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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沙包包] 武道天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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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4 10:33: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21 香滅之前

  這時候,他們離京都已經不遠。

  千里車大約再奔行兩百里路,就可以到那裡去。

  黃家的人竟然真的把虎子送到了京都附近……他們想做什麼?

  天行驢往下壓了一壓,姜風深吸一口氣,剛要說話,只見車轅上那人突然露出一絲冷笑,手一揮,一串銀亮的彈子就正對著姜風飛了上來!

  銀彈一共九彈,三三成品字形,來速極快,轉眼間就到了姜風面前。

  不需要姜風指揮,天行驢自動做出反應。它對著銀彈就是一聲咆哮!

  這一聲,完全不像驢叫,但是效果奇好。

  無形的聲波席捲而去,九顆銀彈立刻同時粉碎!

  姜風臉色微微一變,叫道:「不好!」

  他手速極快地在天行驢頭上敲了兩下,天行驢的屁股下方突然冒出一團火光,像是放了一個火屁一樣。被這股力量一推,天行驢猛然向上攀升了十幾米。

  此時,被擊碎的銀彈並沒有散開,而是就著粉末延伸勾連,形成了一張巨網,向著天行驢剛才所在的方向撲去。要不是姜風及時察覺不對,反應極快,他現在就要連驢帶人一起被網住了。

  下方車轅上那個黃家人眉頭一皺,連連揮手。

  這張銀網能夠被他隔空遙控,竟然隨著他的手勢起舞,繼續網向姜風。

  天行驢雖然是寶器。但它的主人也不知道是怎麼造的,竟然把它造得有點脾氣了。

  它剛才險些上當,差點在新主人面前丟了個臉。木驢大為不滿,突然抖了抖喉嚨,對著銀網吐了口唾沫!

  這股液體數量不少,色澤深綠,撞到銀網上之後,立刻冒出劈哩啪啦的火花。沒一會兒,銀網就破開了一個大洞。一件好生生的寶器竟然就這樣被毀掉了!

  天行驢得意地「咴兒」了一聲,這叫聲極具神韻。千里車上那人皺頭一皺,低聲自語道:「那是……姚先生的天行驢?怎麼會到這少年的手上?不,不對,又不太像……」

  他百思不得其解。這頭木驢無論外形還是力量,都跟他記憶中的天行驢有些不同。但要不是同一頭,這世界上怎麼還會有另一個奇葩寶器師做出又一件這種奇葩寶器來?!

  姜風居高臨下地看著千里車,也一樣皺起了眉。

  這輛千里車遠比連江轎小得多,比普通的馬車還略小一點。他一早就開啟明力視線,看得清清楚楚,車裡除了這名男子以外,只有一個人。車內那人的明力波動非常熟悉,正是虎子。

  千里車無需車伕。自動奔行。也就是說,現在看著虎子的,只有一個人?

  這名男子不過陽明武者。黃家這是想幹什麼?還是說,他們把人手全部分配到後面去阻攔他們了,搞得人手不夠了?

  這時,天行驢已經徹底摧毀了那件銀網寶器。姜風不再多想,他一拍驢身,正要俯衝下去。把虎子救出來。天行驢剛剛一動,他就勒住了它的脖子。讓它無法再動彈!

  這時,千里車剛剛到了一片樹林外面,姜風眯起眼睛看向林中,只見樹冠劇烈波動,林中的明力突然變得十分旺盛。

  與此同時,馬蹄聲由弱至強地響起,沒過一會兒,一列騎士從林中衝出來,他們穿著嶄新光亮的制式甲冑,動作俐落劃一,轉眼間就到了千里車面前。

  千里車一頓,車上那名男子諷笑著看了姜風一眼,向為首那人抱拳道:「周大人。」

  周?

  那人吐字清晰,姜風聽得非常清楚。

  他臉色微沉,看著一隊接一隊的人馬不斷從林中出現,整齊地陳列著。這一團騎兵,約有百餘來人,人人都是天明左右等級,為首那幾人在陽明境界。

  他們看似等級不算太高,但無論是坐騎還是盔甲還是整齊劃一的動作,都表明他們的戰力絕對不弱,是一支真正的勁旅。

  姜風的心微微一沉。

  為首那名陽明武者頭也不抬,好像完全沒留意到天空中還有一個外人。

  他冷淡地問道:「人在哪裡?」

  男子跳下馬車,向裡一指:「就在裡面。」

  姓周的陽明武者駕馬走到車邊,掀開帘子往裡看了一眼,向後點了點頭。

  騎兵們分開成兩列,一個鬚髮皆白,年逾古稀的老人負著雙手,緩緩走了過來。

  姓周的陽明武者看似冷淡,對這個老人卻很客氣。他恭敬地道:「文先生,這邊就交給你了。」

  文先生居高臨下地點了點頭,道:「小事一樁。」

  周武者問道:「文先生大概需要多久?」

  文先生揮手向後一甩,一根極之脆弱的香直直地插在了地上。

  「香滅之前,不要讓人來打擾我。」

  說著,他手指一彈,一縷青煙在香頭上緩緩飄起。這支香燃得不快不慢,大概能維持兩刻鐘時間。

  周武者點頭喝道:「散開,守住這一帶,不許一個人進來!」

  旁邊百餘名騎士齊聲回應:「是!」

  他們果然訓練有素,成隊列散開,小隊之間相互呼應,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攻入的死角,還有一群人隱隱對準了天上的姜風。

  文先生漫不經心地向後看了一眼,掀開車簾,發出一聲冷笑,走進了車裡。

  不需要再解釋什麼了,情況非常明顯——他們絕不是在幹什麼好事!

  姜風再不猶豫,他大喝道:「把虎子還給我!」

  說著,天行驢化成一道閃電,向著地面俯衝而去!

  馬車周圍原本就圍了三組一共三十名騎兵,姜風剛動,他們也開始動了。他們手中的長矛形成一個箭垛,對準了姜風。為首的隊長喝道:「放!」

  這三十人二話不說,根根長矛就帶著刺目的寒光,向著姜風射去。

  姜風手一晃,那根從萬星關得到的棍子已經被握在了手上。他一揮長棍,無數道電光從上面發射出來,形成電網。長矛被電網攔住,沒一根能穿透過去。

  姜風面沉如水,用力向下一揮!

  巨大的電光帶著幾十根長矛,一起砸向這三十名騎兵!

  包括那個姓周的陽明武者在內,所有人一起色變。

  姜風這一招聲勢極為驚人,騎兵們紛紛躲閃返回來的長矛,還被強電流擊得顫抖個不停,整個人癱軟在地。轉眼間,三十名天明武士被廢了三四個,剩下的也暫時失去了戰鬥能力。

  同級戰鬥,一人輕取三十人!這還是天明武士嗎?

  姓周的陽明武者再也不敢輕敵,他揮手喝道:「上!幹掉他!」

  說著,自己也縱馬向著姜風疾衝過來。

  不久前,姜風在路上跟白郭就這根棍子的事情聊了一下。白郭是甘復行的親傳弟子,論寶器的基本功遠在姜風之上。她觀察之後,給這根長棍取名叫驚雷矛——它一頭尖一頭鈍,相比棍子而言,的確更像一根長矛。她出了個新主意,對驚雷矛進行了一些改動,可以在裡面儲存一些明力化成的雷電!

  姜風選中這根木頭來做長矛,就是因為它跟雷電的相性極好。白郭這一改動,相當於給姜風攢了個絕密大招。

  現在,他正是把裡面積攢的全部雷電一次性釋放出來,達到了驚人的效果。

  雷聲中,三十個騎士人仰馬翻!

  不過,這畢竟是一次性的大招。雷電釋放出去之後,驚雷矛遠不如之前耀眼。姓周的陽明武者發現了,獰笑道:「原來是仗著寶器之威!」

  他衝到離姜風不遠處,伸手虛虛一抓。他身後帶著一支十餘人的小隊,這些騎士同時抬手,一道道金光從他們身上湧入,匯入周武者的手裡。漸漸的,這些金光形成一把巨弓,一道金箭從後至前生成,向著天行木驢射去!

  這個動作說起來慢,其實快得驚人。周武者馬剛到位,金箭就已經射出!

  一瞬間,光芒大作。強光籠罩了天地間的這一大片範圍,把姜風也罩在了裡面。

  姜風瞬間感覺到全身刺痛,原來強光中,金箭已經變成了無數道細小的箭矢,惡狠狠地扎向了他!

  姜風毫不畏縮,他一拍驢頭,天行驢不退反進,向著地面俯衝下去。

  它衝到地面,前蹄揚起,重重往下一踏!

  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再次出現,強烈的衝擊波以它為中心,疾速向外擴散,席捲了周圍十米範圍!

