃圾在家裡我會睡不著覺,你想害我提早步入更年期嗎?」說話的當口,阿姨已經一把推開小鹿,開玩笑,好歹她跟小鹿她媽是一塊兒長大的,那身手多少也學到點。

  小鹿緩過神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門已經被她家阿姨大喇喇地打開了,還非要開成90°直角的,好像生怕瞧不清門外人似的。

  「你是?」哎喲,又一個帥小夥呀,他們家小鹿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借醬油的。」

  解釋完之後,來借醬油的帥小夥就堂而皇之地進門直奔廚房了。

  「他……他、他常來借醬油,對!常來借。」小鹿乾笑著解釋。

  「哦,鄰居鄰居,阿姨去倒垃圾哦。」阿姨完全漠視了小鹿那句蒼白的辯解,扯開喉嚨,衝著廚房大喊。

  很快,邱生就探出頭,笑臉盈盈地回了句:「好啊,巴黎阿姨,有空常來坐。」

  瞧瞧,瞧瞧!多麼典型的具有男主人架勢的話啊,還知道她叫「巴黎阿姨」,真是經常來「借醬油」啊。臨走前,阿姨的曖昧眼神不住地朝著小鹿亂飛,基本上,三步一回頭,曖昧一下。

  最後,還唯恐天下不亂地又吼了句:「帥小夥啊,多來借借醬油,最好是把我們家小鹿的醬油都借走,因為多吃醬油對身體不好啊,身體不好就會需要看醫生啊,有些醫生很意圖不軌的,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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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祈禱著祈禱著,小鹿很虔誠地祈禱著邱生千萬不要聽出巴黎阿姨的言下之意。

  好在,眾神似乎聽到了她的禱告,邱生很平靜,依舊在廚房翻找著。

  思來想去,小鹿決定先發制人。

  「邱生!你什麼意思?!」

  「嗯?」廚房裡,邱生無辜地探出頭,聳肩一笑,「我是真的順便來借醬油的。」

  「我昨天才給你們買了三瓶醬油啊!」有沒有那麼誇張啊,她還很貼心地把生抽老抽都買了耶。

  「有人想吃紅燒肉,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獻殷勤。對於一個連蛋炒飯都炒不好的男人,一次用掉三瓶醬油算小意思。」

  「咦?你在說旭堯嗎?難道是黎若琳想吃紅燒肉?」小鹿湊上前,發揮了從小八那兒感染來的八卦精神。可惜她忘了,邱生口風很緊,非但沒理她,還徑自拿了瓶醬油跑去客廳坐下了。覺得沒趣,小鹿眼神亂飄,一飄就飄到了那張信用卡賬單上,「誰跟你說醬油的事啊!我是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邊問,小鹿邊氣呼呼地把賬單甩到他面前。

  「信用卡賬單啊。」邱生看都沒看,懶洋洋地回道。

  「我當然知道這是賬單,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你的賬單會寄到我這邊來?」

  「哦,我辦的時候寫了你的地址,你是我的擔保人。」

  「……我為什麼要做你的擔保人啊?」那不就是他透支,她買單?這算是個什麼事啊!

  「你是我老婆。」邱生的理由依舊很充分。

  「老婆?」小鹿跳起來怪叫,「老婆也沒義務做這些啊,你有沒把工資交給我,財政大權也不在我手上,我憑什麼要做冤大頭啊。我的親娘喲!三萬五千八百四十二元六角,你他媽的怎麼會用掉那麼多錢?卡都刷爆了!」這才仔細看了下賬單上的金額,小鹿再也控制不住了。

  要是幾千也就算了,她咬咬牙,就當一個月的工資沒拿,幫他還了就好,可是三萬多啊,她哪有那麼多錢,難道要把她的嫁妝也掏出來?

  「很誇張嗎?」他依舊還是一臉意興闌珊的模樣。

  這種態度更讓小鹿吐血,仿佛他就是認定了她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我沒錢!」

  「哦,那就別還了。」他輕笑,事不關己的態度。

  「可以不還的嗎?」小鹿小心翼翼地問。

  「可以,大不了等著收律師信,你是我的擔保人,你也逃不掉。」

  「……」所謂的逼上梁山、騎虎難下、進退兩難,小鹿算是全領會到了。她哭喪著臉,無力地癱軟在沙發上,嚴重質疑起邱生娶她的終極目的,「你說老實話吧,你跟我結婚,是不是就想找個女人來養你?」

  「你覺得呢?」鷹隼般的明眸一眯,面前的男人似笑非笑地不答反問。

  她覺得?這還用問嗎?她覺得根本就是,毋庸置疑!於是,小鹿開始不解了,「為什麼是我呀?比我有錢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幹嗎要纏著我不放呀,我是不是欠了你的啊?」

  「你就那麼急著想擺脫我?」她那種語無倫次的抗議聲,多少有些傷到邱生了,他以為這樣朝夕相處,總會日久生情,看來是錯的。

  「廢話嘛,我又不是富婆,怎麼可能養得起你這種小白臉?我還指望著可以找個男人來養我呢……」小鹿還在糾結著那三萬多的賬單,口吻不免有些煩躁。

  這話讓邱生頓覺冰涼,這種涼是一種沁入骨髓滲入心底的,原來這麼久了,在這個女人看來,他不過就是個想找富婆養的小白臉。禁不住的邱生溢出一絲冷笑,目光落在窗邊,沉著聲開口:「所以你厭了?是不是覺得沈大社長、蘇大醫生,無論跟著哪一個,都比跟著我這個不成器的攝影師好?」

  「欸?」小鹿愣住了,起初不過是想抱怨幾句,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變得那麼嚴肅。

  「說話啊。」他目不轉睛地看她,等著她回答。

  「我們倆之間的事關沈辰川和蘇飛什麼事?」

  「不關他們的事嗎?那麻煩你告訴我,為什麼今天你和你阿姨會坐著蘇飛的車回來?」他說要陪她去接阿姨,她說不用了,轉眼,卻讓他看見蘇飛送他們回來。在來找小鹿之前,邱生一再告訴自己也許只是誤會,他原本是不打算把這事拿出來吵的。

  「……」小鹿無言以對了。

  「你是想說我看錯了嗎?」

  「對對對,你看錯了!」既然他鋪了台階,小鹿便很不客氣地下了。

  沒想到邱生眉心一緊,陰沉地丟出一句:「我不喜歡你騙我。」

  「我真的是碰巧遇見他,不是特地找他的,他也只是請我和阿姨吃了頓晚餐,然後送我們回來而已,這次絕對沒有騙你。」被人騙的感覺的確很不好受,這點小鹿深有體會,再殘忍的事她也寧願別人告訴她事實,也不要用「善意的謊言」來偽裝,所以,最終小鹿選擇坦白,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回答我一個問題。」慢慢收回目光,邱生盡量讓口氣保持平緩。

  「什麼?」

  「如果那天沈辰川和阮靈來送請帖時,陪在你身邊的人不是我而是蘇飛,你一樣會拉著他去結婚嗎?」他面無表情,靜候她的回答,心跳卻無法抑制地變快,最後唯有屏住呼吸,才能讓自己好過一點。

  「我……」

  「說實話,乖。」在小鹿即將回答前,邱生半哄半騙地誘惑道。

  既然已經決定坦誠相對了,小鹿便如他所願說了實話,「可能也會吧,那個時候我喝醉了呀。不過結局應該會不一樣,畢竟你跟蘇飛是不同的嘛……」

  「你還真誠實!」

  怒不可遏大概能準確形容邱生此刻的心情,他忽地推開小鹿站起身,眯著眸子俯瞰著她,氣息有些許紊亂。有時候,他寧願這個笨女人說些謊言哄他,怎麼也比聽到這些實話舒服。

  可是偏偏她太不爭氣,總是一字一句刺著他的軟肋,讓他實在沒有辦法維持冷靜。

  「你要去哪呀?」見邱生吼了聲,又逼視了她會,便轉身離開了,小鹿開始意識到事態嚴重了。儘管,她不明白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是他想聽實話的,更何況這些實話早在他們婚後的第二天她就說過。

  「你不是急著想擺脫我嗎?如你所願。」他略微放慢腳步,咬牙切齒地回答。

  「……」小鹿張著嘴,看著他轉身摔門離開,怒火在五臟六腑間亂竄,到最後她終於按捺不住,吼開了,「滾吧滾吧,有種就別再回來!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活得很好……不對,是會活得更好!什麼玩意,分明是你自己不接我電話,幹嗎什麼都怪我。我、我也是有脾氣的!不就是沒錢幫你還信用卡嗎,犯得著那麼無理取鬧嗎?冷戰冷戰,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小鹿的吼聲一直傳到了門外,那種歇斯底裡的語氣,幾次讓邱生險些就想轉身回去把話吼開,但最後還是忍住了。顯然,她壓根就沒搞明白他到底是在氣什麼,他們似乎真的需要分開冷靜一下,這種混亂不清的關係,是該好好整理下了。

  「邱生出差了?!」

  中午時分,小鹿的叫喊聲響徹了整個餐廳,不但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還差點把屋頂給掀了。

  可是她對面的小八只是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真正的置身事外。

  「他媽的……」咒罵了句後,小鹿立刻掏出手機,撥邱生的號碼,比昨天更絕了,狀態是關機。關機?他居然直接給她關機了!越想越亂,小鹿只好又依賴小八了,「他什麼時候走的啊?」

  昨晚,她以為邱生不過是鬧鬧彆扭,他這人向來都比較悶騷的,以往的記錄,也就悶個幾天就好了,沒想到,這次會那麼過分。參加攝影大賽不告訴她、接了阮靈的項目也不告訴她,現在連出差都不告訴她,到底是把她當什麼呀?

  「唔……嗯,啊……」小八的回答是一連串含糊不清的語句,原因是她嘴裡塞了一堆食物,像是個餓死鬼投胎一樣,她還在不停地吃,直到把腮幫子塞得鼓鼓的。

  「你別吃了!」小鹿忍受不了了,又一次大喊。

  「等……等等。」小八還算聽話,真的不吃了,用力咽了幾口,把食物給吞下去之後,又恢復優雅,用紙巾抹了抹嘴,「聽阮靈說今天早上走的。你不知道嗎?他難道沒跟你說?」

  小鹿挫敗地搖頭,不停地搖頭,滿臉的茫然。為什麼就連阮靈都知道的事,她卻好像是局外人一樣。

  看出她的心思,小八尷尬地笑了笑,很拙劣地安慰起她,「你別這樣啦,說不定是他走得比較急呢,就像你上次出差一樣呀,不也是沒時間跟他說嗎。況且,阮靈也是因為早上打過電話去工作室,說是找邱生確認工作才知道他出差的。」

  「不是……哎呀,你不知道,我們昨晚吵架了,我還讓他滾,說是這輩子都不想見他……」小鹿低著頭,不停用筷子戳著眼前的那碗飯。

  「哇!你還真敢說。」在小八的印象裡,小鹿向來都是個唯唯諾諾的人,沒什麼脾氣,被人欺負了也不敢反抗,沒想到對著邱生居然判若兩人了。

  「只是氣話呀,吵架的時候講話都會比較難聽的嘛,他該不會當真了,就這樣丟下我,不回來了吧?」直到這一刻,小鹿才感覺到,沒有邱生在身邊,原來那麼不安。

  「這個啊,很難說耶,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麼吵架的?」

  「因為一張信用卡賬單嘛,三萬五千八百四十二元六角欸!我哪有錢幫他還啊,平時請他吃吃飯什麼的,這些小錢也就算了,可是他不能把我當銀行呀……」

  小鹿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不像是在陳述事情的始末,更像是種抱怨。費了一番工夫,小八總算聽明白了大概,原來在小鹿的印象裡,邱生就是個小白臉呀。翻了翻白眼,她實在聽不下去了,打斷了小鹿的滔滔不絕,「拜託你有點腦子好不好,論長相,你太普通;論資產,你不過就是個工薪階層。邱生那麼帥,要是真想當小白臉,什麼貨色找不到?犯得著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情況不對啊,小八到底算是在安慰她,還是刺激她?

  「我的意思是說,你想太多了。吶,多吃點,等下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呢,邱生不過是出差,沒幾天就會回來的,等回來了好好哄哄他就沒事了。男人呀,其實比女人更需要哄。」

  「但願是這樣吧……」小鹿幽幽地咕噥,算是一種自我安慰吧。又或者,他們這種關係,的確是沒有義務需要向對方交代行蹤的,嚴格算起來邱生也沒什麼錯,只是她想要的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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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24: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事情沒有小八說的那麼簡單。

  已經四天了,小鹿每天必做的事,就是打邱生的電話,每天得到的回應都是「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儘管如此,她還是不厭其煩,一遍遍地撥那個號碼,除此之外,還發了無數個短信,始終石沉大海。

  終於是有人看不下去了,一下班就把小鹿架到了餐廳,開始會談。

  「你最近工作很不在狀態,出了不少錯。」黎若琳開門見山,問得很直接。

  「我……」小鹿想要解釋,但是想來想去理由都是私事,還不如不解釋呢,「對不起。」

  「我不要聽對不起。」

  「那……」那她到底要聽什麼呀?

