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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媄娮]情陷美人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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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1 00:10:00 |倒序瀏覽
情陷美人劫 作者:媄娮

「我不需要你的報答,我要的是你的心。」  
早在踏進小王爺府之前,白心瑀就有了犧牲自己的打算,  
可她萬萬沒想到,他提出的條件,居然是要--愛上他?  
為了換取爹爹減刑的機會,她答應朝廷來到鳳棲梧的身邊做臥底,  
想盡辦法取得他的信任,搜集他的謀逆罪證。  
豈料,本該是冷酷無情,令人聞風喪膽的十三王爺,  
卻因為她的芙蓉面動了心,用了情,  
只是,她滿身的謊言與算計,根本響應不了他相守一生的承諾,  
如今她只能選擇親自揭曉一切的真相,做為背叛他的代價,  
即使會因此命喪他劍下,她也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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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1 00:10:51
前言

  元弘二十年,天子病危,民間一位自稱「妙手醫仙」的女子,誇下海口說能延長天子壽命一年,但索價萬兩黃金,引來朝野一片嘩然。太子鳳鳴春獨排眾議,答應妙手醫仙,入宮替天子醫病。

  元弘二十一年,天子於妙手醫仙預言之日駕崩,太子鳳鳴春即位,改元號鳳天。

  同年,鳳鳴春遇刺,幸賴待衛統領凌常風與戒律府府相宇文仲保駕,毫發無傷。為了查出亂黨,朝野風聲鶴唳,受牽連遭誅九族之人不在少數。

  最後,謀逆之案以主謀畏罪伏誅結案,但朝野皆知,真正引起禍亂的叛逆之首,至今仍逍遙法外。

  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該人極有可能就是當今的小王爺鳳棲梧,但一切全為臆說,且因時逢新朝百廢待舉之際,再加上叛亂謀逆之事牽連甚廣,在沒有明確實證下,朝廷並未對鳳棲梧采取任何進一步的動作。

  看在萬民眼裡,這位南鳳皇朝新即位的天子,與曾備受先帝疼愛的十三王爺,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永遠都是讓人霧裡看花,越瞧越不明白,也摸不透徹。

  但是,這並不代表事實的真相,會永遠被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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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1 00:11:17
楔子

  鳳天二年五月。

  白色的梧桐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著。

  滿山遍野綻放的梧桐花,將吞凰谷內外點綴得清雅脫俗。

  遠處村子的水田上,也插上了青秧,觸目所及皆被嫩嫩的柔綠與白色的梧桐花掩映了。

  如此諧和美景,卻被此刻站在梧桐樹下,那抹惹眼的大紅袍給硬是搶去了顏色。

  那人的外貌生得極為美麗動人。

  一雙勾人心魄的丹鳳眼,細細長長的弧度,像是天上懸著的月牙,更別提他那秀挺的鼻子與弧形完美的唇,鑲嵚在他臉上又是如何的動人。

  伸手撥掉落在肩上的白色梧桐花,這才注意到他還有雙十指纖秀細長的手,指尖撩動僅是以一支白玉簪子綰住的長發,任幾綹半長不短的發絲輕吻著面頰,如此簡單的動作,看在旁人眼裡,卻是恁地媚人,幾乎要疑心眼前的他,是否為女子所妝扮的了?

  突然,一道低沉卻充滿磁性的嗓音,從那人嘴裡吐出──

  「寂影,你可知我棲梧之名何來?」

  一直站在男子身邊不遠處,著黑色勁裝的配刀男子,一臉沉肅地走近男子身邊,先是躬身作禮後,才簡短的應答:「寂影不知。」

  「我母妃曾說,梧桐樹能招來鳳凰,取名棲梧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招來一只金鳳凰。」鳳棲梧忽地有感而發的輕語。

  寂影抿著嘴,沉默的回看著負手而立的主子。

  只見微風輕拂,翻動紅袍衣袂,即便他的外表如何的秀氣美麗,仍舊掩蓋不了他身為男兒身的事實。

  打從十歲賣身跟在鳳棲梧身邊開始,就打定主意這輩子只為他賣命,隨著時間日長,寂影忽然覺得眼前俊美的主子,有些不一樣了……

  「可惜,我偏不爭氣,無法變成展翅高飛的鳳凰,也因此害得母妃受盡委屈,最終走上絕路……」鳳棲梧藏在寬袖下的拳心緊握,看似平淡無波的外表下,內心卻是波濤洶湧。

  其實,鳳棲梧對於是否能坐擁帝王之位,權掌江山這回事,並不是十分熱衷,他圖的不過是母妃的歡喜,只因為這江山是母妃想要的,所以他才想謀取,可惜,世事總難如人願,他敬愛的母妃,帶著憾恨抑郁而亡,害他連篡位的熱情,也因此削減不少。

  寂影一如往常的靜聲不語,默默地看著鳳棲梧藉梧桐花,憑悼亡逝的荊妃娘娘。

  原本先帝最疼愛的人是鳳棲梧的母親──荊妃。

  但是後來因為鳳鳴春的母後,也就是之前的蓉妃,在巧用心機之下,讓先帝又轉而疼愛蓉妃,荊妃因受不了長期被冷落,最後以投環自盡方式,表達心中的不滿,但是鳳棲梧並未因此獲得先帝的垂憫與關愛,仍是立了鳳鳴春為太子。

  不過,先帝心裡仍自知對荊妃有愧,在荊妃亡歿之後,總會三不五時的立些名目,贈與貴重的財物珍寶予鳳棲梧,就連身為太子的鳳鳴春,見到他這位十三皇弟,也是諸多包容。

  總之,一直到先帝殯天,鳳棲梧從先帝那兒得到的賞賜,多到足以買下半個南鳳皇朝的江山,這也是造就後來鳳棲梧能動輒一擲千金萬兩,買下諸多死士替他效命的主因。

  「不過也因為這樣,讓我想通一件事,就是我該抱著寧我負天下人,莫讓天下人負我的決心,將眼前這片錦繡江山給燒成火海,我要讓那些害我母妃抑郁而終的人,都給我母妃陪葬。」鳳棲梧毫不在意寂影就站在身旁,自顧自地吐出驚世駭俗的謀逆之話而未加掩飾。

  因為太明白寂影對他的死忠,也像是想藉由寂影的聆聽,讓他更加堅定未來的目標──徹底毀掉南鳳皇朝。

  知曉鳳棲梧內心的打算,寂影的身子不由得一僵,胸口緊縮。

  那打從心底升起的恐懼感是怎麼回事?

  寂影很清楚自己並不害怕為主子而死,他只怕無法護主子周全……他怕的是看到鳳棲梧死!

  「十……」寂影吶吶的才要開口,就注意到身後警戒的貼身侍衛有動作,他機敏的側身看了下,注意到是一名少婦,手提竹籃正欲經過這片梧桐樹林,卻被侍衛們攔下。

  寂影看著那名與侍衛們僵持不休的少婦一眼,黑眸微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鳳棲梧聽到吵鬧聲回頭,僅是淡淡的瞥了那少婦一眼,眸色注意到寂影的沉思,遂開口問:「寂影,怎麼了?」

  打斷了思路,寂影回神,黑眸對上鳳棲梧那張過於漂亮的臉龐,神思晃了下,又趕緊收回,恭敬地答:「回十三爺,那名少婦堅持要走這條小徑返家,侍衛們正在跟她溝通。」寂影以為鳳棲梧是問騷動的原因,但話說完,卻換來鳳棲梧更濃的目光盯鎖。

  「我問的是,你怎麼了?」鳳棲梧才不理會旁人,他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人。

  知曉誤會,寂影呼吸略窒,感覺胸腔底下的不安更加鼓噪,是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了嗎?

  亮眸注意到寂影僵硬的臉色,鳳棲梧暗忖該是近日府務繁忙,寂影攬了過多責任在身所致,略一沉吟,便決定提早回府。

  「我們回府吧!」鳳棲梧沒有再追問下去,僅是拋給寂影一抹笑,然後徑自負手朝貼身侍衛們的方向而去。

  「十三爺……」不明白鳳棲梧何以會突然說要回府,畢竟往年他總是要在這梧桐林裡待上大半天,每回總是非要見到黃昏落日才肯離開。

  見鳳棲梧要回府,貼身侍衛們趕緊讓開道路,而那名吵嚷著要回家的少婦,則仍是待在原地,她抬眼瞅看著華服的鳳棲梧,眼底藏著復雜的情緒,那雙提著掩布竹籃的手,微微顫抖著。

  對於那名少婦的無禮注視,鳳棲梧像是見怪不怪,毫無防備的就與那名少婦擦肩而過,渾然不察少婦摸入籃內的右手,似乎正要從裡面掏出些什麼──

  緊跟在鳳棲梧身後的寂影,注意到少婦異常的臉色,又見她探手入籃,心中的警鈴大作,正想有所動作時,那名少婦竟早一步自竹籃中抽出匕首,猛地刺向鳳棲梧。

  「十三爺小心──」寂影在示警的同時,也同時抽出配刀,下手狠絕的劈砍欲行刺的那名少婦。

  「啊──」激濺的血花潑灑,落到離她不遠的鳳棲梧身上,那名少婦立時倒臥血泊,而寂影則順勢將鳳棲梧護到身後。

  差點就遭刺殺的鳳棲梧,眸色冰冷的瞪視濺到手背上的鮮血,他玉面寒霜的問:「妳是何人?為何要行刺?」瞧了眼婦人長相,鳳棲梧自忖印像中,並無見過她。

  後背遭重刀砍傷的少婦,氣息奄奄的低聲喘息著,聽到鳳棲梧的問話,她咬著牙,使盡力氣的抬臉,目光充滿怨恨,「我乃兵部尚書趙青之妻──李氏。」

  「趙青?」鳳棲梧愣了下,表情似有不解,「我並不記得與此人有何過節?」

  「你誣指我相公收賄,害他不甘受辱,引劍自刎以求清白,此等深仇,你豈可忘卻?」想趙青一生自詡清廉,怎能忍受**之名在身?身為他的結縭發妻,若不能為君討個公道,黃泉路上,也無顏與他再見。

  聽李氏如此說,鳳棲梧的表情仍是莫名。

  想他鳳棲梧打從之前的六哥,到後來的太子,再到現在的皇上,他所針對的全是鳳鳴春身邊的寵臣,對於趙青,他是真的全無印像,只怕是有心人的背後操弄,故意將這筆爛帳算到他頭上吧?

  垂眼凝視僅存一息的李氏,鳳棲梧以冷淡的語調宣告她找錯人報仇的事實。

  「很抱歉,本王對妳所稱之人,仍是毫無印像,但看在妳勇氣可嘉,膽敢行刺本王的份上,本王會好好的辦理妳的後事。」這名將死的少婦,想必深愛她的相公,看到她,不自覺的竟讓鳳棲梧想起死去的母妃。

  李氏聞言悲憤莫名,她邊咳血,邊以冷厲狠絕的目光,牢牢的盯著鳳棲梧那張漂亮到不可思議的臉龐,以生命詛咒。

  「鳳棲梧,你別以為否認就能掩蓋你雙手染滿血腥的事實。」李氏掙扎著匍匐爬向鳳棲梧,將染滿鮮血的手,一把緊攥住他的衣角下襬,凄厲的衝著他下咒:「我詛咒你,一輩子都要傷心無愛……我要你得到人世間最痛苦的懲罰……」早知行刺不可能成功的李氏,在尋得懂得下蠱降之人的相助,便藉自己的血,對鳳棲梧下了難解的血咒,就算她無力為親夫報仇,也要讓鳳棲梧嘗到應得的苦果。

  雖然明知詛咒乃無稽之說,但李氏唇角帶笑,合眼而逝的畫面,日後卻成了鳳棲梧永難抹滅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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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1 00:11:46
第一章

