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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罪加罪]不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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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7 08:58:58
Chapter 60

    聶白記得第一次見到沈磬磬時,她是個滿臉洋溢著青春的少女,不是最漂亮的,眉目卻很清秀,聽說末離很喜歡她,不惜故意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想要破釜沉舟,逼迫老爺認可。六月懷胎已經讓她初顯身形,她雖然故作老成卻仍掩飾不了年齡賦予她的稚氣。她一聲不響地坐在他對面,聽他把話說完,然後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現在,沈磬磬仍舊坐在他對面,面龐不似當初年輕,然而眉眼間吐露的風情卻更令人著迷,這些年的歷練將她的氣質打磨得越發出眾,現在她的氣定神閒渾然天成,聽他說話的時候臉上不露一分情緒,微笑溫柔卻沒觸及眼底,手裡的咖啡似乎比他的話更吸引她,待她將一整杯咖啡喝完後,她才慢吞吞地笑著吐出一句話:「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聶白微微愣神。

    當年,寧末離聲嘶力竭地問他,對一個女人,甚至說是一個女孩,還是一個有了身孕的年輕女孩,如何下得了手?

    他回答不出來,他只是個執行者,奉命行事罷了。

    他想不到,多年以後,還是他,避無可避的要做這個執行者。

    只是不知為何,再次面對這雙沉靜堅決的眼睛,他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愧疚感。

    「聶先生?」

    聶白清醒,笑了笑:「我並非在開玩笑,剛才所說的,句句屬實,請你好好考慮。」

    「我能問個問題嗎?」沈磬磬把那些條件推到一邊。

    「請說。」

    「我哪裡配不上寧末離了。說句不好聽的,明星配豪門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原因有三個。一,你是演員,俗稱戲子。戲子本無情,不論你標榜自己有多少真心,我們是不會相信的。二,你離過婚。寧家不會要一個二婚的媳婦。三,相信你也知道,你很像末離的前任女友,既然當初她沒有過關,你自然也不可能。」

    聶白笑著說,態度謙遜,彷彿他才是那個被人開了價踢出局,需要不停地懇求的人。可他的話實在不中聽。

    「說的好。」沈磬磬不怒,反讚道,「聶先生,你說的太好了。」

    聶白一愣:「我不太明白沈小姐的意思。」

    沈磬磬把咖啡杯往盤上一擱,笑道:「按照你的話,我和寧末離簡直是天作之合。你看,我是演員,寧末離以前也是演員,現在一隻腳還在演藝圈,戲子本無情,兩個戲子在一起,可謂道是無情卻有情。我離過婚,可寧末離還有個孩子,既然都是二婚,豈不更配。再說了,我像他的前任,足以見得末離癡心不改,沒了我沈磬磬,以後還會出來陳磬磬,李磬磬。如此看來,我們不在一起反倒不應該。」

    聶白沒料到沈磬磬把他的話一股腦兒地全掰彎了,驚訝於她的從容不迫,好半天才找回思路:「沈小姐,這麼說吧,不管怎樣,你嫁入寧家實在無可能,不如好好為以後打算。你的條件不錯,大可選擇其他有心人。如果你現在決定離開末離,你不會白白離開,我們會給出直到你滿意的補償,」聶白將那張空白支票再次推到沈磬磬面前,「而且這次試鏡你將會無障礙通過。但如果你堅持己見,做出錯誤的決定,很抱歉,今天你白來一趟,試鏡已經結束。」

    沈磬磬掃了眼那張隨她開價的金貴紙片,拿起來放在鼻子邊上聞了聞,和風細雨地說:「聶先生小看我了,錢的味道我可是聞多了。你有錢,難道我沒錢?」她很豪氣地把支票撕了,「把末離支開找我談條件,可要談條件,也得拿出點誠意,這算什麼?還有試鏡,我是衝著導演來的,那個角色本身倒是一般,可有可無。」

    聶白再次被沈磬磬的氣勢壓到,她不再是當初那個臉色煞白還在逞強的女孩子,她已是見多爾虞我詐你來我往的沈磬磬。

    有些人有些事在時間的河流中洗練後,變得不一樣了。

    「這麼說,你是鐵了心要跟末離在一起?」

    「沒錯。」沈磬磬覺得談話到此為止,無需廢話,於是緩緩起身,「聶先生,當初應是你把了了的媽媽從寧末離身邊趕走的吧,如果你現在想故技重施,很抱歉,我不是她。」

    但還是有些人有些事在洗練過後仍會沉澱下來,始終不變。

    聶白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有點恍惚,他繼續好言勸道:「當初你……那一位也是這麼跟我說的,絕不會離開末離,但最後她還是離開了。所以,有時候不要把話說得太滿,命運很喜歡跟人開玩笑的。沈小姐,我只是第一個打頭陣的,給出的條件會是最好的,也會把損害壓到最小,換做他人,問題就不會這麼簡單解決。」

    「我倒是很感興趣接下來你們會開出怎樣的條件。」沈磬磬彎下腰把咖啡喝光,說,「麻煩你買單。」

    「沈小姐。」

    沈磬磬停下來,但沒回頭。

    「我真的不希望再看到你受傷害,聽我一句勸,末離的個性是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可這對大家都沒好處,只有你能改變那樣的結局。」

    沈磬磬嗤笑道:「你找錯人了,因為我的個性也是非得爭出個你死我活,大家禮尚往來。」——

    之後的兩天相安無事,沈磬磬想從Ted那多得點關於那聶大叔和寧末離前妻的事,可Ted支支吾吾不肯言明,說是有些事他不好背著末離多說。沈磬磬看他為難,也就沒有追問。但她心裡有了底,聶白稱那人是寧末離的女友,可見他們沒有結婚,一個女人寧願未婚先孕,那是有多愛一個男人才敢擔負這樣的勇氣。想到他們可能是硬被拆散的,而非感情出現問題,沈磬磬不免有些鬱鬱寡歡。

    第三天,寧末離趕回來進門鞋還沒脫,第一句話就是:「你沒去試鏡?」

    沈磬磬當日不准Ted把趕赴機場的寧末離叫回,後來也不准他在寧末離那多嘴,自然也不許告訴他聶白找上門的事,反正已經被她打發走了,也不須讓他費這個神。

    沈磬磬接過他的行李,一臉無所謂地說:「嗯,後來想想我對這個角色並不是太喜歡,演起來不能完全投入,所以就沒去。」

    寧末離眉頭微皺,盯著她的臉瞧了一會,似在確認這話的真假。她不可能不喜歡這個角色,否則也不會費了這麼多心思去聯繫導演,放低身段跑去自薦。

    「好角色可遇不可求,可能下一個角色會更適合我。」沈磬磬表情毫無破綻。

    寧末離正想再問一句,了了已經跑出來撲到他懷裡:「爸爸,你回來啦。」

    沈磬磬站在一旁看著寧末離抱著了了溫柔的樣子,不知怎的又想到臨走前聶白對她說的話。

    他說,她也是心高氣傲之人,為何願意做一個替身。沈磬磬當時對這個問題理都懶得理,是不是替身她自己心裡有數,做不做替身也是她自己的事。他又說,你敢確定末離對你的感情沒有摻雜半分其他因素?沈磬磬嗤之以鼻。他進一步說,我打賭末離會跟你結婚,但是,他不會跟你要一個孩子。

    「磬磬?」

    他進屋了,她倒發起呆來。

    沈磬磬回神,輕輕一笑:「先去洗個澡吧。」

    趁著寧末離去洗澡的功夫,沈磬磬走進臥室,拉開床頭的抽屜,裡面有一盒安全套。除了第一次事發突然,激情難耐,之後每一次寧末離都會做好完善的安全措施。甚至有一次安全套用完了,他竟在最後關頭忍住了。當時只是覺得他真的很憐惜她,畢竟很多男人為了痛快不願意做安全措施,所以沒有多想。現在再回憶,加上聶白的一番話,還有第一次,寧末離問了她例假的情況,其中的意義似乎不言而喻。

    安全套被沈磬磬捏在手裡緊了又鬆,鬆了又緊,試或不試,亦是信或不信。

    床頭的燈光照在她的側臉,籠下一片陰影。

    寧末離從浴室出來便看到沈磬磬閉目靠在床頭,神色不明。

    「明天就要殺青了,是不是很累?」他在床邊坐下,抬手撫了撫她零碎的劉海。

    沈磬磬睜開眼,眼底平和帶笑:「習慣了。」

    「工作室呢?」

    「還順利,有Ted幫我處理手續上的事,我不用操太多心。」

    寧末離凝視她半晌,安靜地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下,擁她入懷。他身上沐浴後的清新氣味立刻包圍住她,也彷彿瞬間將她浮躁的心包住,然後沉澱,安寧。幾日不見就說思念似乎太誇張,她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可偏偏這種酸甜的滋味沁入心底,寧末離就是能讓她變得不一樣,就好像真的是初戀一般。

    許久,他說:「我去香港見了父親。」

    沈磬磬靠在他胸前,垂眼應了聲:「嗯。」

    「這些日子可能會有人找你。」

    這句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父子見面並愉快。

    「你爸對我很不滿意?」她這話當然是當玩笑說出口的。

    可寧末離卻認真地回道:「你很好。只是他要求太多,沒有什麼能夠讓他滿意。」

    「嗯。」

    他吻著她的發頂,柔聲說:「如果有人來找你,不要理他們,不管他們說什麼,做什麼。」

    這種感覺在沈磬磬心裡引起一股異樣,仿若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景,可再探究下去,腦中又是一片空白。

    大概她這段時間也是緊張過頭了。

    「嗯。」沈磬磬想了想,低聲說,「其實現在這樣挺好的,在一起並非一定要有個名分,我們若保持現狀,你爸也拿我們沒辦法。」

    結婚又如何,婚姻未必能保存最純真的感情,她經歷過一次,早就悟了。可是,寧末離顯然不是這麼認為,他將她拉開一些距離,臉上是說不出的堅決:「不行,我一定會娶你,我要你做名正言順的寧太太。」

    沈磬磬一愣,隨即笑開:「你非我不娶,可我沒說非你不嫁。」

    寧末離壓上來,嘴角噙笑,不懷好意道:「現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寧末離的人了,還有誰敢娶你?」

    不給沈磬磬還嘴的機會,他這一回吻下來可不似剛才這般輕柔。

    都說小別勝新婚,沈磬磬衣衫退到一半,寧末離浴袍早就落在地上,情動之中他伸手去拿床頭的安全套。

    沈磬磬瞥過眼,又淡淡地收回視線。

    她還是決定信他。

    「磬磬……」

    「嗯?……啊……」

    激情時刻,他突然俯下身,與她的鼻尖相抵,目光灼灼:「你要對他們狠心,不是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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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7 08:59:17
Chapter 61

    按照寧末離的意思,殺青宴就要扮得風風光光,沈磬磬拒收贊同。前段時間被太多事務糾纏,也給劇組的同僚帶去不必要的麻煩,沈磬磬在殺青宴上給每一個人敬酒。人紅是非多,大家都是能理解的,反正娛樂圈裡孰是孰非,現在還不能妄下評論,再說沈磬磬在劇組的幾個月沒少關照大家,不論深淺,交情總是在那,所以殺青宴上氣氛一直很好,喝酒的喝酒,熱鬧的熱鬧。當記者開始拍照提問的時候,自然有人出來提沈磬磬說話,擋在她面前跟記者關照除了本片的問題,不回答其他問題。

    不論方舜影帝多英俊瀟灑,沈磬磬這位緋聞女王仍舊是今日的焦點。她笑臉迎人,站在一群主創人員的中間顯得美麗大方,似乎壓根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話題和爭議,對於記者的問題也是回答得穩穩當當,一絲不苟。可是,不打擦邊球,那就不叫記者。

    一家電視台的記者搶到話筒後先在嘴巴上抹了把蜂蜜:「沈小姐,先恭喜您事業愛情雙豐收。」

    沈磬磬笑了笑:「謝謝。」

    緊跟著話鋒微妙地一轉:「聽說劇中您飾演的角色到後面除了是一位出名的女醫生,還會成為母親,您是如何把握這樣的角色轉變,您打算何時自己也生一個孩子呢?」

    現場小小騷動,一大片記者眼裡同時閃過期待的神情。

    這個問題,還真是不好說,確實是問了有關片子的問題,可又拐著彎試探沈磬磬的感情現狀。

    李志雲導演尋思著這時候該他出馬幫沈磬磬解圍,不料沈磬磬卻先一步拿過話筒:「母愛是女人的天性,我本人也很喜歡孩子,這並不難把握。至於生孩子,我想……」沈磬磬停頓了下,「我很樂意做母親,但還是順其自然吧。」

    她沒說不生,沒說不生,是不是好事將近了?記者們刷刷地飛快坐著筆錄。

    「寧先生女兒跟您關係很好,拍戲時有沒有借鑒生活中跟她相處時的感覺呢?」

    李導坐不住了,再問下去估計就是:您覺得自己會是一個好的繼母嗎……

    「這個問題我來替磬磬回答好了,因為在片場是我指導她這部分戲的,我還特地讓她跟我的兒子相處了段時間……」

    李志雲導演把話語權攬了過去,沈磬磬在一旁只是附和兩聲,就把這個問題帶過去了。

    為了保險起見,接下來的提問是事先安排好的,槍口也沒對準沈磬磬。最後大合照過後,沈磬磬在眾人的簇擁下匆匆離開,可還是有大批記者不肯放棄。

    「沈小姐有沒有打算去見一下家長?」

    「婚期會定在何時?」

    這些問題沈磬磬純當沒聽見,低頭快步往前走,可突然有一個問題下像是一枚精確的導彈,霎時穿過沈磬磬的耳膜進入她的大腦:「寧末離先生投資的下一部戲的女主角是安倩,您離開環藝後還會跟寧末離合作嗎?」

    沈磬磬腳下一頓,迅速回頭看向那個記者,那記者似乎沒料到自己的問題竟能引到沈磬磬的回應,不由愣了愣。

    在場的人突然安靜下來。

    沈磬磬戴著很大的墨鏡,只有唇邊一點淺笑,不知怎麼,有點冷。但很快她再次低下頭,一句話都沒說,加快腳步坐進車裡。

    Ted一上車趕忙解釋:「磬磬,這件事是前兩天剛定下來的,在決策會議上末離點頭的。其實也沒什麼,喬總主動示好說要合拍一部片子,末離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你說是不是。」

    沈磬磬低頭玩手機,不冷不熱地說:「嗯。我已經不是環藝的人了,沒必要跟我解釋公司決策。」然後就一聲不吭了。

    Ted琢磨了下,覺得她不像是生氣,可這樣子也不高興,暗地裡還是發個短信給寧末離比較保險。

    本來這天沈磬磬緊接著是要飛到外地取景拍廣告的,應當見不到寧末離。坐在機場的VIP候機室,她從進門就擺出靠在椅子上,腿上擺著一本雜誌,好像在很隨意的看,其實仔細觀察一下就不難發現她來來回回已經把雜誌翻了好幾遍。