  「喂,死女人,現在已經下班了,不是在公司,你能不能改變下說話的態度,別把小鹿嚇到了。」看小鹿被黎若琳逼得快要啞口無言了,古旭堯笑著打圓場,責怪地瞪了眼黎若琳,轉而放軟語氣,說起了正事,「你跟邱生到底怎麼了?」

  小鹿總算明白了,原來這小兩口也是來八卦的呀,「吵架了。」

  古旭堯也不問理由,反正為了什麼吵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得出邱生和小鹿似乎都很在意彼此,「邱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蔣哥聽說他要比賽的時候,非要送個好點的相機給他,邱生不喜歡欠別人所以拒絕了,之後又托我幫忙辦了張信用卡,我猜就是用來買相機的。」

  「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小鹿這才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無理取鬧的,邱生不喜歡欠別人的,卻喜歡欠她的,是因為真的打心底裡把她當成一家人了吧,可她居然還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

  「男人都要面子,他如果說得出口,就不會寧願把卡刷爆了,大可以開口問我們借。」黎若琳很客觀地總結道。事實上,她實在想不明白,邱生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的,她所認識的邱生,應該是絕對不會缺錢的。

  「那……那他也不該就這樣走了嘛。」說來說去,小鹿還是很難接受他的不告而別。

  「蔣哥說,邱生這次是急著要去拍一個公益廣告,下個星期就會回來。」

  「可是他為什麼要關機呀?」

  「可能是因為這個。」黎若琳丟了份雜誌到小鹿面前。

  「這是什麼?」小鹿很茫然地看了過去,不過就是篇獅子座的專欄嗎,很正常呀,八月了嘛,最近好多雜誌都有講獅子座的。

  「你是不是快生日了?」

  「對啊,下周三嘛。咦,你們怎麼知道?」她記得自己沒有跟人講過呀。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拜沈辰川所賜。」說著,黎若琳就指了指那篇專欄最後的撰稿人名字,以及那篇東西的最後一句,「人家親自執筆,特意提前跟你說生日快樂,阮靈今天氣得臉都歪了。我想,邱生應該也會看到。」

  以黎若琳對邱生的了解來說,那是個講究知己知彼的人,情敵做的雜誌,就算再忙他都會翻一下。沈辰川在這種時候這麼做,無疑是更讓邱生誤會。

  聞言,小鹿皺著眉,湊上前打量了起來。果然如黎若琳所說的那樣,看起來那是篇大同小異介紹獅子座的文,只是筆者的口吻比較主觀,以身旁的獅子座女性為剖析點,最後很自然地說了句「提前祝獅子女生日快樂,尤其是曾經很熟悉現在很陌生的小鹿同學」。

  「呵呵,可能只是為了雜誌效果吧,這樣講的話感覺比較有真實性嘛。」小鹿乾笑著糊弄過去,可當看見那一句「小鹿同學」時,還是心悸了一下。

  以前沈辰川常會戲稱她為「小鹿同學」,於是,當事過境遷,再次見到這個稱呼時,一些記憶自然而然地被喚醒了。

  「是不是為了雜誌效果我不關心,我比較關心的是我的員工,你和阮靈都是創意部的,我不希望這種事讓你們影響了工作。你現在是組長,別害得你手下的組員遭殃。」

  「害得我手下組員遭殃?」小鹿很敏感,狐疑地皺起眉心抓住問題核心。她想不明白,不過就是一句「生日快樂」,跟她的組員有什麼關係。

  「下午的時候,阮靈在茶水間罵容曉陽,說她笨,要不是小八把我找去,估計還要罵很久。我跟旭堯都覺得她這是在遷怒,你在公司的資歷比她深,職位又跟她相當,她沒辦法拿你怎麼樣,只能對著小羊發泄。」這種辦公室之間的爭鬥,黎若琳看多了。人總有點偏心的,在阮靈和小鹿之間,她更偏心小鹿,畢竟這個女孩也跟了她兩年多了,所以才會破例提點幾句。

  「小羊就任由她罵?」沒道理啊,雖然小羊也常會被同組的人欺負,可是她對阮靈的態度一直很義憤填膺,怎麼可能變得那麼謙遜。

  黎若琳點頭,故作不經意地說了句:「多關心下你的組員。」畢竟坐在執行創意總監的位置上,總不能私心太重,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

  「嗯。」小鹿愣愣地看了黎若琳很久,能感覺到她話中有話,只是不便明說。

  「若琳說,阮靈那個項目,是邱生主動要求接的。雖然他說只是因為缺錢,想多拿點績效獎金,不過我始終覺得以你和阮靈的關係來說,邱生為了不讓你為難,一定會盡量避開她的,沒理由會為了錢不顧你的感受。」相比黎若琳,古旭堯沒有那麼多的顧忌,話也說得更明了。

  幸好,小鹿雖然情商低,但只要是和工作有關的事,還是挺敏感的,「你的意思是說,阮靈那個項目可能不單純?」所以邱生主動接下來,是為了可以就近盯著她?

  「這個只是我們的懷疑,你不用太擔心。邱生也有可能只是想防患於未然,何況公司那邊有我盯著,你做好分內工作就好,盡量別和阮靈有什麼正面衝突。」

  「哦,好。」小鹿很乖巧,笑著點頭,能感覺到黎若琳雖然凶,但是很袒護她;同樣也能感覺到公司裡已經暗潮洶涌了。有些事,邱生之所以不跟她說明白,興許是為了不讓她太擔心吧。

  「你要去讀書?」

  顧不得這是在醫院,巴黎阿姨很忘我地大吼,不敢置信地看著小鹿,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過很快,小鹿就又一次用力點頭,澆滅了她的幻想,「嗯嗯,我是一直就想再去學點東西啦,以後也能多條路嘛,我還年輕呀,爸不是常說女孩子還是多學點好。」

  「你爸是想讓你多學點怎麼把男人一手掌握,怎麼華麗轉身麻雀變鳳凰,怎麼用純真的眼神掩飾魅惑的本質啦!算了算了,這些不重要,反正這輩子你都學不會。」意識到小鹿越來越抽筋的表情,巴黎阿姨適時打住,「那你也可以學學化妝啊美容啊,去學會展幹嗎?」

  「會展不錯呀,可以做會展統籌、會展導遊啊,我們公司的前台剛好要去學,那我就想大家一起熱鬧嘛……」

  「導你個魂,你在學倒霉才對!女孩子家好好的白領不做,導個頭游啊,就你那被你媽一拍就散架的身板,還會展導遊咧,倒騰吧。」

  阿姨很激動,小鹿只好在她的謾罵下把頭越埋越低,委屈地咕噥,「你怎麼就不能支持我一下……」

  「誰有空支持你,你要結婚我就支持。」說著,阿姨語重心長地轉身,「小鹿啊,你爸媽花那麼多錢供你讀書是幹嗎的?是為了讓你學成找個好工作,多接觸些精英男人,然後隨便找個嫁了,你別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沒人指望你做女強人的。上次來借醬油的那個,真的是鄰居而已?」

  「……是啦。」

  「那好,週末跟我去相親。」阿姨用力拍椅子,一錘定音,不容反駁。

  「啊?!」別鬧了吧,要是讓邱生知道會被捏死的。

  「相親好呀,多接觸些男人才有比較啊。小鹿,去相親去相親。」剛做完心電圖的神奇老太太猛地竄出,大力慫恿。

  「不、不要,不需、要了啦……」小鹿被突然殺出的「姨媽」嚇了一跳,然後便立刻想到利用她轉移話題,「你檢查好了哦,那我們去吃飯吧,去吃飯。」

  「要的要的,你聽阿姨講,那個男人我見過,是我男朋友的侄子,一表人才又斯文,你們要是成了,我們就是親上加親了,多其樂融融啊。有我坐鎮,結婚後你也不會被欺負,我把那人照片給你爸媽看過了,他們很滿意啊,你要不要也看看,看看再決定嘛,我隨身帶著……」

  小鹿哭喪著臉,看自家阿姨滔滔不絕的興奮樣,忽然覺得要是再瞞下去一定會很慘,不如……坦白吧!想著,她深吸了口氣,一鼓作氣,大聲打斷了阿姨的話:「我有男人了!我、我們還生死相許了!」

  「……」阿姨沉默了,一下子沒能接受這種戲劇化的轉變,只好乾瞪著眼看她。

  倒是神奇老太太反應很快,用力拍了拍小鹿的肩,語重心長,「唉,沒用的,生死相許算什麼,男人嘛,今天能拿這話哄你,明天就能拿去哄別人。你呀,也不過就是他其中一個練習對象而已,沒用的。」

  似乎覺得場面還不夠混亂,小鹿還不夠堅定,老天又派了個「天使哥哥」來攪局。

  「天地可證,我以我身上這件醫生白袍起誓,我對小鹿很認真,絕對沒有哄她,我們是真的已經生死相許了。」

  聞言,小鹿身體僵硬,黑著臉,緩緩轉過頭,瞧著站在她身後一臉愜意地蘇飛,「你別鬧了啦。」

  「害羞嗎?沒什麼,早晚都是要讓你家人知道的,我也不算太丟臉啊。」蘇飛咧開唇,笑了笑,衝著阿姨眨眼,「阿姨,你說我跟小鹿是不是很般配?簡直天生一對?」

  「……你?」巴黎阿姨好不容易找回了聲音,哪裡般配了,哪裡天生一對了,這帥醫生配她家小鹿簡直綽綽有餘啊。

  「他是衛生巾,在追小鹿,估計已經追上了,現在年輕人真急躁,一眨眼就到生死相許的地步了。」神奇老太太很殷勤地幫忙解釋。

  「我當然知道他是衛生巾,他還請我吃過飯,可是我們家小鹿說跟他只是朋友。」

  「是啦是啦,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我說的生死相許不是他啦,鬼知道他跟哪個女人生死相許啊……」

  小鹿的反駁很快就被蘇飛含著笑意的聲音掩蓋了,「她在說氣話,因為我昨天工作太忙,忘了打電話給她。」

  「哦哦哦,我明白的,熱戀期的人就是這樣。我們家小鹿是個好青年啊,你要牢牢把握住,搶她的人很多,阿姨給你友情提示,趕快去她家裡訂貨,別讓其他人捷足先登了。趁熱戀期的時候趕緊把婚結了,小鹿缺乏安全感,免得等激情退了,她就不敢結婚了。」阿姨笑眯眯地掃了眼小鹿,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她家小鹿夠爭氣,盡招惹些帥的,不帥不要,「老太婆,你身體檢查好了沒,好了我請你吃飯,別打擾人家談戀愛。」

  「好了好了,帥哥醫生說我身體健康著呢,還能去爬珠穆朗瑪峰,我們快走,這就走。」神奇老太太很識相,然而剛拉起阿姨轉身就斂起笑意,眯著眼瞪她,「你個老菜皮,誰準你叫我老太婆的,人家都說我的皮膚像打過羊胎素的,比你嫩多了。」

  「哎喲,你沒看過那個叫『西門無恨』的電視劇嗎?沒人說你像西門無恨嗎?」阿姨訕笑,斜睨她。

  「西門無恨是什麼?」

  「你管她是什麼,反正像你。」

  「哦?那一定很漂亮很雍容很華貴。」

  「……」

  聒噪的「太太組合」走遠了,小鹿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蘇飛,「你什麼意思?」

  「幫你啊。」蘇飛聳肩,若無其事地樣子。

  「這算幫我?」因為太過驚訝,導致小鹿拉高了聲音,活像在唱歌劇,「你分明是在害我,要我怎麼去解釋啊,阿姨一定會讓我帶你回家見我爸媽,讓邱生知道了會把我分屍的。」

  「我餓了,陪我去吃午飯。」

  「誰有空陪你吃午飯,你自己去廁所吃。」小鹿氣呼呼地甩開他的手。

  剛打算離開,身後又傳來了蘇飛不緊不慢的聲音,「你總得給我個機會解釋吧,就算不想聽解釋,也總得讓我告訴你怎麼收拾這殘局。還是說,你其實很希望我跟你回家見你爸媽,順便訂貨?」

  於是,小鹿很不爭氣地又折了回來,氣勢洶洶地往餐廳方向跑。

  「你幹嗎去?」

  「吃飯啊。」

  「我一般在思考問題的時候,喜歡有個女人走在我身邊,要是看到有女人走我前面,我什麼都想不出來……」

  「你真的很討人厭。」小鹿乖乖地走到他身邊,嘴裡還是不甘心地罵著,「你為什麼總是那麼閑啊?每次都在我最混亂的時候,出來添油加醋,還總有能力把事情搞得很複雜。現在醫生都沒事做的嗎?我就說西醫不好,還是中醫好,看你就知道了,人家老中醫每天都好忙好忙的。」

  「你覺得中醫好?」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啊,她完全沒有要跟他討論這種學術問題啊。

  「嗯,那我去學中醫。」

  「喂,你認真點好不好?」

  「認真有用嗎?你只有兩隻眼睛而已,都集中到一個男人身上了,還有空去看別人嗎?我以前有沒有跟你說過最討厭你什麼?」蘇飛難得臉色深沉。

  小鹿茫然地搖了搖頭,頓時覺得眼前的蘇飛有些不一樣,可是又有些熟悉,是這樣的他……才會跟以前比較像。之前的那個蘇飛太開朗了,真真假假,讓人分不清楚。

  「你的固執真的很讓人討厭。」

  「固執?」她算是固執的嗎?小鹿一直以為自己是最沒主見的,耳根子又軟,哪裡固執了?