  鳳天四年,鳳都首城十三王爺府。

  微風徐徐,百花齊放,正是出門踏青的好時節,偏偏有人卻尚賴在床鋪上,睡到日上三竿,仍不見他有絲毫想起身梳洗的打算。

  直到聽見內室傳來玎玎清脆的珠玉聲,還有竄進鼻腔裡的味濃苦藥湯味,原本睡意猶酣的俊顏,此刻也不免皺起了眉心。

  他困倦的翻身,感覺到窗外透進白亮陽光的刺眼,他不適的嘟嚷:「寂影,好亮……」

  頎長的身影捧著藥碗走近床前,深目落在俊美秀顏那唇瓣上咬破的血痕。

  剛硬的心腸軟化下來,直接以自己的身體為他的主子遮蔭,他放輕嗓喚:「十三爺,該起來梳洗喝藥了。」他的身後還領著兩名女侍,捧著盛了溫水的漆盆與茶杯,就等鳳棲梧起身。

  「不要……我不喝。」躺在床上的男人閉著雙眼,翻了個身,將臉埋進軟鋪裡,抗拒著。

  「……」站在床畔的寂影聞言不動也不吭聲,仍是維持原來的動作,等他「回心轉意。」

  抗議僅持續半晌,知道如果他堅持要這麼昏睡下去,身後的寂影只怕也會保持相同的姿勢,站到他醒來為止。

  拗不過寂影的堅持,鳳棲梧最終還是只能慵懶的自床鋪上坐起,任一頭烏黑柔細的長發,隨著他起身的動作,披散在肩背及臂膀間,抬眉瞅了仍文風不動的寂影一眼,又瞥見跟在他身後的兩名女侍,他撇唇,支走礙事的她們。

  接過寂影遞來的溫水,鳳棲梧不甘願的衝著眼前這張呆板無趣的臉抱怨:「寂影,你真不像個奴才的樣子。」

  不知道為何,鳳棲梧總無法待他像平常的奴才那般寡情。

  打從寂影十歲入府,他們就沒有一日分開過。

  寂影曾說,他這一生都將會是他鳳棲梧的影子,時時刻刻都會用生命保護他。

  雖然身邊的死士不少,但當年聽得寂影的那番話,鳳棲梧的整顆心不知怎地竟有種揪扯的疼痛,但那種疼卻是滲著甜意的溫暖,從那以後,鳳棲梧不管吃什麼用什麼,好處總少不了給寂影一份。

  面色不動的服侍鳳棲梧渙洗更衣後,寂影又將那碗墨汁似的湯藥遞上,鳳棲梧仍是搖頭抿嘴,「不喝了,反正喝這藥也沒用。」

  前晚他才為了心絞痛的毛病,痛到在床上打滾大半夜,而寂影則也不能幸免的被他連帶「懲罰」,身上留有多處遭鳳棲梧指甲刮傷的痕跡,與……咬痕,昨天昏昏沉沉的睡了整日,今個兒身體仍是疲累的緊吶!

  「十三爺,大夫說喝藥能抑制心絞痛的密集發作,所以,這藥不能不喝。」寂影凝覷鳳棲梧略顯蒼白虛弱的俊顏,黝黑的眸底藏著深切的自責。

  當年是他未善盡保衛的責任,才會讓十三爺遭人下了血咒,如果當年他能早一步察覺那名少婦的動機,十三爺便不需受心疾之苦,更別提近幾個月,十三爺又針對皇上重用的大臣下手。

  先是故意堅持娶待衛統領凌常風心愛之人──趙盼盼,後又擲重金給波庫司國,派來使臣找朝廷的麻煩,結果這個麻煩掉到御劍司宇文仲的頭上。

  本來得罪一個凌常風,還不怎麼打緊,可是偏偏又開罪了宇文仲,誰不知他如今的結縭之妻,便是素有「妙手醫仙」稱號的錢愛晶,惹到宇文仲,豈不是將能治愈十三爺身體的希望,給硬生生排擠掉一個可能了?

  如果跟宇文仲沒有嫌隙,那麼是不是有可能請到錢愛晶為十三爺把脈問診呢?想到這裡,寂影心頭的煩憂更甚。

  因為他太清楚十三爺的脾氣了。

  他是那種寧願自己痛死,也不會向敵人低頭的,要不,他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到處與人結仇,像是深怕自己的仇家太少,日子過得太平靜似的。

  不同於寂影的牽憂掛慮,鳳棲梧的反應顯得很不屑,他輕啐一聲低語:「那個蒙古大夫說的話若能聽,馬尿都能喝了。」

  嘆息咽在肚裡,寂影放棄無謂的勸說,改威脅他,「十三爺,再不喝藥就要涼了,要不我再重新將藥煎過?」寂影說的是要把藥爐子端到房裡,當著鳳棲梧的面,重新煎過。

  鳳棲梧聞言,眉尖眼底的情緒都是恨與怒。

  他想起之前寂影也是這麼說時,他就隨口打發,哪知寂影竟然真將藥爐搬到他面前,半強迫似的逼著鳳棲梧被煎藥的煙給熏得氣咳連連,偏偏又拿寂影沒轍。

  「寂影,總有一天,我會狠下心好好教訓你一頓,讓你知道奴才該怎麼當。」鳳棲梧邊說,手卻很認命的接過那碗微溫的藥湯,一口一口,皺緊眉頭的將藥給吞進肚裡。

  「如果這樣可以讓十三爺開心,十三爺現在就可以下令。」寂影面對鳳棲梧的威脅,一向就是這樣正面迎戰,半點退縮也沒有的將鳳棲梧臉上的微笑給擊垮,正想板臉回嘴時,門外卻有家僕來報。

  「稟小王爺,門外有位姑娘求見小王爺。」

  聞言,鳳棲梧連想也不想的喊不見。

  「小王爺,那位姑娘說,如果今日見不到小王爺,便……便要……」門外家僕聞主子嚷不見,頓時支吾了起來。

  「便怎樣?」鳳棲梧不耐煩極了。

  「……便要一頭撞在王爺府門前的石獅上。」家僕深知鳳棲梧喜怒無常的個性,所以雖明知自己只是實話原稟,仍是怕極了會遭遷怒。

  聽到來人說見不到他便要自盡,鳳棲梧臉上的興味湧出來,他掀了掀薄唇改口:「把那位姑娘領到花廳去,本王隨後就到。」

  「是。」家僕領命,急忙拱手退開。

  寂影瞥了眼鳳棲梧充滿玩味的側臉,那雙深邃的眸子不禁又看痴了……

  *****************

  白心瑀不安的獨自站在花廳內,見門口家僕迎入來人,但見他一身精繡的華服便袍,便猜知來人身分,她連忙垂眸,雙膝點地的跪下。

  「罪臣工部侍郎之女白心瑀,拜見小王爺。」白心瑀芙蓉臉兒低垂迎見鳳棲梧。

  鳳棲梧不束發戴冠,僅是以玉簪綰住一頭長發,一副就像是要與朋友閑聊般的打扮,他見廳內女子,拘謹的跪地拜見,他輕挑眉,先將自己舒懶的身子,窩進廳內左側的紫檀嵚紋繡榻,左手支著面頰,神態輕佻的瞅視跪在地上的女子輕語:「妳是工部尚書白游風之女?」

  「是!初次見面,心瑀若有失禮之處,尚請小王爺海涵。」白心瑀聞聲辨位,臉不敢抬,將身體轉向鳳棲梧發話的位置,然後將雙手交迭於地,額頭壓在手背上,恭謹的答話。

  「呵,妳還知道自個兒失禮嗎?剛才下人傳報,聽說妳撂話,若今日見不到本王,便要一頭撞上本王府前的石獅子!怎麼?是本王府前的石獅礙了姑娘的眼嗎?」鳳棲梧眼梢微勾,見她一身素白羅裳,一頭垂肩長發也僅是以幾支模式簡單的銀釵綰住,單看她纖細瘦弱的身子,跪伏於地的模樣,不可諱言,的確是讓人稍稍萌起一股憐惜的欲望。

  這個女人,甚是懂得運用身為女子的柔弱,搏得他人的同情,念此,鳳棲梧眸底的深沉轉濃,表情帶著疏冷。

  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注視,白心瑀僵直背脊,連忙解釋:「請小王爺原諒心瑀的無禮,心瑀實在是因為心系家人安危,迫不得已才會出言冒犯,還望小王爺諒察。」

  「心系家人安危?」鳳棲梧唇角勾著笑,但眼神卻出奇的冰冷,他冷聲輕哼,不甚苟同地道:「據本王所知,妳爹白游風,在疏浚工程中貪瀆,而妳娘接受買官收賄,妳的兄長不學無術,在外放浪惹事,失手打死一名窮困的書生,妳身為白家唯一無犯事的罪臣之女,何來的臉面來找本王?」

  面對白心瑀一家遭戒律府押禁問審一事,他確實略有耳聞,本來這不干他的事,問題眼前的她,居然厚臉上門找他,瞧她卑微乞憐的模樣,分明就是想請他援手,但問題是,他鳳棲梧可也是個黑心肝的王爺,叫他出手救人,會不會想太多了?

  對於鳳棲梧的言語奚落,白心瑀皺緊眉心,很努力的抑制自己鼻腔湧現的熱意,她對自己說,她是為了家人的安危而來,所有旁人給的鄙視、嘲諷,通通不要往心裡去,只要能達成目的,什麼苦楚她都願意受。

  顫顫的吸口氣,她維持原姿,以怯怯的柔嗓,為家人請命。「心瑀知道我們白家所犯之事難以原諒,可是身為白家的一份子,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心瑀也不放棄護家人周全的想法。」

  「白姑娘的孝心可嘉,可惜本王的能力有限,幫不上忙。」他擺了擺手,覺得無聊,想要趕人了。

  知道對方在下逐客令,白心瑀央求的嗓音更加焦急:「不!心瑀相信,在這世上絕無小王爺辦不到的事,只有願與不願的差別而已……」

  「喔?此話何意?」鳳棲梧倒也想明白,為何她放著其它王公大臣們不求拜托,偏偏要來找他?

  「回小王爺,心瑀曾聽爹提過,在南鳳皇朝的眾臣王爺之中,唯小王爺敢逆龍顏,還說這世上唯有小王爺有扭轉乾坤之能,故心瑀鬥膽懇請小王爺能出手救我爹。」若不能勸得鳳棲梧出手援救,只怕爹爹就真的要掉腦袋了。

  畢竟因為疏浚工程的貪瀆案,造成江河堤坊潰堤,淹沒數百傾良田,雖無重大的人員傷亡,但農務損失與數百戶人家的家園遭毀,也足夠判個死罪與沒充家產了。

  「哼!此等阿諛奉承,謀求私利的話,也虧妳說得出來,是不是要本王讓人給妳掌嘴,妳才知道剛才的話有多麼大逆不道?」她以為他鳳棲梧是誰?隨便給他戴兩頂高帽,就會傻傻的為她與戒律府的宇文仲杠上嗎?

  「心瑀所言句句發自肺腑,就算小王爺讓人將心瑀的嘴打爛,心瑀仍會這麼說。」誰人不知鳳棲梧早年甚得先帝寵愛,有一呼百諾的本事,若他肯點頭幫忙,事情將會大有轉機。

  鳳棲梧瞇眼凝覷她跪地纖細的身軀,訝異她一介弱女子竟有此膽量,雖說他是有意刁難,故意視而不見,不開口喚她起身,但此刻他倒想瞧瞧她的模樣了。

  「妳把頭抬起來。」鳳棲梧要求。

  「咦?」跪地的纖軀明顯僵直。

  「再說一次,我要妳把頭抬起來。」他斂眉,嗓音不怒而威。

  白心瑀聞言,雖然心頭湧現莫名的不安,不過她仍怯生生的慢慢抬起頭、直起腰杆。

  相較於白心瑀刻意的微斂眸,緊盯著地面,不敢迎視鳳棲梧,後者卻是大剌剌的欣賞起她絕美的姿容,一向不輕易對女子動心的鳳棲梧,竟也破天荒被撩動心房。

  鳳棲梧自繡榻中坐直身子,漂亮的丹鳳眼因為她出色的外貌而被吸引著。

  她的五官細致,肌膚白皙透紅,一身素白為底的羅裳,夾雜湖水綠的衣邊裙飾,觀其身段優雅,儀態從容不迫,所展現出來的氣質,也是柔美而宜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寧靜與恬淡的氛圍,當真有讓男人激起保護欲的特質。

  一股莫名的騷動隱隱在心中竄動,他直起身子,緩步走向她,在她的跟前站定,他看了她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思忖些什麼,直到確定他若不開口,眼前的女人便不會起身瞧他後,鳳棲梧這才有些不情願地彎下腰,伸出手遞到她面前,「起來吧!妳想跪到什麼時候?」

  打從鳳棲梧從座上緩步移動開始,白心瑀的神經就像繃緊的琴弦般,她凝神細聽那伴隨著長袍摩娑的沙沙聲接近,確定對方是筆直的朝她而來,白心瑀半垂的眸,帶點慌亂與緊張。

  曾耳聞這位小王爺的心機深沉,行事捉摸難料,雖然「他」曾溫言勸告她,這趟任務不輕松,可是她卻還是堅持要來。

  畢竟她若不來,爹爹絕對會被判斬首之刑,而娘與兄長亦將遭流放,如果她真有這個價值,能換得一家人的平安,她有何理由逃避?