  周武者的反應可遠沒有前面那位武尊來得快,他離姜風最近,首先被衝擊波捲了進去。

  他身體劇震,一張嘴,一口血狂噴了出來,混合著剩餘的衝擊波向後掃去。

  血霧鋪頭蓋臉地噴向後面的騎士們,馬嘶人驚,一瞬間,又是幾十名騎士倒了下去。他們等級比周武者低,遭遇也比他更慘。這三十餘人連人帶馬被震得七竅流血,立刻就死了一半。剩下沒死的,也不能再戰鬥了。

  天行驢踩在地面上,蹄聲得得。

  姜風騎在驢上,剛才的金箭還是傷到了他,他的身體表面出現了無數手指長的小傷口,傷口裡冒出大量鮮血,迅速染紅了他的衣衫。

  他的表情卻非常平靜,目光冷銳有如刀鋒。他執緊驚雷矛,喝道:「給我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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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4 10:34: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22 人器

  姜風連續兩擊,全是放的大招,瞬間殺傷了半數騎士,這實力簡直令人震駭。

  所有人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天明武士,竟然會這樣的力量!

  他還能有多強?

  百餘名騎士到現在只剩半數,還能擋得下他兩招嗎?

  姜風的眼睛微微一斜,向旁邊看了一眼。

  那柱香非常神奇,它看上去非常脆弱,但是經歷了如此激烈的戰鬥,它仍然不搖不晃,上面的一縷青煙直直指向天空,完全不為所動。

  姜風這兩招來勢極快,到現在,它只燃了個香頭。

  周武者也在看那柱香,他一抹嘴畔鮮血,握緊手中長刀,一揮手道:「文先生有令,我們要守住!兄弟們,上!」

  這麽一會兒功夫,騎士們已經控制住了胯下坐騎,跟著周武者一聲狂吼,踏著整齊而響亮的步伐,向著姜風衝過來。

  之前那一陣衝擊波,周武者的馬瞬間倒地,七竅流血而死。這時,他徒步縱身,刀光劃成一道閃亮的弧線,向姜風衝來。

  長刀剛到姜風面前,刀尖上突然延伸出一條一尺來長的刀芒,挾風劈向姜風!

  姜風瞳孔微縮,揮舞驚雷矛,矛尖在周武者的刀芒與刀鋒上連點了七下。這七下每一下都帶著一道電光,只聽見「砰」的一聲,周武者刀上的明力迅速被瓦解,寶刀頓時化成了碎片!

  姜風趁勢而上,矛尖上光芒一閃,繼續向著周武者點去!

  兩人之間明明還有一階之差,周武者完全沒想到自己敗得竟然如此之快!

  這一刻,他的眼中只剩下那點急速擴大的矛尖,再一眨眼。它就要點到自己身上了!

  突然從旁邊穿上來一個騎兵,他暴吼一聲,手中巨錘砸向姜風的矛尖。

  姜風就像早有準備一樣,猛地從驢背上跳了起來。他的身體連同長矛偏移了一個極其詭異的方向,從巨錘的縫隙裡穿了過去,還是點中了周武者的胸口!

  「噗」的一聲。周武者的胸口裂開了一個大洞,鮮血混合著內臟噴了出來。他向後連退兩步,驚怒交加地看著姜風,仰面倒了下去。

  這時,姜風的身體還在半空中,巨錘也揮到了,將要砸中他的身體。姜風矛尾一擺,在錘面上一撐,整個人輕飄飄地飛了出去。天行驢正好趕到,他再次坐了上去,一揮長矛,把旁邊另一名騎兵從馬上打了下來。

  他這一連串動作如同行雲流水,流暢得驚人。周圍明明敵人眾多,但姜風面對的好像只有一個人。每一次格擋、每一次回擊,都秩序井然,有條有理。分毫不亂。

  驚人的情況發生了。

  這隊百餘人的騎兵,被姜風瞬間滅掉一半之後。剩下的也被他一人抗住!這個只有天明境界的少年驅策其中,不僅不現敗象,上風之勢反而越來越明顯。

  他渾身浴血,手中驚雷矛電光閃閃,隱隱帶著隆隆雷聲。他騎著一頭極具靈性的木驢,來往穿行於高頭大馬之間。如同戰神般威武!

  ……

  ……

  文先生走進馬車,揮揮手,道:「你下去吧。」

  先前車轅上那名男子恭敬地道:「請容小子服侍先生。」

  文先生斜著眼睛睨他一眼,加強了語氣:「你下去吧!」

  男子一愣,連忙退下了。

  文先生哼了一聲道:「果然是沒落家族。半點眼色也沒有!」

  黃家這人還沒徹底退出去,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頓時面紅耳赤,但還是敢怒不敢言。

  車廂裡只剩下文先生,和他對面的那名少年。

  那名少年身材極其高大,不算寬大的車廂被他一個人占了一半。他被繩子綁得跟個肉粽一樣,嘴裡也被塞得滿滿的,只留下一雙噴湧著怒火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文先生。

  文先生看也不看他一眼,跪坐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放在地板上,把它打開。布包裡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工具,明顯全部都是用來制作寶器的!

  他竟然是一個寶器師?

  事前準備做好了,文先生這才抬起頭來,端詳著那名少年。

  他的眼神平靜而冷漠,充滿估量,不像是看著一個人,倒像是看著一個什麽材料。

  看了一會兒,他又上手去摸,明力從少年的皮膚裡透進去,滲入他的體內。他喃喃道:「不愧是返祖血脈,明力的性質有點特殊……」

  他從少年的額頭一直向下摸,摸完身體摸四肢,幾乎沒錯過任何一個部位。

  他的手冷得像冰一樣,明力完全不像普通人那麽溫暖,反而帶著寒意。這少年正是虎子,被凍得牙齒格格打戰,眼中的怒火漸漸變成了恐懼。

  他害怕的不是他的手,也不是馬上要遭受的待遇,而是那雙眼睛、那個眼神!

  虎子是巨靈神返祖血脈,天生力大無窮,能綁住他的繩子當然不是普通的繩子。

  文先生打量了一會兒,滿意地點點頭,伸手在他身上一劃,虎子無論如何也掙扎不開的繩子立刻斷成了無數碎片,落在了地上。

  虎子下意識就想跑,文先生道:「慢著。」他手指一彈,虎子的腿立刻就僵住了。接著他的手一連串地敲打上去,虎子的身體就像是被凍結了一樣,僵在了原地,再也動彈不得!

  文先生贊道:「好苗子,好材料!可惜了。那些傢伙,真是暴殄天物啊!」他沈吟片刻道,「你覺得,把你用完了以後,我讓他們把你送給我,他們會同意嗎?」

  他自言自語地搖頭道,「那些傢伙小氣得很,多半不會答應。不過也難說,反正等我完成工作之後,你也沒什麽用處了。」

  他從工具裡拿起一根銀針,放到面前仔細看了看。道,「小子,你還不知道我要做什麽吧?你不要害怕,我要做的,是天下最瘋狂、最神奇、最了不起的事情!」

  他的眼中透出狂熱的目光,「嘩」地一下撕開了虎子的衣服。露出胸口。他的銀針徘徊片刻,就在他的身上紮了下去。

  他似乎習慣了一邊工作一邊說話,繼續道:「你知道寶器是用什麽做成的嗎?沒錯,是明獸或者明植的身體。它們天生就能吸收明力,身體與元核結合,形成種種明力結構。於是我就有了一個想法——能用武修來制作寶器嗎?」

  銀針在虎子的皮膚上緩緩移動,冷如寒針的明力順著銀針滲了進去,完全沒有鮮血冒出來。光線在虎子皮膚上流動,時隱時現。

  這個過程極其痛苦。虎子的嘴被堵得嚴嚴實實,只能在喉嚨裡發出格格的聲音。他面部扭曲,大滴大滴的汗水流下來,身體卻被封鎖住,一動也不能動。

  文先生對這樣的痛苦完全不為所動,他喃喃道,「明心種就是元核,它用元枝跟人類的身體結合在一起。元枝豈不就是一個初始的明力結構?人的身體上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明力結構呢?如果像制作寶器一樣進行調整,是不是能把武修變成寶器呢?」

  他突然抬頭。對著虎子咧嘴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以前可是一個三線寶器師,你知道,為什麽這裡沒有線了嗎?因為那些傢伙們嫉妒我的創意,不承認我。把我趕出了寶器師協會!」

  他換了一根紫色的針,再次扎了下去,虎子身體一僵,臉上肌肉扭曲得更厲害了。文先生撇了撇嘴道,「他們不承認我就不是了?嘿。多的是人求我幫忙!」

  虎子的胸口上出現了一個圖樣,他這部分的皮膚開始扭曲,好像下面有無數小蟲在穿行一樣。

  文先生滿意地撫摸了一下它,繼續道:「你知道這是一種多麽神奇的創意嗎?不,你不知道。用這種方式,我可以直接讓人晉級,也可以讓他們再也晉不了級。我可以封印他們的血脈,讓天才掉落凡塵;也可以提升他們的血脈濃度,讓廢物變成天才!」

  他越說越是得意,開始手舞足蹈起來。他哈哈大笑道:「他們說得也對,這不是寶器,這是人器!我就是神!武修之神!」他俯身向前,盯著虎子問道,「現在你覺得,你會變成什麽樣子?」

  虎子的眼眶幾乎要裂開了。他從來不是傻瓜,黃家和周家也從來沒什麽好意。很明顯,他們請來這個文先生,就是要封印他的血脈,把他徹頭徹尾地變成一個廢物!