  「沒什麼。」蘇飛嘴一撇,又牽起了個笑容,「說正事。不是我想攪局,而是我覺得你就算想把你和邱生的事告訴家人,也應該跟他商量下,你確定他真的希望你這樣做嗎?你們結婚了,就是一個家庭,很多事是需要商量的。如果他在沒有確認你的想法前,替你決定了一些事,你不會覺得不被尊重嗎?」

  小鹿閉嘴了,垂著眸,徑自思忖。有沒有被尊重……這個層次太深了,她暫時還沒想到,只是……邱生的好多行為,的確讓她覺得自己根本就不像他的老婆。睡在身邊的那個男人,卻是她覺得陌生的,這種感覺讓她忍不住驚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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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25: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原來蘇飛所說的收拾殘局的辦法,也不過就是……不厭其煩地解釋。

  雖然是個聽起來很沒建設性的方法,但是在想不出其他辦法的前提下,小鹿只好費盡唇舌努力讓阿姨相信她和蘇飛只是朋友。值得慶幸的是,巴黎阿姨不是個完全沒有分析能力的人。

  「其實你不說我也看得出啦,就你這個性,怎麼也不可能跟朋友的前男友搭上。況且,你們一點都不像情侶,你談戀愛的時候不是這樣,想你以前跟沈辰川在一起的時候,一見到他就笑得像個花痴一樣,整個世界都圍著他轉,沒出息。」

  「你還不是一樣哦,嘁,還說我咧。」小鹿皺著鼻子,不屑地瞥了眼自家阿姨。

  她一直都覺得,愛情至上是他們家女人的特色,唯一的變異品種就是她媽。所以很多事不怪她,遺傳是個很可怕的問題。

  「我比你拿得起放得下。程小鹿,你給我聽著哦,雖然帥哥醫生挺不錯,不過最好來往還是別太密切了。不管他對你是什麼態度,也不管他跟阮靈為什麼分手,跟朋友的男人搞上,這種女人很沒品。」急著把小鹿嫁出去是一回事,但是不代表就能病急亂投醫,阿姨還是很清楚的,教育不能松懈。

  「……我不會。」這話觸到了小鹿的敏感點,讓她一下子就垮下了臉。

  「你幹嗎突然給我一張死人臉?」不明就裡的阿姨瞪著她,吸了口面前的青檸汁,又看了看手錶,叫開了,「哇咧,那個老太婆到底來不來,遲到了半個小時啊!」

  小鹿回過神,看了眼餐廳大門,「阿姨,你別一直老太婆老太婆這樣叫人家啦,她很可憐的,她兒子……」

  「好了,我知道,你都已經說了十幾遍了,用你媽的話講她兒子就是喝奶沒有摸奶親嘛;她老公又拋棄她養情婦,她的房子冬涼夏暖……我又沒把她怎樣,還把舊手機給她用,現在還請她吃飯,一會兒還打算帶她去逛街,買點衣服給她啊。你阿姨是很有公益精神的,放心吧。」所以她就說嘛,養兒子幹嗎,像她這樣來來往往都一個人,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的機會。

  話音剛落,有個身影就飄啊飄地飄到小鹿面前,開口就是一句:「我來了,我餓了,我不要吃這家店的東西,我們換一家。」

  巴黎阿姨張著嘴,看著那個絲毫沒有愧疚之意並且還理直氣壯的神奇老太太,好不容易才在小鹿的瞪視下把罵人的話吞了回去,「我都點完菜了,將就吃一下吧。」

  「走啦走啦,換一家,小鹿喜歡吃川菜。」神奇老太太很堅持。

  「我?」沒料到會被突然牽扯進去,小鹿很無辜,「我沒關係啦,什麼都能吃。」

  「那就走呀,換一家,反正你什麼都能吃嘛。」

  「……」小鹿實在很困惑她為什麼要那麼堅持,但是當她一抬眸,掃向餐廳門邊的時候,就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不聽神奇老太太的話。

  都說人家神奇,神奇的人總會做些神奇的事,比如……預料到在這裡吃飯很有可能會食不知味。小鹿抿著唇,怔怔看著慢慢走進門的那兩個刺目的身影。不是世界太小,而是他們的生活太相近,一直到他們越來越近,小鹿回過神,第一反應是千萬不能讓阿姨看到他們。

  於是,她開始不停地說些有的沒的,企圖想分散阿姨的注意力。一邊又急著整理東西,打算聽從神奇老太太的指示,換個地方。

  怎麼也沒料到的是,她家阿姨的眼不是一般的尖,猛地就溢出一聲:「沈辰川!」

  小鹿臉色一僵,朝著阿姨的視線看去,他應該是坐下後又單獨去上廁所了。她不停地朝他使眼色,就差沒大聲喊「快滾」了,可沈辰川就像腳底長了釘似的,死站在那兒不動。

  「哦!今天總算被我遇上了,你個負心漢、陳世美!我他媽早就想揍你了,我們家小鹿哪裡不好,等了你那麼久,你說分手就分手,連個理由都沒有。怎麼了,幹嗎不說話?當初見到我『阿姨阿姨』叫得多甜啊,現在翻臉就不認人了?小鹿真是瞎了眼,居然會看上你這種人。」按照小鹿之前的說法,沈辰川回來了,跟她分手了,至於起因經過結果,她全都沒接待,所以阿姨自然就覺得沈辰川沒有給她任何交代。

  看著阿姨那架勢,小鹿只好乾坐在一旁,連勸的力氣都沒有。現在阿姨只不過是知道這個男人不要她了,就已經怒成這樣;要是等下不幸知道他還跟她最好的朋友結婚了,會不會把餐廳都拆了?

  「不好意思,阿姨,對不起。不過我想……小鹿現在應該很幸福,以前的事還是不要提了吧。」沉默了很久,沈辰川才帶著笑,擠出這麼一句。

  「幸福?她幸不幸福由你說了算嗎?你接下來是不是還想說,你離開她就是為了讓她更幸福?哎喲,還真偉大真值得歌頌,簡直是聖人轉世啊!」訕笑完後,阿姨臉色一變,狠狠地瞪著他,「滾吧!你兩年前怎麼不分手,混得人模人樣回來就飄起來了,金榜題名棄了糟糠這套,古人比你玩得拽多了,你有膽這麼做,就給我掰個好點的藉口,別把我們家小鹿當三歲孩子耍。」

  「阿姨。」就在她罵得正興起時,有道柔柔軟軟的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她的話,「大庭廣眾,注意影響。難道,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小鹿被人甩了還要靠阿姨來幫她出頭嗎?」

  巴黎阿姨一愣,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阮靈,火辣辣的目光落在了她輓著沈辰川的手上。終於還是閉嘴了,被這畫面震撼到了,小鹿從來沒有跟家裡人講過還有這段插曲。

  「他媽的……」好不容易一直忍著旁觀的小鹿,在聽到阮靈那句話後,是再也沉不住氣了。

  就在她站起身,想罵回去的時候,神奇老太太出奇淡定地按住她,「我來。」

  話音剛落,一隻水杯從她手中飛出,完美的拋物線,準確無誤的落點,就這麼穩穩當當地砸在了阮靈的腦門上,水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滴,杯子落在地上應聲而碎,整個餐廳跟著靜了下來。

  「還注意影響,影響什麼?你影響到我食慾了!」老太太頭一揚,蠻橫地吼。

  哇,那架勢,讓小鹿簡直懷疑神奇老太太被她媽附身了。

  「程小鹿!」阮靈還是有理智的,她知道這種時候應該把矛頭對準問題的核心人物,「你要看我不爽,就挑明了講,找一堆莫名其妙的人算什麼意思?以為自己是受害者,就該被保護嗎?別口口聲聲等了沈辰川兩年,這兩年你有為你們這段感情做過什麼?就算看著我跟他結婚,你連質問他的心思都沒有,說白了,你真有把沈辰川當回事嗎?」

  「結婚?!你個騷狐狸還跟他結婚了?」巴黎阿姨驚訝地大喊,不能怪她沒修養,她一直都為自己良好的修養而驕傲著,只是修養這東西只需要對著同樣有修養的人展示。

  「因為我沒努力,你就搶得有理由了?就沒有錯了?你們倆如果一定要為自己的行為找個藉口,好讓自己好過點,我沒意見,但是!請別把我拖下水!就算我當年千錯萬錯,現在也沒有半點後悔,別指望我會為了你們倆去自我檢討。還有,我他媽沒有看你不爽,我才不會為了這種男人看女人不爽,老娘現在是打心眼裡瞧不起你們倆,明白麼?是瞧不起!連看一眼都懶,哪來的不爽?」

  「別廢話,幫她把身上的騷味洗掉。」就在小鹿說完那段話後,神奇老太太又出現了,用身體擠開她,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一桶水,很藝術地朝著阮靈潑去。

  之所以說她藝術,是因為她實在潑得很優雅,小鹿很少見到有人能把這種潑婦行為做得如此優雅。潑完還能很若無其事地把空桶交給一旁的服務生,拍了拍手,很有氣質地丟了句:「幫我把桶還給你們經理,順便謝謝他提供道具,我會多介紹點人來這裡光顧的。哦,對了,小費加倍。」

  「你們這店到底是怎麼做生意的,就這樣縱容這群瘋子撒野?!」回過神後,阮靈開始咆哮了。

  眼看著她已經瀕臨崩潰,沈辰川很是時機地拉住她,在她歇斯底裡前,把她硬拉出了餐廳。

  一路被強行拖到停車場,阮靈從始至終沒有停止過謾罵。

  直到被沈辰川塞進車裡,她終於給出了總結性發言,「瞎了眼的不是程小鹿,是我!我怎麼會嫁給你這種人!」

  「繫安全帶。」沈辰川平靜地掃了她一眼,沒理會她的叫囂。

  「還繫什麼,撞死算了。」阮靈翻了翻白眼,被他的態度氣到了,有氣卻有發不出來。

  話音剛落,沈辰川就真的沒再管她,發動車子,踩下油門,上路了。

  可是阮靈沒有他那麼好的涵養,一肚子的話怎麼都憋不住:「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看著人家這樣對你老婆,居然可以站在旁邊一聲不吭。你要是想離婚可以明說,不需要這樣子逼我。算我認栽了,大好青春居然在你身上耗,當初我腦子抽筋才會耍手段接近你,既然沒感情,離婚吧。」

  「當初腦子抽筋的不是你,是我。」是他蠢,才會相信阮靈說的那些話。

  「你多清醒,恐怕所有人裡你沈辰川才是最清醒的那一個,簡直稱得上洞若觀火、步步為營了。人前扮演著好老公的角色,還一副情聖模樣地在雜誌上跟程小鹿說生日快樂,你不就想看他們夫妻不合,讓你可以見縫插針嗎?真是可惜了,那對夫妻太極品,一個後知後覺,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恐怕,即使我們離婚了,所有人也會覺得你才是受害者;即使小鹿放棄邱生跟了你,所有人也不會以為你是第三者,會覺得你們才是天生一對。」

  沈辰川始終都不理她,對於她的那些話,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專注地開著車,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沒聽見程小鹿說什麼嗎?人家壓根就瞧不起你!你說,我要是告訴她,當年我只不過在你耳邊隨便說了兩句,你就相信她不愛你,還為了氣她就跟她最好的朋友搞上床,她會不會更加瞧不起你?」

  「閉嘴。」其他事他都可以保持風度保持沉默,唯獨這件事,是沈辰川一直都不想去面對的。

  「我偏要說。你真的那麼愛程小鹿嗎?恐怕不是吧,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對她的愛如果真那麼堅定,就不會相信我的話,也不會就這麼跟我上床了。別拿酒醉當藉口,我們都是成年人了,知道酒後亂性不過就是把事情說得冠冕堂皇些。對於你來說,根本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下車。」沒等她把話說完整,沈辰川猛地踩剎車,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

  「下車!」

  阮靈呆愣著,沒想到他會這樣。

  在她醒悟過來的時候,沈辰川已經下車,打開她的車門,直接把她拉了出來。

  跟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甚至容不得她反駁。

  初秋的街頭,她傻傻站著,看著他那輛迄今為止只載過她一個女人的車開遠,就像看著她和沈辰川的故事畫上句點。沒有傷心,阮靈只是覺得不甘心,不甘心一直淪為她的代替品,不甘心一次次輸給一個只會裝瘋賣傻的女人。難道只有像程小鹿那種什麼都不會,遇見事就大哭發泄的人,才值得男人去同情去愛;太過於堅強的女人就不會傷心了嗎?

  疲憊感忽然涌來,阮靈覺得自己就快要撐不下去了,肆意地蹲在路邊,自從父母死後,她第一次遵從自己的遺願,肆無忌憚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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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25: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我說老太婆,真人不露相啊,你那桶水簡直潑得太精妙了,居然可以一滴水都不濺到自己。噢,太解氣了,可惜那兩個東西溜得太快,再罵兩句更解氣。」直到走出餐廳,阿姨還拉著神奇老太太在感嘆。

  另一個也變得極其配合,跟著大肆炫耀,「那還用說,我年輕時可是吵遍整個弄堂沒敵手的,唉,就是很久沒這麼激情了有些生疏了,潑水那是技術活,要做到濺人不自濺,不然會被別人的賤氣傷到,太深奧了,你不懂……」

  還真是滔滔不絕啊,小鹿嘴角抽搐,不情不願地跟在她們身後,聽著她們大談經驗。雖然,她們倆是為了她才會那樣,可是……為什麼神奇老太太承諾的「小費加倍」需要她去兌現?!

  「哎喲哎喲,天助我也!」聊得正開心時,阿姨忽然大叫,伸手指向不遠處街邊的阮靈,激動地拉住神奇老太太往前衝。

  路人來來往往,途徑時都會忍不住好奇地看幾眼阮靈。

  等到巴黎阿姨衝上前叫開的時候,有幾個好事的也跟著停了下來,「咦,你家陳世美呢?不要你啦?報應呀,所以說人在做天在看不是沒道理的,嘁,你要真的聰明就早該料到,他可以這樣對別人,自然有一天也可以這樣對你。」

  「可不是,做第三者這輩子都不會安寧的,早晚你也會成了他的糟糠之妻。」神奇老太太跟著附和。

  兩人就這麼一搭一唱說開了,小鹿抿著唇默不作聲,垂眸看著阮靈。真想張狂地大笑,卻又笑不出來,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不在意這兩個人了,所以才會連幸災樂禍的心情都沒有。

  「看看,看看,這個就是小三的下場。所以說,我們做人要有道德觀,第三者做不得啊做不得。」阿姨正拉著看好戲的路人說,又想起了神奇老太太,轉而拉住她,「老太婆,你瞧瞧她,放心吧,勾引你老公的那個小三,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阿姨,走吧。」小鹿轉開目光,上前拉住阿姨,終於開口了。

  「幹嗎要走?」

  「走啦,沒意思,不好玩。」

  「你該不會那麼不爭氣,這就同情心泛濫了吧?要不要上去給她披件外套,讓她小心別著涼啊……」嘴裡雖然還是不饒人,可是阿姨還是很聽話地跟著小鹿走開了。

  「阿姨……」小鹿無力地喚了聲,「全世界又不是只有沈辰川一個男人,為那種人吵架,會降低你身價啦。」

  「有道理,那週末跟我去相親。」多好的機會啊,阿姨趕緊順著她的話講下去。

  「我也去,去幫你一起物色,我看人很準的。」神奇老太太幫著勸。

  「……」基於她們的立場一致,阿姨沒有反駁她,不然還真想說看人準就不會選錯老公了。

  「就這麼決定了,記得告訴我具體時間和地點。」

  最終,揚言週末要幫小鹿一起物色人選的神奇老太太沒有出現,並且有人間蒸發的可能性。

  然而對巴黎阿姨而言,只要小鹿還在,哪怕她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巴黎阿姨都可以把她硬拖去。當然了,至於這場相親有沒有實質性進展,其實並不重要,這只是意義上的勝利,證明小鹿已經放下沈辰川願意邁出一小步了。

  所以想當然,最後小鹿還是被押去了,阿姨很滿意,喜滋滋地為他們互相介紹:「我們家小鹿很能幹的,有穩定的工作,入得廚房、出得廳堂,最主要的是夠體貼夠專一。哦,對了,小鹿,這個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我男朋友的侄子啦,有個好名字,叫李逍遙,你不是最喜歡玩仙劍的嗎。」

  「……仙劍一過時了,我現在喜歡仙劍四,喜歡紫英師叔了。」關鍵是,他叫李逍遙有屁用,她又不是趙靈兒。

  「呵呵,都一樣,都是炎黃子孫。」逍遙看出阿姨的為難,笑著主動搭話,「我聽阿姨說,你是做廣告創意的?那會不會很忙?」

  「會啊會啊,我很忙,忙到沒時間談戀愛的。」小鹿趕緊接話。

  「那就好,我也很忙,我是畫畫的,忙起來可能也會沒時間陪女朋友。這樣看起來,我們兩個還滿契合的……」

  「阿姨阿姨!他是搞藝術,搞藝術的咧!」聞言,小鹿很興奮地拉住阿姨的衣角,她爸交代的,千萬不能找玩藝術的男人啊。

  「哦,我忘了跟你說,你爸放低要求了,玩藝術可以,只要不是攝影師就好。」

  「……為什麼?」她爸是不是千里眼,是不是有預料到什麼了?不然為什麼可以如此有針對性?!