  靈黠的眸兒,看著那雙映入眼簾的男性雙足停在眼前,見那雙以黑絨作底色,上綴金絲紋繡邊的鞋子,心知這定是那位尊貴的小王爺了,她感覺呼吸些微的急促,不曉得自己該怎麼做,才不會觸怒他?正當她為難時,耳邊隨即傳來鳳棲梧那悅耳好聽的聲音,還有那雙遞到眼前潔白修長的手,作勢要拉起她。

  不得已,她只好順從的將手遞給了他,並且順勢抬眸對上那雙勾人的丹鳳眼。

  哇!好俊美的男人!

  白心瑀在心底低呼著,可是臉上卻不動聲色的藉由鳳棲梧的拉勢,盈盈站起。

  「謝小王爺。」她的眼波柔順,氣質溫婉,當她說話時,唇邊時不時都漾著弧度,這樣的她,讓鳳棲梧覺得舒服。

  感覺到手中抓到的柔軟,本以為自己從不事勞動的手已夠嬌貴,而她的肌膚,要說是吹彈可破,一點兒也不誇張。

  「我剛才就一直在想,像妳這般硬脾氣的女人到底長成什麼模樣,現下一觀,才知妳可不比外表所見的簡單,是我小覷了姑娘。」鳳棲梧毫不掩飾的將心裡話說出,也不意外的接到她眼中的詫異,他衝著她微笑,然後開門見山的問:「說吧!幫妳對本王有什麼好處?」

  乍聞鳳棲梧的話,白心瑀的眸底掠過難掩的激動,與難以辨讀的復雜情緒,她愣了愣,這才雙膝微屈,向鳳棲梧行了個禮道:「小王爺謬贊了,心瑀只求小王爺能為我爹求情,不要判他死罪,心瑀願終生為小王爺的奴僕,一生伺候您。」

  從小她就被家人捧在手心裡長大,每回總聽爹爹迎人便誇她的美麗,近些年家中媒人探得緊,爹爹卻也不舍得為她積極尋覓對像,甚至有某位王爺指名要點她作妾,爹爹也不為所動,一切皆以她的意向為依歸,直到爹爹遭戒律府拘押,事情爆發後,她是怎麼也不相信,那樣慈祥疼愛她的爹爹,竟然會犯下那些錯事,也是到那時,她才明白,她從頭至尾皆是被眷養在溫室裡的花朵,是故,她才決定不顧一切的要救下爹爹,就算讓她為奴為僕,她亦無所懼。

  鳳棲梧伸出手,托住她的臂膀,不讓她雙膝點地,對視那雙剪水秋瞳,他的深眸透著計算,「我不需要妳的報答,我要的是妳的心。」

  迎視那雙黝黑的瞳仁,一瞬,白心瑀竟有種被卷入漩渦裡的錯覺,她急忙眨眼,感覺到胸口一陣急促的心跳,雙頰不覺掠紅。

  細長手指輕抬起她柔美的下頷,故意讓她的眼神無從閃躲,他喜歡她粉面含羞的模樣,那種感覺……讓他心底那抹占有的欲望,叫囂得更加熾烈。

  從來,他鳳棲梧就對女人沒有「性」趣,只因為在這世間,他鮮少遇見外貌能奪他目光的女人,一向都是女人目光緊纏他不放,而今面對世所難見的佳人美貌,那顆不曾為女子熱烈鼓動的心,此刻竟劇顫不已,他看著她,輕聲低語:「我要妳真心愛上我,心甘情願的一輩子跟在我身邊。」

  打從他在退了趙盼盼的婚事之後,關於他有斷袖之癖的謠言就甚囂塵上,雖然他並不是很在意旁人的想法,可是他對眼前的女人產生了某種難以理解的占有欲,這種陌生的感覺,讓鳳棲梧覺得有些新奇,於是他開口要留下她。

  「……」雖然早在來此之前,白心瑀就有犧牲自己的打算,可萬萬沒想到鳳棲梧居然要她∣∣愛上他?這與她原先來此的打算並不同。

  注意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鳳棲梧唇角漾笑的伸手將她垂在頰邊散開的發絲,溫柔地勾到她的耳後,然後才微俯身,將唇貼近她,以帶著邪佞的音頻,一字一句將話敲進她的心坎裡。

  「我府裡不缺做事的丫頭,本王欠的是看得順眼,想留在房裡的女人,這樣妳可聽得懂本王的意思?」鳳棲梧故意以輕狎的語調說話,接著便毫無意外的瞧見一張刷白的臉,她身體顫了顫,就要跌倒之際,鳳棲梧卻像是料准般的伸出長臂,將她的纖腰牢牢的扣住。

  知道鳳棲梧是因為不讓她因為腿軟而跪坐到地上,她僵著唇,很勉強的朝他擠出一抿虛弱的笑,接著便挺直腰杆,仍穩穩的站著。

  鳳棲梧確認她情緒稍緩,並能站穩後,他才依戀不舍的松開手,轉身背對她走了兩步,以邪魅的語調說:「愛上本王,成為我的女人,妳將能得到享用不盡的榮華與一切本王肯施舍給妳的憐憫,留下來,失去自己,或是離開這裡,妳自己選擇。」

  此刻鳳棲梧心中所撥的算盤是,留下一名面生的女子,替他化消外頭那些不入流的風言風語,另一方面她所拜托的事,也是不悖他一直以來,針對皇兄身邊寵臣的做事方針,最重要的還是他看她順眼,若非如此,他可能會連正眼也懶得瞧上她一眼。

  怔怔的瞧著鳳棲梧高大瘦削的背影,她回想起「他」說過關於他的事情,腦海中只覺得混亂一片,心口揪扯撕裂,她好想轉身逃開眼前的困楚,可是一雙腳卻硬是固執的不肯移動分毫,只因為唯有她能免去爹爹的死罪,甚至連娘與兄長也不必受流放之苦,她怎麼能自私的拋下他們?

  牙根咬了咬,熱淚懸在眼眶,白心瑀捏緊粉拳,慢慢地在體內累積足夠的勇氣,這才以堅定的口氣說:「好!心瑀願意,心瑀會盡全力愛上小王爺,可是小王爺必須先救我家人。」

  「妳應該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吧?本王要的可是妳的全部……」

  「心瑀……知道。」關於鳳棲梧的傳說,她聽得太多了,她本也不奢望踏進小王爺府,她還能全身而退,只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變成這樣而已。

  鳳棲梧轉身看她,瞧見她眼眶濕潤的脆弱,他扯唇語調輕緩,「那好,本王姑且先信妳一回,妳提的要求本王會先做到,並將妳家人妥善安置,在此之前,本王再次提醒妳,不許耍小聰明,否則本王絕對會拉上妳的家人陪葬,本王如此說……可明白了?」他想起數月前與趙盼盼惹出的那場荒唐婚事,相信那傳言也落入她耳中了吧?念此,心中某種不想被碰觸的情感,被他潛意識的藏得更深。

  「心瑀明白。」白心瑀垂眸,將滿心恐懼全數吞入腹中。

  「好!來人,將東廂院整理干淨,並帶心瑀姑娘下去梳洗,從今往後,她就是屬於我鳳棲梧的了。」鳳棲梧負手對身後的僕侍交待。

  對於他肯放在心上的人,他鳳棲梧從不吝嗇對待,畢竟在未來,她可是他重要的解悶游戲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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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是夜。

  微風徐徐,在那靛紫的夜空中,懸掛著一抹圓月,溫柔的月光遍灑在正倚靠廊柱而坐的白心瑀身上。

  她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屬於鳳棲梧居住的梧竹居,此處紅柱白牆,背靠長廊,旁栽有梧桐、翠竹,還有兩道通往外園的圓洞跨院,而鳳棲梧安排她所住的地方,就在此梧竹居的右側跨院內。

  沐浴過後的她,因耐不住廂房裡的悶熱,再加上心裡頭藏事,好不容易她才鼓足勇氣,踏進這梧竹居,還來不及細賞此處梧竹清幽雅韻的美麗,守院的管事就告訴他,鳳棲梧出門了。

  想及被安置入府的這兩天,她都一直悶在自個兒的跨院裡,既怕鳳棲梧會冒然闖來,又苦惱著家人的安危難以定心,最讓她煩惱的是,那日她答應說要盡全力愛上鳳棲梧這件事,但想及他的目的,她的心情無論如何也平復不下來。

  所以,她一方面躲著鳳棲梧,害怕見著他,另一方面卻也擔心這麼拖延不是辦法,琢磨了兩天,見鳳棲梧也對她不聞不問,今日才提起勇氣主動見他,偏偏他又離府……唉!

  未結發髻的白心瑀,仰頭望天,借著月光,瞧見夜空迤邐的雲絮,心思不禁跟著飄飄蕩蕩起來。

  自小她的生活,都被家人照顧的妥妥當當,從來也不知道煩惱為何物?

  直到爹爹問罪,將被處斬,她的人生也緊跟著天翻地覆,她開始過著「拋頭露面」的求人日子,四處找人情商請托,奈何竟無一人肯伸出援手,直到遇見「他」。

  輕輕地咽下嘆息,白心瑀知道她不該任性的還想逃避責任,理了理下襬的襦裙,她望著天空中的月,放緩了情緒,又因為知道鳳棲梧不在府裡,潛意識裡她的心情變得輕松多了,她的嘴裡開始悠悠地哼唱一首歌謠,卻渾然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悄悄落入那雙蓄著薄熱的丹鳳眼裡,就這麼輕輕地哼呀唱的,任她的歌聲飄蕩在空氣之中。

  今兮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越人歌──先秦卅佚名)

  甫入府,管事便告訴他,白心瑀在尋他,那時鳳棲梧唇角噙笑,心裡才在暗忖她終於耐不住性子,主動來找他了。

  所謂事不關已,己不勞心。

  早料到她雖迫於家人安危,不得已答應他那無理的要求,可是也明白,叫她平白無故的愛上一名陌生的男子,豈是易事?

  所以她躲在小院裡不出門,他也由著她,料想她的掙扎不會太久,瞧!這不就自個兒乖乖的踏出小院了。

  鳳棲梧踩著不急不徐的步伐,悠然往梧竹居而來,遠遠地,竟聽到一縷柔細嗓音,正在哼唱著《越人歌》,知曉歌詞語意的鳳棲梧,那雙凝覷沉浸在淡淡月光之下,坐在長椅上的纖瘦身影的目光愈加深濃。

  他做了個手勢,讓緊跟在身後的寂影止步,便悄無聲息的緩步靠近她,每走近一步,心裡頭那抹灼熱感就增加一分。

  看著皎潔的月光,映出她美麗的容顏,就著天空罩下溫柔的銀白,鳳棲梧這才驚覺心裡對她的那份占有欲,並沒有隨著這兩天的刻意疏離而轉淡,這份自覺讓他的心頭毫無防備的震了下。

  等到他瞥見她僅著輕薄的單衣,一雙手已無意識的脫下自己的外袍,在她剛巧唱完《越人歌》的同時,將外袍罩在她的肩背上。

  微冷的背脊被一道溫暖的衣袍所覆住,白心瑀身子一震,渾然未聞身後的腳步聲,她轉身瞧見在月華之下的鳳棲梧,看見他俊美的外表,全身流動著淡淡的月光,魅人的氣息,就在他無聲的凝視中,緊緊攥住她的心房。

  「小……小王爺。」看清是他,她連忙起身垂下小臉,模樣心虛的像是犯錯的孩子。

  「怎麼?是我長得太可怕?還是妳在怕我?」鳳棲梧覷了眼她微微抖嗦的肩,以及她作勢想脫下的外袍,他擰著眉命令,「不准脫下。」

  見她聽話後,鳳棲梧撩袍走到她身畔的長椅邊,「妳應該不會介意,我也坐在這兒賞月吧?」

  螓首連忙搖了搖,然後在鳳棲梧落坐後,他輕拍適才她坐過的位置,白心瑀這才如受到驚嚇的貓兒,帶著謹慎與戒備的神色,不安的坐下。

  狹長的俊目,刻意漠視她的緊張,他狀似漫不經心地低語:「適才聽妳唱的那首歌很好聽,妳……在思念情郎,是嗎?」嗓音雖輕,但語氣裡卻藏不住一股危險的酸意。

  那日開口要她成為他的女人,卻完全沒想過她是否還是清白之身的問題?暗忖若發現她非璧玉,他可能會一怒之下殺人也說不定……

  冷不防感覺到比風更沁涼的寒意竄來,白心瑀連忙搖頭否認:「不……不是,心瑀心裡尚未有喜歡的人。」

  「不是?」見她的反應,鳳棲梧的眉梢動了下,又聽她的回答,怒氣自斂,等她自個兒解釋下去。

  覷了眼他黑眸微幽,帶著深思的美麗俊容一眼,不知怎地,白心瑀總覺得他剛才的反應好像透露著幾許不安。

  他在不安什麼?難道一向自視甚高的小王爺,竟然也有害怕不被重視的感覺嗎?她原先還以為驕傲自滿的他,會認為擁有世間的一切,是理所當然的呢?