  他拼命掙扎,但文先生不知道用什麽手段封鎖了他的身體。他能夠控制的只有他的腦袋而已。

  難道,他的未來只能就此中止了?兩道淚水從虎子的眼睛裡冒出了,滑了下去。

  「你哭個什麽!」文先生嗤笑一聲,「能變成這樣天才創意的實驗品,你不覺得榮幸嗎?」

  外面的香正在一點點燃盡,一個個圖案在虎子的皮膚上生成。這些詭異的圖形一直詭異地蠕動著,蓄勢待發。

  「最後一個了……」文先生滿意地咂咂嘴,「不管試幾次,總是這麽讓人興奮……」

  他再次拔出一根針,瞄了瞄虎子的腰畔,就要往下扎。

  「咚」的一聲,一個重物砸在馬車上,千里車用力地搖晃了一下。

  文先生這一針立刻扎歪,他不滿地大叫起來:「搞什麽!我不是說了不要讓人靠近嗎?!」

  下一刻,車簾突然被刷地一聲撕開,劈啪幾聲,千里車的車壁全部被粉碎,向著四周震飛了開去。

  車廂裡立刻變得明亮起來,更明亮的是不遠處那個少年。姜風渾身電光閃爍,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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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4 10:34: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23 我來幫你!

  文先生的憤怒迅速變成了震驚,他環顧四周,發現馬車周圍倒了一地。

  之前拱衛他出來,並且在旁邊防守的那些衛兵,以及黃家那名男子,現在全部都躺在了一邊。

  他們有的已經死了,就算活著的,也失去了戰鬥能力。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姜風,問道:「這,這全是你幹的?」

  姜風現在的傷比之前還重,就連天行木驢的身上也多了不少傷口。它的前蹄被重重劈傷,再多一寸就要斷了。

  但姜風的目光仍然鋒銳,渾身的氣勢絲毫未減。

  他抬著下巴道:「沒錯!現在把我的朋友還給我!」

  文先生上下打量著他,臉上的震驚漸漸消失,變成了更加的狂熱。

  「天明武士,天明武士竟然有這麼強的力量!就算是仗著州級寶器之威,也太了不起了!你不一般,很不一般,一定是個好苗子!」

  他所說的好苗子可跟別人說的不一樣。在他眼裡,姜風就是一個上好的材料,跟明獸明植沒有兩樣。

  姜風厭惡地皺眉道:「人是人,動物是動物,你根本不配當個寶器師!寶器師協會把你逐出來,做得再對不過了!」

  文先生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他嘴上說得囂張,但寶器師協會的作法其實重重挫傷了他。他也曾經想要當個高級寶器師,甚至還在私心裡窺探著所謂的「天機」,但那些人卻把他趕了出來,把他的目標和夢想徹底摧毀了!

  文先生冷笑一聲:「你知道個屁!頭腦僵化,沒有想像力,怎麼可能超越天地,窺探天機?!」

  姜風毫不退縮。冷冷地道:「寶器師首先是個人,人就要有人性!沒有底線,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會被摧毀!」

  文先生獰笑道:「好,那我們就看看,先被摧毀的是誰!」

  他轉身走出馬車的碎片。深吸一口氣。一道光從他的眉心出現,漸漸向下延伸,曲折循環,遍及全身。

  接著,文先生的身體向上飄浮了起來,再下一刻,他化身成一道閃電,迅雷不及掩耳地扎向姜風!

  能夠飛行!這個走上邪路的寶器師,竟然也是一個心明武宗!

  不對。姜風之前看得清楚,他只是個陽明武士。他的這個等級是那道光造成的。沒錯,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他的武修寶器研究已經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在他自己身上做了實驗,他把自己提升到了心明境界!

  姜風百忙之中揮起驚雷矛,這時文先生已經衝到了他面前。他曲起手指,在矛身上輕輕一彈。

  姜風可以輕易地越級殺死一個陽明武者。可以同時幹掉百餘名同級騎兵,這是因為跟天機魔方的深度結合。讓他擁有了超強的群戰能力。

  這個能力在一個心明武宗面前毫無作用。

  文先生只是輕輕一彈,姜風立刻像一個炮彈一樣,向後倒飛出去。

  他飛到樹林旁邊,連續撞斷了幾棵樹,造成巨大的聲勢!

  文先生飄浮在半空中,得意地笑道:「看吧。這就是我的能力!寶器師能比你,比那些目光狹隘的老古董想像中的更強大!寶器師才是武修之神!」

  他向著姜風的方向飄過去,道,「你放心,我不會殺死你的。武修跟明獸不一樣。活著的武修更具價值!我會讓你活下去的,一直活下去……」

  「太囉嗦了!」突然一聲暴喝從倒下的樹木中間傳來。陡然間,樹木的碎片橫飛,姜風揮舞著驚雷矛,再次跳了出來,狠狠地砸向他!

  「咦?好耐打的小子。」

  文先生伸手在面前畫了個圈,一道光盾瞬間生成。驚雷矛砸在光盾上,紋絲不動。

  文先生從光盾中間伸出手去,抓住姜風的胳膊,一絲寒意立刻順著他的手臂向心臟的部位延伸出去。

  文先生道:「等級之差是致命的,身明以下還可能越級,心明境界開始,你最好站著等死!」

  姜風的身體表面頓時起了一層白霜,牙齒格格作響。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道:「這,這一輩子……」

  他的手臂突然一振,皮膚上電光閃爍,所過之後,冰融霜化。他掙開文先生的束縛,扔開驚雷矛,連續七拳呈七星狀砸向他,「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束手待斃!」

  拳勁如同尖錐一般旋轉著扎過去,七股拳勁相互激蕩,越來越強。光盾瞬間破碎,姜風一拳砸上了文先生的鼻樑,喝道,「把我的朋友還給我!」

  這一拳砸了個正著,文先生輕輕痛呼了一聲,臉色變冷。他沉聲道:「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雙手畫圈,無數道明力形成金光,如同一個個拳頭砸向姜風。他向來睚眥必報。姜風打他一拳,他就要還他百拳千拳!

  心明武宗的確夠強,姜風雖然極力躲避,但仍然被轟中了一半。

  他悶哼連連,身上血花綻放,右肩更是被連續幾拳砸中,骨頭徹底變成了碎片。

  姜風那一拳和他的話徹底激怒了文先生。他還是沒打算殺掉這小子,但決定在收拾他之前,讓他好好吃一點苦頭。

  接下來,悶哼聲不斷在這片空地上響起,姜風被打得連連後退。但他的性格極為執拗,明明打不過,他卻一點逃跑的意思也沒有。他咬緊牙關,能躲的躲,能避的避,卻總是要抽冷子再給文先生一下。

  時間流逝,姜風傷痕累累,文先生身上卻也多了不少傷口。

  虎子坐在千里車的碎片裡,震驚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他之前就聽見了姜風的聲音,當時感覺到的不是驚喜,而是擔憂與絕望。他很感激姜風來救他,但是對方人這麼多,這麼強,姜風只有一個人。怎麼可能對付得了!

  要不是嘴巴被堵得緊緊的,他一定會大叫讓姜風不要管他,趕緊逃跑。

  他絕沒想到,姜風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幹掉所有的騎兵,還能跟一個心明武宗糾纏這麼久!

  姜風剛才說什麼來著?

  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束手待斃?

  是的。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

  就算是面對跟心明武宗的雲泥之別,他仍然逃脫了他的束縛,仍然堅持著戰鬥。

  而他呢?他就像個木偶一樣,被凍在這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戰鬥,看著姜風——這個來救他的朋友傷勢越來越重?

  不,姜風可以,我為什麼不行?!

  強大的怒火逐漸在虎子心底生成。

  一直以來。黃家、周家像大山一樣壓在他的頭上,他真正的親人對他不聞不問。只有姜風一直在保護他,一直在幫助。

  這一次,又是姜風來救他了,難道他就要這樣旁觀嗎?

  難道他這一輩子都要靠別人的保護,不能反過來保護他的朋友嗎?

  怒火越來越盛,虎子的牙齒再次格格作響,這一次。不是因為寒冷。他的皮膚上冒出一道道青筋,開始變紅。從血脈深處傳來的力量與明力相混合。變得越來越強大。

  最後,虎子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悶哼,他胸口的紋路開始消失,皮膚表面的冰霜迅速融解。他雙臂一掙,一股強大的衝擊波向著周圍猛撲過去!

  千里車的碎片被激蕩在半空中,胡亂撞個不停。他一把抓出嘴裡緊塞的布團。暴吼道:「姜風,我來幫你!」

  接著,大地震動,虎子邁著沉重的步伐,戰車一樣疾速地向文先生衝去!