  「因為艷照門。」阿姨壓低聲音,附在小鹿耳邊說道。

  小鹿嘴角一抽,跟著乾笑,她爸好與時俱進哦。可是,難道沒人告訴他,即使不是攝影師也會玩數碼相機嗎?

  「怎麼了?小鹿不喜歡玩藝術的男人嗎?我也只是畫插畫的,不算太藝術,說起來更市儈一點,不過只是為了混口飯吃。」逍遙湊上來解釋。

  阿姨連忙賠笑搖頭,「沒有沒有,她最喜歡玩藝術的男人,有氣質有品味。」

  「對啊,我還最喜歡攝影師呢,最好是冷冷的,喜歡讓我幫『奶牛』洗澡的,有事沒事就喜歡在身上某個部位綁石膏的攝影師……」

  「你在胡說什麼?」有點被小鹿的語無倫次震撼到,阿姨邊暗暗地掐她,邊咬牙切齒地打斷她。

  「我只是想告訴逍遙先生我的擇偶標準啊。我標準很低的,就是我沒時間戀愛呀,最好是能立刻就去民政局登記結婚的男人,不需要給我什麼承諾,也不需要會說甜言蜜語,只要……」只要什麼?小鹿歪過頭,轉著眼珠自顧自地思忖,仔細想想才覺得邱生很好,可是她卻形容不出,原來有些東西真的是只能意會無法言傳的,「只要叫我『老婆』的時候很好聽就可以了。」

  好籠統又好刁難的要求,搞得李逍遙一頭霧水,只好向阿姨求救,「阿姨,她在說什麼?」

  「你在說什麼?」困惑的不止李逍遙,自然還包括巴黎阿姨。

  「她在說我。」阿姨的話音剛落,小鹿還來不及解釋,有道聲音便殺了進來,「巴黎阿姨,好久不見。」

  「醬、醬油?!」眼看著邱生衝自己眨眼微笑,巴黎阿姨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心臟的位置,唉……到底年紀大了不如以前了,承受不了年輕人的放電攻勢啊。

  「你你你你……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小鹿驚恐地瞪著不該出現的邱生,這人到底是什麼怪東西,要不要那麼無所不在啊?

  「老婆。」既然她說他叫『老婆』的時候很好聽,那他很樂意多叫兩聲,「我回來了,自然就在這兒了。」

  「在、在這兒幹嗎?」不會是來捉姦的吧?

  「來接你回家。」

  「阿姨,這是什麼情況?」不甘被冷落的李逍遙發話了。

  「沒情況沒情況,他是來借醬油的。」連她都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除了睜眼說瞎話還能怎樣。

  邱生彎起嘴角,像是在笑,可是看向李逍遙的眼神卻是透涼透涼的。情況的確很混亂,可是他卻沒有心思解釋,這種時候,需要解釋的不止他們,他也很需要他家老婆給一個合理解釋。

  他盡量耐著性子,拉起小鹿,臨走前至少記得應該給阿姨一個交代:「巴黎阿姨,回頭給你看我們的結婚證書。」

  「……醬油情緣啊。」阿姨很茫然地看著那一雙背影,訥訥地溢出一句總結性話語。

  直到被邱生拖到餐廳外,小鹿都沒能掩住臉頰上那猶如花痴般的笑意,「你慘了喲,阿姨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我爸媽的。」

  「現在比較慘的是你,最好在到家前給我掰出個讓我聽起來舒心點的藉口。」邱生回頭瞪她,握著她的手故意用力,疼得小鹿皺眉後,他才稍稍放開。其實,見岳父岳母好像也不是很慘的事,大不了買一堆鹿鞭,「上車。」

  「上、上車?」小鹿錯愕地看著眼前那輛「車」,不敢置信地拔高聲音問道,「這輛車?」

  「怎麼了?這車不錯啊,純天然中央空調,自動排擋,座位舒適,還是國際知名品牌……forever。」

  26寸永久牌自行車?!在小鹿印象中,這簡直是堪稱已經銷聲匿跡的東西,她顫抖著聲音繼續追問:「哪……來……的?」

  「偷的。」

  「……」他能不能別穿著一身看起來很高品位的西裝跑去偷自行車啊?

  更重要的是,小鹿對這種自行車有很強烈的陰影啊,想當初坐在爸爸的車後座,每次爸爸上車下車那個弧度漂亮的掃堂腿,簡直是造成她童年黑暗的主要因素。為什麼時隔那麼多年,她生命中第二個同樣重要的男人,還非要讓她重溫噩夢?

  小鹿以為之後的事應該會很銷魂的,可是她猜錯了。

  邱生直接把她扛回家,二話不說往床上一丟,然後開始寬衣解帶。

  「要、要幹嗎?」小鹿往床角縮了縮,懷疑他是不是怒極攻心了,所以唯一想到懲罰她的方法,就是大白天的滾床單。

  「你說呢?」邱生嘴角一撇,脫下西裝外套,開始解襯衫紐扣。

  「別、別衝動,巴黎阿姨隨時都會回來呀……」話是這麼說的,可是她在很配合地脫鞋。

  「我以為阿姨應該習慣了。」繼續脫襯衫。

  「話也不是這樣講的,阿姨畢竟年紀大了嘛,會比較接受不了年輕人的生活呀。」

  「那麻煩你解釋下這是什麼?」

  話音落下,有只包裹也落在了小鹿面前。看起來是被包得嚴嚴實實的,但顯然只是障眼法,裡面的東西還是呼之欲出了。當把包裹裡的東西慢慢抽出來後,小鹿的臉色也越來越慘白……

  ——按摩棒?!

  有誰來告訴她這是什麼?!

  等到小鹿茫然又無辜地抬起頭時,邱生已經換上了較休閒的衣服,她這才頓悟,原來不是要滾床單哦,人家只是換衣服而已。

  「我不知道你還好這口。」他微笑,在她身邊坐下,眼色略顯陰沉地問,「老婆,你有我,又何必捨近求遠呢?」

  「不是不是不是啦,這個不是我買的,我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哎喲,我要這個幹嗎啦……」在邱生越來越可怕的注視下,小鹿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嗯,我也很想知道你要這個幹嗎?」這個問題很值得反思,到底是他老婆需求量大,還是他太無能?!

  「真的不是我的啦,到底哪兒來的嘛……」小鹿很粗暴地把整個包裹翻來覆去地看,陷害,這是赤裸的陷害,她一定要抓出幕後主謀,證明自己的清白。

  「不用找了。」邱生撐起身,很好心地丟了張卡片給她。

  看來,他很有必要抽空跟卡片上的人聊一聊,讓她徹底遠離小鹿。

  這是一張看起來很普通的生日賀卡,小鹿偷偷瞟了眼邱生,很自然地聯想到了沈辰川雜誌上的那篇東西。通常來說,沈辰川是絕對不會送這種東西的,那麼排除他還會有誰?小鹿決定不要猜了,直接拿起卡片,揭曉答案。

  ——生日快樂,沒有邱生的夜晚,小八就是你的福音!

  「……」福、福音?小鹿石化了。到底福在哪裡啊,這是挑唆人家和諧的夫妻感情啊!

  「這個生日你會很難忘的。」他眯起陰郁的眼,起身,嘴角含笑,俯瞰著她。

  「就……就只是小八的一片、一片心意嘛……」

  「是嗎?」真是想得比他還周到,「那你好好享受這片心意。」

  「你要去哪?」好慘,剛被逮住偷偷去相親,又讓他看到這種東西,他該不會是真的決定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了吧。

  「工作。」

  邱生丟下兩個字,就轉身離開了。要不是為了把這個很不聽話的老婆丟回家,他也不至於拋下工作,古人說的果然有道理:女人是禍水,是禍水!即使長得很不怎樣的女人,也有可能會發展成禍水!

  「喂,你幹嗎要把門反鎖啊!」等到小鹿追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只聽到門外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然後不管她怎麼開,那扇門都紋絲不動了。

  「讓你可以有足夠的空間面棒思過。」

  「……」

  「乖,如果它滿足不了你,等我回來。」

  「……」小鹿望著門,幾乎可以想象門外的邱生那一臉邪惡的笑容,無語凝噎,她只好沉默看向窗外,恨不得立刻去找小八,把那該死的按摩棒還給她,順便厲聲質問……「這種生日禮物,到底是為哪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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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25: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小八的回答是:「我以為邱生不在,你會寂寞嘛,哪知道他會突然殺回來啊。」

  寂寞?哦,多麼生動的一個動詞啊,「寂寞也不需要那個呀!」

  「哎呀哎呀,都一樣啦,重點是後來呢,邱生有沒有把你怎麼樣?」八卦精神,無處不在。

  「大概是真的生氣了吧,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後來等得累了,我就睡著啦。晚飯都沒辦法吃耶,阿姨也沒回來,說是我帶給她的消息太震撼了,她需要搬去男朋友家平復心情。再然後,我早上醒的時候,邱生已經出門了,我就看見他換下來的衣服。」說到這個,小鹿整個人都蔫了,沒精打采地趴在茶水間的桌上。

  本來還計劃說,等他出差回來了好好哄他一下的,現在,不用哄了,她根本是每次開口就會把事情弄得更嚴重。

  「不會吧,那麼冷淡?不是應該小別勝新婚,激情一下嗎?」

  「是呀,好冷淡。你說,我要不要很鄭重其事地去道歉呀,新仇舊恨,那麼多事加一塊兒,他一定是真的很生氣。」

  「我不發表意見了,免得邱生又讓我離你遠點,好無辜的。」小八撇了撇嘴,覺得自己分明每次都在很盡心盡力地幫助他們增進夫妻感情,卻得不到好報,「他就真的一句話都沒跟你講嗎?」

  「沒有啊。」小鹿意興闌珊地回了句,瞥見手裡的杯子,又打起了精神,「不過我早上看見桌上有個杯子,就這個,應該是送給我的,哈哈。」

  一個很普通的杯子,顏色自動被小鹿歸類為大便色,小小的,還挺可愛,只是看起來沒什麼太特別的地方而已。只不過,小鹿總覺得它看起來有點眼熟。

  「小鹿小鹿……」小八突然拉住她。

  「幹嗎呀?」

  「你家邱生耶。」

  順著小八的視線,小鹿瞧見邱生正在跟客戶部的人打招呼,聊了幾句後,就直奔黎若琳的辦公室去了。

  「別怕,有小八在!」說完,小八就火急火燎地衝到咖啡機旁,拿了個杯子,泡了杯咖啡,鎮定自若地端著往黎若琳的辦公室跑去。

  自家老公一早就消失,就連要來她公司找她的頂頭上司她都不知道,怎麼可能不好奇?所以小鹿的動作比小八更迅速,幾乎是立刻就跟著小八衝到黎若琳的辦公室門口,躲在門邊,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裡面的場景。

  她也知道偷看是不好的行為,但是這種時候誰還有空考慮那麼多。

  比較可惜的是,小鹿的視角只能瞧見邱生正和黎若琳談笑風生,一點有價值的信息都沒有。直到小八送完咖啡出門,才鬼鬼祟祟地開始匯報:「原來他是特地來給黎若琳送禮物的耶。」

  「禮物?」

  「是啊,沒看清楚是什麼,就說出差的時候順便買的,然後我就被趕出門了。不過我聽到了一件事,阮靈請了三天假,說是要忙離婚的事。」

  「離婚?!」原來生活急轉直下的不止她哦。

  於是,小八開始把最近幾天收集來的八卦一起釋放,倆人漸漸陷入忘我狀態,就這樣蹲在黎若琳的辦公室門口聊開了。

  直到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失去支撐的小鹿和小八跌成一團,邱生皺了皺眉,看著眼前的混亂,無奈地蹲下身,拉起小鹿,目光掃過小八,又回到小鹿身上:「我以為小八的禮物會讓你很銷魂,沒想到,看起來你還挺想我的。」

  「我……」

  「走了,請你吃午飯。」他若無其事地牽起她的手,正要往外走。

  「欸?」不生氣了嗎?小鹿有些惶恐地打量他的表情,「還沒到午飯時間耶。」

  「我替你請了半天假。」

  「請假?」吃午飯也不需要吃半天吧?