    有人進來了,沈磬磬根本沒注意,有人出去了,她眉毛都沒動一下。

    然後,有人站定到她面前,一抽手把她的雜誌拿了去。

    終於,她有了點反應,什麼人敢搶她沈磬磬的東西,她有點生氣地抬起頭:「你幹嘛……」話還沒說完,看到眼前的人不由詫異,「你怎麼在這?」

    寧末離氣定神閒地翻了翻她的雜誌,似乎沒看出什麼樂趣:「就這麼本雜誌你看了十遍?」

    「看看不行。」沈磬磬奪下雜誌,又翻了起來。

    她當真又低頭看了起來,也不管他站在她面前。這個態度,寧末離不用多想,看都看出來了。沈磬磬很少在他面前吃醋任性,哪怕心裡不舒服她比較喜歡揶揄諷刺他幾句,現在這樣愛理不理的樣子倒真稀奇。

    寧末離施施然在一旁的位子坐下:「你不會是為了安倩的事跟我慪氣吧?」

    沈磬磬不答反問:「你這麼急巴巴跑來幹嘛?」

    他確實是一收到消息外套都來不及穿就趕來了,還把一天的行程都推掉了。不過,沈磬磬這麼大反應他倒是有點沒想到,她不是個愛使小性子的人,她比較樂於冷嘲熱諷直接給人臉色。

    寧末離斟酌了一下,手指輕輕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沈磬磬還是頭都沒抬。

    VIP室裡的電視機一直開著,裡面放著航空公司的廣告,航空小姐溫柔親切的聲音環繞在整個房間裡。沉默了一會後,寧末離目視前方,俊美的臉上在室內的燈光下泛出柔和的光暈,一如他此時此刻說話的聲音:「你應該知道我,我不喜歡多做解釋。安倩的事你真的沒有必要多想,我跟她以前沒什麼,現在更沒什麼,以後也不會有什麼。」

    沈磬磬翻雜誌的手停了下,冷淡地說:「我不喜歡她。」

    他明知道她不喜歡安倩,還要幫安倩,她不太明白,依照寧末離的個性不是熱心的人,要他關照人拜託他是沒用的,必須是他自己高興,他喜歡,他願意。她也知道,寧末離嘴上不說,但他會默默為她做很多事,她喜歡的不喜歡的可能他比她還清楚。要是以前她還能理解,那時候他喜歡跟她對著幹,可現在不同了,她想不通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真的是為了錢,為了公司?寧末離有多自私自利,任性忘我,他愛隨著自己的性子做事,她清楚得很。

    寧末離笑了下,偏過頭望向沈磬磬面無表情的側臉:「只是普通關照一下。不是這都不准吧?」

    沈磬磬冷哼一聲,一下子摘了墨鏡,斜過眼對上他的視線,輕慢地說:「如果我說是呢?上次你讓她加入我的劇組,我沒說什麼,這次你還要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做不到。是你讓我離她遠一點,那你自己湊上去算什麼?就因為你這樣,她總誤以為你對她有意。」

    她的表情清清冷冷,說不上多氣憤,但相當陰沉。寧末離平靜地和她對視了片刻,一點都不生氣,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他執起沈磬磬的手放在手心裡,剛要開口,就聽她倔強地說:「不要哄我,我不吃這一套。」

    「如果我有心瞞你一定會叫人做得滴水不漏,但是我不想這麼做。」

    「這麼說起來,你是故意讓我不高興咯。」

    寧末離垂下眼,長長的睫毛遮去了眼中的光芒,落下漂亮剪影,他安靜了片刻,抬起頭說:「如果我說我這麼做是為了你,你能相信我一次嗎?」

    他瞳孔的色澤很純,黑得很漂亮,如墨入眼,是化不開的深邃,他半仰起頭,目光溫柔和緩,很有耐心地望著她。沈磬磬先是心頭一緊,但在他緊密又專注的凝視下,又緩緩放鬆下來。這時,門口有人輕輕敲門,Ted在門外有些為難地說:「磬磬,差不多該登機了。」

    她站起來,吸了口氣:「我要走了。」

    「路上小心。」寧末離抬手將她耳邊的碎髮夾於耳後,上前親吻她的臉頰,「我等你回來。」

    沈磬磬默默歎了口氣,他果然是摸透了她的個性,來硬的,她保證跟你死磕到底,但來軟的,她死撐一會就投降了。

    他牽著她的手走到門口,兩個人面對面站著沉默,末離見她不動,便也不去開門。又過了會,沈磬磬盯著他襯衣第二顆紐扣,平靜地說:「我不介意別人說我給人當後媽,也無所謂別人說我處心積慮嫁入豪門,當然更不在乎你家打算怎麼排擠我。但這些的前提是因為你,我當然是信你的,如果沒有相互的信任,這條路也走不長。你想保護我,更願意自己一個人把問題處理了,我理解,但是,我不是一個什麼都幫不上的人,你告訴我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問題解決的更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隱隱有一種自己都說不透的微妙感覺,寧末離對她並非是完全坦白的,他有他的秘密。誠然他們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是相通的,但她對他暢通無阻,反之,她在觸碰他的內心時,似乎總覺得有什麼模模糊糊的抓不住。

    寧末離聽她把話說完,唇邊的笑意未變,可眼底的神色卻在不經意間微微恍然,但他很快恢復如常:「我明白。你只要相信我,我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你。」

    他眷戀地吻著她的嘴唇,手指輕輕撫摸她的臉龐。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但他什麼都不能說,真的什麼都不能說。

    沈磬磬和Ada走在前面,Ted在後面看著她的背影,憂心忡忡地對寧末離說:「她是不是覺察到什麼了?」

    寧末離盯著她的背影似是入了神:「……應該還沒有。」

    「末離,是不是告訴她比較好?」

    寧末離臉色一沉,冷道:「不行。」

    Ted被他突如其來的呵斥嚇了跳。

    片刻後,寧末離緩下神情:「現在的她很好,我只要她平平安安在我身邊。」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爸很可能利用她什麼都不知道這點,製造你和她的間隙。如果你現在告訴她,雖然她可能一時間難以接受,但也有可能她接收後就能更加明白你的用心。」

    「一時間難以接受?Ted,你應該沒忘記她那時是怎樣痛不欲生吧。」寧末離清清冷冷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唯有那雙眼睛裡染上了點點火紅,那紅光似在顫抖,「我時時刻刻都忘不了,那個場景烙鐵一般刻在我的腦海裡。她身下全是血,拖著步子幾乎是爬到我面前,好像把世界都染紅了,你讓我怎麼告訴她,我自己回想起來都忍不住害怕。如果可以,索性一輩子都忘了,那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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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7 08:59:36
Chapter 62

    新春將至,沈磬磬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各種聚會,各種活動,各種應酬,她變身空中飛人全國各地到處飛,然後,莫名其妙的就有八卦NC記者散播謠言,譬如「沈磬磬形單影隻,神情落寞,獨自候機」,或是,「身旁未見有人,沈磬磬戀情有疑」,等等。沈磬磬很無語,她和寧末離又不是連體嬰兒,怎麼可能隨時隨地都黏在一起。她很忙,寧末離更忙,他們又不是那些靠炒作上位的小明星為了博眼球不斷秀恩愛,他們的關係怎麼樣外人瞎摻合個甚!

    沈磬磬從飛機上下來,為了避免被記者圍攻,她特地挑選了凌晨抵達的航班,一路下來暢通無阻。她站在一旁玩手機,船長去幫她拿行李,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沈磬磬下意識回頭,看到一張陌生的臉孔,是一位女士,再仔細看看,是一位端莊美麗的夫人,她笑得很溫和,可沈磬磬第一感覺她不可能是她的影迷。

    那位夫人看著和藹可親,只是眉宇間藏著掩不去的憂鬱,她柔聲說:「沈磬磬,初次見面,我是末離的母親。」

    日子過得太忙碌,太充實,讓她幾乎忘了還有這麼一茬子事。距離聶白找她談話有一個多月了,起初她還處在高度警戒的狀態,時間一長,見沒人找麻煩,事情一多,也就忽略了。

    所以說,不能放鬆警惕,危險總是在你鬆懈的一刻突襲而來。

    這個時間點,空曠的機場裡只有一間小咖啡店還開著,裡面沒幾個旅客,低低地放著不知名的老歌,兩人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也沒點飲料,這個時候大家都想直接進入正題。沈磬磬想了想,還是把墨鏡摘下,給予長輩基本的尊重。

    聶白說的不錯,他只是第一人,後面還會有人接踵而至。只是,沈磬磬沒想到第二個來找她的就是寧末離的母親。眼前這位夫人和寧末離並不像,誠然她也很美,美人遲暮,風韻猶存,不是很富貴奢華的打扮,低調得體隱隱彰顯著她的身份地位,相比於寧末離極具攻擊性的俊美和傲氣,她顯得溫和內斂多了,他們不是親生母子,但偶有神情還是相似的。

    比如現在,她在思索的時候會像寧末離那樣微微蹙眉,手指無意識地轉動戒指。

    沈磬磬內心出奇地平靜,如果這位夫人下一秒勒令她必須馬上離開寧末離,她大概連表情都不會變一下。

    然而,寧夫人沒有做出咄咄逼人的樣子,反倒很是憂愁,笑起來說不出的悲苦:「想找你真不容易,末離是把所有路子都堵上了,我好不容易在這裡等了你八個小時。」

    沈磬磬心中有點動容,但面上還是一聲不響,她現在看起來一定很嚴肅,但她不想討好,既然對方已經認為她不夠格,她何苦為難自己熱戀貼冷屁股。

    寧夫人見沈磬磬不語,就自己說下去:「末離是我最寶貝的兒子。他從小就很優秀,我很寵他,不管他想要什麼我都盡可能滿足他。他那麼喜歡你,我做母親的只要他高興,絕不會多說什麼。可是,他父親不允許,我不能眼看著末離失去所有卻無動於衷。」

    沈磬磬有了點反應,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磬磬,你是個好女孩,聽說你對了了很好,也吃了很多苦才又跟末離在一起,」寧夫人愣了愣,突然住了口,觀察了下沈磬磬的臉色,發現她沒什麼反應,這才繼續說,「我相信你一定是很喜歡末離。我是非常不想拆散你們,可是,末離的父親他是鐵了心不允許你們在一起,他們父子倆關係本來就不好,末離幾年不回一次家,這次回家直接就和他父親大打出手。現在他父親說如果末離不和你分手,不要說遺產,他會摧毀末離現在擁有的一切,包括他精心創立的環藝。他父親是說到做到的人,絕不留情面,到時候末離就一無所有了。」說到最後,寧夫人眼圈倏然發紅,下一秒眼眶全濕了,嗓子也啞了,「末離從小心高氣傲,雖然當了演員,但根本沒吃過什麼苦,都是給人捧著的,磬磬,你忍心看著他為了你變得什麼都沒有嗎?我不行,我一想到他要吃苦,心就跟被刀絞了一樣,痛得不行。我知道這麼拜託是為難你,但真的沒有辦法啊,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兒子跟他父親決裂。」

    沈磬磬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如果對方給她槍子,她絕對堵上槍口讓他自己炸自己。可如果對方先服軟,沈磬磬就像是全身蓄了力卻無處施展拳腳,只有自己吃悶虧。現在寧末離老媽抹著眼淚跟她哭訴自己愛子心切,字字如泣,時而上氣不接下去,停頓一會,又接著說,她說磬磬,末離是個固執得可怕的人,別人都沒法勸得動他,只有你,只要你自己離開,末離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她又說,末離父親不喜歡有個是演員的兒媳婦,他跟人有過不太愉快的經歷,他對女演員比較反感,所以沈磬磬怎麼都不太可能稱他的心。

    沈磬磬這時覺得自己真的挺狠心的,不然眼看著一位母親淚眼婆娑,不顧身份,甚至可以說是懇求她不要讓她兒子受苦,是個女人都會染上幾分感傷,紅幾次眼圈。可沈磬磬端坐在那愣是沒動,如果面前有杯咖啡,她一定好好喝上兩口,把對方的話當戲聽。

    為了寧末離,她連軟都不能吃。

    直到聽她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沈磬磬直接聯想到自己的母親,她終於動了動嘴唇:「伯母,你瞭解我嗎?」

    寧夫人擦眼淚的動作一頓,似是不知所措地抬眼看她,一下子回答不出來,怕是一句話說錯滿盤皆輸。沈磬磬不知道她腦子裡在這短短幾秒鐘把前前後後都給考慮了一遍,她自顧自接著說:「寧末離確實很固執,但我也沒好到哪裡去。你放心,他不會一無所有,他還有我,他也不會一窮二白,他沒錢,不要緊,我有。能得到家裡人的認可自然最好,但如果不行,也沒關係,末離父親愛偏見就偏見去吧,我們可以自己過。」

    她說得心平氣和,不帶一個停頓,很有幾分硬氣,寧夫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沈磬磬,大眼睛瞪著連眼淚流下來都忘了擦。

    「孩子,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我真的心疼你,都是造化弄人,你們怎麼就……唉……你聽我一句勸……」

    沈磬磬看到寧夫人說到一半突然變了臉色,嘴唇顫抖了下,眼睛直盯著她身後。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一把拉起,寧末離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邊,他目光寒冷地盯著寧夫人,那張臉像是冰雕的,臉色陰沉得讓人不敢直視。

    沈磬磬被他拉到身後,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幾乎下了全身的力氣,疼得沈磬磬直想抽氣。

    寧末離冷聲說:「母親,我現在還叫您一聲母親,請不要再做多餘的事。」

    寧夫人被他駭得半晌說不出話,好半天才哭道:「小離,媽媽是為你好,你爸他氣得不輕,這回可是動真格的了。」

    「動真格?」寧末離詭異地笑了笑,這個動作牽動了他的面部表情,眼角微微上挑,說是溫柔,卻猛然間寒光乍現,令人不寒而慄,「動得還不夠嗎,如果那些都不算,還有什麼叫做真格?你回去告訴老頭,他要收了我的財產,沒關係,都拿去,我不在乎。我要的,死也不會放手。」

    下一刻,他頭也不回地拉著沈磬磬就走,也不管他母親在後面苦苦哀求。他走得很快,步子很大,拉著她的手絲毫沒有放鬆過,沈磬磬要小跑才能跟上,幸好附近沒有記者,不然明天直接上頭條:沈磬磬遇家暴。

    「寧末離,你慢點。」

    她實在受不了了,忍不住出聲抱怨,不料下一刻前面的人急轉身,飛快地將她拉到一個拐角壓在牆上二話不說吻了下來。寧末離拉起大衣把兩個人全都包裹在其中,側過頭壓著沈磬磬,這樣過往的路人即便是看到他們也認不出他們是誰。

    他口腔裡清冽的味道慢慢化成熱烈的氣息,把沈磬磬衝撞得頭昏腦脹,他的舌尖著了火似的把沈磬磬燒得乾乾淨淨。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沈磬磬已是一片混沌,清醒過來的時候正被寧末離摟在懷裡,胸腔貼著胸腔,不知誰的心跳更劇烈。