  這時。文先生伸出手掌,正要劈向姜風的大腦,虎子就已經及時衝到。

  他聳肩提胯,撞向文先生的後背。文先生就算是心明武宗,也禁不住巨靈神血脈的這一撞。他迅速飛了出去,撞倒了三四棵樹,被倒下的樹埋在了裡面。

  虎子呼嗤呼嗤地喘著氣,大聲重複道:「姜風,我來幫你!」

  姜風的右臂完全被廢了,軟綿綿地垂在他身邊。這還不是他身上最重的傷。他的五臟六腑全部被打傷,嘴角衣襟全是鮮血。

  但是他看著虎子的目光仍然明亮,笑容仍然溫暖。他朗聲道:「好,我們繼續戰!」

  虎子大聲道:「你說,我聽你的!」

  樹木嘩啦一響,文先生從樹下爬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碎片,冷然道:「一個被廢了大半的天明武士,一個未入境的傻大個,就算聯手,你們又能做得了什麼?」

  話聲中,姜風已經到了他面前,喝道:「總是廢話多!」

  不知什麼時候,他再次拾起了驚雷矛,矛身一揮,電光旋轉,帶起一股柔勁。文先生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打法,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隨之旋轉,撲到一邊。

  虎子正好衝到那個方向,雙臂一掙,就把他牢牢抱住了。

  姜風厲喝一聲,在他掙脫虎子之前,驚雷矛已經點中了他的胸口!

  接下來,姜風不斷向虎子發出指令,虎子堅決執行。虎子用自己的蠻力或者攻擊,或者束縛住文先生,姜風的矛尖則不時在文先生身上輕點。

  兩人配合得非常精妙,文先生總是會中招。一開始他還有點煩躁,不久他就發現了關鍵,得意地大笑起來:「軟綿綿的跟個娘兒們似的,小子,你已經不行了吧?!」

  姜風的動作的確已經開始變慢了,但他眼中的神采卻依然沒變。

  虎子再次束縛住文先生的舉動,姜風再次一矛點中,喝道:「不行的——也不知道是誰!」

  矛尖點到文先生身上,對方頓時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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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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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24 殿下

  不知什麽時候,姜風的矛尖已經遍及到文先生身體各處。

  連點成線,連線成片。無數線條在文先生的身體表面浮起,它們相互交錯,泛起了金色的光芒。

  文先生的肌肉也隨之一起發生了變化,向外越鼓越高,逐漸膨脹起來。轉眼間功夫,他就像個被打了氣的氣球一樣,鼓成了一團!

  文先生震驚地看向自己的身體,驚駭地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變化的不止只有他的形態,還有他的身體內部。他的體內,明力像瘋了一樣在明心種裡瘋狂撞擊,它們在元枝內部左突右撞,劇烈的疼痛幾乎要絞碎文先生!

  他的明力突然間完全失控了!

  這時,姜風渾身流淌著鮮血,汗如雨下,臉色蒼白。他幾乎連站都站不住了,驚雷矛向下一落,變成一根拐杖支撐著他。他咧嘴笑道:「人器?這就是你把自己變成人器的結果!」

  文先生癱軟在地上。他的肌肉不斷膨脹然後緊縮,皮下的脂肪像是在流動,讓他變得各種各樣古怪的形狀。

  他的眼珠向外凸出,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明力,但完全控制不住了。

  他的意識一片混亂,殘餘的少許清明告訴他這是怎麽回事。

  他原本的確只有陽明武者的實力,產生了「人器」這個想法之後,他開始不斷試驗,其中最關鍵的一個環節就是利用這種思路來增強自己的實力。

  他曾經拿很多黎明和天明境界的武修做過實驗,有成功的,有失敗的。當實驗穩定到一定程度之後,他迫不及待地用在了自己身上。

  但人跟明獸畢竟不同,黎明天明境界跟陽明境界也不同。他強行提升自己的實力,中間仍然存在著漏洞。姜風發現了這個漏洞,並且引發了它!

  對人體的改造遍及他身體的每個部位,漏洞被引爆,改造完全失控……文先生的眼前閃過一幅幅畫面,目光越來越驚駭。他曾經親眼目睹過無數次改造失敗的結果,從來沒想到有一天它會報應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意識越來越混亂,最後。強烈的惡念升了上來。他含糊不清地道:「我,我死了……你們,你們也活不了……」

  姜風臉色一變,對著虎子叫道:「跑!」

  文先生體內的明力正在劇烈波動,這種波動跟前一刻的不太一樣。很明顯,他自忖必死,決定用最後的明力引爆明心種,拉著姜風和虎子一起死!

  姜風身受重傷,尤其是左邊膝蓋血肉模糊。將斷未斷。剛才跟虎子聯手對付文先生時,他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行動早已不便。

  明心種自爆只在頃刻之間,這麽短的時間,絕不夠他撤離的。

  虎子一咬牙,轉身向他撲過來。他巨大的身體籠罩住姜風全身,要為他擋下爆炸。

  姜風急聲大叫:「沒用的,你先走!」

  心明級別的明心種爆炸威力極其駭人。這麽近的距離,虎子根本不可能擋得住。他會在瞬間被炸得灰飛煙滅!

  虎子咬緊牙關。表情堅定。他咧嘴笑道:「你救了我這麽多次,也該換我了!」

  姜風再來不及說什麽,文先生的自爆已經完成。

  強烈的光芒籠罩了這一片大地,姜風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劇痛的降臨。

  片刻後,光芒漸漸淡去。巨響漸漸消失。除了這些變化以外,姜風什麽也沒有感覺到。

  他睜開眼睛,發現虎子也好好的。虎子同樣滿臉疑惑,跟他一起往後看。

  只見文先生原先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大坑,深達五米。坑裡坑外所有的草木遺屍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過這個坑並不是正圓形的,它面向姜風他們的位置留出了一個扇形的空白,這裡地面上殘留著剛才戰鬥的痕跡,但卻是完整無缺的。

  扇形的最前端站著一個人,他正緩緩收回手,向他們轉身。

  毫無疑問,正是這個人剛才為他們擋下了一擊,保護了他們!

  那個人逆著光,姜風一時間沒看清他的樣子。片刻後,那人袍袖一拂,黑色的水紋栩栩如生,在空氣裡蕩漾著。

  姜風瞳孔緊縮。

  這個標誌伏流門生!

  這個伏流門生年約四十多歲,中等身材、普通相貌,看上去非常平常。他只是站在那裡,就有淵停嶽峙之感,論實力,遠超姜風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個伏流門生。

  這個伏流門生緩緩走到他們面前,拱手一揖道:「在下淩震,兩位沒事吧?」

  他的目光停留在虎子身上,略一猶豫,似乎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

  姜風猜到了一些什麽,他收拾一下心情,拱手還禮道:「多謝大人相救。」

  淩震道:「不,我來遲了,還好能幫忙掃個尾。你們倆竟能把一個心明武宗逼到自爆的地步,了不起!」

  姜風搖頭道:「他不算完全的心明武宗,只是靠外力強行提升的罷了。」

  淩震道:「文垂古這心明武宗嚴格來說的確不大作數,但他爆發時提升的這些力量還是實打實的。以你們倆的等級,能把他逼成這樣,很了不起!」

  他第二次說「了不起」,聲音裡的贊賞實打實。

  姜風和虎子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淩震看了一圈周圍的屍體,喟嘆道:「為了爭奪權勢,竟敢蒙騙君上至此,死不足惜!」

  他轉向虎子,走到他面前,鄭重地躬身行禮道,「殿下,屬下奉尊上之命,前來迎接於您。請您同我一起前往京都,拜見尊上。」

  虎子驚得往後一仰,茫然地問道:「尊上?」

  淩震道:「是,尊上就是您的父親,朱天國君朱陽王!」

  一句話證實了姜風的猜測,也震驚了虎子。他明顯對前一句話反應更大。他瞪大眼睛,呆了好一會兒才問道:「父親?我的親生父親?」

  淩震臉色微和,道:「是。您自從出生之後就被帶走,被迫認賊作父。現在,也應該是認祖歸宗的時候了。」

  虎子半天說不出話來,姜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臉色漸漸平靜下來,低聲問道:「也就是說,我真的不是黃家的孩子,而是朱陽王的兒子?」

  淩震道:「正是。」

  虎子仰著頭思索片刻,問道:「我是怎麽被帶走的?」

  淩震一愣,含蓄地道:「這中間有一些曲折……」

  虎子接著問道:「這十幾年時間,父親都不知道我在哪裡?他有沒有找過我?」

  淩震審慎地打量著他,沒有說話。

  虎子又問:「朱陽王是一國之君,兒子丟了十幾年。竟然一直沒找到?」

  他露出一絲譏嘲的笑容,「這樣的父親,我可真認不起!」

  他直直地盯著淩震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問你。剛才我和姜大哥一起,跟那個怪物打的時候,你一直在旁邊看對吧?既然我是你主子的兒子,你是被他派來救我的,你當時怎麽不出來?」

  他的目光非常冷漠。一句話接一句話,像是子彈一樣。不容淩震有半點虛言,「你就是想等著看看我的本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巨靈神返祖血脈,是不是夠格被你主子找回去?」

  他搖頭諷笑,「這樣的父親,我可不敢要也不稀罕要!」

  他轉過身對姜風說,「姜大哥。我們回去才歸城吧。我的家不在京都,在才歸城!」

  他的眼圈紅紅的,話音裡帶了一絲苦澀。

  他的心情,姜風感同身受。姜風知道,就算嘴上不說。他,他們也是一直期待著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的。

  「你們知道我在哪裡嗎?如果你們活著,如果你們有能力,為什麽不來找我?」

  這是虎子問朱陽王的話,也是姜風想問他父母的話。

  現在很明顯,朱陽王以前可能不知道虎子的下落,但那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不關心而已。他是朱天國一國之君,從未出現過也壓得黃家小心翼翼,只要他願意,他怎麽可能找不到這個丟失了的兒子?