  「去買鹿鞭,準備回家看你爸媽。」

  「真的假的?」這話,讓小鹿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微微傾下身,掐她臉頰,「如果是假的,我有必要熬通宵把手上的工作趕完嗎?」

  「……」原來被冷落是有原因的哦,小鹿咧開嘴,傻笑開了,「等下等下,我去把杯子放好,整理東西。」

  看著小鹿連跑帶跳離開的背影,邱生臉色一沉,眼眸一轉,落在了正想逃跑的小八身上,「你挑的禮物不錯,不過送假的就好,千萬別下次我又出差的時候,快遞給小鹿一個真貨。我很衝動,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些什麼事。」

  「呵、呵呵……小小禮物,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小八乾笑,一步步往後退,時機成熟後,立刻開溜。這男人太可怕了,真不知道小鹿怎麼消受得起。

  小鹿遠遠觀察著小八被邱生嚇走的那一幕。

  立刻心虛地低下頭假裝忙碌,看他對小八的態度,顯然這個男人是很記仇的,一定不會輕易忘記那件事。她要做的就是謹言慎行,千萬不能哪壺不開提哪壺。

  就在小鹿整理完所有東西,打算喝完杯子裡最後那口可樂的時候,身影頓時一僵。

  有一股忽暖忽寒的感覺在她體內流竄,心是暖的,背脊是涼的。

  ——這個杯子,原來並不是很普通哦,看起來杯口像是圓形的,可是當杯子裡的東西越喝越少後,才會發現,杯底是心形的。他有很用心地在替她挑禮物,不是敷衍了事,這讓小鹿忽然覺得好甜。

  只是……小鹿隱約記得,在沈辰川祝她生日快樂的雜誌上看見過這杯子的介紹……

  在小鹿的記憶裡,這是第一次和邱生一起逛街,之前她一直聽同事說,男人最討厭陪女人逛街了。現在,她終於可以用過來人的身份說……這是錯的!錯的!

  邱生簡直比她還樂在其中,她甚至懷疑她家老公有購物狂的潛質。

  比較起來,鹿鞭只是順便買的,還有其他一大堆東西,以小鹿的經驗來說,這些足夠把她媽哄到眉開眼笑了。當然,如果不是她付的錢,她也會跟著笑。

  只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小鹿不敢為了錢抱怨了,直到東西買得差不多了,回家時,她才鼓足勇氣把心裡的話說出來:「邱生,我們約法三章好不好?」

  「嗯?」他還沒跟她算賬,她倒開始得寸進尺了,「說說看。」

  「唔……以後你不管去哪,都別關機,再忙也發條消息給我,好不好?」儘管才一個多星期,小鹿已經受夠了那種找不到他的無助感。

  「好。」關於這一點,邱生倒是連猶豫都沒,就答應了,甚至還難得地解釋了句,「我不是故意關機,而是手機壞了,你阿姨回來那天就壞了。」

  「壞了?可是阿姨回來那天,我打給你的時候還是通的呀,只是沒人接而已。」

  「我手機壞了,你阿姨那天你有打過電話給我?」

  那天,阮靈剛好來工作室看照片,他忙得沒空招呼她,後來聽說是阮靈看照片時,不小心把他手機摔壞的。從始至終也沒人告訴他小鹿有打過電話來,之所以不想跟小鹿說實話,是因為邱生擔心她會想太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對啊,打了好多個,想讓你來幫忙提行李的嘛,你都沒接。然後就剛巧遇見蘇飛了,真的是剛剛巧遇見的,不是我主要找他的。」逮著機會,小鹿順勢不厭其煩地解釋。

  「嗯。」冷靜了好些天,邱生也發現自己太小題大做了,以小鹿這種沒頭沒腦的個性來說,的確不太可能主動去招惹蘇飛,「不是說約法三章嗎?沒有了?」

  「有啊,還有啊,你不要打斷我嘛。」小鹿回憶了一下,繼續說,「還有以後不管生再大的氣,你都不能丟下我一走了之,也不可以把事憋在心裡,我比較笨嘛,你不說我就會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不開心呀。」

  「這個再議。」比起剛才,這次邱生的回答很保留。

  「為什麼要再議啊?」小鹿接受不了,想來想去,她也不覺得這個要求有多過分呀?

  「也許有一天你會不再需要我,我還留下來做什麼?」死皮賴臉嗎?

  「怎麼可能呀,難道你就不會有很需要我,離不開我的時候嗎?」

  「你覺得這種可能性高嗎?」

  「……」不是高不高的問題吧,仔細想想,這個可能性幾乎等於零,小鹿嘴一扁,意識到這個話題如果繼續下去,她反而會更加鬱悶,「那還有一個你一定要答應我,就是以後你要對我好,要很好很好。」

  「要怎樣才算很好很好?」

  「你自己想嘛。」這種事難道還要她手把手地教呀。

  「那你呢?你就沒有什麼需要答應我的嗎?」

  「什麼呀?」

  「以後不要跟沈辰川見面,好不好?」他放柔聲音,問得有些低聲下氣。

  「好。」小鹿答應得很爽快,「我答應你,除非你在,不然我絕不會單獨見他。」

  事實上,她跟沈辰川本來已經沒有什麼見面的必要了,也沒有非見不可的理由了。

  「乖。」

  這邊,邱生正在享受滿足。

  另一邊,小鹿翻著手上的戰利品,吼開了,「你幹嗎要買那麼多鴨肫呀,我爸媽不愛吃這個;還有還有,為什麼連老乾媽辣椒醬都要買,我家人都自己做辣椒醬耶,比這個好吃多了……」

  關鍵是,這些東西怎麼看都眼熟,分明就是那次神奇老太太偷的那堆嘛,會勾起她的慘痛記憶啊。

  「吃啊,你太瘦了,應該吃胖點。」邱生隨意地回了句,徑自走進電梯。

  「……」吃個屁,根本就全都是他愛吃的東西,等她想起來要吃的時候,估計連影都沒了,「對了……」

  「嗯?」

  「那個……你早上放在桌上的杯子是送給我的嗎?」那是個很可疑的禮物,在詢問來龍去脈前,她總得先確認那到底是不是屬於她的。

  「嗯,喜歡?」他忽然收斂笑容,冷著聲問。

  「喜歡呀,你送的都喜歡。不過就是……你在哪兒看到這個杯子的?」跟邱生去買東西的時候,小鹿還特地發短信讓小八翻了下那本雜誌,據說這杯子國內壓根還沒貨。那也就是說,他應該不會出差時碰巧看見吧。

  「在你舊愛的雜誌上看見的。」那本找死的雜誌不僅比他更先一步祝他女人生日快樂,還特地推薦了這款杯子,說是獅子座的女人有怪癖,用慣了的東西就會懶得換。邱生怎麼看都覺得某人不僅僅是在描述一隻杯子,而是在敘述一段感情!

  「……」果然啊,那接下來也不需要問了,該看的不該看的,他多半是全看齊了。

  「你的舊愛很會玩浪漫,他不應該辦雜誌,簡直大材小用,去做偶像劇編劇吧。」

  「呵呵……」除了傻笑,小鹿不知道還能給出什麼反應。

  「老婆。」他把袋子換了隻手,騰出右手摟住她,嘴角一揚,耐著性子問,「有被他感動到嗎?」

  「沒、沒有。」有過前兩次的經驗,小鹿懂了,就算是有那麼一點點感動,也絕對不能說實話。

  「真的?」顯然,邱生壓根就不信。

  「……真的。」

  「呵……」他放棄逼問了,一聲冷笑溢出唇間,「有些感動也沒什麼,不要心動就好。」

  「我才不會咧。」小鹿吼得中氣十足,響徹整部電梯。

  「傻瓜。」他無奈地別過頭,對她的話不承認也不否認,只端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生日想要什麼禮物?除了按摩棒之外。」

  「……那個杯子不是生日禮物嗎?」小鹿黑著臉,很想把他腦中那段關於按摩棒的記憶抹去,以邱生記仇的個性來說,他往後絕對會三不五時地提起這事。

  「不是。」

  「欸?」那是幹嗎的?

  「那只是想讓你知道,捧在手裡的東西比印在紙上的實在。」

  這話聽起來好意味深長哦,小鹿愣愣地仰頭看他,大概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有首詩怎麼說來著的,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她從前總是想著很未來很未來的東西,生生地把眼前的錯過了,好在老天還是對她不錯的,是不是以後什麼都不需要想了,只要好好做他老婆就好?

  這種生活光是想起來就好踏實喲。

  「你為什麼不按電梯?」

  就在小鹿很忘情地想吻他時,煞風景的聲音響起,她忽地僵硬住,抽搐著嘴角看他。

  小鹿皺了皺鼻子,憤恨地甩開他的手,跑上前猛按電梯上的數字鍵,借由著動作發泄。身後傳來低低的悶笑聲,她死忍著,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跟著笑出了聲,回頭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討厭!」

  剛好電梯門打開,邱生一抬頭,被眼前的陣仗駭到了,「什麼情況?」

  這個住宅區一層樓只有兩戶人家,小鹿隔壁的那家人基本都不怎麼回來,那面前走廊上聚集著的那堆人是幹嗎的?電視裡說,一般黑社會都是穿黑色衣服的,盤踞在走廊上的數十個人毫無例外清一色的黑色衣服,面色冷峻,體格壯碩。

  「完了!」小鹿瞠目結舌地看著那些黑衣人,須臾,立刻回過神,衝出電梯,直奔自己家。

  「繼續找,我就不信死丫頭會把那臭小子的所有聯繫方式都銷毀掉,給我找!」

  一聲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怒吼從小鹿家半掩的房門內飄出,小鹿閉起眼咧開嘴,輕推開門。迎接她的是一片狼藉,簡直就像剛被小偷光顧過一樣。邱生挑起眉梢,一眼就瞧見客廳裡坐著個頂著一頭紅發的中年婦女,身旁還站著兩個看起來唯命是從的黑衣人。

  「媽,你幹嗎啦?!」再這樣下去房子都會被拆掉,小鹿把手裡的東西往鞋櫃上一丟,衝上前,攔住那兩個正打算繼續拆房子的人。

  「啊,鹿寶回來啦,媽很想你咧。哦,還有你爸,也很想你,還煮了紅燒肉讓我帶給你吃。紅燒肉……」一陣熱情的招呼後,她忽然停了下來,歪過頭想了會,「哦,路上肚子餓,我把紅燒肉吃了,沒關係沒關係,晚上我給你煮。」

  鬼才要吃她煮的那種比磚頭還硬的紅燒肉,小鹿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你找什麼啊?」

  「把沈辰川的地址給我,我帶了那麼多人上來,不能空手回去。你放心,媽現在有法律意識了,我不會帶他的手腳回去,帶幾顆牙是必須的。」

  「我有他名片,我給你。」邱生忽然插嘴,出賣情敵討好岳母大人,這也是必須的。

  「邱生!不要鬧了啦,我媽是瘋子,會出人命的!」小鹿二話不說擋在邱生面前,哀求的目光落在她媽身上,「你幹嗎突然跑上來找沈辰川……」

  「突然?!要不是你阿姨打電話回來說,你打算瞞到什麼時候,那對狗男女都蹦到你頭上撒尿了,你還一臉微笑地感謝人家幫你洗澡。該出手時就出手,你裝什麼淡定?跟我一起大聲念祖訓:敵不動,我先動;敵若動,我暴動!洞穿他!改革開放才三十年,你就把老祖宗的諄諄教誨全忘了!算了,放心鹿寶,有媽在,媽幫你去剁了他。」話音落下,鹿媽站起身,甩了甩那頭乾淨利落的短髮,看向邱生,「小夥子,來,把他名片給阿姨。」

  「別!媽,別衝動,你要把他怎樣啊?」小鹿沒敢忘記祖訓,可她更記得組織上說了,現在是和諧社會,要和諧,要友愛!

  回答小鹿的是門外那些黑衣人異口同聲、鄭重其事的口號聲:「兩年有多少秒,我們就要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傷。」

  「凌、凌遲啊……」濫用私刑犯法呀,小鹿開始向邱生求援,她很清楚自己是絕對沒有辦法壓製住狂暴狀態中的母親大人的。

  「媽,老祖宗還說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好在,邱生很配合地開口了。

  「有嗎?祖訓裡有這條?」鹿媽於是陷入沉思。

  「有。」邱生笑著點頭,循循善誘,「小鹿說,像沈辰川那種馬留著也是浪費糧食,她比較喜歡騎我這種千里馬。」

  「……」為什麼是騎?為什麼非要用如此形象的詞?為什麼?

  「等等!」鹿媽頓悟得很快,片刻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你是誰?你幹嗎叫我媽?誰是你媽?」

  「她老公,你女婿。」為了證明這句話的真實性,邱生順便拉過一旁想開溜的小鹿,禁錮在懷裡,讓她再也沒辦法逃避這個問題。

  鹿媽的目光很沉靜,在兩人間徘徊了許久,一字一句從唇間迸出:「你、們、結、婚、了?!」

  小鹿心虛地低下頭,沉默不語。邱生若無其事地站在一旁,笑得很溫煦。

  「程小鹿!你現在算是在通知我,你結婚了?」通知!她這個當媽的居然在女兒結婚後才被通知到,這絕對屬于先斬後奏的範疇,足夠讓她徹底被激怒。

  「……你、你也可以理解為告知。」

  「告你個頭!」鹿媽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邱生,一轉身,衝著門外吼道,「給我關門!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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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2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慘劇就是這樣上演的。

  基本上,那些黑衣人全是擺設,在鹿媽一聲怒吼下,人群依舊保持著煞有氣勢的站立方式。

  「關門!放狗!」鹿媽不信邪,依舊拉開嗓門喊。

  沉默。

  黑衣人沒有動靜。

  情急之下,鹿媽只能親自出馬,隨手拿起一旁偌大的盆景,看準了,直接朝著邱生砸了過去。

  在盆景飛來短短數秒間,邱生想了很多,首先不得不佩服鹿媽的力氣,居然能那麼輕而易舉地就舉起盆景;接著,他又粗略預估了一下這個盆景會在他身上造成多大的傷害,重力、離心力、慣性殺傷力……這些全都算了進去,最後得出結論,傷勢會挺慘重。

  但是未來岳母大人的面子一定是要顧忌的,總不能逃開。

  於是,在那個盆景剛觸碰到邱生的額頭時,他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KO!」人倒了,鹿媽很滿意,拍了拍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該不會出人命吧?