  不過心裡即便是這麼想,白心瑀仍是裝出乖巧柔憐的模樣回答:「這首越人歌是府裡的夫子教我唱的,初聽時只覺得曲子優美,後來有一次與家人湖上泛舟,見幾名少女,乘著小舟於浮菱之間,一邊忙著打槳采菱,一邊哼唱著這首越人歌,從那以後,心瑀不知怎地,就愛上這首歌。」

  「是嗎?」鳳棲梧唇角挑笑,又問:「那麼妳是否也如同這首歌中的越女,在愛慕著某位妳心中理想的鄂君呢?」

  感覺到他那圓瑩流轉的眸,放到她的身上時,帶來的探問訊息,白心瑀心慌意亂的試圖平復自己不穩的心跳。

  「我……」剪水的眸凝望著他,眸底透著閃爍,「心瑀會盡快將小王爺的身影,放進心裡……」

  「喔!是嗎?」鳳棲梧一臉興味,以若有所思的目光,瞅著她看。

  瞧她解下發髻,一身素衣,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跨出小院來見他,想來在她的心裡也做了某種程度的心理准備了吧?

  念忖至此,他忽地側身,對望著她,眼神透著深濃的灼熱,「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麼妳就讓我看看,妳是下了什麼決定,走進我梧竹居?」

  「小王爺,我……」逼近的俊顏,還有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男性氣息,無一不讓白心瑀才剛偃熄的畏懼萌發,她隨著他的逼近,慢慢地往後挪動身子,心底不斷地哀呼著她獻身的勇氣還沒充足吶!

  「哼,看來妳的心理准備還不夠,還是……妳也聽聞了外頭對我的風聲,而心存畏懼?」鳳棲梧沒有太為難她,見她推拒,便停止動作,但也沒有放開她,僅是一語道破心中的芥蒂,存心想明白她接近的目的為何?

  他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惡名在外」,姑且不論他究竟做過哪些令人發指的事,單憑他那斷袖之說,只怕也沒幾名清白女子會接受吧?

  顫顫的抬眼,迎視鳳棲梧微慍的目光,她干干地滾動喉頭,怯怯地應聲:「小王爺,若心瑀真信了外頭的流言,又豈敢踏足小王爺府?」話聲落,面頰燒紅。

  瞧見她怕羞的模樣,鳳棲梧一雙深邃細長的眼睛凝視不放,他伸手攬住她的香肩,嗅聞到她身上沐浴過後的馨香,細長的指壓在她柔嫩的粉唇上,「哼!妳少拿這些話搪塞,我一向只看結果,不問原由,今天妳若真有心想愛上我,就不能再喚我小王爺,我允許妳私底下喚我的名。」

  女人,矛盾的代名詞。

  她們依附在男人的羽翼下過活,她們柔軟、她們脆弱,卻又強悍地讓男人不自禁地臣倒在她們的石榴裙下,而他鳳棲梧,為何也如世間男子一般,竟對一名女子產生復雜的情感?這點他覺得迷惑,於是想深究其理的他,起了想在白心瑀身上找尋答案的衝動,他就不信自己真會如當年李氏的詛咒一般,一生都傷心無愛……

  聽出鳳棲梧話中的警告,白心瑀微微抖著身子,她看著眼前那雙灼亮的眸,心兒怦怦直跳,「……棲……棲……」她結巴著,只因為眼前的畫面,被他俊美的臉龐所占滿,遭他扣住的後肩,也傳來一波波燙人的熱浪,她覺得胸腔底下的鼓動好劇烈,一時間她開不了口。

  「嗯?」他挑眉,誘哄她開口,那雙凝覷她的黝黑目光,有著灼熱的花火閃爍。

  深吸口氣,咽下一口唾沫,她瞧著他,小心翼翼的開口:「棲……棲梧。」名喚出口,耳根子像是被火煨過,燙的不得了。

  「很好,接下來……妳可以試著接受我的吻。」鳳棲梧眸中的渴望轉熾,另一方面仍是在試探她接近他的真心有幾分,畢竟她的出現,動機也非單純……

  感覺逼近的唇息拂掠面頰,白心瑀心房顫抖著,她伸手阻止他的靠近,從指縫中瞧見他秀色生冷的模樣,他……不高興了?

  雖然知道他不開心,但是白心瑀可也還是想確認一下家人的狀況,「等一下,我……爹他們呢?」

  「我已經在著手處理了,還是……妳想反悔?」面對她的拒絕,鳳棲梧的確不高興,只見他玉面冷顏,板起了臉孔。

  從來只有他不屑接近女人的靠近,可從未碰過他鳳棲梧想主動接近的女人,會想阻止他的。

  「不……」明白他話裡的不悅,白心瑀沒了堅持的理由,她看著他,聲音虛弱至極。

  滿意的拉下她的手,鳳棲梧唇角噙著專制的微笑,對她的唇瓣展開掠奪。

  薄熱的唇,觸碰到她沁著馨香的氣息,不一樣的感覺,在他的心裡恣意蔓延,他順從自己的心意,將臉欺近她,以額心扺著她螓首,察覺到緊繃的身體,他耐心的以手輕輕地觸碰她細致誘人的嘴唇,直到她漸漸習慣他的碰觸,他才將灼熱的唇輕點她涼冷的唇瓣,將那份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感情,一點點的揉入她嘴裡,開始細細吮吻她的甜美。

  「唔……」面對他的索吻,白心瑀繃緊神經的承受著。

  她一直在逼自己忍耐,她以為自己會被他逼哭。

  但出乎意料的,她似乎並不排斥他的吻,只因為他滾燙的呼吸,拂掠她緊張到發抖的唇瓣,竟神奇的帶著安撫的效果,她著迷於他所給予的溫柔與帶著目的的試探,她知道他是故意要吻她的,也明白他的心底其實還是不太相信她。

  即便是如此,白心瑀的心裡還是存著小小的罪惡感,只因為鳳棲梧的防備不是全無道理,而她是否真有把握,能不將心淪陷,卻又能表現得讓他滿意呢?

  關於這點,她開始沒有把握了。

  也不知道他們的初次接吻,時間是持續了多久,只知道那雙從來不曾在鳳棲梧身上移開戒備的黝黑雙眸,破天荒的就在鳳棲梧主動吻上白心瑀的瞬間移開了。

  他怎麼也說不明白看到眼前這幕,他心裡那道幾乎要衝破喉嚨,叫他們分開不要再吻的話,為什麼會張狂的撕扯著他的心?

  這種情形,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一直站在黑暗中的寂影,首次嘗到酸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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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天,白心瑀在得到鳳棲梧的允許後,便帶著一名家僕往街市散心去。

  路上白心瑀瞧見一攤賣著胭脂水粉、發釵玉環的攤子,便想走近挑選,但看了先她一步在攤前把玩玉環的少婦一眼,又偷眼瞧了下緊跟在後的家僕,她不安的擰眉,表情看起來有些不自在,就在她琢磨該怎麼擺脫那名監視她的家僕時,那名原先在把玩玉環的少婦,先一步有了動作。

  只見她偏臉衝著白心瑀微笑招手,見狀白心瑀擠眉弄眼的表示不方便,但是那少婦可不理,見她不靠近,便主動上前拉住白心瑀的手,狀似請她幫忙挑選哪款發釵比較漂亮。

  拗不過少婦的熱情,白心瑀為難的走近,而身後的家僕理所當然的也跟著趨前,就在這時,那名少婦忽然跟白心瑀交換了個位置。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心,少婦竟將拿著發釵的手,輕輕地刺了下那名家僕的後腰一記,然後便滿意的看著那名家僕定立當場,狀似被點學x,隨後從旁邊又跑出來兩名「路人」,其中一人動作迅速地在那名家僕的鼻端不知抹了什麼,接著便見那家僕頭一軟昏了過去,另一人就順勢將昏了的家僕扛走,原先抹藥的「路人」則站回原先家僕的位置,彷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白心瑀一臉驚詫的看著整個過程,但那名少婦卻拋給一抹安心的笑容,拉著白心瑀一塊繼續挑發飾。

  「沒事,跟著妳的蠢蛋,等會醒來包准什麼也記不得,妳就不用擔心了。」那名少婦唇角微勾,很是開心的挑撿自個兒喜歡的東西,畢竟剛才她將費盡心血煉制的「失憶藥」用在那名家僕身上,雖然心疼,但是好在她家相公允諾,今天她的所有花費,他會全額買單,想到這裡,那名少婦就忍不住笑彎了嘴,因為她已經私心的打算今天要從街頭買到巷尾,非痛痛快快的買個過癮不可。

  「夫人醫仙之名,心瑀受教了。」知道再無人監視她的行動,白心瑀的神情明顯放松許多。

  錢愛晶瞥了眼身旁看似柔弱,實則堅強勇敢的白心瑀,語氣裡帶著憐惜:「白姑娘,妳還好吧?我看妳的臉色不是很好。」她是很想當街替她把脈,可是就怕旁邊的人會起疑,畢竟在這鳳都首城,還有多少鳳棲梧的眼線,誰也說不准。

  「我沒事,只是事情的發展有些意外。」不想再耽誤回府的時間,白心瑀很快的將她原先只是想進小王爺府為婢的打算,意外變成要愛上鳳棲梧的約定,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錢愛晶邊聽下巴就直直落,聽到後面她一迭聲的喊,叫白心瑀不要再回去,但白心瑀卻溫言婉拒了。

  「夫人,您忘了嗎?我爹的生死,還扣在御劍司大人的手上,我若沒辦法完成對大人的約定,我爹的罪名就無法改判,我們白家就要永遠背負污名,再也抬不起頭。」說到這件事,白心瑀有所覺悟。

  反正都是危險,不如就由她冒險闖一闖,說不定她真能掙出一片天,也未可知?

  「可是鳳棲梧要的是妳的清白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女子的清白何等珍貴,豈能隨便獻給一名不愛的男子?

  「我會小心行事的,請夫人不用為心瑀擔心,畢竟想取得小王爺的信任,並不是那麼容易,我會想辦法取得小王爺的罪證,我爹的安危就有勞御劍司大人多費心了。」雖然那日鳳棲梧僅向她索吻,並無更進一步的要求,但白心瑀仍知必需要加快腳步,取得信任,否則時日拖長,難保會發生其它更難意料之事。

  當初她會接近鳳棲梧,的確是宇文仲授意的,只因為那時她懇求無論是任何可能,皆想換得爹爹的減刑之法,宇文仲思忖多日,才提出臥底的辦法,但也言明此事凶險,說不准會丟命,但白心瑀卻堅持要這麼做,於是便事先說好聯絡的方法,與需要她去探查的瑣事交待,事情就這麼倉促的定下。

  只是她人雖然是進了小王爺府沒錯,可是卻依然得不到鳳棲梧的信任,相反地還可能要失身,此等委屈又冒險的臥底,真叫人替她捏把冷汗。

  看著白心瑀漸去的背影,錢愛晶不禁憂心忡忡。

  *****************

  回到小王爺府,白心瑀意興闌珊的連午膳也吃不下,便悶在小院裡午寐,正當她睡得迷迷糊糊時,聽到院外兩名負責打掃的丫鬟,在窗欞外嘀嘀咕咕的低聲談論。

  「妳聽說了沒有?早上跟著白姑娘一塊出去的李雄,被小王爺叫去書房裡問話,聽說因為沒有盡心的做好監視的活兒,被小王爺讓人給拖去後院裡毒打一頓,還說沒把他給打到掀一層皮,不會放他罷休呢!」

  「哎呦!怎麼會這樣?那李雄豈不是要被活活打死?」

  「可不是,聽小王爺的口氣,好像十分生氣,按照小王爺往常的脾氣,李雄這回怕是難有活命的機會了。」

  「真可怕!看來小王爺很在意裡頭的那位白姑娘,妳說她以後有沒有可能成為我們的小王妃?」

  「我哪知道啊!我看我們還是皮繃緊一點,免得又觸怒了小王爺,難道妳也想挨打?」

  「呸!妳咒我……」

  「噓!小聲點,別吵醒白姑娘了……」

  接下來那兩名丫鬟就用極低的音量,不知在說些什麼?