  他現在重新找回來,也只是因為虎子是返祖血脈,是個有用的兒子!

  這樣的父親,虎子不想認,換了姜風也絕不會認!

  他拍拍虎子的肩膀,轉身道:「走,我們回去吧!」

  他的腿上有傷,行動不便,虎子問道:「我背你吧?」

  姜風微微一笑:「沒事,我還走得動。」

  兩人相互攙扶,一步步地離開,就像沒淩震這個人一樣。

  走了一會兒,虎子突然道:「姜大哥,對不起。」他直視前方,道,「我讓你失望了。」

  「失望?怎麽會?你做得很好!」

  虎子道:「可是,姜大哥一直這麽幫我,其實也跟朱陽王有關吧?我就是奇貨可居的那個『奇貨』,你想用我的身份去做些什麽……對吧?」

  他的聲音有點低落,扶著姜風的手卻仍然很堅定。

  姜風一直都知道他看上去是個傻大個,其實很聰明。他早就一個人默默地察覺到了一切,卻什麽也沒說。

  姜風笑了起來,他抬起頭,砰地一下重重地敲了一下虎子的腦袋,道:「說什麽呢?你是個人,不是什麽貨物。沒錯,我的確對你有一些期待,但在那之前,你是個人,是我的朋友!你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

  淩震沒有跟上來,姜風感覺到自己的傷正在慢慢恢復。他看了一眼四周,林子裡、路上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他低聲道:「虎子,提前申明一下,我不是想要說服你,你的意願比什麽都重要。不過,我的確應該告訴你,我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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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25 吾家貴客

  馬車聲轔轔響起,凌震漫不經心地駕著車,眉頭微皺,思索這件任務應該怎麼完成才好。
  
  就情理來說,他能理解虎子的想法。虎子是人,又不是什麼傀儡。十多年前兒子說扔就扔,十多年後想揀回來,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但上面交下來的事情,他必須完成。應該從哪裡入手呢?
  
  說起來,那個名叫姜風,強得出人意料的少年,應該可以利用一下……
  
  凌震駕著馬車往前走,路上點點血跡,明力隱隱,姜風和虎子就在前面不遠處。
  
  殿下剛剛知道親生父親的消息,凌震體貼地給他留出了一個消化考慮的空間。有什麼話等他平靜下來了說更方便。
  
  突然,明力波動就在前面沒動了。凌震吃驚地抬頭,只見殿下和那個少年並肩坐在路邊,正在小聲說著什麼。那匹天行木驢老老實實地站在他們旁邊,不時搖搖頭,甩甩尾巴,跟一頭真的毛驢一樣。
  
  殿下的表情已經緩和了下來,還帶著一些深思。
  
  虎子抬頭看見凌震,不耐煩地道:「怎麼現在才跟上來?血都要流乾淨了!」
  
  他扶起姜風,問凌震道,「你來這裡,是要把我們帶回京都?」
  
  凌震沒想到他態度變得這麼快,遲疑了片刻才道:「是。」
  
  虎子把姜風扶上車,道:「那就走吧!喂,有沒有外傷藥?」
  
  凌震又呆了一會兒才叫道:「有,稍等!」
  
  他從後面翻出藥物和布條,虎子接過來,道:「我想通了。」他嘴角挑起一個諷刺的弧度,「父親是吧,既然他要認我。那就認吧。一國之君,我認祖歸宗了就是王子,佔便宜的是我!該爭取的待遇,我不會放棄的!」
  
  凌震恭維道:「殿下想清楚了就好。」
  
  虎子向他挑了挑下巴道:「那就走吧!你駕車!」
  
  他轉身鑽進車廂,想了想又鑽出來道,「對了。快一點,姜大哥是府試魁首,九月十五還要面聖的!」
  
  凌震口中應是,不動聲色地看了姜風一眼。殿下會這麼快改變主意,跟這個少年肯定不無關係。看來,這個少年也要另外重視起來。
  
  府試魁首嗎……
  
  馬車一路向著京城過去,這輛馬車貌不驚人,速度卻是極快,樹木景物很快就像流水一樣嘩啦啦地往後泄去。
  
  姜風的意識邊緣感覺到了一些新的明力波動出現。顯然,凌震出來不止他一個人,還留了後備人手的。那些人會把剛才戰鬥的現場處理一下。雖然文先生的明心種自爆破壞了一半現場,但剩下的那些證據,也夠周黃兩家喝一壺的了。
  
  雖然是想殺死自己的敵人,但姜風一點也不因為他們將要得到報應而高興。周黃兩家固然不是好人,伏流君那邊又算得上了?
  
  他的目光落在虎子身上,虎子正若有所思。發現後問道:「怎麼?」
  
  姜風問道:「從才歸城到京都,比我想像中遠多了。騰致他們能及時趕到嗎?」
  
  虎子也有點緊張。低聲道:「是啊,他們也要上京面聖的,趕不及怎麼辦?」
  
  凌震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不用擔心,官道和民道不一樣。只要他們走正規途徑上官道,兩天就可以到達。」
  
  姜風放心了下來,輕聲道謝。凌震也平和回禮。聲音竟然頗為溫和。
  
  這一路平安無事,虎子和姜風一起坐著馬車,天行驢的一條腿受傷,有點不太靈便。它被綁在馬車後面,跟著兩人一起被凌震帶到了京都。
  
  京都在群山包圍之內。進京前,兩人不約而同地探頭,從山上往下看。
  
  京都上方籠罩著厚實的雲層,它遮蔽了都市裡的一切情景,什麼也看不清。唯一能夠看出的,只有它很大——非常大。
  
  虎子驚道:「這雲是怎麼回事?」它壓得太低了,明顯不正常!
  
  凌震隨口解釋:「那不是普通的雲,那是國級寶器障目罩的效果。這雲其實不在京都上方,而在……」
  
  姜風接道:「在看向它的人的眼睛裡!」
  
  凌震揚眉道:「姜公子對寶器也頗有研究?」
  
  姜風道:「只是根據它的名字產生了一些聯想罷了。不過……京都是有寶器師協會的對吧?」
  
  凌震道:「當然,京都是朱天之都,第一大城市,怎麼可能沒有寶器師協會?」
  
  姜風點頭:「一會兒如果方便,請凌大人把我帶到那裡放下來。」
  
  凌震有些意外:「你不陪著殿下一起?」
  
  虎子的表情很平靜,好像早就知道了。姜風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殿下不是回家見自己的父親嗎?何須人陪同?」
  
  ……
  
  ……
  
  最後一段路是下坡路,車行速度極快。
  
  轉眼間,它就上了正對城門的、最寬大的那條路。
  
  這條路上還有許多其它的人、馬、車,所有人保持著一個勻速,面對城門緩緩而行。
  
  凌震卻完全沒有放慢速度,不知道他發動了什麼機括,馬車開始卡卡卡地發生變化。轉眼間,從它兩側伸出了兩隻「翅膀」,上面有著莊重而清晰的圖樣。
  
  一看見這圖樣,路上立刻有人叫了起來:「王車御行!」
  
  說著,他跪倒在地,對著馬車跪拜。這四個字同時驚動了旁邊的人,越來越多的人跪下了,眼中充滿崇敬。
  
  馬車絲毫未停,它在人群中疾行片刻,翅膀發出嗡嗡的微聲,竟然乘著風滑翔了起來。
  
  姜風看見,從前方的城牆上延伸出兩條並行的光線,它在半空形成一條光路,這輛馬車就在它的牽引下,凌駕於所有人的頭頂之上,向著城裡飛去。
  
  光路下跪倒無數,還有很多人在對著馬車磕頭。嘴裡喃喃念叼著「王上」的名字。
  
  虎子俯視下方,眼中滿是震動。姜風卻迅速回過神來,用力拉了他一下,附在他耳邊輕聲道:「聽清楚,他們叫的是你嗎?」
  
  虎子喃喃道:「如果我繼承了……」
  
  姜風打斷了他,再次問道:「他們叫的你是嗎?」
  
  虎子頓了一頓。突然間有如醍醐灌頂!
  