    沈磬磬緩過氣,聽著澎湃的心跳聲,說:「你該早來一步,我表現可好了。」

    寧末離廝磨著她耳廓,低聲說:「我聽到了。」

    「怎麼樣,我聽話吧。」

    寧末離一愣,隨即想起那晚他對她說:磬磬,你要對他們狠心,不是對我。

    想到這,他繃了一晚上的臉終於鬆動了一點:「不錯,回去有賞。」

    沈磬磬環抱著他,拍了拍他的後背,雖然踟躕,但還是溫聲說:「她當初就是被這麼逼走的嗎?」

    不知為何,他說「動得還不夠嗎,如果那些都不算,還有什麼叫做真格?」的時候,她聽得驚心動魄。

    感覺到他的身體陡然僵硬,沈磬磬暗歎一聲,覺得自己已經得到答案。

    不等他回答,她說:「我這人脾氣你知道,來硬的,我絕對陪他玩到地底,來軟的,我也絕對跟他周旋到底,放心。」

    得了她的保證,他沉默了很久,只是一味地抱著她,沈磬磬等啊等,以為他睡著了,突然感到脖頸處似有電流穿過,溫熱地麻了麻,然後聽到他說:「我相信。」

    他放開她,沈磬磬一下子離開他的懷抱,感覺有點冷,豈知寧末離抬手在她的額頭彈了一下,她連忙摀住額頭,佯裝怒道:「幹什麼!」

    他的臉色終於和緩,但終歸不太好看,他悠悠地勾起她的下巴,娓娓道來:「見了聶白不告訴我,今天如果我沒趕來,你是不是打算見完我媽繼續瞞著我?」

    沈磬磬被戳穿了也不急,歪過頭,一手還捂著前額,樣子既滑稽又可愛:「處理得好,瞞著也沒什麼。」

    看她一副我沒錯,我表現很好的樣子,寧末離最後的一點脾氣也沒了。

    算了,只要她仍在他身邊就好——

    寧夫人所言不假。

    Ted告訴沈磬磬,環藝最近股價猛跌,止都止不住,摧枯拉朽一般,一天一個樣,有好幾個合約到期的藝人起初還猶豫不決,後來不知得了什麼風聲紛紛換了東家,不出幾日環藝上上下下人人自危,小道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什麼不靠譜的內幕都出現了。有的說環藝秘密投資失敗,被人擺了一道,資金鏈斷裂,又有人說環藝被人惡意收購,就快破產了,偏偏寧末離神龍見首不見尾,始終沒有出面穩定軍心。

    年關將至,出了這種事分明就是不讓人過個好年。

    沈磬磬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正在外地,為一個電視台的新年特輯做特邀嘉賓,她和寧末離每天通電話,完全沒有從他口中聽到半點消息。她在機場被等候多時的記者堵在門口,幾十隻話筒擋在她面前,她只聽亂糟糟的發問中都有共同的兩個字,「環藝」:您對環藝即將破產怎麼看?環藝是不是真的要被收購?寧總是什麼態度?

    沈磬磬聽得一愣一愣,心中震驚,回頭看Ted,後者已經知錯地低下頭。

    她能說什麼,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勉強回了一句,她又繼續往裡走。

    記者們緊挨著她想套出個所以然,沈磬磬好不容易登上了飛機,飛機一落地馬不停蹄直奔寧末離家。

    要說這外面已經翻了天,可事件的當事人正悠閒地抱著女兒在家彈鋼琴。

    寧末離抬頭看到沈磬磬拎著個包站在門口上氣不接下氣,走上來給她倒了杯水:「怎麼喘得這麼厲害?」

    沈磬磬撫額,她真是活回去了,還跑得差點斷了氣,她擔心寧末離愁眉不展,怒意橫生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可他寧末離是什麼人物,別人想要看他栽,估計還要等上個幾百年。

    沈磬磬喝了口水潤潤嗓子:「你爸動手了?」

    寧末離很是不以為然:「嗯。」

    沈磬磬嚥了口口水:「把最壞的結果告訴我。」

    「環藝被拋售,我身無分文。」

    沈磬磬不敢相信:「怎麼會糟到這個地步?」

    她以為寧風會出手干預寧末離的事業,但沒想到他會這麼絕,一點不念父子之情。但寧末離也太淡定了吧,都火燒眉毛了,他難道一點都不打算抗爭一下?

    「老頭子喜歡趕盡殺絕,我雙手奉上,不用他費力氣。」寧末離斜靠在沙發上,長腿往茶几上一擱。

    看他這副事不關己,無憂無慮的樣子,沈磬磬狐疑:「你就這麼被他宰?」

    「他要宰,我就讓環藝變成一個空殼,等他拿了去也只剩骨架。再說,」寧末離把沈磬磬拉到自己跟前,薄唇輕笑,「不是有你這位大影后養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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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7 08:59:55
Chapter 63

    沈磬磬和寧末離,一個跟家裡翻臉決裂不認爹不認娘,一個眼看著對方為自己跟家裡鬧翻還心安理得,要不怎麼說他們是天生一對呢。

    都非善類,所以人以類聚。

    寧風的動作很快,氣吞山河一般,不出半個月就把環藝拿下了對此,寧末離沒有做出絲毫反抗,只是簡單發表了份聲明,大大方方地把公司丟給他老爹,然後再次消失在媒體的視線裡。

    記者都有絕佳的嗅覺,聞到了此次事件中一絲異樣的氣味,然後有人撥開層層迷霧,爆出驚人消息:寧家極力反對離磬戀,寧老爺子不惜下重手棒打鴛鴦。寧末離寧死不從,把老爺子氣得七竅生煙。

    一個女人怎有這等能耐,能逼得父子倆大打出手,反目成仇,真是不得了。沈磬磬又不是睜眼瞎,自然知道有不少人看不慣她,有很多綜藝節目愛拿他們這一對開涮,到底是情比金堅,還是勞燕分飛,大家拭目以待。沈磬磬覺著好笑,許多雙眼睛盯著他們,很多人唱衰他們的戀情,見不得別人好的心態不可謂不變態,圈子裡的真情是假,假意才是真,多麼奇怪的邏輯。

    「美色與利益的天平失衡了,沈磬磬攀龍附鳳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沈磬磬把網上的評論讀了一遍,神色莫辯地摸了摸下巴。

    廚房裡,事發以來一直最淡定的當事人正一邊拿著烹飪寶典仔細地端詳,一邊拿著鍋鏟仍舊不知如何下手,寧末離鎖著眉跟鍋裡的排骨做鬥爭,聽到沈磬磬的聲音後反倒舒展開笑顏:「一群蠢貨。」

    沈磬磬走進廚房,寧末離腰間繫著圍裙,可就是這樣還是一點都無損他英俊瀟灑,完美無雙的氣度,只是站定在那就好像是拍高級廚具廣告,而非糾結年夜飯的問題。

    前幾天,沈磬磬第一次看到寧末離這個樣子的時候驚得差點眼珠脫窗。不能怪她太不淡定,隨便拉一個人肯定都無法想像寧末離在廚房裡切菜燉湯這樣高難度的畫面。不是炒個蛋炒飯這麼簡單,寧末離似乎對烹飪上了心,今天印度料理,明天韓國料理,沈磬磬把下巴接上,問他怎麼突發奇想做起菜來了。寧皇帝把切好的牛肉放到一邊,慢條斯理地把手洗乾淨,然後把處於迷茫狀態的沈磬磬拉到身邊,狀似一板一眼地說:「現在是你養我,我總不能游手好閒在家呆著什麼都不做吧。」

    沈磬磬一愣,難得呆滯的模樣看起來尤為可愛,寧末離耐心地等待她反應過來然後炸毛,期間一直溫柔地撫摸她的短髮。果不其然,片刻後,沈磬磬終於頓悟,他分明就是無聊找事解悶,就像他喜歡一個人捧著字謎大全打發一下午一樣。

    沈磬磬的大眼睛精光閃過,撲上前勾住寧末離的圍裙,盯著他眼角微挑:「既然如此,以後我們家為了節省開支,阿姨可以辭掉了,你就負責洗衣拖地做飯,怎麼樣?」

    寧末離歎了口氣,當真露出一副無奈又順從的表情:「只有這樣了。」

    沈磬磬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奪過他的鍋鏟指著他的鼻子說:「夠了夠了,你就瞎掰吧。」

    寧末離從容地避過武器:「我也沒辦法,我們家你是料理白癡,總得有人挑起重任。」

    他說得義正言辭,沈磬磬無語哀歎。

    現在,寧末離對烹飪的熱情還沒減退,但他在這方面的天賦實在差強人意,做出來的東西模樣不錯,口感差極。沈磬磬靠在門邊,看著他往鍋裡加了點糖,搖了搖頭,看看書,又加了點鹽,嘗了一口,好看的眉立馬皺到一起。

    廚房裡瀰漫著油鹽的味道,不是很好聞,但不知為何這種煙火的氣息就是能悄無聲息地把那顆在渾水裡摸爬滾打已是銅牆鐵壁的心一點點剝去堅硬的外殼,露出裡面柔軟生活的真面目。

    沈磬磬很愛看他在這個時候忙碌的樣子,看著看著就會著迷,他穿著簡單的居家服,衣袖整齊地捲到肘部,修長的手指握著不同的器具或是用指尖挑過書頁,指尖似有光華躍動,眉眼因為專注顯得更加英俊。他做事總是游刃有餘,氣定神閒,胸有城府,時常透露著詭異難測的氣勢,好像萬千世界都掌握在他手中,或多或少給人高高在上不可親近的疏離感,那是外人眼中的寧末離,不可一世,無所不能。他們永遠不可能看到他在廚房裡糾結的樣子,也不可能看到他陪女兒練琴溫柔的樣子,更不可能看到他跟她耍詐得逞得意又孩子氣的樣子。

    這個人裡裡外外都是她的,不論這有多不可思議,她無時無刻不為此感到驕傲與滿足。

    「醬油沒了。」

    沈磬磬從沉迷中回過神:「啊?」      

    寧末離已經解下圍裙,換上外衣:「要去超市一趟。」

    兩人喬裝打扮了一下,就近選擇了一家大超市,除夕夜,滿超市都掛起了紅紅火火的福字,環繞在耳邊的新年歌,讓人心生暖意。到超市買東西有一個奇怪的慣性,進去事心裡想著買一兩件東西,可出來時往往拎著幾大袋子。他們難免遵循了這個規則,推著一個手推車在大排大排的貨物架前轉悠,不一會兒車子裡就堆滿了零零種種的東西。

    「明天你想吃什麼?」寧末離站定在鮮蔬區前手法專業地挑起菜來。

    「不如燉個豆腐湯,上次了了不是說好喝嗎?」

    豆腐湯是寧末離目前為止除了蛋炒飯唯一拿得出手的菜式。

    寧末離想了想,入手了一盒凍豆腐:「也好。」

    兩個人都拉高圍巾,戴著帽子,幾乎只露一雙眼睛,牽著手低調地穿梭於超市中就好像眾多平凡的小情侶中的一對。可就是這樣,這二位與生俱來的氣場仍舊被一些眼尖的顧客發現了端倪。

    「哎哎哎,那是不是寧末離和沈磬磬啊!」

    「你瘋了,怎麼可能,他們會來逛超市?」

    「為什麼不能,他們也是人,總要買吃的喝的用的。」

    「那還用的著他們自己買……等等,好像是誒,真的是。哇塞,手機,快把手機拿出來!」

    「幹嘛?」

    「笨,拍下來啊。」

    沈磬磬聽到背後有兩個女孩在悄聲議論,雖然刻意壓低了音量,可還是藏不住聲音裡的激動。

    沈磬磬朝寧末離使了個眼色:走?

    寧末離鳳眼裡具是狡黠,沈磬磬一時摸不著頭腦,突然他攬過她,握緊了她的手,悄聲說:「我數三下,跟我跑。一,二,三……」

    與此同時,他們身後冒出幾個激動的聲音:「是沈磬磬和寧末離!」

    一時間炸開了鍋,沈磬磬用餘光看到周圍好多人跟潮水似的朝著他們這邊湧來。寧末離撤了手推車,在別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拉著沈磬磬從後門跑出,一閃身躲到停車場後面。

    寧末離把她壓在牆上,沈磬磬忍不住悶笑,寧末離「噓」了一聲,她點點頭靠在他的懷裡屏住呼吸。不遠處,好些人追著他們跑到這裡,還在那七七八八地閒話。

    「怎麼不見了。」

    「會不會看錯了。」

    「不可能,絕對是他們。」

    「我剛才就看到了,但不敢確定,早知道應該上去要個簽名。」

    沈磬磬躲在牆角,跑了一路心跳還沒恢復正常,背上也隱隱出了薄汗,被人追著跑,這麼刺激的事她還是第一次嘗試。天色早就暗下來,月亮爬上了枝頭,夜裡的風呼哧哧地吹過發頂,擦著耳朵寒過,沈磬磬不由自主地縮起脖子。

    「冷?」

    她抬起頭,正對上寧末離的眼睛,忽然愣住。月色銀輝傾斜而下,似一把溫涼的光刃將寧末離眼中的光芒分隔成明暗兩重天,黑暗中的眼神猶如不斷下沉的漩渦,恰似一個黑洞把人奪去人的理智,拖著人的情感永不停歇地下陷;光亮中的眼神透亮得能直穿人心,那裡面像是凝聚著高純度的熱量,不僅僅是人的肉體,就連靈魂都能被灼燒。

    在這樣的視線下,沈磬磬恍然感到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發熱,每一個細胞都在蒸騰,頭腦混沌,眼神迷離,呼吸被放得很慢卻漸重,寧末離低下頭迅速在她細膩的脖頸側親了一下,沈磬磬頓時僵住,沒錯,這是她的死穴,一擊必中。

    他抬起頭看她,薄唇抿出一條誘人的弧線,她心跳漏了一拍,一雙眼睛盯著他漂亮的薄唇發呆。寒風一陣一陣吹過,她下意識眨了眨眼睛,濃密的睫毛上竟沾上了冰瑩的雪花,宛若震顫的蝶翅在寧末離心上輕輕掃過,疼癢難耐。

    天氣預報說今夜有雪,漫天的雪花披著月光,跺著輕盈的腳步,緩緩飄落人間,放眼看去天地間像是蒙上了一片細膩的柔紗。

    停車場時有顧客拎著大袋子走來,將東西扔到後座,發動了車子揚長而去,始終沒有人發現後牆陰暗處有一對情侶長久地相擁親吻。

    白雪在他們背後飄零,人聲在他們身後喧鬧,天地間像是再無人事能夠撼動他們,唯有月亮女神靜悄悄地在薄雲後注視著他們的深情。

    把所有的一切拋在腦後,就像現在這樣,忘我地深吻,不顧一切地擁抱,多好,清楚明白地意識到我們只屬於彼此,血肉相連,魂魄交融,任何人都無法把我們分離,不管有多少人想要破壞、毀滅、阻止,只要你需要我,我就能義無反顧,做一個壞人又怎樣,被人誤解難看又如何,縱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你新年的願望是什麼?」