  「邱生,邱生!」見他倒地,小鹿衝上前,拼命推搡著他,哭天喊地。

  「死人了死人了。」那些黑衣人總算改變了下姿勢,齊聲高呼。

  「快找救護車……」邱生歪過頭,努力裝出奄奄一息的樣子,看著眼前的雜亂,無力地說道。

  「救護車,媽,快叫救護車啦!」

  「叫屁啊,救護車要150元啊。他連血都沒有出,不會有事的啦。」鹿媽完全是在自我安慰。

  「是內傷,內傷更嚴重,顱內出血,晚一秒,就是死。」一旁有黑衣人很專業地提醒。

  「150就150快叫啊!」小鹿急了,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空談錢。

  「他媽的,114怎麼會是電話查詢呢?明明應該是救護車才對啊……我靠,210怎麼是空號……」

  鹿媽拿著電話,咒罵聲不斷溢出。

  害得小鹿越聽越覺得寒磣,天知道再繼續下去,她會不會直接撥通殯儀館的電話,讓人家直接來收屍得了。所以,她乾脆奔過去,從她媽手中搶過電話,果然是親力親為才最可靠。

  趁著小鹿打電話的間隙,鹿媽又跑去查看了下邱生的傷勢,萬一真把人家好好的孩子打殘了,這要怎麼辦呀。

  「鹿……鹿……」邱生顫抖著伸出手,指著玄關處。

  「小鹿再給你找救護車,你放心,你一定可以見到她最後一面的!」鹿媽很信誓旦旦地保證。

  邱生忍不住在心底罵開了,他還活得好好的,犯得著這樣咒他嗎,「鹿鞭……」

  「鹿鞭?」都快死了,還想著鹿鞭?這孩子跟鹿寶她爸真像!

  「對,鹿鞭。」

  好不容易,鹿媽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跑去玄關翻找了下,袋子裡果然有不少鹿鞭,「這孩子真好,都快沒氣了,還想著給我們的鹿鞭,悲哀啊悲哀。」鹿媽抱著鹿鞭,心底一軟,殺氣頓消,對邱生的印象也上升了好多個層次。

  救護車終於來了,在被抬上車前,邱生忍著「傷痛」堅持做了一連串讓鹿媽感動至極的事。

  以至於,鹿媽徹底倒戈,憂心忡忡地坐在醫院走廊上,緊握著自家女兒的手,一心掛念著邱生,「鹿寶,他會不會被砸到破相啊?」

  「嗯,有可能。」小鹿沉重地點頭,她始終認定不是盆栽砸到了邱生,而是邱生撞到了盆栽。故意的,赤裸地裝可憐博同情啦!

  「哎呀,那怎麼辦?那小夥子挺帥呀……不過也好,砸破相了才會跟你比較配。」嗯,鹿媽決定凡事往樂觀的地方想。原先那長相太逼人了,她家小鹿站旁邊,簡直就是個活脫脫的小花痴。

  「媽……」小鹿無力地喚了聲,「我哪有那麼差啊,爸說我打扮打扮還是挺漂亮的呀!」

  「呸!你才認識你爸多少年,我認識他快三十年了,到目前為止,他就講過一句真話!」一提起自家老公,鹿媽就變得鬥志十足。

  「什、什麼話啊?」雖然明知不會是什麼震撼性的話語,可是小鹿還是忍不住好奇。

  鹿媽眼神迷離地看向醫院走廊盡頭的窗戶,模仿起當年鹿爸的口吻,「我家徒四壁,有一口井、一塊田、一間小瓦屋,溫飽是有了,小康慢慢奔,總有天能奔到的,我媽說讓我趕緊騙個媳婦好過年,你願意跟我嗎?」

  「噗……」小鹿忍不住噴笑,都快遺忘了邱生還在急診室裡,只記得感慨她爸的實誠。

  「所以呀,媽也不是怪你結婚不通知我們,我是過來人嘛,知道意亂情迷的時候經常會衝動。媽就是怕你被人騙,想你嫁得好些,咱也知道自己多少斤兩,不攀大富大貴,小康就好,最重要是待你好,人老實。是老實呀,不是傻呀,你現在找的這個是傻的呀,看見盆栽飛過去,居然不躲,這是幹嗎呀?」鹿媽皺著眉,哀嘆連連。

  「媽,他不傻啦……」小鹿只好跟著苦笑,要是邱生傻,那她算什麼?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證明他打不還手,以後不太可能會有家庭暴力。」鹿媽完全陷入了自問自答的狀態,雖然她脾氣是暴躁了點,但是她始終覺得這只是本能,就像母雞保護小雞那樣的本能,「你們這事要真已經定了,就正正式式地把他帶回去給你爸瞧瞧。唉,還是那句話,媽總擔心你太笨,被人欺負了還傻笑。像那個沈辰川,以前瞧著也算是個大好青年,結果咧?就跟你說早上起來要洗臉,把眼屎洗乾淨了,才不會看男人看走眼嘛。」

  「才不會,他跟沈辰川不一樣,他的嘴沒有沈辰川那麼甜,不會刻意說好話去討人歡心,可是待在他身邊有一種安全感。爸說過,男人嘛什麼骨感啊質感啊幽默感啊,都是假的,只有能給人安全感的,才最踏實……」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鹿媽又吼開了,「屁!你哪隻眼睛看出他不會討好人的。你覺得我幹嗎前後變化那麼大,那是因為他上救護車前給了我好多鹿鞭!」

  「……」

  「啊,還有哦。我請那些黑衣人來客串好貴的,一人一百,還要包食宿,另外還附贈一日觀光遊覽。他上救護車前還幫我把那些錢付了咧,嗯,這小夥子不錯。傻是傻了點,破相了也不要緊,你反正會負責的……」

  小鹿打了個激靈,再次被咆哮教主附身,無語凝噎,暗暗地在心底暴走。

  ——為什麼啊?這到底是為什麼啊?為什麼一個陷入半暈厥狀態的人,還可以在上救護車前忙成那樣?!他到底是在鄙視她家那個微型盆栽的攻擊力,還是在藐視她媽的攻擊力啊?!

  鹿媽說:擇日不如撞日,拜見家長這種事需要趁熱打鐵。

  於是乎,某人為了討好岳母大人,逼迫著老婆立刻去請了長假,然後又在岳母大人有意無意的提點下,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風風火火地殺回了小鹿老家。

  回老家的隊伍很龐大,除了邱生等人,還有急著完成第九次婚姻的巴黎阿姨。自然,一個人是結不成婚的,順帶就捎上了她男朋友家的一堆近親遠戚。

  「我們家真熱鬧。」在跟第四十八個不知名的親戚寒暄完後,邱生有感而發。

  「哦,我阿姨要是把她以前老公的所有親戚集合起來,大概可以凝聚成一個民族了。」小鹿依稀記得菲律賓有個塔薩代族,只有20多個人,阿姨絕對能輕鬆超越他們。越往前走,小鹿就顯得越興奮,緊緊纏著邱生的手肘,指向不遠處:「看見那個大牌坊沒有呀,過了那牌坊就到啦,我們鎮上有好多好多這種牌坊,所以老一輩人都叫這兒貞潔古鎮!」

  邱生嘴角暗抽,在她剛說完巴黎阿姨所有老公的親戚能凝聚成一個民族後,那個『貞潔古鎮』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你把衣服扣子扣好啦,我爸最討厭看起來吊兒郎當的男人,我跟你講哦,我爸不像我媽,很傳統的,沒那麼好糊弄……」邊說,小鹿邊轉過身,替他把襯衫的紐扣弄得嚴嚴實實,就連袖子的紐扣都不放過。

  其實,以她的眼光來看,邱生的氣質活生生擺在那兒了,那是一種離吊兒郎當很遙遠的儒雅。即使穿上她媽買的俗氣十足的墨綠色襯衫,看起來還是很舒服。幸好,他死活沒肯戴她媽買給他的那頂綠帽子。

  「我沒糊弄你媽。」他略顯不適地拉了拉緊緊的領口。

  「誰信你啊,那些鹿鞭你還送得真及時,還有你怎麼知道那些人是我媽花錢請來的?還故意讓盆栽砸到你,分明就是裝可憐博同情嘛!這不是糊弄是什麼呀?」

  「哦,阿姨教的。」

  「阿姨?」小鹿困惑了,當時阿姨有在場嗎?

  「相親是阿姨安排的,我那天就這麼把你帶走了,她會下不了台,我總得回去給她個交代吧。大概是我的交代讓她很滿意,所以她就順便告訴我,過幾天你媽可能會花錢請一堆人殺上門。」

  預謀!原來他根本一早就知道她媽會來了,什麼都預謀好了!偏偏什麼事都瞞著她,想到這兒,小鹿死咬著唇,忍不住憤恨地瞪他。只怪她太淑女,沒能得到她媽的真傳,只好用眼神來發泄。

  「你不感動嗎?」邱生嬉笑著把她拉進懷裡,完全無視掉她的怒氣。

  「感動個頭啊,有什麼好感動的啊?!」

  「我在很認真地了解你的家人,很努力地討他們歡心啊,就像對你一樣的認真。」他差點就為了讓岳母大人能笑逐顏開,連綠帽子都戴了。

  「……」小鹿吁出一口氣,緊抿地嘴角微微上揚,甜蜜之意氳在眉梢。

  怎麼可能不感動?就算他說的都是假話,她也甘願信呀。那麼舒心的話,誰他媽敢不感動,她就把誰剁了!

  「哎呀,老公!」就在小鹿感動的當口,身後忽然傳來鹿媽興奮的叫嚷聲。

  然後便瞧見她在眾目睽睽下,把行李隨手一丟,張開雙臂,很激情地朝著大牌坊下站著的人影衝去。

  那個人影也沒閒著,雖然沒有同樣張開雙臂,但是好歹也在做奔跑運動,直衝著他們而來,扯開嗓門大叫:「哎呀,鹿寶!」

  結果自然就是鹿媽撲了個空,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老公有了女兒不要老婆,徹底忽略了她,衝上前一把抱住女兒,並且還動作嫻熟地推開了女兒身邊的男人。不過好在,他沒有忽略了邱生的存在,從上至下打量了他一番,收起笑意,口吻嚴肅:「你就是那個什麼生?」

  「嗯。」邱生愣了會兒,才應了聲。這才發現,大概全天下的父親都是一樣的,溺愛的只有自家兒女,對著別人時那種不怒自威的表情,還真是跟他爸如出一轍。

  「傻站著幹嗎,幫忙提行李回家啊。」懶懶瞥了他一眼後,鹿爸很自然地端起岳父的架勢,丟下命令,然後笑嘻嘻地拉著女兒走了。

  邱生眉心一皺,看著被小鹿和鹿媽丟下的那堆行李,半晌,只好認命地提起一堆東西跟在大部隊之後。大概,這輩子他註定要栽到這家人手裡的。

  鹿媽曾說過,要他牢牢把握住小鹿,在他們鎮裡追小鹿的人可以從他們家排隊排到鎮子口了。等穿過偌大的牌坊,跨進小鹿家的院子後,邱生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真諦,他們家……壓根就住在鎮子口!

  小鹿家的宅子很大,跟徽州那邊的明清古宅很像,三層樓,四四方方框住一個空曠的院子。院子中央有個不算大的水池子,池中開著兩三朵荷花,那大小也就只能開兩三朵了。他們剛穿過院子,大廳的門就忽然打開了,然後……邱生又一次被一陣鬼哭狼嚎般的歌聲震撼到。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給爸爸捶捶後背揉揉肩,老人不圖兒女為家做多大貢獻呀,一輩子總操心只圖個平平安安……」

  如果一個大男人荒腔走板地唱這歌,也許還好,可是,如果三四十個大男人排成一排,面容猙獰地唱這首本該溫情十足的歌,那場面,絕對非凡。

  「難道你爸也喜歡花錢請黑衣人?」邱生微張著嘴,良久,都沒能合上,最終實在忍不住拉過小鹿,糾結地問。他可以忍受一個兩個稍微非凡些,但是真的很難接受這一家都如此非凡。

  「才不是,我爸是做實事的人,不興那種花錢充檯面的事。」顯然小鹿已經習慣了每次回家都要面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了。

  「別唱了別唱了,把客人都嚇到了。都過來看,這是我女婿!」鹿媽很得意地把邱生拉到那堆臉色猙獰的人前,像展示商品般地炫耀,「帥吧,他對我們家鹿寶可好了。一會我把他的照片發給你們,人手一份,下回要是再聽到鎮裡誰敢說我們家鹿寶被沈辰川那臭小子拋棄,就把我女婿照片貼他腦門上,讓他睜大狗眼瞧瞧!」

  「很帥,很帥,真不錯。」

  「鹿寶出息了,眼光終於變好了。」

  「比老劉家那個開索納塔的女婿帥多了呀!」

  在一陣陣的議論聲中,邱生和小鹿只能相視無語,保持沉默。

  「……」略顯尷尬地看了眼邱生後,小鹿別過頭去乾笑。她又沒把沈辰川帶回老家過,一定是她媽到處宣揚,鎮子裡的人才會知道她被人拋棄啦。

  於是,邱生終於搞明白了,小鹿家是開賭場的,承包了『貞潔古鎮』以及附近四個鎮的賭博事業,現在鹿爸正一門心思想把事業版圖擴大到市裡,以便把小本經營企業化。那些高唱「常回家看看」的,就是各個分店的加盟商。再然後,他漸漸明白了,原來所謂的賭場就是棋牌室,除了程家二老,大夥都喜歡把它叫做……老年人活動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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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27: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在『貞潔古鎮』的第一夜,很熱鬧。

  據說鹿媽特地去鎮裡最著名的飯店找了班廚師,流水席擺滿了整個院子,但凡叫得出這家主人名字的,都能湊熱鬧。其結果直接導致,差不多整個鎮的人都來了,還拖兒帶口地來!美其名曰是巴黎阿姨即將九婚,先搞個訂婚宴熱鬧熱鬧。

  其實,以邱生的直觀感受來說,他似乎才是主角。

  因為絕大部分人跨進程家院子的第一句都是:「小鹿拐回來的那個帥小夥呢?」

  按照『貞潔古鎮』的習俗,邱生被一杯杯地灌酒,幸好只是米酒,喝再多也醉不了。喝酒不是最氣憤的,讓邱生最窩火的是他們有沒有必要不停地叫他『沈辰川』?!縱然是修養再好的人也會有脾氣,以至於邱生只好冷著臉,一杯杯地灌著酒,在心底暗罵:他媽的!邱生這名字不好嗎?多朗朗上口,有比『沈辰川』難記嗎?!