  已從床榻上躡手躡腳起身,貼耳在門邊的白心瑀,此刻一臉的忐忑不安。

  她本想偷聽一些關於小王爺府裡的下人,討論鳳棲梧的一些瑣事,卻意外聽見關於己身的話題,她顰眉想起早些時候,錢愛晶在那名家僕身上動的手腳,看來果真是起了效用,可是這樣一來,豈不就害慘了無辜的人?

  不安的咬唇,心裡一方面訝異著原來鳳棲梧根本就沒有相信過她,也被內心的那份自責所煎熬著。

  她該不該出面緩頰呢?

  如果她出面的話,她臥底在鳳棲梧身邊的處境,會不會變得更加為難?

  幫與不幫之間,正考驗著白心瑀的智慧與良知。

  *****************

  小王爺府的後院。

  「本王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跟白姑娘出去,她到底跟誰見面,說了哪些話,都詳實的交待一遍,本王希望剛才的那些教訓,已經讓你的腦袋清醒了。」鳳棲梧懶懶的用手抵著紅木梅竹紋的扶手,拄著下顎,口氣已顯不耐的對著屁股被打到開花,卻仍口稱什麼都記不得的李雄說話。

  「回……回小王爺,小的跟在白姑娘的身邊寸步不離,她除了跟攤販說話,就真沒見旁人了啊!」李雄被綁在兩張合並的長木凳上,下身的褲頭被解下一半,臀部已被杖打的整片瘀青流血,模樣看起來很是可怕。

  「胡扯,據報白姑娘在挑飾品的攤子前,跟某位姑娘相談的很熱絡,而你明明人就站在她身後,為什麼卻說她沒有跟旁人說過其它話?本王真是不懂你隱瞞是何居心?」想他鳳棲梧做事一向小心,除了派有武功底子的李雄充當白心瑀的保鏢兼僕侍,也另外布出眼線在城裡頭待命,就眼線來報,李雄明明就一直貼身隨侍在白心瑀身側,怎麼現下問他,卻像是傻了般,一問三不知?這真是氣惱了占有欲重的鳳棲梧脾氣。

  「唔……小的……小的真的記不清了……」李雄的記憶,是從白心瑀輕拍他的肩膀,要回小王爺府才開始的,那時就他的感覺,時間好像只過半盞茶的時間,但回府後,才知道他們在賣飾品的攤子前,足足待了一刻鐘,可是那段時間的記憶,他卻是毫無印像啊!

  「不記得、不清楚、不知道,這就是你唯一能對本王說的話嗎?」鳳棲梧狹長的俊眸透出冷意,他向候立在旁的寂影使個眼色,神態略疲的擺手:「罷了,本王一向不留異心之輩,後面的事情就交給你辦了。」

  寂影還未回話,李雄就鬼吼鬼叫起來:「小王爺,小的……小的想起來了。」

  漂亮的眉梢動了下,鳳棲梧冷言睨了李雄一眼,聲音慵懶極了,「想起什麼了?」

  「想起……想起白姑娘對那位姑娘說她買的簪子很漂亮。」李雄開始胡掰,反正現下能隨便說幾句交差,保命要緊。

  「還有呢?」鳳棲梧也不是沒聽出他的敷衍,他掩嘴打了個呵欠,俊美的臉龐透著最後的忍耐。

  「還有……還有……還有……」李雄苦著臉,正在死命從空白的記憶中,挖掘能用的報告,可惜他的演技太差,鳳棲梧再也看不下去。

  「把人拖下去,綁塊大石頭給丟進江裡喂魚。」鳳棲梧不想再聽謊話,瞇著眼交代侍衛將李雄給處理掉。

  寂影擰眉,抬眼看了臉色灰青的李雄一眼,正想替他說話時,卻見一抹娉婷的身影已跨進後院來。

  白心瑀走進後院,看見眼前的大陣仗,心下不禁一驚,她怔愣在原地,瞅了被打得很慘李雄一眼,然後才挪動腳步,在鳳棲梧面前約五步的距離停下。

  「敢問小王爺,他是犯了什麼錯?為什麼小王爺要如此責打他?」白心瑀刻意忽略鳳棲梧眼神中射來的冷肅眸光,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讓他輕賤生命。

  頗意外會讓白心瑀撞見眼前這一幕,鳳棲梧黑眸微冷的盯著她盈步走來,口氣透著不悅,「妳來這裡做什麼?」

  柳眉微蹙,她直視著他,嗓音雖柔,態度卻很堅定,「小王爺,如果是心瑀有哪裡得罪了您,或是哪裡惹您不快,請告訴心瑀,心瑀會盡量改過,您犯不著拿下人出氣。」

  聽出她語意裡的責備,狹長黑眸危險瞇起,鳳棲梧單手拍了下椅子的扶手,他坐直身子,斥喝道:「這裡沒有妳說話的余地,回妳的小院去。」

  他的不悅表現在他繃緊的俊臉上,白心瑀暗暗咬唇,不想就這樣被他的氣勢給喝退,她輕吸口氣,又從容不迫的開口:「小王爺,您要讓心瑀回小院,可以。但是請告訴心瑀,您責打他,並不是因為早上他跟我出門,因為沒有隨便捏造心瑀的事,而遭您無情的處罰,那麼心瑀願意為現在的無禮,向您賠罪。」她邊說,還向鳳棲梧福了個身。

  幽冷的嗓音,隱含諷意,鳳棲梧瞇起眼,瞪視眼前絕姿麗顏,不覺目露寒光,「賠罪?妳現在的態度,有像是自認有錯的樣子嗎?」他直起身子,負手於後,走到她的面前,口氣更加冷冽駭人,「還記得上回妳也是態度不恭的要求見本王,結果也是先稱賠罪,卻又無禮大膽的要求本王伸出援手,妳以為本王留下妳,就可以恃寵而驕嗎?」

  他的憤怒直透眼底,白心瑀的心房不由自主地一陣扯緊,但瞥見身後那被仗刑的人,她牙根一咬,背脊挺得更直,那雙清冷的視線不移,「小王爺,心瑀並沒有恃寵而驕,相反地,心瑀就是因為知道小王爺疼愛心瑀,所以才更加不能讓小王爺因為一點小事,就傷人性命。」

  「小事?妳以為妳現在是用什麼身分在跟本王說話?別忘了妳尚有求於我。」鳳棲梧冷哼一聲,提醒她不要逾越他的底限。

  他的話像根刺,扎得她心口生疼,她略微往後蹌了一步,她閉了閉眼,再抬眸對上他淡漠的眸,「小王爺,心瑀是有求於您沒錯,可是這並不代表,心瑀就要全盤接受你的脾氣與要求,畢竟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木偶娃娃。」

  「妳想說什麼?」鳳棲梧俊顏丕變,他單掌扣住她的下顎,語氣嚴厲:「妳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為本王舍不得妳,妳要便走,本王不會留妳。」

  水眸凝覷眼前這張陰郁滿布的俊容,白心瑀忽然想起那日賞月時,鳳棲梧曾提及「外頭的風聲」,暗忖原來他也非完全不在意旁人所說的話,只是習慣於掩飾,想起那日他說話時不安的神情,驀地她的心裡似乎補捉到什麼啟發,她故意壓低嗓,以僅有彼此能聽到的音量說話。

  「小王爺,其實你的心裡很寂寞吧?」她在下猛藥,也是投石問路的一招。

  畢竟為了救人,她已是騎虎難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求她所想的沒有離事實太遠。

  白心瑀的話,觸碰到他內心深處無人可達的禁忌,他心房一緊,瞪著眼,以陰鷙的表情,企圖喝止住她的內心刺探,只可惜碰上僅外表柔弱,實則膽識氣魄皆不遜於男子的白心瑀。

  「你就是因為身邊找不到可以說體己話的人,所以才會要求心瑀愛上您,可是您卻沒有想過,就算您位高權重,可是您喜怒無常、嚴峻厲法的苛待下人,這樣子的您,又豈能得到他人的真心愛戴?殊不知要想得到真感情,就必需以真誠待人,說實話,心瑀真為王爺您現今的處境,覺得悲哀。」白心瑀存心激怒他,期盼就算她真有萬一,御劍司能為了她的盡心「臥底」殉職,而網開一面的對待她爹,即便那樣的盼望相當渺小,她還是決定一試。

  沉郁的怒氣在胸口翻滾,鳳棲梧咬牙,眉色陰冷,「妳想死是嗎?」

  漠視他翻騰的怒意,白心瑀自顧自地說下去:「小王爺您要殺死一個人很簡單,可是您若要得到一個人的真心對待,卻是萬分困難,心瑀不想違背良心的告訴自己,看到這樣的您,心瑀還能愛得下去……」她說的是實話,但是這個實話卻說的太早……

  一只有力的大掌,猛地箍住她的纖頸,她頓覺呼吸一窒,鳳棲梧抑忍著心口因她而起的揪擰之感,他惱怒的不理會心房狂顫的頻率,決心給她一個教訓。

  「妳是存心要挑戰本王的忍耐極限是嗎?還是妳也不怕本王會用同樣的手段苛待妳的家人?」

  黑暗的暈眩充塞在腦海裡,白心瑀一邊用手抓著緊箍著她脖子的大掌奮戰,一邊仍不忘繼續用言語挑撥他的自尊,就不信狂妄如廝的鳳棲梧,當真能撇下他高傲的自尊對她下狠手。

  「看!您又來了,得不到您想要的結果,您就想盡辦法打擊對方,絲毫不容情,如果心瑀在這個時候,還說能愛上您,小王爺,您會相信嗎?」他要真心,她給他,可是這份真心,究竟是不是他要的?她已經無瑕顧及了。

  鳳棲梧那雙漆黑深眸,定定地凝視著她,看著她的表情透著深幽難測的思量,許久,只見他的俊眉不著痕跡的微挑了下,嗓音抑忍地低語:「白心瑀,妳真有本事,妳可知,妳是頭一個讓本王動了殺念,卻又能留下性命的異數?本王對妳的好奇心,是越來越重了……」他輕笑了下,心房的不適,讓他不由閉上了眼睛,藉以不讓他眼裡流露出的痛楚,被她瞧見。

  鳳棲梧邊忍下心頭絞擰的疼痛,緩緩地松開手臂的勁道,同時間,白心瑀也趁隙掙開他的箝制,捂著脖子,猛力吸氣。

  一直站在鳳棲梧身後的寂影,察覺到不對勁,他近身走近鳳棲梧,還未開口,鳳棲梧已揚手不讓寂影插話,他繃緊下顎,不讓身體的異狀,叫下人瞧破,他冷聲輕哼,結束這場鬧劇,「李雄,算你好運,今天本王就看在白姑娘的面子上,不計較你此次的失誤,若再有下次,本王絕不再寬恕。」

  「謝謝小王爺,謝謝……白姑娘……」意外撿回一命的李雄,幾乎要落下淚來。

  胸口的疼痛激越洶湧,鳳棲梧拼盡全力的忍下心房生起的椎心痛楚,藏在長袍下的拳心緊握,他抬眼覷了白心瑀眉頭緊蹙、小臉發白的模樣一眼,內心有股說不出來的衝擊感受,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他說不出來。

  強撐的身子些微晃了下,寂影已不著痕跡的近身扶住了他,接下來在一群下人的拜送下,鳳棲梧與寂影走回梧竹居。

  白心瑀怔怔地望著那漸遠的背影,神情復雜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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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惡名在外」,姑且不論他究竟做過哪些令人發指的事,單憑他那斷袖之說,只怕也沒幾名清白女子會接受吧?