    溫存間,他醉人的聲音穿越她的耳膜刺激著神經中樞。

    「……和你,還有了了,在一起。」

    她還未來得及平穩呼吸,又被他下一輪親吻奪去了神智。

    不久之後,沈磬磬回想起這個清冷又溫暖的除夕夜晚,眼淚會凝在眼眶然後悄無聲息地爬滿臉龐。

    是什麼人那麼愛你,把你當做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

    是什麼人那麼寵你,為了你的幸福可以把自己放到最低的位置。

    沈磬磬以為自己已經夠愛寧末離了,可她不曾想到,其實她的愛不抵他的十分之一——

    外界傳聞寧末離身家盡失,沈磬磬為了挑起重任,四處接戲狂撈金。消息真假參半,沈磬磬接戲是真,但不是為了養家餬口。雖然作為影后級人物她的資產比起外界的臆測少了不只一丁點,因為早前和環藝的合約上寫明了她和寧末離是二八分,她拿到的錢少的可憐,但也不至於家裡揭不開鍋。

    金錢上的事不是她操心的重點,可另一件事卻讓她相當惱怒。

    以前有寧末離幫她擋著,那些自以為是成天犯渾,有幾個臭錢就把自己當皇帝的大老爺們開始沒臉沒皮地找上門來。飯局什麼的擺得金碧輝煌,把她邀了去借的更是冠冕堂皇的正經理由,起初確實是一本正經地談生意,談電影,談投資,談交情……可不知不覺就開始變味了,沈磬磬起初是抹不開面子拒絕邀請,現在是勃然大怒,恨不得一掌劈死這個臭流氓。

    那人竟無賴地說反正寧末離現在倒台了,你跟著他也沒好果子吃,不如跟了我,我保證你成為戛納影后。說完還擺出一流頂級鑽飾想要把沈磬磬閃花眼。

    戛納影后?你怎麼不說奧斯卡影后!沈磬磬眼睛沒花,心裡電閃雷鳴。

    沈磬磬冷臉走人,誰知那混充是地產巨頭的老總不肯放人,以為沈磬磬是不滿意他開的價,於是他又開出支票,說是不會虧待她。

    沈磬磬把牙根咬得生疼,轉過身捏過支票撕得粉碎,骨節泛白,像是在捏碎那老總的腦袋,她陰森森地笑道:「你給寧末離提鞋都不配。我沈磬磬就是跟定寧末離了,別再拿你這張蠢臉噁心我。」

    自此之後,還是有很多富商前赴後繼地找沈磬磬,都被沈磬磬用冷槍子斃了回去。

    這些事沈磬磬不打算跟寧末離說,但她直覺寧末離是知道的。寧末離也不會說什麼,只是吻她的時候會更溫柔,愛她的時候會更用力,他們像是心照不宣,都在心中最堅定的角落相信著對方。

    沈磬磬因為這些破事氣得不情,幾天下來都精神不濟,頭昏腦脹,像是感冒,可是感冒不至於看到午飯就想吐吧。

    思前想後,沈磬磬被自己的一個想法嚇到,一時間手足無措,擔心是沒用的,她果斷自己做了檢測。一次的結果她不信,又做了一次,兩次的結果一模一樣。

    當天晚飯,寧末離關切地問她:「聽Ada說你最近身體不舒服?」

    了了這時正好去上鋼琴課,家裡只有他們兩人。

    「有點。」沈磬磬強壓下狂喜了一整天的心情,抱著些忐忑和緊張說,「末離。」

    「嗯?」

    沈磬磬盡量用平淡無奇的口吻說:「我好像懷孕了。」

    時間的留白是那麼長,長到把沈磬磬激動的心跳被這份沉默逐漸冷靜下來,而寧末離越來越白的臉色讓她的心臟陡然跌落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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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7 09:00:13
Chapter 64

    餐桌上方的水晶吊燈幻化出無數的光稜映射在桌面上,也映射在寧末離慘淡的臉上,光稜在白色肌膚上折射出夢幻的色澤,連帶著讓寧末離的表情都變得夢幻起來,好像深陷在墜落的雲層中,自由落體,卻永遠等不到大地的擁抱。

    震驚、詫異、焦躁、懷疑、恐懼、鎮定……一系列的情緒猶如翻滾的岩漿在他眼底輪番閃過,最後終於趨於平靜。寧末離其實掩飾的很好,他只是臉色白了點,動作僵硬了點,表情沒有什麼喜悅,像是被抽空了神采,變得空茫茫的。沈磬磬還是把這些錯亂的情緒全部收到了心底,原本那顆期待又激動的心涼了一半。

    她還在努力保持微笑,喝著碗裡的湯,但她說不出話來,在這之前她預想過寧末離可能會很激動,會衝上來緊緊擁抱住他,但他的個性也有可能會先呆上一會,然後露出驚喜的神色,她都可以佯裝得意地翹起腿嘲笑他多大個人了還跟孩子似的。可是,都沒用,設計好的動作、表情、話語一個都用不上。她怎麼都沒想到她面對的會是這樣一張臉,冷靜得有些漠然。

    寧末離半天沒有給出一個回應,他低下頭,水晶光稜在他的眉間打過一個角度,以鼻峰為軸,光影將他的臉映照得有些堅硬,像是一塊堅冰。筷子擱在碗邊,他的手卻沒有放開,半晌,他拿起筷子給自己挑了塊排骨,放到醬汁裡沾了沾,慢慢吃下。

    安靜的空間裡,咀嚼的聲音很清晰,沈磬磬已經放下了碗,靠在椅背上看著寧末離把碗裡的菜吃了。然後,他拿過紙巾擦了擦嘴,平緩地說:「明天去醫院做一次檢查。」

    「應該不會錯,我自己檢測了兩次,而且上個月的例假沒有來……」

    寧末離溫聲打斷沈磬磬的話,不容置疑的口吻:「明天我帶你去我認識的一個醫生那好好檢查一下。」

    沈磬磬抱臂環胸,笑了下:「然後呢?」

    寧末離怔了怔,沉吟了一會,說:「現在還不能確定你是不是真的懷上了,我們一直都做了很好的防範措施,所以有可能是假象。」

    「世界上沒有百分之百的事,如果真的有了,你打算怎麼辦?」沈磬磬感到她的手指都在發抖,血液在身體裡冷卻卻,同時在不安分地戰慄著。

    她的聲音已經透出冷意,寧末離敏感地察覺到這細微的變化,他抬起頭,心中震顫,努力斟酌自己的語氣和措辭:「現在不是好的時機。你的事業正處在上升期,如果這時候斷了很可能會破壞掉很多好機會。」

    「我明白了。」沈磬磬笑容加深,可眼中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殆盡,「你可以直說,橫豎就是不要這個孩子。對不對?」

    寧末離漆黑的瞳孔猛地縮緊,牙根咬得很緊,喉嚨很癢,下顎被繃成一條銳利的弧線,他完全可以說一些好聽沒用的話,但這都糊弄不了沈磬磬,於是,他很輕地點了下頭:「懷孕……不安全。」

    可是,他的話沈磬磬已經聽不進去了,頭腦中最後一根懸著的神經陡然斷裂,理智的中樞神經再也壓不住波濤洶湧的情感狂潮。

    「聶白那天跟我說了一句話,我沒告訴你,因為我自己也是聽過就忘了,我覺得那很可笑,可現在又記起來了。」沈磬磬手裡捏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碗邊,「他說寧末離會娶我,但不會要孩子。」她最後的笑容定格在嘲諷與失望之間,只是不確定是為了誰失望,又是在嘲諷誰。

    她站起來,雙臂撐著桌面,俯下身,近距離地盯著寧末離的臉,雙方都能在對方的眼裡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神情。

    有一種回到了他們最初相識的感覺,勢不兩立。

    「我很相信你。至少到現在為止我仍舊相信你。你說過我不是什麼替身,那麼,我再問你一遍,孩子,你要還是不要。」

    寧末離剛要開口,沈磬磬馬上用食指壓在他的嘴唇上:「別拿我的事業做借口,我可以明白告訴你,為了這個孩子我可以退出娛樂圈。想好了,再回答。」

    對峙是一種無聲的折磨,看不見的火光在空氣中跳躍。

    寧末離眼中的光芒沉沉浮浮,變幻莫測,他在掙扎,在猶豫,似有無名的手掐住了他的命脈,然後他的嘴唇動了動,沈磬磬聽到了他的答案。

    「有了了還不夠嗎?」

    「你有種再說一遍。」

    「了了也是你的孩子。」

    「寧末離!」

    沈磬磬甩手砸碎一隻碗,她的眼中似有火焰在瘋狂地焚燒,幾乎要燒到外面來。寧末離臉色很難看,他坐著沒動,仰著頭看著沈磬磬一點點走向盛怒。

    「難道你說你愛了了,可以把她當做親身女兒對待是假的嗎?如果你真這麼想,要不要這個孩子又怎樣。」

    沈磬磬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她聽到了什麼?他竟然說要不要這個孩子又怎樣,這只是她的孩子嗎?這也是他的孩子!繼承了他的基因,擁有他的骨血,到底是多冷酷的人才能把一個自己的小生命用這樣輕描淡寫的口吻抹殺掉。他可以這麼愛他的女兒,卻不願意分一點愛給還未出生的孩子。

    沈磬磬怒極,雙目充血:「你不要用這個來要挾我,我愛了了不代表我必須放棄自己的孩子,這根本是兩回事!就因為了了是你和你前女友的孩子你就視如珍寶,我的就可以說不要就不要,寧末離,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喪盡天良的話!」

    寧末離面沉如水,驀然起身上前壓住她的手臂將她控制在自己的力量下:「沈磬磬,你給我冷靜點。」

    沈磬磬奮力反抗,腳下使勁踹向寧末離的小腿,可寧末離悶哼一聲,紋絲不動,她喘著氣尖聲道:「我怎麼冷靜?我孩子的爸爸說要殺了我的孩子,你叫我怎麼冷靜!你知道我最恨什麼嗎?我還沒出生我爸爸就不要我了,如果我媽狠心一點,可能我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上,所以,很早以前我就發過誓,我一定要給我的孩子最好的家,而不是把他扼殺在我的肚子裡。」

    她每說一句,寧末離的臉色就慘白一分,說到最後他的臉恍若窗外的積雪,白得滲人。

    「末離,不要推翻我的信念。我選擇了你,我鼓起多大的勇氣才做出這個決定,不顧別人的誤解,你家裡的反對,還有季涵……你現在要告訴我,我選錯了嗎?」她紅色的眼睛裡騰起一片霧氣。

    寧末離望著沈磬磬發紅的眼睛彷彿看到那一天她同樣用這雙眼睛看著他,好像流下的不是眼淚,是血。

    他知道不管過了多少年,孩子對她來說都是天,是命,是無法取代的靈魂。

    可是,對他來說,她才是天,才是命,才是刻入骨髓的靈魂。

    他心跳如鼓,深吸一口氣,用有些抖的手指按住她的唇角,輕輕吻住:「我不能失去你,你要相信,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你好……孩子,不能要。」

    他寧可終身沒有自己的骨肉,也不能讓她再冒一次險。

    這一瞬間,沈磬磬的眼神空了。

    季涵讓她傷心的時候,她只是很傷心,得不到理解,沒法相互信任,無處安放的憤怒和委屈讓她感到無力。

    可是,寧末離不一樣。

    寧末離就像是在她心上戳了一個洞,極深,極狠,極重,這一下痛得她瞬間窒息。

    她相信他愛她,所以她不去試探他,她聽他的話,不管聶白和寧夫人怎麼威逼利誘她都不屈服,哪怕外面全是敵人,她也毅然決然地站在他身邊。

    她終究是傻了點,以為他們勢均力敵,可現在才知道她不是寧末離的對手。

    沈磬磬的嗓子火辣辣地疼,她說:「為什麼?給我個理由。」

    寧末離立刻皺起眉,墨染的眼裡翻騰著濃重的情緒壓得人喘不過氣,深邃得望不到底。他在忍,忍得很痛苦。

    千鈞一刻,大門開了。

    了了背著小書包走了進來,她蘋果似的小臉蛋被冷風吹得微微發紅,紅撲撲的臉顯得越發可愛,她站在餐廳門口,疑惑地看著寧末離和沈磬磬:「爸爸,磬磬阿姨?」

    寧末離當即放開了沈磬磬,快速整理了表情,正當他要轉頭時,沈磬磬揪住他的衣領,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狠狠道:「不要孩子,就是不要我。」

    寧末離像是蒙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她很快放手,推開他,捋了捋短髮,走到餐廳門口。了了仰起小臉,圓溜溜的大眼睛在看到沈磬磬時迸射出歡喜的光芒,糯糯地說:「磬磬阿姨,我學了新曲子,彈給你聽好嗎?」

    沈磬磬低頭看著那張可愛的小臉,她是那麼單純,如此嬌嫩,像晨光中的花骨朵,需要人捧在手心裡愛護。

    沈磬磬看著她從一個三歲有點自閉的小娃娃長到現在這個有點害羞的小豆丁。她喜歡聽她用稚嫩的童音喊她磬磬阿姨,享受她摟著她的脖子在她的臉上印下口水印子,心疼她那麼小就沒有了媽媽還那麼懂事……

    她說磬磬阿姨,要做我的媽媽了嗎?