  「他叫邱生,叫邱生啦!」小鹿很不滿地站起身為他申辯。

  引來了一堆三姑六婆的好奇,「咦?原來那個不是叫沈辰川麼?你媽說是隻海龜呀。」

  「海龜淹死了,得艾滋抵抗力下降,就淹死了!這是新女婿,叫邱生!跟我一起念:邱生……」鹿媽趕緊跑來幫忙解圍,「他對鹿寶可好了,瞧瞧這小臉,長得多帥氣。怎麼也比那隻龜強,我們家鹿寶的眼光不是蓋的。」

  「哦,邱生,喝酒喝酒。」三姑六婆們接受能力很強,其實叫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程家的女婿了,被鹿媽口口聲聲稱為「滯銷貨」的程小鹿,終於被人領走了。

  邱生冷著臉,默不作聲地端起酒杯。

  這表情讓鹿媽以為他是被那一杯杯的酒弄火了,立刻就把自己女兒給推了出去:「小鹿,擋酒!」

  「啊?哦……」小鹿怯怯地瞥了眼邱生,對上他漠然的目光,有些被嚇到了。印象裡,好像只有剛認識他那會,他才用這種眼神瞧過她,後來,雖然一直都是冷冷的,但是眼神起碼很溫柔呢。

  估計他是真的被氣到了,小鹿二話不說端起酒杯就灌,開始為邱生擋酒。

  看著她一個個地應付,一杯杯地喝酒,邱生也沒阻止,只是挑眉偏過頭,靜靜地打量著她。隱約好像見到了那時候剛收到請帖時的她,也是這樣,滿嘴胡話,自詡為千杯不醉,結果才喝了兩瓶啤酒就趴下了。不知不覺,竟一路陪她走到了這裡,連邱生自己都沒預料到。原本,他只是想讓一切順其自然,卻沒想事情可以順理成章到這個地步,而他……居然從未萌生過一絲排斥的念頭。

  所有故事,都有它的雷同性。

  比如當時處在被拋棄狀態中的小鹿和現在這個春風得意的小鹿,同樣的不勝酒力,同樣的……只要一喝醉就會發瘋。

  如邱生所料,即使是怎麼也喝不醉的米酒,同樣能讓小鹿醉。然後她開始徹底無視那群三姑六婆,眾目睽睽下完全不顧形象地纏在了他身上,摟著他的脖子,格外主動地獻吻。在覺得吻夠了之後,她才一臉很女王的表情,轉身衝著那群婆婆阿姨們大喊:「這個男人叫邱生!不準叫他沈辰川,他會生氣,他要是生氣了,我就把你們祖墳全挖了!」

  「要挖那麼多祖墳很累的。」他垂眸,含笑看著腿上那個搖搖欲墜的女人,伸手幫她調整了個位置,讓她坐得更舒服些。

  「呵呵,你陪我挖……」小鹿傻笑,愣是覺得邱生在晃,她也就跟著一起晃。

  看樣子是醉得不輕了,接下來她說不定會做出更驚天動地的事,為了安全起見,鹿媽一個勁地衝邱生使眼色。邱生很會意地抱起她,跟鹿媽鹿爸打了聲招呼:「爸媽,我先送她回房。」

  「嗯嗯,快去快去。」鹿媽揮手,舉起酒杯,轉移眾人注意力。

  始終沉默著的鹿爸死盯著邱生的背影,看了半晌,忽地站起身不放心地跟了過去。一路看著邱生把小鹿抱回房,他在房門外徘徊猶豫了會兒,在走與不走間躊躇。最後他決定為了女兒的清白,偷窺一次。

  就在他躡手躡腳地掀開窗,剛打算看看裡頭是什麼情況時,房門打開了。

  邱生跨出房門,皺眉,好奇地看著這位岳父大人。

  對視了些會,鹿爸直起身,若無其事地輕咳了聲,「我只是想來告訴你,年輕人不要那麼迫不及待。」

  「哦,好。」邱生憋著笑,端出一副虛心接受的表情。

  「你坐下,我跟你聊聊。」

  邱生愣了會兒,放眼四周,連個椅子都沒,讓他坐哪去?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鹿爸很豪放地靠著小鹿的房門,席地而坐。基於尊重長輩的原則,邱生也只好跟著坐了下來。這要是一男一女,肩並肩坐著,仰頭就能看見朗朗星空,應該是無限浪漫的。

  可是……兩個大男人,這是幹嗎呀?

  「你跟鹿寶是怎麼認識的?」鹿爸率先打破了沉默,很顯然,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保持理智的。儘管說小鹿能找到幸福,他這個當爸爸的應該開心,但是開心歸開心,至少得先搞清楚這個男人到底是「幸福」還是「災難」。

  「工作中認識的,我們工作室剛巧接了她的項目……」

  「不會是一見鍾情吧?」打死他都不信!自家女兒是什麼斤兩,一見鍾情這事這輩子都跟她沒緣。

  「那倒沒有,第一次合作的時候她常做錯事,常被我罵,我還很懷疑她到底是怎麼坐上組長這位置的。每次罵她,她就只會傻笑,還挺可愛的。」邱生努力回想剛認識時的場景,才發現,一晃眼好像是真的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那麼習以為常了,「她剛收到沈辰川的結婚請帖時,拉著我喝酒,說了很多胡話,可是沒有去糾纏不休,再然後……我們就結婚了。」

  「我警告你,你別以為我女兒不黏人,以後想甩的時候會比較輕鬆!」鹿爸很敏感地轉頭瞪他,瞪了些會,氣焰漸漸收斂,感嘆了一句,「我們家鹿寶是好人,別傷害她。」

  「……嗯。」邱生點頭,忽然覺得這種一點都不鄭重其事的託付,還挺感人的。

  「這孩子實誠,以前沈辰川去國外的時候,我跟她媽都勸她別等了。兩年呀,會發生什麼事誰知道,她不聽,死活要等,就這麼認定了。最後搞成這樣,還不敢跟家裡說,要不是她阿姨,這輩子我們大概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當初那會兒,就一句承諾,她都那麼死心眼,現在都已經嫁給你了,估計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就這樣定了。你要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我會帶上那些加盟商把你家一把火燒了!不是開玩笑的,我們家鹿寶娘家有人!」

  「我會對她很好。」邱生輕笑,想了會兒,發現其他承諾都太單薄,跟實誠的人講話,就得給出點實際性的保證。

  「還有啊,我已經不計較你是個攝影師,那個什麼……你以後不準把相機帶到臥室去!」

  「……我沒那個愛好。」

  「哦,那個啊……你給我的那些鹿鞭,自己驗過貨沒啊,效果怎麼樣啊?」

  「爸,我還沒到用這個的年紀。」

  「我靠!你現在是看不起老人家?!」

  門外開始吵架了,很相持不下,有越演越烈的趨勢。小鹿靠在門邊,光著腳丫子,蜷縮在地上坐著,怎麼都覺得她爸吵得很樂在其中。

  她撇了撇嘴,偷偷吸了下有些酸酸的鼻子,對於這種吵吵鬧鬧也有點樂在其中了。

  要是真的能像爸爸說的那樣,這輩子就這樣定了,多好呀。

  可是,邱生一開始就說過,他們只有一年,這個婚姻只會維持一年。小鹿原本天真地想,如果把邱生帶回家了,見過爸爸媽媽了,他是不是就逃不掉了?就算一年期限到了,責任應該也能捆住他吧。爸爸的話卻提醒了她,有責任又怎樣,沈辰川還不是照樣轉身就走。何況邱生這樣的人,是不會被任何東西束縛住的……

  爸爸說:我們家鹿寶是好人,別傷害她。

  小鹿其實已經不怕傷害了,她只是怕家人總是擔心她承受不起那些傷害。

  記不清他們吵了多久,小鹿靠著門聽啊聽,外加多愁善感地一番思量……

  累了,就這麼睡著了。

  直到感覺鼻子被人捏住,她本能地張開嘴,大口呼吸,沒料到,嘴又被人捂住了。就在快窒息的時候,小鹿腳一蹬,醒了。眼是睜開了,思維還沒來得及轉過來,眼巴巴地看著面前的邱生。

  「幹嗎睡地上?」邱生半蹲著,輕拍了下她的頭,皺著眉問。

  「……涼快。」小鹿反應過來了,總不能說她在偷聽他跟她爸聊天,聽著聽著睡著了吧。

  「那你怎麼不幹脆脫光了等我,更涼快。」他起身,跑到床邊,丟了雙拖鞋給她,「穿上。」

  「不太好吧,要是我爸突然衝進來,多尷尬呀……」小鹿笨手笨腳地把拖鞋套上,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的,卻被邱生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又若無其事地直接把手機給關了。

  小鹿好奇地站起身,偷偷瞄了一眼他的手機,「是蔣哥耶,你幹嗎關機呀,萬一是工作上的急事怎麼辦呀?」

  「我請假了。」言下之意是,就算再急,也不準打擾他的假期。

  「可是你不是要參加那個什麼攝影比賽嗎?旭堯之前說你請假是為了要采風耶,其實你也不一定非要等參加完我阿姨的婚禮再走啦,要是有事可以先走的,我會跟我爸媽解釋的。我爸很通情達理的,一直說男人當以事業為重……」

  「不用了,在這裡采風就好,有你陪著,安心。」他靠在窗邊,推開窗,正對著窗戶的是一條河,對面就是一整排古色古香的屋子,掛著沒有點亮的紅燈籠。一仰頭,就是星空,大概是因為沒有燈光的點綴,這裡的星星特別亮,他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順手把小鹿拉進懷裡。

  「可是我會很吵哦。」小鹿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奶牛」,每次只要一溺進他的懷裡,就格外踏實。

  「習慣了。」生活,偶爾也需要一些聒噪的,「你爸剛才問我,什麼時候辦婚禮……」感覺到懷裡的小鹿忽然一顫,邱生收住話尾,低頭看了她一眼,試探性地輕聲開口,「老婆?」

  「……欸?」

  「你想要?」

  廢話!要啊!哪個女人不想要一場婚禮,即便不夠轟轟烈烈,起碼能讓婚姻看起來完整些,「那個……其實……唉,算了,不用了啦,我們結婚的初衷也就是演戲嘛,我記得的記得的,你不用陪我演得那麼逼真。」

  用以往的經驗來說,小鹿覺得通常回憶越美好,痛的時候也會越撕心裂肺。倒不如一場真真假假,以後沒有了還能安慰自己說也不過就是一場夢。

  「演戲?」他輕哼,對於這兩個字頗有微詞,難道他那一聲聲「老婆」只是逢場作戲?

  「是你說的啊,我們這個婚姻就只維持一年,一年後你會按時離婚,各奔東西,是你說的……」她轉頭,有些期盼地看著他,只希望他能丟出一句承諾,無論真假,能讓她放心把自己交給他就好。

  「我說的是,如無意外這場婚姻就只有一年,可是你難道不知道,要跟你還有你家人相處,就會隨時發生一堆意外嗎?」

  「啊?那也就是說……」沒有一年了,她可以肆無忌憚地賴著他一輩子了?

  「還是說,你至今仍然沒有忘記沈辰川?嗯?」這是邱生一直不太想去觸碰的問題,對於他來說蘇飛的存在或許只是調劑,然而沈辰川不同,那是一個真真切切在她心底徘徊過的男人。

  小鹿想也沒想,就脫口回道:「怎麼可能?!人要往前看!不能回頭,一轉身,什麼都變了。」

  「沒關係,我在呢。」她說得很慷慨激昂,他卻只是把頭埋在她的發間,低低地回了句。

  似是說得漫不經心,卻惹得她心癢,仰起頭溢出陣陣傻笑。

  她想,幸福吧,大概就是這樣,兩個人,一個家,溫溫暖暖走完一世,年輕的時候擁抱著說情話,白髮蒼蒼的時候手牽手去載滿記憶的大街小巷閒逛。嗯,就這麼簡單,很滿足。

  黃昏的時候,小鹿興衝衝地拉著邱生衝去橋頭的那家裁縫店。

  店裡的陳設很簡陋,掛著一些成品旗袍,兩台老式的縫紉機,最值錢的就是店鋪中央那套根雕桌椅。幫工的學徒給邱生泡了杯龍井,置身在這樣的場景中,會讓人忽然間恍惚,分不清年月,似是轉眼就到了民國。

  邱生越來越發現,選擇在『貞潔古鎮』采風是個很對的決定。說不清是真的景太美,還是心境問題,總之這裡的一景一物、一人一事,都會給他許多靈感。

  龍鳳橋那邊的王伯伯,每次見到他,都要拉著他給自己拍寫真;賣粉蒸肉的公公和婆婆,就比較喜歡讓他用相機記錄那些粉蒸肉;還有開民宿小旅館的劉叔,喜歡跟邱生講他女兒是小夥伴報的記者,家裡那隻肥貓很愛吃。

  「漂不漂亮?」小鹿穿著剪裁合身的旗袍,在邱生面前轉啊轉地顯擺。

  詢問聲把他拉回了現實,偏著頭,凝視了會兒,他不自覺地提起嘴角,點頭。

  小鹿的身材本就屬於嬌小型的,好在該凸的凸、該翹的翹,配上那種短款的改良旗袍,素雅的嫩粉色,精緻的盤扣,的確襯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大約就是那種,讓人看盡繁華後,會心底一暖的味道。

  「我爸最愛看我穿旗袍咧,哈哈,有沒有風姿綽約的味道。」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小鹿還故意扭腰擺臀地走了幾步。

  這姿態著實稱不上美感,很引人發笑。

  「沒有。」邱生想也沒想,就回道,「不過,我也喜歡看你穿旗袍。」

  「真的嗎?那我不換啦,我們穿著去逛老街吧,那裡有好多吃的,餓死了。」小鹿很興奮地撲到他身邊,隨性地撒著嬌。

  「隨你,開心就好。」

  「怎麼樣,丫頭?我就說你老公肯定喜歡,我的手工沒話說的。」裁縫師傅從裡頭走出來,自我炫耀了起來,「花樣年華知道嗎?」

  「呀!陳伯給花樣年華劇組做過旗袍了?」小鹿瞪大眼,哇咧,他們鎮子出名人了!