  顫顫的抬眼,迎視鳳棲梧微慍的目光,她干干地滾動喉頭,怯怯地應聲:「小王爺,若心瑀真信了外頭的流言,又豈敢踏足小王爺府?」話聲落,面頰燒紅。

  瞧見她怕羞的模樣,鳳棲梧一雙深邃細長的眼睛凝視不放,他伸手攬住她的香肩,嗅聞到她身上沐浴過後的馨香,細長的指壓在她柔嫩的粉唇上,「哼!你少拿這些話搪塞,我一向只看結果,不問原由,今天你若真有心想愛上我,就不能再喚我小王爺,我允許你私底下喚我的名。」

  女人,矛盾的代名詞。

  她們依附在男人的羽翼下過活,她們柔軟、她們脆弱,卻又強悍地讓男人不自禁地臣倒在她們的石榴裙下,而他鳳棲梧,為何也如世間男子一般,竟對一名女子產生復雜的情感?這點他覺得迷惑,於是想深究其理的他,起了想在白心瑀身上找尋答案的衝動,他就不信自己真會如當年李氏的詛咒一般,一生都傷心無愛……

  聽出鳳棲梧話中的警告,白心瑀微微抖著身子,她看著眼前那雙灼亮的眸,心兒怦怦直跳,「……棲……棲……」她結巴著,只因為眼前的畫面,被他俊美的臉龐所占滿,遭他扣住的後肩,也傳來一波波燙人的熱浪,她覺得胸腔底下的鼓動好劇烈,一時間她開不了口。

  「嗯?」他挑眉,誘哄她開口,那雙凝覷她的黝黑目光,有著灼熱的花火閃爍。

  深吸口氣,咽下一口唾沫,她瞧著他,小心翼翼的開口:「棲……棲梧。」名喚出口,耳根子像是被火煨過,燙的不得了。

  「很好,接下來……你可以試著接受我的吻。」鳳棲梧眸中的渴望轉熾,另一方面仍是在試探她接近他的真心有幾分,畢竟她的出現,動機也非單純……

  感覺逼近的唇息拂掠面頰,白心瑀心房顫抖著,她伸手阻止他的靠近,從指縫中瞧見他秀色生冷的模樣,他……不高興了?

  雖然知道他不開心,但是白心瑀可也還是想確認一下家人的狀況,「等一下,我……爹他們呢?」

  「我已經在著手處理了,還是……你想反悔?」面對她的拒絕,鳳棲梧的確不高興,只見他玉面冷顏,板起了臉孔。

  從來只有他不屑接近女人的靠近,可從未碰過他鳳棲梧想主動接近的女人,會想阻止他的。

  「不……」明白他話裡的不悅,白心瑀沒了堅持的理由,她看著他,聲音虛弱至極。

  滿意的拉下她的手,鳳棲梧唇角噙著專制的微笑,對她的唇瓣展開掠奪。

  薄熱的唇,觸碰到她沁著馨香的氣息,不一樣的感覺,在他的心裡恣意蔓延,他順從自己的心意,將臉欺近她,以額心抵著她螓首,察覺到緊繃的身體,他耐心的以手輕輕地觸碰她細致誘人的嘴唇,直到她漸漸習慣他的碰觸,他才將灼熱的唇輕點她涼冷的唇瓣,將那份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感情,一點點的揉入她嘴裡,開始細細吮吻她的甜美。

  「唔……」面對他的索吻,白心瑀繃緊神經的承受著。

  她一直在逼自己忍耐,她以為自己會被他逼哭。

  但出乎意料的,她似乎並不排斥他的吻,只因為他滾燙的呼吸,拂掠她緊張到發抖的唇瓣,竟神奇的帶著安撫的效果,她著迷於他所給予的溫柔與帶著目的的試探,她知道他是故意要吻她的,也明白他的心底其實還是不太相信她。

  即便是如此,白心瑀的心裡還是存著小小的罪惡感,只因為鳳棲梧的防備不是全無道理,而她是否真有把握,能不將心淪陷,卻又能表現得讓他滿意呢?

  關於這點,她開始沒有把握了。

  也不知道他們的初次接吻,時間是持續了多久,只知道那雙從來不曾在鳳棲梧身上移開戒備的黝黑雙眸,破天荒的就在鳳棲梧主動吻上白心瑀的瞬間移開了。

  他怎麼也說不明白看到眼前這幕,他心裡那道幾乎要衝破喉嚨,叫他們分開不要再吻的話,為什麼會張狂的撕扯著他的心?

  這種情形,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一直站在黑暗中的寂影,首次嘗到酸澀的滋味。

  【第三章】

  這天,白心瑀在得到鳳棲梧的允許後,便帶著一名家僕往街市散心去。

  路上白心瑀瞧見一攤賣著胭脂水粉、發釵玉環的攤子,便想走近挑選,但看了先她一步在攤前把玩玉環的少婦一眼,又偷眼瞧了下緊跟在後的家僕,她不安的擰眉,表情看起來有些不自在,就在她琢磨該怎麼擺脫那名監視她的家僕時,那名原先在把玩玉環的少婦,先一步有了動作。

  只見她偏臉衝著白心瑀微笑招手,見狀白心瑀擠眉弄眼的表示不方便,但是那少婦可不理,見她不靠近,便主動上前拉住白心瑀的手,狀似請她幫忙挑選哪款發釵比較漂亮。

  拗不過少婦的熱情,白心瑀為難的走近,而身後的家僕理所當然的也跟著趨前,就在這時,那名少婦忽然跟白心瑀交換了個位置。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心,少婦竟將拿著發釵的手,輕輕地刺了下那名家僕的後腰一記,然後便滿意的看著那名家僕定立當場,狀似被點穴,隨後從旁邊又跑出來兩名「路人」,其中一人動作迅速地在那名家僕的鼻端不知抹了什麼,接著便見那家僕頭一軟昏了過去,另一人就順勢將昏了的家僕扛走,原先抹藥的「路人」則站回原先家僕的位置,彷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白心瑀一臉驚詫的看著整個過程,但那名少婦卻拋給一抹安心的笑容,拉著白心瑀一塊繼續挑發飾。

  「沒事,跟著你的蠢蛋,等會醒來包准什麼也記不得,你就不用擔心了。」那名少婦唇角微勾,很是開心的挑撿自個兒喜歡的東西,畢竟剛才她將費盡心血煉制的「失憶藥」用在那名家僕身上,雖然心疼,但是好在她家相公允諾,今天她的所有花費,他會全額買單,想到這裡,那名少婦就忍不住笑彎了嘴,因為她已經私心的打算今天要從街頭買到巷尾,非痛痛快快的買個過癮不可。

  「夫人醫仙之名,心瑀受教了。」知道再無人監視她的行動,白心瑀的神情明顯放松許多。

  錢愛晶瞥了眼身旁看似柔弱,實則堅強勇敢的白心瑀,語氣裡帶著憐惜:「白姑娘,你還好吧?我看你的臉色不是很好。」她是很想當街替她把脈,可是就怕旁邊的人會起疑,畢竟在這鳳都首城,還有多少鳳棲梧的眼線,誰也說不准。

  「我沒事,只是事情的發展有些意外。」不想再耽誤回府的時間,白心瑀很快的將她原先只是想進小王爺府為婢的打算,意外變成要愛上鳳棲梧的約定,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錢愛晶邊聽下巴就直直落,聽到後面她一迭聲的喊,叫白心瑀不要再回去,但白心瑀卻溫言婉拒了。

  「夫人,您忘了嗎?我爹的生死,還扣在御劍司大人的手上,我若沒辦法完成對大人的約定,我爹的罪名就無法改判,我們白家就要永遠背負污名,再也抬不起頭。」說到這件事,白心瑀有所覺悟。

  反正都是危險,不如就由她冒險闖一闖,說不定她真能掙出一片天,也未可知?

  「可是鳳棲梧要的是你的清白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女子的清白何等珍貴,豈能隨便獻給一名不愛的男子?

  「我會小心行事的,請夫人不用為心瑀擔心,畢竟想取得小王爺的信任,並不是那麼容易,我會想辦法取得小王爺的罪證,我爹的安危就有勞御劍司大人多費心了。」雖然那日鳳棲梧僅向她索吻,並無更進一步的要求,但白心瑀仍知必需要加快腳步,取得信任,否則時日拖長,難保會發生其它更難意料之事。

  當初她會接近鳳棲梧,的確是宇文仲授意的,只因為那時她懇求無論是任何可能,皆想換得爹爹的減刑之法,宇文仲思忖多日,才提出臥底的辦法,但也言明此事凶險,說不准會丟命,但白心瑀卻堅持要這麼做,於是便事先說好聯絡的方法,與需要她去探查的瑣事交待,事情就這麼倉促的定下。

  只是她人雖然是進了小王爺府沒錯,可是卻依然得不到鳳棲梧的信任,相反地還可能要失身,此等委屈又冒險的臥底,真叫人替她捏把冷汗。

  看著白心瑀漸去的背影,錢愛晶不禁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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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到小王爺府,白心瑀意興闌珊的連午膳也吃不下,便悶在小院裡午寐,正當她睡得迷迷糊糊時,聽到院外兩名負責打掃的丫鬟,在窗欞外嘀嘀咕咕的低聲談論。

  「你聽說了沒有?早上跟著白姑娘一塊出去的李雄,被小王爺叫去書房裡問話,聽說因為沒有盡心的做好監視的活兒,被小王爺讓人給拖去後院裡毒打一頓,還說沒把他給打到掀一層皮,不會放他罷休呢!」

  「哎呦!怎麼會這樣?那李雄豈不是要被活活打死?」

  「可不是,聽小王爺的口氣,好像十分生氣,按照小王爺往常的脾氣,李雄這回怕是難有活命的機會了。」

  「真可怕!看來小王爺很在意裡頭的那位白姑娘,你說她以後有沒有可能成為我們的小王妃?」

  「我哪知道啊!我看我們還是皮繃緊一點,免得又觸怒了小王爺,難道你也想挨打?」

  「呸!你咒我……」

  「噓!小聲點,別吵醒白姑娘了……」

  接下來那兩名丫鬟就用極低的音量,不知在說些什麼?

  已從床榻上躡手躡腳起身,貼耳在門邊的白心瑀,此刻一臉的忐忑不安。

  她本想偷聽一些關於小王爺府裡的下人,討論鳳棲梧的一些瑣事,卻意外聽見關於己身的話題,她顰眉想起早些時候,錢愛晶在那名家僕身上動的手腳,看來果真是起了效用,可是這樣一來,豈不就害慘了無辜的人?

  不安的咬唇,心裡一方面訝異著原來鳳棲梧根本就沒有相信過她,也被內心的那份自責所煎熬著。

  她該不該出面緩頰呢?

  如果她出面的話,她臥底在鳳棲梧身邊的處境,會不會變得更加為難?

  幫與不幫之間,正考驗著白心瑀的智慧與良知。

  小王爺府的後院。

  「本王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跟白姑娘出去,她到底跟誰見面,說了哪些話,都詳實的交待一遍,本王希望剛才的那些教訓,已經讓你的腦袋清醒了。」鳳棲梧懶懶的用手抵著紅木梅竹紋的扶手,拄著下顎,口氣已顯不耐的對著屁股被打到開花,卻仍口稱什麼都記不得的李雄說話。

  「回……回小王爺,小的跟在白姑娘的身邊寸步不離,她除了跟攤販說話,就真沒見旁人了啊!」李雄被綁在兩張合並的長木凳上,下身的褲頭被解下一半,臀部已被杖打的整片瘀青流血,模樣看起來很是可怕。

  「胡扯,據報白姑娘在挑飾品的攤子前,跟某位姑娘相談的很熱絡,而你明明人就站在她身後,為什麼卻說她沒有跟旁人說過其它話?本王真是不懂你隱瞞是何居心?」想他鳳棲梧做事一向小心,除了派有武功底子的李雄充當白心瑀的保鏢兼僕侍,也另外布出眼線在城裡頭待命,就眼線來報,李雄明明就一直貼身隨侍在白心瑀身側,怎麼現下問他,卻像是傻了般,一問三不知?這真是氣惱了占有欲重的鳳棲梧脾氣。

  「唔……小的……小的真的記不清了……」李雄的記憶,是從白心瑀輕拍他的肩膀,要回小王爺府才開始的,那時就他的感覺,時間好像只過半盞茶的時間,但回府後,才知道他們在賣飾品的攤子前,足足待了一刻鐘,可是那段時間的記憶,他卻是毫無印像啊!