    氣血不停在胸中翻湧,像是要衝破牢籠把她掀翻在地。沈磬磬望著那張還在等待她答覆的小臉,手指痙攣一般握緊扭曲,疼痛都變得麻木。

    她的呼吸很亂,慢慢俯下身,竭盡所能地溫柔笑道:「我今天還有工作,你彈給爸爸聽吧。」

    小臉馬上寫上了失望,但她還是很懂事地點了點頭:「那我以後彈給你聽。」

    「好。」

    她貼著小寶貝的臉親了一下,小寶貝快樂地笑了。

    然後她頭也不敢回地奪門而出。

    她當然愛她,她就是她的女兒。

    可是,肚子裡的,也是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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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7 09:00:33
Chapter 65

     沈磬磬偶爾會做一個夢,夢裡沒有情節,只有大片大片的紅,不一樣的紅,深深淺淺,明明暗暗,在眼前無聲無息地變幻著。她不知道自己在這方天地裡要做什麼,只是端坐在中央出神地看著無數種千變萬化的紅從眼前掠過。這本是一個無聊的夢,看久了會令人心煩,可沈磬磬不知為何沉浸其中有些不能自拔,像是恐懼,又像是好奇,還有說不出話來的緊張。

    這個夢出現的不頻繁,但比起其他一覺起來什麼都不知道的夢,它默默地重複著,讓她記下來。

    可能每個遇到壓力都會夢見些匪夷所思的東西,有些人會夢見被野獸追趕,有些會夢見墜樓落崖,沈磬磬以為她的這個夢也是因為她壓力太大導致的,所以也沒有多放在心上。

    如今她又深陷一片紅幕之下,跟往日並無差異,時間在色彩的變幻中流逝,大約又會是一整晚,在夢裡沉浮許久,沈磬磬忽然發現今天的夢境有點不一樣。果然,片刻後,漫天的紅色潮水般褪去,天地陡然換上了白色的新裝。她還沒來得及仔細看,注意力就被正前方的景象吸引住了。

    那好像是個小嬰兒,很小,很弱,蜷縮成一團安靜地沉睡著。

    沈磬磬看了看四周,這裡除了她沒有別人,她想靠上前去看個究竟,不料邁不開步子,再試了一次,依舊寸步難行。

    沈磬磬皺了皺眉,就在這時那嬰兒身下突然漫出殷紅的液體,她起初還沒反應過來,然而那液體越來越多,仿若盛開了一地的巨大艷色花朵,通體粉嫩的孩子是那中心的花蕊。沈磬磬大驚,但奈何她一步都無法靠近,眼看血即將流到她腳下……

    一陣搖晃,沈磬磬驀然睜開眼,重重吸了口氣,似乎重獲新生。

    「磬磬,你還好吧?」

    沈磬磬轉過頭,筠筠正凝著眉擔憂地看著她,她抬手摸了摸額頭,竟滿手是汗。

    筠筠急忙拿來毛巾替她擦拭:「做惡夢了?你剛才一直在呻吟。」

    沈磬磬怔了怔,她眉頭緊皺,一手下意識地護住腹部,張口說話,喉嚨卻乾啞異常:「沒事……」她瞇起眼,望著床頭幽幽的燈光,又低低呢喃了一遍,「沒事。」

    筠筠不吃她這一套:「你就糊弄我吧。沒事你好端端跑我家來幹嘛,怎麼說你現在也應該是跟寧末離如膠似漆……」

    沈磬磬在聽到寧末離三個字的時候臉色僵了下,不是很明顯,但筠筠看得一清二楚。

    「他剛打來電話。」

    沈磬磬當即皺眉,筠筠立即說道:「我跟他說你不在我這。」

    沈磬磬鬆了口氣:「謝謝。」

    「你的手機上都是他的短信和電話。」筠筠把沈磬磬的手機拿到她面前,她卻別過頭不看,「你們怎麼了,什麼事鬧彆扭了。現在外面多少雙眼睛看著你們,你們倒是起內訌了。」

    沈磬磬垂下眼,側臉極白,有種荒涼的淡漠,筠筠看得心驚,可一會後,沈磬磬又勾起唇角笑了下,清淺得如枯葉落雪,風一吹便不著痕跡。

    可不是,大風大浪都頂住了,偏偏自己關上門生出了問題。

    沈磬磬低聲問:「你覺得他愛我嗎?」

    「當然。」筠筠答得不假思索,「還有誰能比他更愛你嗎?他的個性你應該比我清楚,對你的好你也應該比誰都明白,怎麼現在還要問這種傻問題。」

    那為什麼,沈磬磬哽了哽喉嚨,似有萬千不甘在心頭,他不要我的孩子?——

    「什麼?」Ted目瞪口呆,瞠目結舌,言語不能,「你……你……你就這樣跟她說了?」

    寧末離踏在雪裡,腳下的冰渣不斷發出嗤嗤的響聲,冷風將他墨色的發吹起,露出森冷的面色,夜幕似入了他的眼,半點光芒都找不著。

    Ted痛心疾首地說:「末離,這麼多年來,你要做什麼,我一句話都不說,都替你辦。你說要瞞著她,好,我幫你死死的瞞著她,哪怕我知道再多,我一個字都跟她透露過。可是,瞞能解決問題嗎?問題出現了吧,你讓她打了孩子,她會怎麼想,她當然要跟你鬧。磬磬的個性這麼硬,想當初差點死在這上面……你就不會想個委婉點的辦法嗎?」

    寧末離猛地轉身,聲音冰冷:「委婉?怎麼委婉?偷偷讓她流掉?」

    「末離,我看你是關心則亂,糊塗了!你就不會裝作很高興的樣子,然後帶她去醫院找個醫生,事先做好準備,讓醫生告訴她她不適合懷孕,孩子留不住?到時候你就有理由勸她把孩子拿掉了。」

    寧末離的神情頓時空茫,轉眼間又變得極難看。

    「對吧,你現在這麼直接跟她說不要孩子……我的天,我頭都疼了。」Ted搖了搖頭,一張臉皺成一團,「再不濟,你讓她生啊,她多喜歡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讓她好好養著,說不定這次能生下來……」

    寧末離厲聲打斷他:「不行,太危險了。她上次難道沒有好好養嗎,還不是……」說到這他突然收聲,臉色發白。

    Ted苦笑:「你真是固執得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不能給她一點機會,她在這件事情上傷得太重了,絕不能讓她記起來,」寧末離將目光放遠,眼神微動,不知穿透眼前的雪霧看到了什麼,「我也不想讓她嘗試這麼危險的事,我不想再面對……」寧末離竟說不下去,只是擰著眉久久地不言語。

    Ted張了張嘴,長歎一聲,情真意切地說:「你何不換個角度思考。你告訴她了,她可能想起,但也可能記不起,但終歸是讓她明白你的苦心。記不起自然最好,仿若真記起來了,末離,現在反倒是最好的機會,她懷著孩子,或許就是上天給她的補償,哪怕讓她知道了,肚子裡的孩子能減輕她的痛苦。畢竟拿掉孩子更傷身,而且和9年前相比,現在的你也能更好地保護她了,不是嗎?」

    夜色重重壓下,寧末離盯著Ted一本正經的臉若有所思——

    在沈磬磬的字典裡沒有倒下這個詞,縱使傷情,該工作還是要工作。這並不是說她已經想明白了,她一點都沒想明白,可筠筠說的對,外面的人都盯著她看,只要她稍稍露出不妥就會被一幫沒事找事的人無限放大。

    她又接了一部片子,一直跟導演在接洽,開機儀式過後大概會到外地呆上幾個月,同時,《白衣女王》即將全國首播,她隨著劇組在各地做宣傳。大大小小的事把她的工作行程排得滿滿當當,每天睜開眼馬不停蹄地開工,閉上眼休息的時候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很忙,她需要用很忙的工作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一下,她對Ada下了指令,寧末離來的電話和短信一概不接。Ada拿著她的手機呆了好久。

    沈磬磬低估了外面的那些人,不多時有媒體藉著她努力工作也要炒上一炒,說沈磬磬為了養家變成拚命三郎,又說她和寧末離因寧風一事有了間隙,她此時是寄情於工作。可見,人的想像力是沒有上限的。Ada為沈磬磬發愁,她本人卻泰然自若,處變不驚,只要不是面對寧末離,她都有信心把對方整得妥妥帖帖。

    連著半個月,沈磬磬跟打游擊戰似的,筠筠那不出幾日就被寧末離突擊檢查,還好那日她還未收工,雖然筠筠替她嚴守秘密,可保不準寧末離來個回馬槍。於是,住酒店成了她謹慎的選擇。為了不讓寧末離知道她的行蹤,她也不跟Ted聯繫,還威脅Ada和船長,若是打小報告,就不用跟著她混了。

    沒人知道沈磬磬怎麼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問題好像不是一點點的嚴重。

    筠筠說,你們倆在一起都不容易,比我和寒深還艱難,吵吵就夠了,別冷戰,傷感情。

    她不理會。

    Ada說,寧總每天都發來幾十條短信,磬磬姐你要不看一下?

    寧末離平日裡很懶的發短信,一天幾十條倒是難為他了,可她還是面無表情地一下子刪了所有短信。

    船長說,寧總每天都會去別墅等你,一站就是一整夜……

    他還沒說完,就被沈磬磬踢出門外。

    而後又是你追我藏的十日。

    不久,鋪天蓋地地傳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寧家首次正式出面,宣佈不日將舉行世紀訂婚宴,確定獨子寧末離與安倩的姻緣關係。寧風的原話是這樣的,寧家的兒媳婦只有一個,姓名唯有二字,叫安倩。

    外人直道這是峰迴路轉。

    沈磬磬得知這個消息時,她正喬裝打扮隱在人堆裡欣賞筠筠的世界巡迴演唱會,台上精彩紛呈,台下歌迷狂歡,她靜靜地對著手機,看到方舜給她發來的短信。Ada在她身邊跟著歌迷激動地吶喊,回過頭卻見沈磬磬愣愣地對著手機,可那屏幕明明已黑掉。沈磬磬的臉色很不尋常,白得可怕,Ada心下莫名慌張,忙湊上去喚她。

    沈磬磬猛地側過臉,Ada嚇了一跳,可下一秒,沈磬磬已經收起手機,目視前方。

    心臟突突地跳著,血液湧上大腦,額角微微發疼。沈磬磬覺得她已是很鎮定,至少她還能不動聲色地坐在位子上。她想這多半是寧家自說自話放出的謠言,寧末離估計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答應。他說過要娶的是她,雖然她對嫁娶一事看得不是很重。可她連日來好不容易稍稍平復的心又被「安倩」這把尖刀刺得皮開肉綻。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不論身邊的人如何尖叫瘋狂,她一直坐在位子上,手裡拿著的螢光棒被她折成兩段。

    筠筠的演唱會非常成功,結束的時候許多歌迷久久不願離場。原本她和沈磬磬說好,演唱會後在後台見面,和喬寒深一幫人一起去開慶功宴。沈磬磬來到後台的時候,裡面一片歡騰,筠筠一眼看到她,飛快地撲到她面前勾過她的胳膊,還沒卸妝的臉神采飛揚:「你怎麼才來,就等你了。」

    她高興得很,也沒察覺沈磬磬的異樣,她沖喬寒深使了個眼色,喬寒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們,漫不經心地走過來說:「車子在外面,走吧……外面的人等了很久了。」

    「那個,」沈磬磬拉住筠筠的手,猶豫道,「我不太舒服,不好意思,你們去吧。」

    筠筠正要跟她使性子,一見她臉色不由一愣:「你怎麼了?哪不舒服?」

    沈磬磬揉了揉眉心:「有點頭疼,想回去睡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讓船長接我。」

    「沒事沒事。」

    筠筠架著沈磬磬往外走,深夜天氣寒冷,雖已止雪,但路邊還有殘留的積雪。外邊停著三輛車,最前面那輛是筠筠的,沈磬磬正欲上前,忽然被筠筠攔住。

    「呵呵,你的車在後面。」

    沈磬磬往後看去,頓時沉下臉。

    寧末離站在路邊,一襲黑色更顯得他面色蒼白,頎長的身形竟有些蕭瑟。

    沈磬磬立即回過頭,笑得不陰不陽:「你膽子大了。」

    筠筠為難地拉拉她的衣袖:「你別這樣,我是看你跟他鬥氣心裡著急。有多大的事非要冷戰。以前我跟寒深生氣的時候你不是勸我有話好好說嗎,怎麼事情輪到你自己頭上就不算數了。」

    「你們那算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能我比嗎?」

    「磬磬,我知道你驕傲,但兩個人相處,總是要相互包容……」

    沈磬磬推開她,打開車門:「夠了。我現在不想看到他,我頭很疼。」

    手被人握住,沈磬磬憤然抬頭,寧末離面無表情地站在她面前。

    他不出現還好,她委屈難過也就把眼淚往肚裡咽,可眼下看著這張愛恨交織的臉,心頭像是被人澆了把油,放了把火。

    「放開。」

    「不放。」

    沈磬磬掙了兩下,寧末離加重了手勁,她冷笑,繼續掙扎,掙了半天手腕隱隱作疼卻是半分都沒掙開。

    她喘了口氣,狠狠瞪他:「你這麼個用力法,是不是算好了一會我掙扎不慎,磕著碰著一不小心好省去上醫院的功夫。」

    寧末離本就極白的臉瞬間白到透明。

    筠筠聽得糊塗:「什麼省去上醫院的功夫?」

    「你讓他說,」沈磬磬哼笑,「說啊,你敢跟我說,不敢跟別人說嗎?」

    「沈磬磬。」寧末離忍了忍,低聲說,「我們談談。」

    沈磬磬似笑非笑:「你現在應該跟你爹談,不是跟我談。安倩就快進你家門了,你還在這跟我扯。」

    寧末離眉頭快打成一個死結。

    筠筠忍不住問:「什麼?安倩!喂喂,怎麼回事?」

    喬寒深好心地解釋:「好像是寧老爺子發話要讓安倩進門。」

    沈磬磬抿緊唇,別過頭不看寧末離。

    「這事我會處理,我們先談一談。」

    沈磬磬吸了口氣:「好,你先放開我。」

    寧末離觀察了她一會,緩緩放開手。

    他的手剛放開,沈磬磬忽然發力推了他一把,趁著空隙往馬路上跑。

    「沈磬磬!」

    「你別過來,」沈磬磬返身指著寧末離,「我警告你,不要靠近我。」

    然而,寧末離忽然臉色巨變,朝她跑了過來。

    沈磬磬連忙往後退了兩步:「我再說一遍,不要過來!」

    寧末離像是沒聽見似的,瘋了一般跑向她。

    那邊是筠筠的尖叫:「磬磬!」

    她剛想說什麼,忽然被寧末離一手抓住拉入懷裡,她沒來得及看清他驚慌的臉,他反手已將她重重推到一邊,這一切僅在瞬間發生,沈磬磬踉蹌地後退三步,還是沒穩住,狠狠地跌在地上。

    耳邊響過令人毛骨悚然的剎車聲。

    片刻後,一聲尖叫劃破這條馬路的上空。

    這不是沈磬磬喊的,她跌坐在地中央,「不要過來」四個字還含在口中,卻是再也無法發出一聲。

    有人飛快地跑上來包圍住她,筠筠蹲下來拚命地拉著沈磬磬在問什麼,沈磬磬聾了一般,只是呆呆地看著前方。柏油路面在夜裡深黑深黑,當深紅的血液慢慢漫過地面的時候,只能看到盈盈的幽光在路燈下靜靜地反射,唯有潤過積雪時,染出刺目的紅。

    寧末離躺在那灘血上,那雙漂亮的鳳眼還睜著,似是看向她這邊,眼中暗無星光。

    沈磬磬渾身癱軟,睜著驚恐的眼睛,動了動嘴唇,無意識地喃喃:「……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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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7 09:00:52
Chapter 66

    沈磬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醫院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她還沒反應過來,轉眼間已經到了醫院。她只是一直握著寧末離冰涼的手,有點神經質地看著他蒼白的臉,緊閉的眼,還有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血,止也止不住似的。

    筠筠好像一直在她耳邊說,磬磬,冷靜點,沒事的,很快就到醫院了,醫院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馬上就搶救。然後,她就哭了,一個以灑脫出名的歌壇天後瞬間哭紅了眼。

    沈磬磬似是聽到了她的話,又好像沒聽到,始終面無表情,好像入了魔障。救護車開到醫院後,院長親自站在門口,七七八八跟出來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他們迅速把寧末離抬上了病床。沈磬磬跌跌撞撞地跟下去,人擠人的時候還死死地握著他的手不放。晚上,醫院裡如臨大敵,院長開道,一路暢通無阻趕到手術室。