  他們叫的不是他,只是一個位置!他在這個位置上時,這崇敬固然會衝著他而來。但要是他不在了,這些聲音也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他。
  
  他擁有的,始終只有他自己。他想那些人看見的,也只有他自己!
  
  姜風見他明白,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虎子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他們聲音雖小,凌震在外面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他回頭看了一眼。露出深思的表情。
  
  這叫姜風的少年,不僅強得超乎等級,看來對殿下的影響力也非同小可啊……
  
  凌震回頭道:「登天橋直通朱陽內城,現在出去不是很方便,不如……」
  
  姜風才聽他起了個話頭,就在心裡暗叫不好。他正要開口,凌震卻沒有繼續說完這句話。他閉上了嘴,微微緊張的氣氛彌漫了進來。
  
  姜風跟虎子對視一眼。從車窗探頭出去。
  
  他們停在內城正中央的大道上,這裡除了朝會或者祭典時以外。大部分時候都空無一人。兩邊的樹修得整整齊齊,雖然高大,卻不會遮蔽一點陽光。
  
  烈陽無遮無攔地灑落下來,強烈的明力在大樹與柱子間來回激蕩,越來越強。
  
  大道的盡頭,就是烈陽殿了。
  
  而這時。道中停著一輛馬車。一輛深青色的、樸實無華的馬車。車簾低垂,在周圍強烈明力的震盪下,仍然沒有半點波動。
  
  前方兩匹玄黑色的獨角獸角如碧玉,安靜地站立著,像兩尊雕像一樣。
  
  這輛馬車姜風一點也不陌生。正是它把他從陸明鎮旁邊的無名小谷一直帶到了林溪鎮。見到了華蘇。
  
  重家的馬車!
  
  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馬車旁邊站著一個老人,他的穿著也跟這輛馬車一樣樸實無華,整齊得沒有一點疏漏。但仔細看就會發現,衣飾的用料全部都是大陸最頂級的用品,就連世家大戶也難得一見的,卻被他這樣隨隨便便、朴樸實實地穿在身上。
  
  凌震一看見這人臉色就變了,他勒停了馬車,半天沒有上前。
  
  秋覺葉緩緩抬頭,行禮道:「凌大人貴安。」
  
  凌震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來,這才道:「秋管事您好。」
  
  說起來有點古怪,對方只是一個管事,凌震卻用上了敬語,對方也覺得理所當然的樣子。
  
  凌震問道:「秋管事來此有何貴幹?」
  
  秋覺葉道:「我來接待一位貴客。」
  
  凌震色變:「殿下是王上親子,王上正等著見他呢!」
  
  秋覺葉等他說完,這才道:「我並非為殿下而來。」
  
  他向著凌震身後行禮,恭聲道:「姜公子,久違了。」
  
  姜風附在虎子耳邊,跟他說了幾句話,虎子連連點頭,有點捨不得的樣子。姜風拍拍他的肩膀,走下馬車,道:「秋爺爺,好久不見了。」
  
  秋覺葉的眼中泛起笑意,再次行禮:「我已經在此等候數天,姜公子在京都的一應事項,請交給我們來安排。」
  
  姜風向他走過去,搖頭道:「你們也太客氣了。」
  
  秋覺葉恭聲道:「姜公子是我重家座上賓,這是份內之事。」
  
  秋覺葉……是來接姜風的?凌震目瞪口呆地看著姜風從他面前路過,走到青色馬車面前,卻一點也不敢阻攔。
  
  姜風上了馬車,突然轉頭道:「對了,天行驢……」
  
  秋覺葉的雙手籠在袖子裡,恭謹地點頭,走到凌震的馬車後面,一抬手,捆紮著天行驢的皮帶就全部斷掉了。他輕輕鬆鬆地舉起木驢,若無其事地回來把它放在車上。
  
  接著,那輛馬車就從朱陽內城飛了起來,消失在了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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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26 不止一個人

  姜風坐在重家的馬車裡,看著下面的淩震越變越小,長長舒了口氣。

  他有點擔心虎子,但接下的路,還要虎子自己去走。以他的決心和他的機智,應該能夠應付好這一切。

  姜風看向秋覺葉道:「秋爺爺,沒想到你會到這裡來接我。」

  秋覺葉微微一笑:「恭喜姜公子通過大考,還取得了三連魁首的好成績。」

  姜風也是一笑,坦然道:「也多虧了重繁,幫了我很多忙。」

  他直呼重繁的名字,秋覺葉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秋覺葉道:「請問姜公子有提前準備好落腳地嗎?」

  姜風道:「我本來打算去京都的禺水州會館的。」

  秋覺葉問道:「可否容我為您另作安排?」

  姜風想了想,點頭道:「那就麻煩您了。不過我有幾個朋友……」

  秋覺葉非常機敏:「我會派人注意他們的行蹤,等他們一到,就安排他們與您會合。」

  姜風道:「那就多謝秋爺爺了!」

  秋覺葉道:「不,重家要多謝你才是……」

  姜風敏銳地察覺到,他說的並不是重繁的事情。他疑惑地看著秋覺葉,老人姑且轉移了話題,拿出一封信交給他道:「這是您的老師華武皇讓送給您的信。」

  姜風知道華蘇跟重家之間有聯繫,卻沒想到他會托重家送信。

  他急忙接過來,展開一看,華蘇剛硬的字跡清晰呈現在眼前。

  在信裡,華蘇跟他道別。泰倉城的後續事件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要帶著平亂山一起回去禦魔軍了。

  雖然相隔很遠,也分離了這麽久,姜風的心裡還是有點難過。

  華蘇跟平亂山要去的是漠北,面對的是無數強大的魔族。這一次分別,生死未蔔,相見之日難期。

  魔族……姜風的心裡升起一股冷意。泰倉城一戰。他對魔族又何嘗不是仇深似海?如果有機會……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繼續往下看。

  華蘇的信不長,把泰倉城的一些關鍵事情跟他交待了一下。

  首先就是禺水州的州鎮。華蘇之前就說,他想把伍七推上去。他沒有細述中間過程。只簡簡單單地告訴姜風,此事已成。

  二十七個禦魔老兵留在泰倉城,伍七成為禺水州鎮,負責泰倉城傷亡撫恤、重塑城防、追緝剩餘魔族與內奸等一應事宜。

  他說得非常簡略,姜風卻完全可以想像其中艱難。

  把一個不是武修的普通人推上州鎮的高位!還是禺水州這樣一個關鍵性的地方!如果不是這一場魔戰。如果不是華蘇這個意明武皇,如果不是禦魔軍的支持……

  姜風抬頭看了一眼秋覺葉,心裡想,估計重家也在裡面起了不少作用吧……

  華蘇的信跟他的為人一樣乾脆,幾句話寫完之後,最後鐵劃銀鉤地寫道:我相信,總有一天在漠北也能聽見你的名字,到時候等你過來,我們一起殺個痛快!

  這句話勾起了姜風內心深處的願望,他微微一笑。握緊信紙,心道:一定!到時候並肩作戰,一起殺個痛快!

  秋覺葉不動聲色地留意著姜風的表情,這時眼睛微微一亮。

  姜風看完信,小心把它收了起來,向秋覺葉道謝。

  這時馬車輕輕一震,輕巧地降落了。秋覺葉掀開車簾道:「此處是重家設在京都的一處別業,離雀踏城距離不遠,過去就是青葉鎮。如果不嫌棄的話,這段時間可以用這輛馬車代步。」

  姜風這段時間也見過不少寶器馬車了。無論是千里車還是連江轎,都比這輛馬車差遠了。最關鍵的是,它上面雖然什麽標誌也沒有,但明眼人都知道它代表的是什麽。

  姜風搖搖頭。半開玩笑地道:「這馬車太打眼了,我可不敢用。」

  他跳下馬車,提下天行驢道:「這傢伙也挺好使的,我還是把它修一修,繼續用它吧。」

  秋覺葉點頭道:「天行驢是辜不負大師的傑作,的確是不錯的代步工具。」說著。他瞇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天行驢,「它跟我上次見到的時候不太一樣……」

  姜風微微一笑,問道:「秋爺爺,這裡有沒有寶器師的工具?」

  秋覺葉臉上微露難色,接著道:「是,我會馬上準備好的。」

  姜風一年就知道這裡其實沒有。也是,不是寶器師,誰會沒事準備這個?他搖頭道:「不用了。正好我有事要去京都的寶器師協會一趟,就順便自己弄了吧,也能更合用一點。」

  秋覺葉是重繁的貼身管家,為他處理各種瑣事,向來周到,沒想到這次竟然疏忽了寶器師工具的事情。他有些慚愧,頓了一頓道:「是,一會兒我會派人送您過去。不過在此之前,還有個人想見見您。」

  姜風有些意外:「哦?」

  秋覺葉伸手道:「我帶您過去。」

  青色馬車停留在一條小河邊,河邊植滿了紅楓。現在楓葉剛剛泛紅,青色和赤葉混合交織在一起,讓這裡顯出特別的熱烈與生機。

  房屋掩映在大量的楓樹間,幽靜雅致,又不乏活潑。

  姜風感嘆道:「這裡真美!」

  秋覺葉笑而不語,姜風想起了他剛才說的話。

  重家這座別業位於雀踏城旁,與青葉鎮相距不遠。也就是說,它不屬於京都各處,相當於一塊獨立空間。這種地位,跟青葉鎮也差不多了。

  但是周家是朱天國的第一大世家,重家嚴格意義上來說不屬於朱天國,卻能得到跟周家平起平坐的待遇……

  果然很不簡單啊!