  「我是看著那電影琢磨過的!」

  「……」

  小鹿沉默了,邱生低下頭溢出一聲低笑。

  「這丫頭是長大了,一轉眼都結婚了呀,以前小時候他爸一直抱著她滿街走,經常光著屁股,到店裡來找我做旗袍。現在是別人的了,等過些日子陳伯給你做結婚的旗袍,保證手工精良,讓你穿最好的衣服,嫁最好的男人。」陳伯笑得很慈祥,說得很由衷,那批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裡,現在也就小鹿還會時不時地往老家跑。年輕人呀,大多容易忘本。

  「不用不用了啦,我們不一定會辦婚禮……」就算辦小鹿也沒想要太奢侈,畢竟邱生也不算有錢,她也沒什麼積蓄,總不好結個婚還得讓她問娘家要錢吧。

  「好啊,那到時候就拜託陳伯了。」邱生起身,順手把小鹿拉了起來,微笑著衝陳伯打招呼,「我們先走了,等到時候請你喝喜酒。」

  「結婚很貴咧。」小鹿跌跌撞撞地被邱生拉出了裁縫店,追在他身後,咕噥著。像阿姨那種不用婚慶公司,也不找酒店的婚禮,都花了好多錢。

  「這輩子也就貴這麼一次。」

  「那我要像阿姨的那種婚禮,鳳冠霞帔八抬大轎,你再騎著馬帶著大紅花來迎親,馬要汗血寶馬。哦哦,還要蓋喜帕,然後晚上再洞房花燭。」

  「……得寸進尺。」除了這四個字,邱生想不出其他評價。

  「哈哈,開玩笑啦,就兩家人隨隨便便吃個飯好了。你也知道嘛,我爸媽要求不高的,婚禮怎麼樣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婚後。」

  「那等回去了,我們先拍婚紗照去。」

  「欸?」原來帶他回一次老家,感情可以如此突飛猛進呀!早知道,她早就帶他回來了。

  「嘴張那麼大幹嗎?吃蚊子?」

  「你才吃……」剛想罵回去,小鹿的手機就響了,以為是媽問他們回不回去吃飯,她連屏幕都沒看就順手接起來了,「喂,我要帶邱生去逛老街啦,你們先吃飯就好,衣服我拿好了,你那件我也幫你拿了……」

  她自顧自地說得很滔滔不絕,電話那邊卻始終沉默著,良久良久,終於有人說話了:「小鹿。」

  「……沈辰川?」小鹿有些不確定地問了聲,那個聲音確定是他沒錯,只是聽起來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這一聲低喚讓邱生眉心一緊,轉頭看了過去,正對上小鹿的目光。只是短短的視線相觸,多少卻讓他安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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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28: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你……在老家嗎?」

  電話那邊又沉默了些會,忽然就飄來這麼一句,小鹿嘴角一撇,隨意地哼了聲,「嗯啊。」

  「什麼時候回來?」

  「關你什麼事啊?」她脫口而出,分明已經是分道揚鑣的兩個人,何必假裝關心。

  「程小鹿,你換電話卡幹嗎不通知一聲,還有你老公幹嗎關機?你們倆是打算私奔還是怎樣,搞人間蒸發嗎?什麼時候死回來,你公司出事了……」那邊電話突然被搶走,古旭堯的聲音傳了出來。

  聽起來有些語無倫次,但小鹿還是覺得自己掌握到了重點,「啊,我每次回老家都會換電話卡嘛,話費會比較便宜呀。」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對哦,你怎麼會和沈辰川在一塊。」

  「嗯,我想邱生應該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在大家都找不到你們的情況下,只有沈辰川可以那麼輕易地找到你?」旭堯哼了幾聲,不答反問。

  「哎呀,這不是重點啦,公司怎麼了?」小鹿乾笑,對於這事沒什麼好解釋的。

  「你把電話給邱生。」古旭堯愣了下,猶豫了會兒,突然說道。

  「……哦。」小鹿抿了抿嘴,不清不願地把手機遞給了邱生。心裡很不爽,為什麼她公司出事了,非要跟邱生講?

  邱生不解地看了眼她遞來的手機,略顯困惑地接了起來。

  小鹿默默地待在一旁,試著想從他的表情和言語中了解些事情的始末,無奈,從頭到尾,他只是眉心皺了皺,很快就舒開了,又一直處在聆聽狀態,只在掛斷電話前丟出一句:「嗯,好,我知道了。」

  嗯什麼?好什麼?知道什麼?!

  「看著我幹嗎?」他徑自掛斷電話,冷著眉宇分神瞥了眼小鹿,手指不小心就觸碰到了她手機上的電話簿快捷鍵。

  她曾說過,她的朋友很少很少,少得可憐。這一刻,他算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

  果然是少得可憐,以至於整個電話簿裡只有一個名字,刺眼的「沈辰川」三個字,就這樣生生躍入他的眼簾。

  「你怎麼了?」感覺到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小鹿好奇地湊上前。

  邱生按掉手機,塞回到她手上,緊抿著唇。沉默了些會,才悶悶地問:「為什麼換電話卡?」

  「哦,這個是我們家這邊的電話卡嘛,充值比較方便啦,打家裡電話也可以不用漫游費啊,省錢呀。」小鹿壓根就沒當回事,不過就是個習慣,在她看來沒什麼大不了。

  「什麼時候辦的卡?」他眯了眯眸子,繼續問。

  「很久了耶,快三年了吧。」

  似乎已經不需要問下去了,一個只有沈辰川和她家人知道的電話號碼,並且又只保存了沈辰川的電話,隱隱約約可見當初的他們有多甜蜜。邱生臉色一沉,不著痕跡地嘆了聲,盡量壓抑著某些情緒,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

  小鹿偏過頭,偷偷瞧了他一眼,誤以為他也是在為古旭堯說的公司的事不開心,「是不是我們那組的廣告創意被泄露了?有其他公司搶先推出了一支酷似的廣告?」

  邱生沒說話,略顯驚訝地看她。

  「旭堯想要我引咎辭職,承擔所有過錯,保住黎若琳嗎?」她沒動聲色,繼續問。

  「旭堯和若琳不是那麼冷血的人。」

  「……我是不是很沒用呀,我有猜到這組廣告可能會出事,只是我沒想到這事會連累到若琳。」她一直天真地以為,整件事是針對她的,看來遠遠不止,「你看見那些河燈了嗎?我們這邊有個傳說,只要河燈漂到對岸還不滅,願望就能實現,很靈驗的。我和阮靈以前在這兒放過河燈,我們許願說要在大城市裡站住腳,看來……她很快就能做到了……」

  「大城市很好嗎?」他反而覺得『貞潔古鎮』更適合小鹿。

  「以前真的覺得很好呀,房子好高,人都好漂亮。那時候,我爸就勸過我,他說大城市裡紙醉金迷很容易就迷失了自己,等到想回頭的時候,多半找不到回來的路了。現在想想,到底還是父母最了解自己的孩子,我果然不適合那種爾虞我詐。」小鹿忽生出一堆感慨,目光定定地看著河邊放燈的人流。

  隱約,像是見到了當初的自己和阮靈。輕狂的似水流年,就恍如手心流沙,攫取不住。也許誰都沒錯,錯的是這現世,要怎樣的幸福背景才能抵擋得住那些誘惑。

  「想不想放河燈?」他含著一絲淺笑,輕問,決定不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

  「欸?」

  「換個願望,許些平淡點的願望,燈神說不定會眷顧你。」

  「……」原來燈神也知道「柿子挑軟的捏」的道理呀。

  後來的小鹿買了很多很多的河燈,逼著邱生一起放,一盞又一盞。她不知道邱生許了什麼願,只知道自己什麼願望都想不出,只是想看河燈跌跌撞撞地漂到對岸,那種沒由來的安全感會讓她覺得歲月靜好,很滿足。

  「邱生。」

  「嗯?」

  「以後我們每年清明都來放河燈吧?」

  「好……」這該死的結婚紀念日!

  貞潔古鎮最大的特色,就是親如一家人。

  所以巴黎阿姨的婚禮不僅僅是小鹿一家的事,而是整個鎮的事。明天,就是巴黎阿姨的婚禮了,因此,全鎮總動員,最閑的莫過於邱生和小鹿了。

  於是,小鹿拉著邱生去了個很久沒去的地方。

  那是一個離貞潔古鎮不遠的小村落,那裡還有個很不起眼的小學校。

  準確來說,是小鹿堅持把它稱之為學校的,邱生怎麼看都覺得那只是幾排比周圍稍微好點的房子,房子裡有課桌、黑板、講台,東西看起來倒是很新。相較之下,那間校舍後面的被稱為會客室的小茅屋,實在破得讓人心驚。

  「校長大叔,你每天還在這間屋子裡睡覺嗎?」小鹿打量著四周,能幾十年如一日的,大概只有這間小茅屋了。

  「嗯,睡習慣了。」校長大叔很慈眉善目,一個勁地打量著邱生,「我聽說你結婚了,這是你老公?」

  「對呀。」小鹿笑得有些許羞赧,拉了拉邱生的衣角,示意他嘴甜些。

  「校長大叔好。」實在不知道該叫他什麼,邱生只好跟著小鹿一起稱呼。

  「好好好,沈辰川?」校長大叔依然只記得很久之前,小鹿跟他提過的一個男人,當初,那孩子還心心念念地要嫁給人家。

  「校長大叔,我叫邱生。」邱生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被人叫錯名字了,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每次都還能那麼胸悶。

  「換、換人了?!」世道變了啊,連他一直以為最忠貞不渝的小鹿,都違背了貞潔古鎮的祖訓。

  「這個說來話長,先講正事啦,校長大叔,每個月給你的錢還夠不?我聽爸爸說,鎮裡想找市裡的人幫你們建新校舍,你愣是不要,這是幹嗎呀?學習環境好,才能讓那些孩子讀好書呀。」

  「呸!要是校舍建得很新,人家來訪的人誰還肯捐錢?」

  「……」邱生沉默了,多麼美妙的貞潔古鎮啊,簡直堪稱社會的小縮影,訛詐嫖賭湊齊了。

  「還有啊,上回阮靈來時我也跟她說了,你們兩個丫頭以後都別再每個月給我匯錢了,社會的關愛已經讓孩子們很溫暖了,咱不訛自己人。就現在這些錢,我也一定能把那些孩子培養得比你們兩個丫頭更有出息。」校長大人說得氣勢恢宏、壯志雄心。

  只有小鹿知道,訛詐是假的,只是大叔找來讓大家別勸他往死胡同裡鑽的藉口。要知道,當初大叔放棄到大學做教授的工作,毅然建了這所學校,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讓很多人都跌破眼鏡,勸說的聲音也不少,聽多了難免會煩的。其實,那些所謂讓孩子們很溫暖的社會關愛,也是遠遠不夠的,要不然他不會連自己的房子都舍不得修葺。

  「阮靈來過了?」小鹿漸漸回過神,準確地在校長大叔的話裡找出她感興趣的重點。

  「是呀,也就前不久,你們倆幹嗎不一起來?」

  「呃……」小鹿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工作忙,她們本來約好一起來的,不過小鹿請不出假。」幸好邱生及時幫小鹿解圍了。

  「難怪,城裡人生活節奏就是快,阮靈也說工作忙,一回國就很多事,忙個沒停。不過聽說你們倆倒是時常見面,她這次來又硬要給我錢,讓我買些東西給孩子們,被我罵走了。」校長大叔也不疑有他,自顧自地說開了。

  「她一個人來的嗎?」小鹿問得很小心翼翼,不是說阮靈請假是為了辦離婚嗎?怎麼會突然來這兒?

  「是呀,就是她跟我說你結婚了,現在挺幸福的,我勸她也別太拼命,女人嘛,找個好歸宿就好,那麼辛苦何必呀。」

  「呵呵,是啊……」小鹿乾笑附和,與邱生對視了下。如果不是因為邱生在,她甚至會以為又回到了從前,校長大叔所形容的那個阮靈,分明就還是從前那個嘛。

  之後,又絮絮叨叨寒暄了一下午,在邱生準備掏錢給校長大叔的時候,毫無例外,邱生和小鹿被他趕走了。

  離開的時候,正是傍晚日落時分,孩子們剛放學,正在破舊校舍前的小空地上玩耍,陣陣銀鈴般的笑語讓人覺得格外恬靜。邱生沒能忍住,站在小山坡的頂上,又拍了不少照片。

  「校長大叔是我和阮靈中學時的校長,阮靈是他助養的第一個孩子,她爸媽死得早,幸好有校長一直幫她到大學畢業。我們剛讀大學的時候,校長就說看著阮靈一天天成材,他覺得做善事很開心,就建了這個學校,收留了一堆無家可歸的孩子,教他們念書,很多人都說他是傻子。」

  「不傻,有那麼多孩子,老了可以享清福了。」邱生放下相機,輕拍了下小鹿的頭,笑著說。

  「邱生,你說,阮靈還記得校長的恩情,還會來看他,是不是她也不算變了太多?」

  「你心裡有答案的。」這種事,邱生沒資格多說,畢竟他不清楚她們倆曾經到底有多深厚的感情。

  「是呀……有答案的……」小鹿低下頭,徑自咕噥著。

  「其實,每個人都在變,只是有些人比較沒有方向感,容易迷路。」

  邱生的話憾到了小鹿,她也不能確定說自己沒有迷路,功利心的確是越來越重了,想要的東西也越來越多了,人總是會安慰自己說一切只是為了生計,事實呢?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裡,想要一直都不變很難吧,沒準哪天她也會變得很可怕,大概是時候換個環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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