    筠筠拉住她,不忍地說:「磬磬,放手吧,手術室到了。」

    沈磬磬沒有動,緊握著寧末離的手,她的指腹一直貼著他手腕的經脈,感受皮膚下微弱的脈搏,那脈搏似是連著她的心跳,彷彿脈搏沒有了,她的心也就此死去。

    「事不宜遲,沈小姐趕快讓我們手術吧。」院長焦急地說。

    「要救活他。」

    「我們盡力。」

    「要救活他。」

    「我們一定盡力。」

    「我不要你們盡力,我要你們救活他!」

    她突然放聲大喊,整個走廊唯有她的聲音在空中迴盪,頭頂上白晃晃的燈管忽然閃了一下,一片寂靜。

    她放開了手,看著寧末離被推入了手術室。他躺在病床上,面容那麼冰冷,沒有了生氣,彷彿上一秒他還因為她的慪氣在皺眉,可下一秒他就消失在手術室門口。

    很久,都沒人敢上前叫沈磬磬,筠筠站在她身旁想要說什麼,又閉上嘴,喬寒深沉著臉拍了拍她的肩膀。Ada和船長已經嚇傻了,Ted聞訊趕來,慌得眼鏡都戴歪了,他臉色煞白,腳下不穩地跑到手術室門口,急得聲音都變了調:「情況怎麼樣……」

    還沒說完就看到沈磬磬一動不動的身影,他猛然閉嘴。

    沈磬磬像是化作了枯石,呆立在手術室門口,眼望著那扇大門,不知在想什麼。突然,她踉蹌地單膝跪地,吐得天翻地覆,像是要把整個胃都吐出來,嘔出了血絲,再下一刻,人已經倒在地上沒有了知覺。

    室內暖風徐徐,溫度高得嚇人,沈磬磬蜷在軟被裡,頭上蒙出了汗。她在模糊中聽到耳邊有人低低的對話聲,時斷時續,她竭力想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卻聽不清一個字。她掙扎了下,眼皮睜開一條縫,刺目的光芒讓她猛然流淚,過了會才慢慢把眼睛睜開。

    「醒了。」

    不知誰說了一聲,一下子,五六張臉出現在她面前。

    「磬磬,感覺怎麼樣?頭暈嗎,還噁心嗎?」筠筠滿臉寫著急切擔憂,大眼睛紅紅的。

    沈磬磬緩慢地搖了搖頭。

    「醫生已經檢查過了,你是受驚過度,放心,孩子沒事。」Ted眼底發青,仍舊強笑著對她說。

    沈磬磬緩慢地點了點頭。

    她有點遲疑,心臟突突地跳著,是在告訴她有什麼事發生了,可大腦混沌得像鍋煮爛的粥,沒有頭緒。

    是什麼呢?

    「磬磬?」

    沈磬磬抬眼看向筠筠,濃妝下她的臉看上去竟然很憔悴,在努力隱忍著什麼,她瞥了眼Ted,對方沉重地點了點頭,她重新低下頭對上沈磬磬茫然的眼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說:「磬磬,一會你一定要冷靜,聽我把話說完。」

    沈磬磬皺起眉頭,眼中濃霧大起。

    「你別怕,我們都會在這裡跟你在一起。」面對沈磬磬的目光,筠筠喉頭哽咽,差點說不下去,「磬磬……手術已經完成了,你要有心理準備……人是搶回來了,但是,陷入深度昏迷。」

    沈磬磬的眼神驟變,濃霧轉眼間變為驚濤駭浪。她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猛然從床上翻身坐起,幾乎是跌下床去的,但還沒站穩便衝向門口。

    筠筠大驚:「磬磬!」

    有人已經擋在門口死死地抱住她不讓她挪動分毫。

    「放開我!」

    「你冷靜點。」季涵扣著她的肩膀不讓她亂來。

    沈磬磬雙目赤紅,像是瘋了一般對季涵拳打腳踢,季涵冷著臉任由她發瘋,她突然俯下身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下,季涵悶哼一聲,有淡淡的血絲從沈磬磬的牙間溢出。

    其他人終於反應過來,連忙上來幫忙把沈磬磬拉開按到床上。

    Ada淚流滿面,上氣不接下氣地抱著沈磬磬:「磬磬姐,你冷靜點,冷靜點。」

    筠筠忙說:「磬磬,醫生說你的胎位不穩,你不能亂動,會傷到孩子。」

    沈磬磬呆了呆,突然靜了下來。

    季涵站在門口,一手摀住傷口,面無表情地看著沈磬磬,眼中卻頓生沉痛。

    沉默片刻後,Ted坐在床邊,面對沈磬磬,抬手撫了撫她亂了的短髮,說:「外面現在很亂,記者都來了,你不能這個樣子出去,你不能被打垮,你是沈磬磬,末離……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沈磬磬眼神動了動,默默地望向Ted,她的眼神讓人很害怕,好像垂死之人再也看不到曙光一般,灰濛濛的一片。

    「他說他要跟我談談,我說我不想看到他。」

    Ted愣了下,喉結上下滾動,沉默下來。

    所有人都沉默。

    「我警告他不要靠近我,不要過來。」

    沈磬磬摀住臉,忽然大口大口的呼吸,像快要脫水而死的魚,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哽咽聲。

    Ted抱緊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眼淚停在眼眶打了個圈:「磬磬,人還活著,就有希望。」

    沈磬磬走出病房的時候,除了眼睛裡還有點血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冷得像塊冰,神色極為鎮定,所以不仔細看是難以察覺她每走一步身形都會晃一晃,她就這樣跟著季涵走到重症監護室。

    快到監護室時,季涵回過頭提醒道:「他還沒度過危險期,你只能在外面看他。」

    沈磬磬望著那扇房門,輕輕點頭。

    兩個人站在門外,季涵的手已經放在門把手上,沈磬磬站著沒動,他等了會,直到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他才把門打開。

    裡面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幾名醫生正圍聚在一起不知在討論什麼,神情都很嚴峻,護士們輕手輕腳地在擺弄著救護儀器。

    隔著玻璃,沈磬磬終於看到了寧末離。這一剎那,心肺連著抽痛,手下意識地揪住衣領,垂下眼等了好一會才敢再去看。病床上躺著的人真的是寧末離嗎,為什麼她看不到他英俊的臉龐?那麼多儀器的管子插在他身上,是有多痛呢?

    「全身多處骨折,肋骨最嚴重,但好在沒有戳穿肺部,失血過多,頭部受到重創,需要進一步檢查才能知道損傷程度……」季涵盡量簡單地描述傷情,考慮到沈磬磬的心情,也保留了些許。

    沈磬磬只是木訥地點了點頭,她走出病房後就沒說一句話,除了點頭還是點頭,季涵不知道她究竟是聽進去了,還是只是無意識的行為。他目光複雜地盯著她蒼白的側臉,一夜時光仿若消瘦許多,方纔的無措惶恐,他從來沒有在她身上見過,哪怕她母親過世的那一晚,她也沒有這麼悲慼。他垂下頭,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神色,沈磬磬的真心,收起來就不會再給,付出後就全心全意,薄唇勾起個涼苦的微笑。

    「我在想……」

    沈磬磬忽然出聲,季涵聞聲抬頭,看到她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玻璃上,雖竭力控制,聲音仍舊發抖:「我當年車禍大概也很痛,被車子撞得好像全身的骨頭都裂了,我一個就夠了,為什麼他也要這樣呢?」

    季涵一愣,喉結快速的滾動了一下,有什麼話在片刻間似要脫口而出,又被生生嚥了回去,欲言又止,他別過頭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會醒的,對嗎?」

    她不是在說給他聽,只是需要一個肯定,不論是誰。

    他低低的應了:「會。」過了會,又說了遍,「他會醒的。」

    一夜的折騰,所有人都筋疲力盡,醫生們不敢疏忽大意,一直觀察著寧末離的情況,他們也不敢跟沈磬磬說得太多,怕她接受不了,交代病情時也跟季涵說得差不多,只叫她不要太擔心,這話說得也很勉強,只是說了總比不說好。

    遠處的天空微微發白,令人絕望的夜晚終於要過去了,大家都勸沈磬磬休息會,她這樣會撐不住的,而且也無益於醫生診治,她還要面對那麼多媒體記者,不出兩天,寧風肯定會趕到,到時候會是怎樣的驚濤駭浪,腥風血雨,無人知曉。

    「磬磬姐,吃點東西吧。」

    沈磬磬搖了搖頭。

    「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了了想啊,現在寧總這樣了……」Ada咬了咬嘴唇,「了了只有你照顧了。還有你肚子的孩子,你不餓,孩子也會餓。」

    這些話是Ted教給她的,他深知,如果寧末離垮了,沈磬磬會跟著垮,唯有用孩子拴住她,不讓她崩潰掉。

    沈磬磬如霜雪結冰的眼眸終於有了絲動靜,她掙扎了半晌,默默轉過身:「走吧。」

    是啊,她可以不顧及自己,但不能不顧及孩子,兩個孩子,一個還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危在旦夕,一個還沒出世就要跟著母親受驚受累。

    其實她並沒有什麼胃口,坐在外面的走廊裡勉強喝了幾口Ada買來的粥。還未喝下三口,胃裡一陣噁心,沈磬磬連忙跑到洗手間吐了一番。吐完後,她拚命用冷水潑自己的臉,好讓頭腦清醒點,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好一會,眼睛紅腫,悲從中來。

    人總是以為可以有很多任性可以揮霍,但從不知道太任性了是會遭報應的。如果早知道失去會痛徹心扉,又何苦當初咄咄逼人。如果一個男人可以為你去死,那麼還有什麼理由不相信他是愛你的,既然愛你,怎麼會不愛你的孩子?他說不想要孩子,一定是有理由的,她如果肯坐下來聽他說,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沈磬磬又掬起一捧水潑在臉上。

    她離開洗手間的時候經過男廁,突然聽到裡面有兩個熟悉的聲音,仔細辨認竟是Ted和季涵。

    這兩個人怎麼會湊到一起。

    這個時候沒什麼人從這經過,沈磬磬站在門外,能很清楚地聽到裡面的對話。

    「你找我想問什麼?」

    是Ted的聲音。

    季涵清冷的聲音隨後響起:「聽說你跟了寧末離十幾年,這兩年又一直待在磬磬身邊。」

    「是,怎樣?」Ted一向不怎麼喜歡季涵,這時候口氣也不是很好。

    「在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秘密或者說是一個疑惑。但最近我前前後後仔細想了想,似乎看到了點真相。」

    Ted沒作聲,季涵便繼續說:「我認識沈磬磬的時候,她19歲,別人都跟她說那年她出了場車禍,她自己對那段記憶沒什麼印象,但她母親這麼說,醫生這麼說,她似乎真以為有那麼段記憶,真以為疼痛是被車撞的。」

    一段空白之後,Ted的聲音微微上揚:「你知道什麼?」

    「剛認識她的時候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正式交往的第二年,我回去拜訪我實習時帶我的主任醫生,無意中跟他提起他當年救下的女孩成了我的女朋友。他一時沒注意,說漏了觜。」季涵頓了頓,清冷的聲音低了幾度,「他說那個女孩哪裡是車禍送進來的,她是墜樓受傷,不僅如此,她像是有剛流產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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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7 09:01:10
Chapter 67

    季涵說她是墜樓受傷,還有剛流產的跡象。

    Ted沉默地摸出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輕輕吐出,煙霧繚繞在他眼前,模糊了他的面目:「然後?」

    「我沒有直接找她,而是問了她母親,阿姨要我發誓一輩子不能對她說,說那是她惡夢般的過去,是她自己想要忘記的。我答應了。在這之後,阿姨過世了,她進了演藝圈,但直到那時我們的關係還是很好。可是後來我們越走越遠,磬磬一直不明白我為什麼總是不相信她,原因她自己不知道,我卻意識到了。說起來可笑,我們戀愛這麼多年,真正突破關係的情況只有一次,但在那天晚上,在最後的關頭我放棄了。因為我聽到她嘴裡喊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她自己沒有意識,我聽不清是誰,但我很惶恐,我突然發現,哪怕她不記得了,那個人依舊在她心裡。那一晚之後,我們的關係開始變化。」

    季涵望著窗外初升的太陽,陽光穿透雲層卻沒有給他帶來溫暖的感覺。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寧末離對我抱有這麼強的敵意,你也是。最初我只是猜他喜歡磬磬,但是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原來事實是這樣的,我不妨大膽的猜測一下,磬磬那晚喊的人,是寧末離,她19歲未婚先孕,孩子是寧末離的,中間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分手了,她流產了,出事了,然後……失憶了。」

    可能他總是拿她在演藝圈的緋聞做借口跟她爭吵、冷戰,都是一個幌子。一個19歲的女孩,如果不是深愛,如何能為一個男人生孩子,他不在意她的過去,但他不能不害怕哪一天她想起來了,然後拋棄他。也許男人也有第六感,他潛意識裡對寧末離也沒有什麼好感,不喜歡她呆在那個是非地,只想跟她過簡單的生活,許一個幸福的未來。

    Ted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苦澀,又有些讚歎:「沒想到,光靠推測你就能知道那麼多。」

    季涵沉聲問:「既然他還愛她,為什麼不早點找到她,一定要等到現在,又為什麼不告訴她真相,難道是為了他男人的自尊?」

    Ted哼笑道:「你不瞭解末離。他這麼做當然是有他的原因的……唉,末離那些年過得很不好。你以為他願意眼睜睜看著磬磬跟你在一起?換做是我,絕對忍不了,但他忍了,只不過是希望她能有新的生活。她出事後,是她母親送她去醫院的,還死活不讓末離看她,說他把女兒害慘了,如果寧末離敢探望磬磬,她就跟他拚命。再後來她母親告訴他,磬磬把他忘了,這打擊太大也太荒謬了,末離當然不相信,偷偷去探訪過,然後不得不相信這是事實。」

    Ted皺起眉用力吸了兩口煙,像是這樣的回憶讓他感到很不舒服:「如果可以末離當然想要告訴她真相,但是有時候真相如果太過殘酷,還是忘記的好。她當時被寧風拘禁,孩子快要生了,陣痛了兩天兩夜,沒人管她,寧風下令讓她折騰死也不准理她。當時,末離被強行幽禁起來,兩個人被隔絕開,他沒法去救她。」

    「她當時是怎麼哭,怎麼喊,怎麼救命的,我們看不到,只知道她情急之下為了逃出去竟然敢從三樓的從窗戶跳了下去,幸運的是她沒死,但全身是傷,拖著一身的血逃出寧家,還沒走出路口,末離就出現了,如果她再等等,可能情況就不一樣了。末離當時震驚了,我第一次看到他因為恐懼全身都在發抖,她母親也在,二話不說把她拖上車去醫院。磬磬的母親狠狠咒罵了末離,不讓他跟著,自己跑到最近的一家小醫院,但醫院條件太差,磬磬的情況很危急,她迷糊中還喊著要保住孩子。末離趕到的時候,醫生問他要孩子還是大人,其實通常醫院的原則是保大人,但磬磬堅持要保孩子。這時候轉院已經來不及了,末離選擇了大人。其實不管末離選哪個,孩子都保不了,磬磬被拘禁的時候遭人下藥,她本身體質也不好,早前已有滑胎的跡象,但因為末離的照顧穩住了,可現在卻眼睜睜看著孩子沒了……那時磬磬一直咬牙讓自己意識清醒,在知道這個情況後完全崩潰了,陷入休克狀態,生命垂危。她母親把她送到第一醫院,搶救過後,命保住了,但她把關於末離的那部分記憶忘了。這大概是人體潛意識對自己的保護,用最極端的方式抵制傷害。」