  秋覺葉帶著他穿過兩進房屋,走進一個院子。

  院中樹下坐著一個人,一看見他們進來,立刻迎了上來。

  姜風有些意外。秋覺葉說有人要見他的時候,他猜測了好幾個人,連重繁也想過了,沒想到竟然是溫良機!

  姜風迎上去,上下打量著他,問道:「溫閣主,您沒事吧?」

  城戰中途。溫良機就不知去向。他表面上看上去很文雅,其實性格剛烈,絕對不是那種會臨陣脫逃的人,老實說姜風的確有點擔心。

  這一看。姜風臉色就變了。溫良機的右袖空空蕩蕩,剛才坐在樹下喝茶的時候也是用左手執杯……姜風驚問道:「你的右臂呢?」

  溫良機道:「技不如人,被廢掉了,不過還留了條命,還算運氣。」

  這時。秋覺葉借口有些事情,退了出去。

  姜風和溫良機面對面地坐在樹下,溫良機道:「這件事情雖然嚴格來說跟你無關,但我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說說。」

  他頓了一會兒,組織了一下語句,問道:「之前你跟我說過重二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姜風心裡有點預感,點了點頭。

  溫良機道:「你猜得沒錯,重二的確跟魔族有勾結,泰倉魔變。跟他也有關係!」

  姜風的背後頓時起了一陣寒意。重家幾乎已經是人類抗擊魔族的精神象徵了,重家內部竟然有直系子弟勾結魔族,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整個人類世界都會為之震動,禦魔軍、千重軍、帝御城,乃至整個重家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還不好說。

  這麽大的事情,溫良機竟然就這樣輕飄飄地跟他說了!

  一瞬間後,姜風立刻明白了,更深的寒意從何而來。

  他盯著溫良機的肩膀問道:「重家跟魔族勾結的……不止一個重二吧?你的傷,就是因為發現這件事情而受的?」

  溫良機沒想到他的心思竟然敏銳到這種程度。眼中掠過一抹贊嘆,點頭道:「沒錯。我拿住重二之後,就要把這件事情通知給重家本家。沒想到先來的是重二那邊的人,他們要殺人滅口。好在我運氣不錯。堅持了一會兒之後等到了援兵,還是把這件事情順利通知了回去。」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從這隻胳膊就可以看出來,當時的場合有多危險慘烈。援兵再來遲一步,溫良機沒的就不止一條胳膊,還有他這條命了!

  姜風表情嚴肅。問道:「現在要怎麽辦?」

  溫良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重家發生這樣的大事,事關魔族與人類,你不覺得其他人應該有知情權嗎?」

  姜風重重搖頭:「不覺得!這件事就現在來看,能瞞就瞞!」

  溫良機揚了揚眉毛:「哦?為什麽?」

  姜風凝視著他:「你能坐在這裡跟我說話,就代表重二代表的不是重家的主流勢力,就代表著事情還能控制得住。既然如此,何必讓人類動亂?」

  溫良機沈默片刻,道:「你說得對,重家歷經千年,把自己推上了這個位置,現在是絕對下不來了。所以,現在這件事情我們不僅不能告訴別人,還得要盡量隱瞞。而且,事情恐怕比你想像中得更壞……」

  姜風失聲道:「還要更壞?」

  溫良機道:「這就要從頭開始說起了……」

  他的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面上劃了一道,問道:「你知道重家內部的派系嗎?」

  姜風坦然道:「我不清楚,不過能猜到一些!」

  「說來聽聽?」

  姜風道:「如果我沒猜錯,重繁和他的母親,以千重軍為背景,力主與魔族戰鬥到底。不過重繁從小體弱,誰也不知道他能活多久,所以他這一派漸漸勢弱……」

  說著,他突然倒吸一口冷氣,震驚地道,「另一派是重家的老舊勢力,他們一直想要從重繁和他母親手上奪取重家的權力……難道他們一整派都跟魔族有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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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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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27 金烏章

  暮色漸至,黃昏時分。

  自從姜風發現黃昏時明力裡的「雜質」其實是魔氣,也是一天裡唯一一個可以吸收魔氣的時間之後,他從不錯過任何一個可以在此時修煉的時機。

  但今天,他獨自坐在幽暗的屋子裡,看著明暗混雜的力量在身畔縈繞,表情極其凝重。

  剛才跟溫良機的對話還在他腦子裡反覆不去,他沒想到,情況竟然嚴重到這種程度了。

  重繁的手下救出溫良機,把半死不活的重二帶回到重家之後,他們才發現,重家這一派與魔族的聯繫由來已久,甚至在重繁出生以前就存在了!

  自從重家存在的第一天開始,主戰派和主和派就是重家內部的兩股巨大勢力。主戰派通常都以家主為代表,背靠千重軍,聲音和力量都更強。但這不代表主和派就弱了。

  重家有兩個老怪物,千年前就是意明武皇,活到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們多少歲了,現在是什麼等級。他們隱藏在主和派身後,支撐著他們對抗家主。

  也就是說,主和派在重家的勢力早已盤根錯節,根本就分不清楚。這樣一個勢力跟魔族勾結,從某個角度來說,代表重家從根子上就已經爛掉了——而這件事,連家主也不知道!

  姜風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天心種微微一動,元枝和黑暗明枝同時被牽動。明力與魔氣混合在一起,瀰漫在房間裡,與夕陽降下的明力相互呼應著。

  重家都是這樣了。人類的其它地方呢?

  魔族在這方面天然比人類具有優勢。比較高級的魔族同時擁有人和魔兩種形態,他們偽裝起來進入人類世界之後,非常難以被察覺。

  但人類就不一樣了。人類基本上是沒辦法進入大荒山的。姜風從折枝的記憶裡就可以看到,魔族在大荒山大多都是保持著魔族的本來形態,很少使用人形。

  在很多人的理解裡,魔族野蠻粗魯愚蠢,只知道殺戮和吞噬。毫無智慧可言。

  但真的是這樣的嗎?

  如果單憑力量,魔族憑什麼跟人類戰鬥這麼久?就算一開始只有力量。持續了這麼長時間的戰爭,不會讓他們學到一些什麼嗎?

  姜風突然覺得背生寒意,四處都是危機!

  不過想到泰倉城的人們,想到華蘇和那些禦魔老兵。姜風的心又定了下來。

  魔族的確可怕,人類不能輕敵,但又何須畏懼?

  人類跟魔族已經戰鬥了這麼多年,從不退縮。魔族固然強大,而人類——無論是力量還是意志,又何嘗弱小了?!

  他想起剛才的交談中,他最後問溫良機的話:「為什麼要把這些事情告訴我?」

  姜風固然在這些事裡涉入很深,但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天明境界的少年。而這些是重家的機密。也是恥辱,為什麼會告訴他一個外人?