  「不記得、不清楚、不知道,這就是你唯一能對本王說的話嗎?」鳳棲梧狹長的俊眸透出冷意,他向候立在旁的寂影使個眼色,神態略疲的擺手:「罷了,本王一向不留異心之輩,後面的事情就交給你辦了。」

  寂影還未回話,李雄就鬼吼鬼叫起來:「小王爺,小的……小的想起來了。」

  漂亮的眉梢動了下,鳳棲梧冷言睨了李雄一眼,聲音慵懶極了,「想起什麼了?」

  「想起……想起白姑娘對那位姑娘說她買的簪子很漂亮。」李雄開始胡掰,反正現下能隨便說幾句交差,保命要緊。

  「還有呢?」鳳棲梧也不是沒聽出他的敷衍,他掩嘴打了個呵欠,俊美的臉龐透著最後的忍耐。

  「還有……還有……還有……」李雄苦著臉,正在死命從空白的記憶中,挖掘能用的報告,可惜他的演技太差,鳳棲梧再也看不下去。

  「把人拖下去,綁塊大石頭給丟進江裡喂魚。」鳳棲梧不想再聽謊話,眯著眼交代侍衛將李雄給處理掉。

  寂影擰眉,抬眼看了臉色灰青的李雄一眼,正想替他說話時,卻見一抹娉婷的身影已跨進後院來。

  白心瑀走進後院,看見眼前的大陣仗,心下不禁一驚,她怔愣在原地,瞅了被打得很慘李雄一眼,然後才挪動腳步,在鳳棲梧面前約五步的距離停下。

  「敢問小王爺,他是犯了什麼錯?為什麼小王爺要如此責打他?」白心瑀刻意忽略鳳棲梧眼神中射來的冷肅眸光,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讓他輕賤生命。

  頗意外會讓白心瑀撞見眼前這一幕,鳳棲梧黑眸微冷的盯著她盈步走來,口氣透著不悅,「你來這裡做什麼?」

  柳眉微蹙,她直視著他,嗓音雖柔,態度卻很堅定,「小王爺,如果是心瑀有哪裡得罪了您,或是哪裡惹您不快,請告訴心瑀,心瑀會盡量改過,您犯不著拿下人出氣。」

  聽出她語意裡的責備,狹長黑眸危險眯起,鳳棲梧單手拍了下椅子的扶手,他坐直身子,斥喝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余地,回你的小院去。」

  他的不悅表現在他繃緊的俊臉上,白心瑀暗暗咬唇,不想就這樣被他的氣勢給喝退,她輕吸口氣,又從容不迫的開口:「小王爺,您要讓心瑀回小院,可以。但是請告訴心瑀,您責打他,並不是因為早上他跟我出門,因為沒有隨便捏造心瑀的事,而遭您無情的處罰,那麼心瑀願意為現在的無禮,向您賠罪。」她邊說,還向鳳棲梧福了個身。

  幽冷的嗓音,隱含諷意,鳳棲梧眯起眼,瞪視眼前絕姿麗顏,不覺目露寒光,「賠罪?你現在的態度,有像是自認有錯的樣子嗎?」他直起身子,負手於後,走到她的面前,口氣更加冷冽駭人,「還記得上回你也是態度不恭的要求見本王,結果也是先稱賠罪,卻又無禮大膽的要求本王伸出援手,你以為本王留下你,就可以恃寵而驕嗎?」

  他的憤怒直透眼底,白心瑀的心房不由自主地一陣扯緊,但瞥見身後那被仗刑的人,她牙根一咬,背脊挺得更直,那雙清冷的視線不移,「小王爺,心瑀並沒有恃寵而驕,相反地,心瑀就是因為知道小王爺疼愛心瑀,所以才更加不能讓小王爺因為一點小事,就傷人性命。」

  「小事?你以為你現在是用什麼身分在跟本王說話?別忘了你尚有求於我。」鳳棲梧冷哼一聲,提醒她不要逾越他的底限。

  他的話像根刺,扎得她心口生疼,她略微往後蹌了一步,她閉了閉眼,再抬眸對上他淡漠的眸,「小王爺,心瑀是有求於您沒錯,可是這並不代表,心瑀就要全盤接受你的脾氣與要求,畢竟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木偶娃娃。」

  「你想說什麼?」鳳棲梧俊顏丕變,他單掌扣住她的下顎,語氣嚴厲:「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為本王舍不得你,你要便走,本王不會留你。」

  水眸凝覷眼前這張陰郁滿布的俊容,白心瑀忽然想起那日賞月時,鳳棲梧曾提及「外頭的風聲」,暗忖原來他也非完全不在意旁人所說的話,只是習慣於掩飾,想起那日他說話時不安的神情,驀地她的心裡似乎補捉到什麼啟發,她故意壓低嗓,以僅有彼此能聽到的音量說話。

  「小王爺,其實你的心裡很寂寞吧?」她在下猛藥,也是投石問路的一招。

  畢竟為了救人,她已是騎虎難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求她所想的沒有離事實太遠。

  白心瑀的話,觸碰到他內心深處無人可達的禁忌,他心房一緊,瞪著眼,以陰鷙的表情,企圖喝止住她的內心刺探,只可惜碰上僅外表柔弱,實則膽識氣魄皆不遜於男子的白心瑀.

  「你就是因為身邊找不到可以說體己話的人,所以才會要求心瑀愛上您,可是您卻沒有想過,就算您位高權重,可是您喜怒無常、嚴峻厲法的苛待下人,這樣子的您,又豈能得到他人的真心愛戴?殊不知要想得到真感情,就必需以真誠待人,說實話,心瑀真為王爺您現今的處境,覺得悲哀。」白心瑀存心激怒他,期盼就算她真有萬一,御劍司能為了她的盡心「臥底」殉職,而網開一面的對待她爹,即便那樣的盼望相當渺小,她還是決定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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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沉郁的怒氣在胸口翻滾,鳳棲梧咬牙,眉色陰冷,「你想死是嗎?」

  漠視他翻騰的怒意,白心瑀自顧自地說下去:「小王爺您要殺死一個人很簡單,可是您若要得到一個人的真心對待,卻是萬分困難,心瑀不想違背良心的告訴自己,看到這樣的您,心瑀還能愛得下去……」她說的是實話,但是這個實話卻說的太早……

  一只有力的大掌,猛地箍住她的纖頸,她頓覺呼吸一窒,鳳棲梧抑忍著心口因她而起的揪擰之感,他惱怒的不理會心房狂顫的頻率,決心給她一個教訓。

  「你是存心要挑戰本王的忍耐極限是嗎?還是你也不怕本王會用同樣的手段苛待你的家人?」

  黑暗的暈眩充塞在腦海裡,白心瑀一邊用手抓著緊箍著她脖子的大掌奮戰,一邊仍不忘繼續用言語挑撥他的自尊,就不信狂妄如廝的鳳棲梧,當真能撇下他高傲的自尊對她下狠手。

  「看!您又來了,得不到您想要的結果,您就想盡辦法打擊對方,絲毫不容情,如果心瑀在這個時候,還說能愛上您,小王爺,您會相信嗎?」他要真心,她給他,可是這份真心,究竟是不是他要的?她已經無瑕顧及了。

  鳳棲梧那雙漆黑深眸,定定地凝視著她,看著她的表情透著深幽難測的思量,許久,只見他的俊眉不著痕跡的微挑了下,嗓音抑忍地低語:「白心瑀,你真有本事,你可知,你是頭一個讓本王動了殺念,卻又能留下性命的異數?本王對你的好奇心,是越來越重了……」他輕笑了下,心房的不適,讓他不由閉上了眼睛,藉以不讓他眼裡流露出的痛楚,被她瞧見。

  鳳棲梧邊忍下心頭絞擰的疼痛,緩緩地松開手臂的勁道,同時間,白心瑀也趁隙掙開他的箝制,捂著脖子,猛力吸氣。

  一直站在鳳棲梧身後的寂影,察覺到不對勁,他近身走近鳳棲梧,還未開口,鳳棲梧已揚手不讓寂影插話,他繃緊下顎,不讓身體的異狀,叫下人瞧破,他冷聲輕哼,結束這場鬧劇,「李雄,算你好運,今天本王就看在白姑娘的面子上,不計較你此次的失誤,若再有下次,本王絕不再寬恕。」

  「謝謝小王爺,謝謝……白姑娘……」意外撿回一命的李雄,幾乎要落下淚來。

  胸口的疼痛激越洶湧,鳳棲梧拼盡全力的忍下心房生起的椎心痛楚,藏在長袍下的拳心緊握,他抬眼覷了白心瑀眉頭緊蹙、小臉發白的模樣一眼,內心有股說不出來的衝擊感受,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他說不出來。

  強撐的身子些微晃了下,寂影已不著痕跡的近身扶住了他,接下來在一群下人的拜送下,鳳棲梧與寂影走回梧竹居。

  白心瑀怔怔地望著那漸遠的背影,神情復雜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第四章】

  寂影緊張的在鳳棲梧床邊放著的那只黃花梨小木箱裡,翻找那味能暫時止痛的特效藥丸,結果卻發現藥瓶竟然是空的。

  看著因疼痛而雙眼緊閉,雙手緊抓著胸口,痛到整個人弓在一起,全身無力的癱軟在床鋪上,幾乎無法呼吸的鳳棲梧一眼,寂影的俊容上有著罕見的慌亂,他俯下身,在他的耳邊輕聲地低語:「十三爺,你箱中的藥沒了,我回房去拿備用的藥,你再忍一下,我去去就回來。」

  痛到臉色發白,全身狂冒冷汗的鳳棲梧,聽到寂影的話,他咬著牙虛弱的點了點頭,細喘的呻/吟聲,被他咬進嘴裡。

  寂影不舍的瞥望了眼鳳棲梧疼痛滿臉的模樣,心一狠,轉頭就往門外跑,卻在門板剛開之際,眸底撞見一抹嫋娜身影正立於門邊。

  好不容易才疾步由後院,追著鳳棲梧與寂影的腳步跨進梧竹居,都還來不及喘口氣,迎面就看到寂影焦急無措的臉,白心璃連想也不想,劈頭就問:「小王爺他怎麼了?」

  冷眸掃向她關心的臉,寂影滿腹不悅,他反手將門掩上,口氣十分惡劣,「不關你的事,走開!」都是她害得十三爺犯病,虧她還有臉踏進梧竹居。

  面對拒絕,白心璃充耳不間,她聽見房裡隱隱約約傳來幾聲呻/吟,又見寂影一副急著要離開的模樣,慧黠的眸兒轉了轉,她反射性地問:「你是不是要去請大夫,還是要去拿什麼藥?你快去忙吧!我會幫忙照顧小王爺的……」說話間,她已自動自發的伸手要推眼前那道虛掩的門板。

  「你一一」心急著要趕去取藥,寂影板著臉就要發作,哪知白心璃卻連看也未看,逕自將腳跨進門檻,她朝寂影擺了擺手道:「你再拖拖拉拉的,把小王爺的病情給耽誤了,罪責可是在你不在我,快去忙你的。」

  「你一一該死!」到現在寂影才明白十三爺為何會拿她沒轍的理由,見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指使模樣,寂影暫時沒空理會她,恨恨的丟話便拔腿趕回房裡取藥。

  而身為當事人的白心璃,還真沒將寂影的活聽進耳裡,因為她的整副心神,早被房裡那斷斷續續傳來的忍痛聲所吸引。

  白心璃走進寬敞的前廳,聽到聲音是從半圓型的花門後傳來,她毫不猶豫的輕移蓮足,進入那間偌大的內室,就瞧見在垂帳之後,已痛到滿床打滾的鳳棲梧身影。

  「小王爺,你怎麼了?」驚訝寫滿她那張芙蓉小臉,腳步僅頓了下,便急忙靠近床榻邊。

  「你……出去!」鳳棲梧在劇痛中抬眼,瞧見一道嫋娜身影向他走來,他連想也未想,咬牙就想斥退她。

  根本不理會他氣弱的命令,白心璃揭開床帳,瞧見披頭散發,兩手正抓著胸口在猛力吸氣的鳳棲梧,震憾的畫面讓白心璃再次看傻了眼。

  「你到底是怎麼了?我……我能怎麼幫你?」她直覺猜測他會變成這樣,是不是她剛才頂撞他所致,驀地一抹歉疚在內心成型,她覺得喉頭有些發苦。

  「不用!你一一出去!」他企圖揮廾她欲觸碰他的手,可是胸骨後傳來的劇烈疼痛,卻讓他緊抓著胸口的雙手,無閑制止她,只因為那疼痛太深,他痛到真想用雙手穿過自己的胸骨,好將那折磨人的心給挖出來,借以讓他終止這種痛苦,可惜這種想法,在他找到解決心疾的辦法或是死亡之前永遠都是個奢願。

  「你小心點……別咬傷自己。」白心璃心驚膽跳的看著鳳棲梧咬白了下唇,真怕他會在昏痛之間,咬到舌頭。

  「出一一」鳳棲梧悶哼著,胸骨上的壓迫感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已無力再理會白心璃,心裡暗忖不知這回的發作,時間要拖多長?卻在模糊間聽到白心璃的尖叫聲,緊接著便是他的唇舌間滑入一股溫熱的血腥味衝鼻,他心下一驚,連忙松口,便瞧見一截嫩白掌側,已留下他的齒痕。

  「你一一」知道是白心璃為了怕他劇痛中咬舌,而將自己的手塞進他的嘴裡所致,所幸他也還未痛到全無意識,不然她如此冒失的將手給湊過來,他不生生咬下她一塊肉才怪!