    季涵怔了很久,有些接受不了,訥訥地說:「怎麼會這樣……」

    Ted吐出心中鬱結多年的氣:「我雖然什麼都知道,但什麼都不能說,也很痛苦。現在你知道了吧,有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我還是不明白,他一開始既然決定放棄,為什麼後來還是要追求她?」

    「因為他想不到她會再次主動出現在她面前,更想不到你讓她活得那麼不開心。他一直表現得很可惡,讓磬磬討厭他,原本打算就這樣過下去,明裡跟她作對,暗裡幫她,可沒想到讓他看到你媽逼她離婚的場景。他雖然討厭你,但從沒在磬磬面前說你一句壞話,季涵,你沒有把握住機會,末離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如果你不能,那麼他寧可冒著風險,也要把她重新納入自己羽翼之下。」

    「我……」季涵臉色發白,一時間說不上話,「可是,磬磬那時候一直不肯跟我說清楚她和寧末離之間的關係,我怎麼問她都解釋不出,後來乾脆不解釋,他們到底有什麼秘密?」

    「這個……罷了,既然你都猜到這個份上,我也就跟你說了,但你不要說出去。其實那份合約只是個幌子,你知道磬磬為什麼要進演藝圈嗎?」

    「她說她喜歡這個,她母親是演員。我不太相信。」

    「沒錯,那是假的。她真正的理由是為了報復,不過是她母親騙她的。她自己被寧風拋棄了,不甘心,後來女兒又被寧風兒子折磨得不成樣子,忍不住想要報復。磬磬是被她母親迷惑了,寧風年輕時確實風流,但可以肯定磬磬不是他的女兒,他當時同時跟幾個女人在一起,其中一個確實生下了孩子,但那個女人被寧風的老婆塞了錢,遠走高飛了。後來,末離幾經查探,終於找到那個女孩……」

    Ted突然住口,回頭厲聲道:「誰?」

    門口剛才有動靜,如果是記者就麻煩了。Ted正要走過去,那邊的人主動站了出來,他看到那人的剎那,一個不穩,手裡的煙跌落在地。

    沈磬磬面無血色地站在門口。

    「磬磬……你怎麼?」季涵亦是大驚。

    沈磬磬看上去隨時都會暈倒,她問:「都是真的嗎?」

    Ted像是被人丟到冰桶裡,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寧末離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沈磬磬知道的事,他竟然一股腦全給說了,這不要緊,問題是還被聽見了!

    「磬磬啊……」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事到如今,Ted唯有咬牙道:「是!但是磬磬,末離不告訴你真的是為了你好,怕你太辛苦才……」

    沈磬磬面無表情地打斷他:「誰是寧風的女兒?」

    「什麼?這個……」

    「是……安倩?」

    Ted惶恐地睜大了眼睛。

    「我知道了。」

    沈磬磬扭頭就走,Ted愣住,還未從沖級中回過神,季涵已經先一步追出去。

    「磬磬,你去哪?」

    沈磬磬頓了頓腳步,說:「你放心,我沒事。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沈磬磬去哪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借了船長的外套悄悄走出醫院,叫了輛的士,一路向北,然後在一棟破舊的小樓前停下。

    這兒是她以前和母親住過的地方。

    母親在7年前過世,臨終遺言是一定要整垮寧家,然後含恨而去。

    也是那年,她背著這個沉重的包袱來到了環藝,她所謂的仇人,寧末離的地盤。

    樓道裡很陳舊,一切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剝落的牆壁,難看的塗鴉,家門口的鐵門銹跡斑斑。沈磬磬在門前的牛奶箱裡摸出鑰匙,7年來頭一次走進這間塵封的舊屋。

    母親過世後,她曾發誓,要在事成之後回來拜祭,然後風風光光地給母親下葬。

    和寧末離在一起後,她愧疚,她感到無顏回來面對母親。

    房裡潮濕又陰暗,衝鼻的霉味讓人直噁心。沈磬磬走到母親的房間,拉開窗簾,鋪天蓋地的細小塵埃在空中上揚飛舞。

    她徑直走到一個櫥櫃前,把裡面的一個大箱子挪了出來,然後將其中的舊物一件件翻出來。這是母親的遺物,當年草草收了。

    有舊相冊,舊衣服,舊雨傘,一個半舊的首飾盒,幾本劇本……然後她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一個上了三重鎖的銀質小盒。

    當年母親說這是她的回憶,不能打開,她過世後,沈磬磬聽話地把這個收了起來,一次都沒有打開過。

    她找來鎯頭,一個,兩個……砸了三把鎖。盒面變得凹凸不平,邊緣立馬坑坑窪窪。

    沈磬磬熟視無睹,打開盒子。

    盒子裡有很多東西,但她什麼都沒去看,只一眼看到了一樣東西。

    一條項鏈映入眼簾,鏈子上掛著一枚刻花的墜子,這上面花紋她再熟悉不過,有個人曾經天天戴著它。

    沈磬磬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盯著這個墜子,手指覆上竟似觸電般燙手。心在發抖,指間也在發抖,連按了三次開關,終於打開了墜子。

    然後,她看到寧末離側過臉,黑眸動情,正微笑著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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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7 09:01:32
Chapter 68

    沈磬磬離開的時候,靜靜地在母親的遺像和骨灰盒前站了會,目光涼薄,然後走出舊屋。

    醫院裡已經人仰馬翻,沈磬磬不見了,她怎麼能不見呢?Ted火燒心,一腦門子汗,他罪該萬死,要是磬磬有個什麼萬一,他乾脆也跟著去死算了。

    季涵冷眼看著他坐立不安,實在忍不住說:「她不會做傻事。」

    Ted摘下眼鏡,按了按眉頭:「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是沈磬磬。」

    沈磬磬不是蠢貨,她有腦子。

    這時,Ada欣喜的聲音傳來:「磬磬……磬磬姐回來了!」

    沈磬磬隨手將船長的外套脫下,一路走來,面色憔悴,但神情冷靜。

    「磬磬?」Ted試探地叫了她一聲。

    沈磬磬沒停下來,朝著重症監護室走去:「末離情況怎麼樣?」

    Ted愣了愣,跟在她身後:「暫時穩定。」

    沈磬磬推門而入,筠筠正在裡面,回頭看是她,立馬眼圈一紅上前抱住她:「你想嚇死人!突然玩失蹤。」

    沈磬磬回抱住她,沒說什麼。

    「我幫你看著末離,他到現在都還好。」

    「謝謝。你演唱會下來都沒好好休息,回家去洗個澡睡一覺。」

    「我陪你。」

    「有那麼多人陪我,我沒事。我現在,很有勇氣。」

    筠筠走後,Ted進來,兩人並肩站著,看著房間裡的寧末離默不出聲。

    「我知道讓你一下子接受這麼多很困難,在這種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Ted緊張得有些語無倫次。

    沈磬磬淡然道:「你覺得我像是接受不了的樣子嗎?」

    Ted回頭看她,她看上去很平靜,至少她沒有失控地抓著他不放,質問他們的謊言。Ted以為,以沈磬磬的個性肯定會發飆,她不可能嚥下這口氣。不論對方處於什麼心態,任誰被隱瞞了將近10年,是個人都會承受不住。試想換做自己,身邊的人都是「過去」的熟人,知曉自己的一切,卻不動聲色地扮演陌生人的角色,重新建立關係,而自己卻在不知情的狀態下從來無法讀懂對方眼底偶爾洩露的心情密碼。當這層偽裝被剝落之後,又當所有理解的和不理解的東西豁然開朗之時,到底是釋然的多些,記恨的多些,還是傷心的多些?

    但沈磬磬想,如果在兩天前知道這件事,她定不會輕易罷休,感情上接受不能,他們的冷戰可能會一再升級。可是,現在的她連生氣的慾望都沒有。那個人還躺在床上,隨時性命不保,只要想到會隨時看不到寧末離,她的生命裡再也沒有他的影子,沈磬磬就會手腳冰涼,無法控制地感到恐懼。所以,和這個比起來,那些她不記得的過往實在不值一提。

    是了,如果他能醒過來,她什麼都可以不介意,她只要和他一起平安地走下去。

    「末離真的很愛你,我夾在你們中間那麼多年也很為難,但是,我也贊成他的做法,至少要讓你現在活得快樂點。」

    「其實一個月前他就決定把一些實話告訴你,他是顧及你的身體,怕你再遭以前的罪才堅持不肯跟你要孩子,你的體制不適合生產。可後來他想通了,與其瞞著你讓你這麼不開心,倒不如好好跟你解釋情況,可沒想到你一直不願意見他,更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出來就……」

    「磬磬,安倩的事你也不要怪他。他跟你簽的那個什麼保密協議根本不是為了自己的身份或是為了寧家的財產,他只是不想讓你知道你被你母親騙了,你一定會傷心的。他是護著你,哪怕找到了安倩也沒有跟寧老爺匯報,還把安倩的身世藏了起來,不讓寧老爺發現。但多少有愧於她,所以有時候總是要幫她一下,作為彌補。」

    「了了……你是不記得了。那個孩子還是你當時看中的,她是末離資助的一個孤兒院的孩子,你無意中看到這個孩子的照片,笑說她很像他,你很想以後的孩子也這麼漂亮。只是隨口一言,但在你出事後,末離便退出娛樂圈,悄悄收養了了了,寵愛至極。那時你和季涵在一起,孩子對他是唯一的精神寄托。」

    「磬磬……我真的……沒見過一個男人可以這麼愛一個女人……」

    Ted說到最後忍不住摀住臉哽咽出聲,他知道這很丟臉,但沒有辦法,這麼多年壓在心底的話終於得到解放,末離不會說的,就由他說吧,末離再難過也不會哭,就由他哭吧。

    沈磬磬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她臉色煞白,站著一動不動,如同一尊雕塑。

    許久許久,Ted已經把眼淚擦乾,沈磬磬忽然輕輕說:「我終於明白你以前對我說的一句話了。」

    Ted一愣:「什麼?」

    「你說,你怎麼知道在這個世界就不會有人默默為了你付出他的所有,只因為他希望你幸福?」

    沈磬磬忽而笑了下,眼中起霧,難掩痛色。

    她該感到高興,不是嗎,她曾經那麼嫉妒被他放在心底的前妻,為此糾結日夜難安,還被安倩戳中痛腳,其實她在意的是她自己,正如寧末離所說,她從來都不是替代品,她是獨一無二的沈磬磬。

    面對這份沉甸甸的感情,她除了將心比心,以愛換愛,實在無以為報。

    突然,寧末離身上連結的監視器發出尖銳的鳴叫,屏幕上頓時出現一片錯亂的曲線,幾名醫生護士以最快速度趕到。沈磬磬全身的血液直衝頭頂,眼看著幾個醫生圍在寧末離身邊實施搶救。

    「怎麼會這樣,到底怎麼了!」

    沈磬磬幾乎這個人貼在玻璃前,膽戰心驚地望著裡面爭分奪秒的場面,只覺得雙腿發軟,全身似從高空中急速墜落。

    季涵從外面趕來,看到沈磬磬驚慌失措的臉,上前一步把她拉開:「他還沒過危險期,出現反覆是正常的,不要太擔心,醫生會想辦法的。」

    許是他的話太鎮定無形中給了她力量,她用力深呼吸,逐漸冷靜。

    就在這時,Ada走進來,神色焦急:「磬磬姐。」

    沈磬磬的眼睛不曾離開寧末離,整顆心都揪著,壓根沒聽到Ada的話。

    Ada不由提高音量:「磬磬姐,阿姨把了了帶來了。」

    沈磬磬錯愕,猛然回頭:「你說什麼?」

    「了了一早上就鬧著要找爸爸,不肯上學。」

    Ted大驚:「瘋了嗎,不是跟她說不能告訴孩子,要她穩住了了的!」

    Ada很無奈:「了了哭得很厲害,鬧得不行。」

    沈磬磬頓時頭痛欲裂,這邊寧末離出現突發狀況,那邊了了又來了,她看著正在搶救中的寧末離,心如刀絞,掙扎萬分,片刻後,咬了咬牙,說:「人在哪?」

    「已經在外面了。」

    沈磬磬快步走到外面,果然,保姆阿姨帶著了了站在走廊上,了了早就哭得眼睛都腫了,小小的身影不停地在抽泣。

    這到底怎麼回事?

    保姆阿姨見到沈磬磬,立即不安地羞愧道:「沈小姐,我真的沒有辦法,今早上有人打電話到家裡,我在廚房做早餐沒聽到,了了就接了,誰知道是記者打來的,一開口就問寧先生進醫院的事。之後我怎麼說都沒用,了了非要來看爸爸。」

    沈磬磬煩躁地揮了揮手:「我知道了。」

    「磬磬阿姨!」了了猛然甩開保姆的手撲向沈磬磬,仰起頭睜著紅紅的眼睛望向她,「爸爸呢,爸爸在哪裡?」

    沈磬磬竭盡全力擠出一抹笑容,她蹲下來伸手擦去了了臉蛋上的淚花,柔聲說:「了了別怕,爸爸在,爸爸只是受傷了。」

    「我要見爸爸。」

    裡面寧末離正在做著搶救,她什麼都幫不了,如同等待宣判的囚犯,她一個人時,她可以脆弱、恐懼。但在孩子面前,她是大人,也是這個孩子唯一的依靠,她的情緒會傳染給孩子,不論有多艱難,她都要把不安藏好。

    「了了,乖,爸爸現在很累,在睡覺,我們不要去打擾他,好不好?」

    了了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磬磬阿姨,他們說爸爸出車禍了,爸爸會死嗎?」

    「誰說的,胡說!」沈磬磬唬起臉,「你爸爸一定不會又事的,他那麼疼你,怎麼捨得離開你呢。」

    了了哽咽得上氣不接下氣:「磬磬阿姨,我害怕。」

    「不怕,不怕。」沈磬磬把她摟到懷裡,緊緊抱住,拍著她小小的脆弱的後背,深吸一口氣,克制住發抖的聲音,「有阿姨在,阿姨陪著你,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幾次三番,沈磬磬眼圈紅了又逼回去,再紅再逼回去。

    所有在一旁看著的人都感到莫名的辛酸,Ted別過頭不忍去看,季涵站在不遠處,看著沈磬磬和了了相擁在一起,微微垂目。

    不一會,給寧末離主刀的葉主任從監護室裡走出來,沈磬磬把了了交給保姆,即使非常想直接衝進去,但還是強作鎮靜地跟醫生走到一邊。葉主任沒有多說,只說這次安全了。沈磬磬重重地鬆了口氣,勉強地笑了笑。

    然而,還沒等她把這口氣徹底鬆下來,走廊另一頭忽然一陣騷動。沈磬磬聽到聲音,立刻回頭望去,不由愣住。

    有幾個人正快步朝這邊走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穿著棕色大衣的男人,看上去不過五十出頭的模樣,氣宇軒昂,面目沉冷,他身後跟著數名黑衣人,就連院長、副院長也跟在後面。而走在他左右兩邊的人倒是沈磬磬認識的,一個人眉頭緊皺,神情肅穆,另一個捏著手絹不停地抹眼淚。

    聶白,寧夫人,還有寧夫人身旁的安倩。

    那麼,這中間的男人是何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沈磬磬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冷著臉看著這個男人朝這邊走來。一時間,監護室外的走廊裡,除了腳步聲,竟什麼聲音都沒有。

    然而,正當沈磬磬架起十萬分的戒備準備迎敵,那個男人卻從她面前目不斜視地走過,直接進入監護病房,她彷彿是個透明人,被徹底無視,不,他連了了都沒看一眼,了了看到他很慌張地躲到了保姆的身後。倒是安倩悄悄看了她一眼,又立即撤回視線。

    Ted湊到她身邊,狠狠地說:「磬磬,那個就是寧風。」說完又擔憂地看了看沈磬磬,「這下子恐怕麻煩大了。」

    「哼。」沈磬磬勾起一抹冷笑,「看上去就是一隻禽獸不如的東西。」

    沈磬磬把了了勸回家,自己留下等待後面的惡戰。寧風一直呆在裡面,幾個黑衣人守在門口,不准任何人靠近。沈磬磬被攔在門外,她也沒衝動地硬闖,而是在外面的長椅上坐下。

    船長匆匆跑來,說:「外面記者圍了一圈又一圈,怎麼辦?」

    「蒼蠅一樣,趕都趕不走。」Ted冷下臉,「我去對付。」

    「等等。」沈磬磬叫住Ted,「我去。」

    沈磬磬還沒起身,寧風突然走出來,然後還是那副為我獨尊的樣子,逕直走到電梯口。沈磬磬想也沒想直接追上去,可卻被黑衣人攔住,寧風帶著夫人和安倩走進電梯,他的視線掠過沈磬磬的臉,無甚表情,然後,電梯門關上了。

    沈磬磬有種不好的預感,立即轉身跑向安全通道。

    「磬磬,怎麼了?」Ted跟在她身後。

    沈磬磬連跑帶跳地下樓:「寧風大概是去見記者了。」

    病房在11層樓,當沈磬磬跑到一樓的時候已是滿頭大汗,呼吸困難。她來不及停歇,跑到醫院大門口,那裡已被人圍得水洩不通,無數攝像機、照相機、話筒,她趕到時恰好聽到寧風說:「……末離這次車禍,我一定會追究責任。請各位放心,他現在情況穩定,婚事等他醒後再做安排。他的情況,以後都以寧家的發言人公佈的為準,所以,無關的外人的話請各位不要輕信。」

    沈磬磬很清楚這個場合她不應該出面,她會成為眾矢之的,如果下場更難看點,搞不好會變成炮灰。但是,眼下對方都已經騎到她頭上去了,不及如此,她沈磬磬19歲時被他害得差點一屍兩命,這可是筆血債,她還因此和寧末離白白錯過9年,如今他奪了寧末離的公司,一次不夠,還要兩次三次,處心積慮拆散他們。

    忍字頭上一把刀,但有時候,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

    沈磬磬突然很慶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有眼,讓她在前一刻知道了真相,不至於再被這個人利用。這個時候,已經有記者發現她,轉眼間,無數鏡頭調轉方向朝她奔來。寧風回過頭,沈磬磬大無畏地迎上去,她此時很堅定,也很冷靜,她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也知道說出來的後果是什麼。她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因為她相信,如果寧末離此時在她身邊,一定會支持她。

    「寧末離出事之前,我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婚。」

    「寧老先生以公司相要挾逼迫我們分開。」

    「我現在已有身孕,不論寧末離是生是死,我都不會離開他,也會把孩子生下來。」

    沈磬磬不知道這算不算衝動,但是此時此刻她只想詔告天下,她和寧末離彼此相愛,死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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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7 09:02:39
Chapter 69

    沈磬磬從來不乏勇氣,九年前是,九年後也一樣。

    如果別人以為她會因為寧末離受傷而退縮,她就要告訴他們她一點都不害怕;如果寧風以為他的強勢和陰險會逼她離開,她就要告訴他絕無可能。在說出那些話之前沈磬磬就已經做好決定,最壞的打算是退出娛樂圈,這也沒什麼不好,榮耀光芒金錢崇拜,如果只有她一個人,要那些有什麼用。

    年後的氣溫驟降,風雨交加,一如寧風和沈磬磬當眾決裂的消息頃刻間給圈裡圈外帶去的暴風雪般的震動。

    沈磬磬的言語激起了無數粉絲的狂熱,支持她的咒罵寧風無恥,豪門深似海,更無情,可憐有情人受盡折磨,但也有不少人跳出來說沈磬磬心計重,眼紅安倩得寧風歡心,想要借這個機會炒作自己,笑言看她能照顧寧末離多久。

    關於這些傳聞沈磬磬不知道,她也無心知道。但另一個人卻不這麼想,連續三天被拒之門外,沈磬磬找到聶白,聶白猶豫再三後將她帶到寧風面前。

    監護室旁的一人間高級病房被寧風佔用,老男人神情倨傲,靠在沙發裡閉目養神,似乎連話都不想跟她說。室內燈光明亮,把他深刻沉穩的臉照得一清二楚,他確實和寧末離一點都不像,不論保養得多好,在沈磬磬眼裡都是棵爛到根的腐樹。所以她看了一眼就別開視線,她打從心底地噁心他。

    沈磬磬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不冷不熱地說:「需要我作自我介紹嗎?」

    寧風眉峰擰到一起,面部更顯陰沉:「誰讓你進來的。」

    「我要看末離。」

    「你有資格嗎?」

    「那好,先把我們的帳算清了。」沈磬磬勾起一抹冷笑,「你以為你不看我,無視我就能把一切當做未曾發生過?我想你一定很討厭我,把我想像成無恥的臭蟲,怎麼甩也甩不掉。坦白說,我也一樣。」

    「聶白說你和9年前不一樣了,我當是什麼,原來是更加愚蠢了。」寧風的眼睛微微撐開一條縫,深黑的瞳孔中倏然迸射出凌厲的光芒,猶如鐵鑄的劍刃橫向避過沈磬磬的臉龐,拉開一道無形的血痕。

    沈磬磬放在膝上的手幾乎是下意識地握緊,手心裡微微滲汗,她面不改色地說:「你到底想怎樣?是要再一次殺了我的孩子,還是打算這次乾脆把我也殺了?沒關係,如果末離醒來了,他會替我報仇,如果他醒不來,我們正好可以一起投胎。」

    她說話的語調輕慢又溫柔,微笑的弧度像是在拍攝封面大片,美好又精緻,但在呼吸間吐露出的氣息卻毫不掩飾內心的厭惡和憎恨,眼底的冰冷預示著彷彿下一刻就會變臉與敵人同歸於盡。

    寧風的視線停在沈磬磬冷漠的臉上,和他想像中有差距的臉,比起電視上光彩奪目的形象,真實的她氣質雖好,但不夠明媚,也不夠美麗,卻夠冷夠狠夠堅決。一如19歲的時候那份令他憤怒的倔強和固執被她完整地保留下來,甚至更甚以往。

    片刻後,寧風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從不後悔我做的每一件事,但有一件事我承認我失誤了。」

    沈磬磬似笑非笑道:「九年前沒把我處理乾淨?」

    寧風搖頭:「我在上個月才知道,沈磬磬是誰。」

    沈磬磬皺起眉,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沒想到九年前和九年後竟會是同一個人,九年前我讓聶白處理你的事,他曾經把你的資料拿給我,我沒看,後來聽說你失憶了,不見了,沒想到原來是末離把你保護起來,連聶白都幫他瞞著我,直到你們的關係曝光我還以為你是個普通的小明星。」

    沈磬磬明白了,這老男人把她這個卑微的女孩當做塵埃,只負責命令,九年後就算知道沈磬磬和寧末離戀愛,也以為是另一段露水情緣。

    「是啊,如果早知道,你就能下手得更及時。可惜了,現在你打算如何?外面都知道我懷孕了,孩子若是在這時候沒了,第一個有麻煩的就是你。」

    沈磬磬這招雖險,但也奇,她索性把一切都公開,利用外面千百雙眼睛替自己盯著,萬一她有個差池,寧風便是一號嫌疑人。

    「你以為同樣的手段我會用兩次?」寧風的薄唇抿出一線冷酷,「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事業,那麼,末離的呢?」

    「他的公司已經給你了。」

    「那麼……」寧風笑的時候沈磬磬突然聯想到草原上的獅王,兇猛可怕,無時無刻不散發出噬人的氣息,「如果被人知道他只是個被遺棄的孤兒,沈小姐怎麼看?」

    室外冷風刮在玻璃窗上,無數的雨點濺落下來,催打出零碎細密的聲音,似是奪命的追魂咒,而室內安靜得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

    寧風見沈磬磬沉默,笑意加深:「有一個方法可以讓末離名正言順地永遠成為寧家的一份子。只要他和安倩結婚,我以後就能放心地把財產交給他。沈小姐,到目前為止我承認你有本事,能讓我的兒子對你死心塌地念念不忘,但是你別忘了,寧家誰說了算。我不喜歡的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進入寧家。」

    沈磬磬靜靜地看著他,臉色愈見發白,寧風繼續說:「你還沒有恢復記憶吧。」

    「那又怎樣。」

    「只聽一面之詞是不對的。」

    「難道還有另一個版本?」

    「他們肯定不會告訴你,當初你哭著求我,只要保住孩子,把孩子留給末離,你願意離開。」

    不提孩子還好,他提到孩子便是在沈磬磬的心上刺下一刀:「但是你還是逼死了我們的孩子。」

    「如果你早點放棄,也不用受苦。」

    沈磬磬靜默片刻後,說:「你有沒有想過末離的感受?」

    這個問題引來了寧風的嗤笑:「我是他父親,沒有我,他什麼都不是,是我給了他出身,地位,財富,沒有我,他就不是寧末離。」

    沈磬磬突然醒悟,她原本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倖,現在看來這樣的想法何其愚蠢,寧風就是個變態,在他的世界裡只有他偏執的佔有慾和控制欲,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只是他人生的附庸。

    「你知道嗎,」沈磬磬站起來,居高臨下睨視他,瞳孔中透出憐憫,「活到你這個歲數卻還不懂得尊重與愛,實在可憐。你說我當初求你,願意離開,那麼我告訴你,九年前或許我會一時糊塗,但九年後,上天既然讓我再一次遇到寧末離,除非我死,不然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我都不會離開他。現在不是你給我選擇,而是我給你選擇,是要這個兒子,還是不要這個兒子。」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句話。」

    沈磬磬下巴微抬,氣勢凌人:「我是寧末離孩子的母親,是他愛的人,我當然有資格。至於你,寧先生,不要高估自己了。你以為末離這麼願意做你的兒子?是,養育之恩無以為報,所以他對我說,不到最後,他不會拿出最後的手段。現在看來,沒什麼可說的了。」

    沈磬磬打開門,招了招手,Ted帶了個人進來。

    沈磬磬站到後面那人身邊,微笑道:「這位是趙律師,他將全權負責解除你和寧末離養父子關係。」

    這一瞬,沈磬磬終於在寧風寫滿城府的臉上看到震驚的表情。

    在這場對弈中,他們的位置突然顛倒。

    她微微瞇起眼,心中禁不住有一種淋漓痛快的感覺。她從律師手中接過一份文件,俯下身遞到寧風面前,見他不接,便隨手擱在他面前的小桌子上,重重上面敲了敲:「末離已經簽字了,如果你同意就簽,不同意我們將採取法律手段。」

    寧風盯著那份文件一動不動,沈磬磬體貼地為他準備了一支筆:「不是只有你有最後手段。財產什麼的,你可以帶進棺材或是留給安倩,我們都沒有意見。」

    寧風抬起頭,望著這張笑臉,漆黑的眼中狂風驟起,像是要撕裂沈磬磬一般。

    突然,寧夫人闖了進來,衝到寧風身邊不管不顧地放聲大哭:「不要,我求你了,答應她吧,難道你真的要逼死我嗎!我要兒子,我只要末離。我九年前就說了,不要趕盡殺絕,現在報應來了,末離要斷絕關係了!寧風,如果你敢,我就和你離婚!」

    寧風僵硬著身體,手裡捏著那份文件已經變形,他忽然狠狠將之甩在地上,對沈磬磬說:「你狠。你和你母親一樣下賤。」

    沈磬磬淡然地笑了笑:「寧先生,是你親手推開了所有愛過你的人,不是我。」

    沈磬磬不介意做惡人,如果善良容忍不能拯救她的世界,那麼她只能用極端去抗拒。

    不久之後,寧風走了,沈磬磬終於見到了寧末離,他還是和之前一樣,深度昏迷,靠著呼吸機呼吸,唯有那根心跳的曲線證明了他還活著。

    一周後,寧末離終於從重症監護室調到普通病房。

    然而這一周並不平靜,寧風突然回美國,發言人含糊其辭,而後沈磬磬出現在眾人面前,負責公佈寧末離的近況。這個微妙的變化說明了什麼?媒體大肆報道,著重筆墨分析內情,但沒有人猜到沈磬磬用了什麼手段讓寧風改變了主意。

    大家都說,不愧是沈磬磬,她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寧末離的情況並不穩定,在醫院的時候病危通知單下了兩次,雖然每次都有驚無險,可誰都無法坦然承受這種不可知的黑暗。在極度的惶恐與不安中,沈磬磬挺了過來。除了那一天的失態,她再也沒在人前流過一滴眼淚,她把所有的堅強都留給了外人,只有當她和寧末離獨處的時候,她才卸下沉重的面具,露出脆弱的表情。

    兩周後,寧末離身上各種儀器陸陸續續移除,沈磬磬終於能握住他的手,在此之前她就連碰都不敢碰他一下,生怕不小心碰壞了什麼,釀成大錯。

    她的身體在精神壓力和生理壓力的雙重折磨下變得很虛弱,懷孕的反應一日比一日厲害,孕吐、嗜睡讓她無法日夜守在他身邊,但她依然堅持每天在清晨時趕到,第一件事便是挑開他的劉海,深情地落下一吻。每天她都會為寧末離擦身,不假人手,親力親為,每天都會握著他的手跟他說話,她在他的耳邊情人間溫柔的呢喃,有時候她只是看著他,像是望夫石一般,想到什麼,又輕輕開口,每一個進到病房的人看到她坐在床邊的樣子都會默默退出去,誰也不忍心打擾他們的空間。

    一個月後,醫生經過多次會診,終於下了判決,寧末離可能會醒,可能就是這樣一生。

    那天,所有人都在場,醫生話音剛落,不知是誰紅了眼,開始哽咽。沈磬磬在聽到這個消息後,身體晃了晃,Ada及時扶她坐下,醫生還在對她說著什麼,她卻只是看著寧末離,臉色很可怕,神情恍惚,陷入無盡的沉默。

    然後,在大家以為她會一直沉默下去的時候,她說:「沒關係,我會陪著他。他等了我九年,現在換我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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