  正當鳳棲梧想再喝退白心璃,不想讓她接近劇痛中的自己時,寂影已在此時拿著藥回來了。

  「十三爺,藥來了,快吞下去。」寂影單手撐起蜷臥的鳳棲梧,欲將藥丸塞進他的嘴裡,而旁邊的白心璃見狀,則趕忙的從茶幾上端了一杯水過來,讓鳳棲梧得以配水咽藥,全然不顧自己被咬得鮮血淋漓的傷口。

  鳳棲梧服過藥後,他輕靠在寂影的胸膛前淺促喘息,整張臉蒼白的駭人。

  站在床邊沒有離開的白心璃,以復雜的眼神瞅著深蹙著眉心,承受著難以想像劇痛的鳳棲梧,內心充滿煎熬的自責,她心裡不斷的想著,他會忽然間痛成這樣,真的是她害的嗎?正當她被罪惡感所籠罩時,護主心切的寂影,已經開口趕人了。

  「白姑娘,你還不走嗎?」寂影不希望她的存在,影響到鳳棲梧的休養。

  「找……」她抬眼,接觸到寂影肅殺的冷眸,她不自禁的顫栗心房,後知後覺的反省,眼前的寂影可是鳳棲梧的貼身侍衛,武功高強自是不在話下,她適才那般指使,沒讓寂影翻臉動刀,算是她好運了。

  瞅著鳳棲梧仍不適的臉一眼,白心璃蠕蠕唇,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與寂影那雙凶狠到像是要砍人的黑眸對上後,白心璃幾乎不會懷疑自己所感受到背脊發冷的感覺是個錯覺。

  這個寂影對她有種出乎尋常的敵意,而敵意的來源正是來自於他懷中護著的鳳棲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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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1 00:14:34
第七章

  「好吧!我離開就是了……」白心璃決定讓步,思忖著她再另外找機會跟鳳棲梧道歉算了,哪知腳步還未動,微垂眼的鳳棲梧已開口喊住了她。

  「嗯?」白心璃頓住腳步,偏首看他。

  低低地喘了口氣,鳳棲梧強撐不適地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垂在身側的手,「你的手……」

  聽到鳳棲梧提起她的手,白心璃將被咬傷的手藏在身後,鎮定的抿唇微笑,「沒事,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等一下……」鳳棲梧喊住了她,將目光調向仍抱著他的寂影說:「你幫我替白姑娘包扎一下手傷,她的手被我咬傷了……」

  寂影扯起眉頭,俊顏布滿陰霾,他轉頭瞪向白心璃,眼神示意她開口走人,畢竟叫他替她包扎,他還比較樂意拿刀砍她一十八段。

  白心璃見狀,很識相的連連搖頭,直說不礙事,正當鳳棲梧還想再堅持時,門外有侍衛來報。

  「小王爺,脊六百裡加急到。」

  「六百裡加急?」鳳棲梧愣丁下,不知這道加急文書是何人發出的?他沉吟了一會兒,看向寂影道:「去看看發生什麼事?若有必要,我授予你處理的權利。」對寂影,他一向放心。

  「可是……」寂影不安的眸看向白心璃,擺明就是不希望放他們獨處,但鳳棲梧只當寂影是不放心他的身體,便輕聲道:「不用擔心,這裡有白姑娘在,你快去處理事情。」

  「十三爺……」寂影氣短的喊了聲,心裡想著他就是不想讓白心璃留下來啊!

  「快去!」六百裡加急,可是緊急事件,怎能容許拖延。

  「是。」寂影妥協了,他極為小心的將鳳棲梧輕放回床鋪上,又將錦被仔細地蓋妥,這才直起身子,以冷冽的目光再瞪了白心璃一眼,這才悻悻然的踏步離房。

  白心璃見寂影離開,這才將繃緊的神經放松,瞥了眼閉目休息的鳳棲梧一眼,心中雖然惦念著剛才聽到的「六百裡加急」,可是她轉頭環視堆滿書冊文卷的房間,心裡暗忖著鳳棲梧應該會將某些重要的文件藏在這兒,她是不是該把握機會,試看找找看呢?

  正當她的心中暗自思量該從何找起時,鳳棲梧卻早已將深邃的目光,疑覷著一臉若有所思的白心璃身上。

  「你在想什麼?」鳳棲梧打斷她的思緒。

  「啊?什麼?」白心璃被嚇了小小一跳,芙蓉臉兒有著一瞬的心虛。

  濃如深墨的黑眸盯緊她,「還不過來?」他開口命令她。

  「……」她暗暗咬唇,一臉不安的看著他。「過來!」他加強語氣,擺明就是要她服從。

  滿懷心思的白心璃低垂著臉兒,不太敢將目光放在他蒼白的俊容上,因為那會讓她內心的罪惡感更甚,但是在她察覺原本躺在床上的鳳棲梧,卻不知怎地竟撐著虛軟的身體要起身,白心璃只好趕忙趨前走近他,然後見他吃力的想翻揭那只放在床邊的木箱,她急忙接手。

  「你想找什麼?我來拿。」

  「把裡面那瓶青色瓷瓶,還有干淨的布條拿出來。」鳳棲梧垂眸盯視她右手掌側那道被他所咬的痕跡,越看就越礙眼。

  「好了,我拿出來了,然後……就說只是小傷,不用了……」白心璃才將藥瓶遞給鳳棲梧,卻意外的瞧見他打開瓶塞,細心溫柔的替她掌側上藥,心裡頭一股莫名的溫暖,占據了她的心房。

  「閉嘴,你可知你是第二個被我咬傷的人?以後我發病的時候,你就離遠點去……我可不想讓我的女人,被我弄斷了手破相。」鳳棲梧對待她,像是自個兒的心頭肉般呵護,即便她剛才還令他惱怒的想殺了她,但是氣斂後的鳳棲梧,見白心璃竟然因為怕他自咬舌根,而不顧一切的將手遞到他嘴裡給他咬,衝著這點,鳳棲梧早將先前的衝突與不快,都拋諸腦後了。

  第二個?

  白心璃將疑問嚼進心底,沒敢將話問出聲,可是內心卻為了他說的話而微微一晃,為了那不明所以的酸意顰眉,抬眸看著他細心的替她纏結布條,她心有所愧的低喃:「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身體不好……」雖然不知道他生的是什麼病,可是他會發病,絕對是跟她頂撞他有關。

  「如果你早知道我的病,那麼若我剛才堅持要殺李雄,你還會不會站出來替他說話?」鳳棲梧將她的手掌包扎妥當,以若無其事的口吻淡問,將目光鎖在她的眼底。

  看著他,接觸到他的詢問,想及適才發生的一切,她不自禁的垂眸,閃躲他的目光,口吻堅定的回答:「我會。」

  「早知道你會這麼回答。」鳳棲梧本想板臉教訓她,臉部肌肉卻不受控制地輕笑了起來,卻又因為笑意滾進胸口,疼痛不自覺伴隨而來,他不由得屏住呼吸,用手按著心口,表情轉而充滿抑忍。

  「你快躺下,別坐著了。」見他不適,白心璃的一雙手已忍不住圈住了他,她扶著他慢慢平躺回床鋪上,不禁幽幽一嘆:「很抱歉,我沒辦法欺騙你,因為我真的無法坐視你隨意輕賤他人生命。」她也想說謊,也想視若無睹的讓自己的臥底工作順利圓滿一點,可是她太明白自己的個性,如果明知自己有能力挽回局面,她是斷不可能放任悲劇在她眼前發生的。

  「輕賤他人生命?你會說這句話,就代表你根本不懂何謂人心的險惡。」鳳棲梧以勸戒的口吻,緩而慢的訴說內心的不平:「這是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世道,有時候就算你不犯人,別人也會來招惹你,所以最好的自保之道,就是該在他人還未傷己之前,先將可能的障礙給鏟除。」

  「你說的這些道理,都不該成為你任性主宰他人生命的說詞,這是不對的。」

  「你知道我是生什麼病嗎?」鳳棲梧沒有反駁她的話,反而丟出問題給她。

  白心璃搖頭。

  鳳棲梧將手壓在心口上,以低不可聞的嗓音輕語:「這是一種詛咒。」

  「詛咒?」意料之外的回答,讓白心璃面色一怔。

  「是的,是一種名為血咒的詛咒,借由施咒之人的血液,接觸到欲下咒對像的身體,血液之中所潛藏肉眼難辨的蠱,經由血液下到下咒對像的身體裡,而我身上所中的,正是一種名為蠱降的血咒。」中血咒至今,雖仍找不到解咒之法,可是鳳棲梧在遍尋名醫之後,仍是找到讓他飽嘗心疾之苦的真正原因。

  「蠱降?血咒?那可以解嗎?」好復雜,她根本聽不懂。

  「最快的解咒之法,當然就是找到最初下咒之人來解,可是放血咒之人已死,其他懂蠱的人,也不敢冒然為我解蠱,剩下來能考慮的,恐怕只能尋找高明的大夫,但目前為止,暫無含適人選。」

  「咦?不是聽說妙手醫仙人就在首城,以她醫仙之名,為何不去找她?」白心璃脫口而出,不意外地接到鳳棲梧遞來的凝視。

  「你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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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妙手醫仙下嫁御劍司,這在首城可是件大事,心璃自然略有耳聞。」白心璃張口結舌的解釋。

  鳳棲梧沉默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沒有作聲。

  白心璃看他的表情,以為他沒有被她的說詞說服,心裡才想著鳳棲梧怎麼防心如此重時,鳳棲梧卻自顧自地開口:「的確,妙手醫仙是到目前為止,能解我心疾的最佳人選,但可惜我不會找她的。」

  「為什麼?」疑問未經思考問出口,白心璃渾然未覺自己的一顆心正悄悄陷落,只因為他抑忍擰眉的表情,是如此的刺痛她的心。

  她為他飽受痛苦折磨的身體心疼著。

  鳳棲梧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蹙緊眉心,自喉間發出低低的呻/吟聲。

  心口的絞痛僅是得到舒解,並不是完全的壓制,他知道身體距離極限已是不遠,鳳棲梧意會到這點,反而釋懷的笑了,「我問你,如果你有醫病之能,那麼你會為陷害自己親人的仇家治病嗎?」

  「你……為什麼?」白心璃愣住了。

  她完全不曉得鳳棲梧跟錢愛晶還有宇文仲之間,是有過嫌隙的。

  像是知道她內心的疑惑,鳳棲梧疲累的唇角漾笑,但看著白心璃的眼神卻熠熠閃亮:「你想知道的答案,等你真正成為我的人的時候,你便能明白,在這之前,你僅需做到之前說過要全心愛我的這項承諾,我要你在這段時間心甘情願的留在我身邊,不准有異心,我甚至可以明白的告訴你,這輩子我最痛恨背叛,如果被我發現你的背叛,我將會親手殺了你。」換言之,他也沒有要綁她一輩子的打算,他太明白雖然人世不過悠悠數十載,可是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漫長歲月,寂寞的感覺也足以摧毀任何一個正常有血肉人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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