  溫良機回答得果斷而乾脆:「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們根本發現不了這件事情。做事就要有始有終。你有權利知道這些事情!」

  他笑了笑,對著姜風眨了眨眼睛,「放心,這件事情我跟上面說過了,上面也沒有反對!」

  姜風微笑了起來。

  這個世界的確很可怕,但也總會讓他覺得美好。

  姜風站了起來。走到屋外。天行木驢被放在外面的小院裡,一見他就答答答地走過來。用頭蹭他的肩膀。

  它經過一場大戰,全身上下傷痕纍纍,尤其是右邊前腿,斷得只有一點連著的地方了。

  姜風拍拍它的腦袋,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找東西來給你修一修!」

  他轉身向外走,天行驢一直跟在他背後。姜風想了想,檢查了一下,發現它還能撐一段時間。他說:「行吧,你就跟我一起去城裡,我也不用再找秋爺爺要車了。」

  天行驢高興地「咴兒」了一聲,尾巴搖個不停。

  姜風失笑道:「你又不是狗!」

  他騎上天行驢,它蹬了兩下腿,飛了起來。

  姜風飛過楓葉鎮的圍牆時,發現秋覺葉站在下面向他招手。姜風落到他面前,秋覺葉遞給他一個木盒道:「帝都居,大不易,帶一些零錢在身上比較方便。」

  姜風想了想,爽快地接過來道:「多謝秋爺爺,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天行驢重新上天,姜風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整整齊齊地裝著十張薄薄的卡片,材質非金非玉,透明的兩片裡夾著不同顏色的金屬。

  卡片旁邊還放著一個錢袋,裡面裝滿了金幣,共有一百枚。

  他舒了口氣,在心裡感嘆道:「重家可真大方!」

  這些卡片是重家的飛票,可以在重家的錢莊「心遠樓」兌換成錢,也可以在一些高端場合直接使用。

  紫色飛票是一萬金幣,金色飛票是一千金幣,銀色飛票是一百金幣,這十張一共三萬五千兩百金幣,毫無疑問是一筆巨資。

  而在秋覺葉的嘴裡,這些不過是「零錢」罷了。

  姜風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但他看著只是笑了笑,注意力轉移到旁邊一個杏子大小的徽章上。

  這個徽章不知道是什麼金屬製成的,上面有一輪紅色的烈日,正中央立著一隻金色的三足烏。它不是寶器,就是比較精緻結實一些而已。姜風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沒看出是什麼東西,隨手把它放進懷裡,關上盒蓋,扔回了皮袋。

  這個皮袋是他從泰倉城離開時,華蘇交給他的。姜風一開始只以為是一個普通的皮袋。後來才發現它竟然是一件寶器。

  皮袋的功能當然就是裝東西了,只是它裝得比普通袋子更多而已。它的容量跟姜風的力量有關,姜風剛剛得到它時。它的容量大概是方圓六尺,現在則增加到了一丈。看似不多,其實還是挺方便的。

  姜風把驚雷矛放在了裡面,另外還放了一些行李,也沒有占到袋子裡一半的地方。

  天行驢在天上慢悠悠地行走,障目罩自動產生作用,厚厚的雲層遍佈在他周圍。這時。姜風的胸口開始發光。

  淡淡的金光籠罩在他周圍,金光所到之處。雲層完全消失。

  姜風一摸胸口,發現光芒是從那枚金烏烈日章上發出來的。他頓時明白了它的作用。

  這東西相當於一個通行證,能夠抵消障目罩這樣防禦寶器的作用,估計在其它某些場合。也能讓他自由通行。

  果然不愧是重家。

  障目罩可是朱天國守護京都的國級寶器,竟然能讓它失效……重家在各國還有什麼樣的特權?

  不過,雲層消失,姜風現在能清晰地看見整個京都了。

  朱天國的帝都分成內外兩個城市,內城叫朱陽城,外城叫雀踏城。一場大道直貫南北,上面舖著黃玉一樣的方磚,在夕陽最後的餘暉裡變成了溫暖的橙色,它名叫日光大道。

  內城是朱陽王的居處。如果虎子被認回了的話,他也會住在裡面。

  雀踏城分為東南西北四城,朱陽的三十六個世家錯落其中。

  由於某個特殊的約定。所有的本家全部都在這裡。但也有一些世家只是把名銜放在這裡,實際的家族中樞設在了其他城市。才歸城的黃家和龔家都是這種情況。

  京都有一條河,名叫棲木河,它從內城中央流過,把京都分成南北兩個部分。棲木河上、內城東邊有兩個河心島,一個名叫青葉。上面的鎮名也叫青葉,朱天國的第一大世家周家就位於此地。

  另一個河心島嘛。就是楓葉島了。它比青葉更靠近內城,向來神秘。姜風現在知道,它被朱陽王劃給了重家。

  姜風從上面看去,朱陽城、雀踏城、日光大道、棲木河盡收眼底。不過,包括朱陽城在內,以及青葉城和某些世家看去還是朦朦朧朧的,看不清究竟。這些地方應該是另外用了寶器遮掩。

  姜風的目光注視著朱陽內城,遲遲沒有離開。

  伏流君身為帝師,額外受到禮遇,跟王上共居內城。

  小姐姜晨身為他的關門弟子,理應也在這裡。

  自從小姐離開之後,他還從來沒再跟她離得這麼近過。

  直到這時,姜風才真正有了實感——我已經到京都了,我已經完成了小姐的寄望……不,還差最後一步!

  姜風強行按捺著直接衝下去的衝動,停在半空中,凝視那團朦朧的所在,久久不動。

  明天就是五百考生面聖的大典。大典上,他就能以人榜的約定,直接向朱陽王提出要求——

  把小姐還給我!

  姜風心潮澎湃,過了很久,才一拍天行驢,向城裡降了下去。

  他離開之後,朱陽城裡一個人低下頭去,沉吟不語。

  他面前一個人曲身而坐,問道:「君上,有什麼事嗎?」

  那人懨懨地道:「真難得,重家竟然動用了金烏章……」

  對面的人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這才想起金烏章的作用。除了讓障目罩失效以外,它還能隔絕明力與視線的窺探。別說他現在坐在桌子裡了,就算站到外面瞪著眼睛往上看,也不可能看得見什麼。

  「什麼?重家想做什麼?」

  那人沉吟良久,搖頭道:「應該不至於。重家向來有分寸。」

  「要我去查一下嗎?」

  「……算了,重家的事情,還是少理為妙!」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長長的袍袖在桌上迤過。袖子上黑色水紋蜿蜒流動,像是活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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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
發表於 2015-10-14 10:35: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28-0229 老怪物和小怪物

  寶器師協會在雀踏城北,姜風在天上就看見了它特有的標誌,讓天行驢降了下去。

  天行驢降落的時候,一個抬頭的人也沒有,姜風有些意外,也猜到了大概是那枚金烏章起到的作用。

  這東西不怎麼起眼,倒是真挺實用!

  姜風降落在一個小巷子裡,牽著木驢走了出去。

  天行驢實在太顯眼了,一出現在別人面前就引起了注意。

  「一頭驢?咦?木頭做的?!」

  這畢竟是寶器師協會附近,立刻有人認出來了︰「……是寶器!還是高級寶器!」

  「誰把高級寶器做成這樣,簡直太醜了……」

  一個人喃喃出聲,天行驢抖了抖耳朵,好像聽見了,不滿地湊過去咬那人的頭髮,被姜風拉住。

  到現在為止,姜風對天行驢的靈性都很驚奇,更別提其他人了。

  「好機靈的木驢?哪位大師的作品,竟然能做出這樣的靈性來?」

  「可惜被打壞了……」

  人群漸漸圍攏過來,對著天行驢指指點點,好奇地看個不停。

  姜風微微一笑,向周圍的人點頭示意一下,把天行驢放在外面,走進了一家商舖。

  寶器師協會附近的商舖,大部分都是賣相關的工具以及材料的。這家店比較大,東西也挺齊全,姜風沒一會兒就買到了足夠要用的工具。

  他正在付錢,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巨響,同時伴隨著天行驢的嘶鳴和人的慘叫聲。

  姜風急忙跑出去,頓時大怒。天行驢右邊前腿本來已經被切斷了一大半,只有一點木頭似連非連,隨時都可能斷裂。而這時。它已經徹底斷掉,天行驢跪倒在地,正被一個人重重踢開!

  它的身邊地板碎裂,倒著好幾個人,在地上一邊翻滾一邊大罵。

  姜風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天行驢畢竟是寶器,不會主動攻擊別人。但它的明力波動已經跟姜風融合。俗話說就是已經認了姜風當主人,別人要是想要傷害或者是偷竊它的話,它都會自動反擊。

  這幾個人顯然是想偷驢,結果被天行驢傷了。結果他們趁著它受傷,把它的腿打斷了!

  姜風大步走過去,沉聲喝道︰「你們要幹什麼?」

  為首那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陽明武者,相貌倒是挺端正,眼神卻極其油滑,眼珠子轉個不停。

  他偷驢被事主發現。一點也不緊張,打量了一下姜風,冷笑道︰「你就是這頭驢的主人?」

  姜風冷聲道︰「正是,你們偷……」

  他話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你知不知道,你的驢竟然會傷人?它打傷了我的兄弟!」

  他一指周圍那幾個人,那幾個人哼哼唧唧地爬起來,個個鼻青臉腫。非常狼狽,但看得出來。沒受什麼大傷。他們惡狠狠地瞪著姜風,一個人上來推了他一把,喝道︰「蠢驢傷人,主人賠錢!你賠我們藥錢!」

  姜風紋絲不動,揚眉道︰「哦?我倒不知道,一頭木驢。也能傷人了?」

  油滑男子一愣,立刻喝道︰「什麼木驢?明明就是一件寶器!呸,一個天明武士也配有這樣的寶器,說不定是從哪裡偷來的!」

  他眼珠一轉,喝道。「對了,我想起了,我三姑父不久前才買了一頭這樣的寶驢,你一定是從他家偷的!」

  周圍不少人圍觀,對著這邊指指點點,卻沒一個人上前。

  姜風的眉毛揚得更高︰「哦?我一個天明武士,竟能讓『這樣的寶器』認主,倒也挺稀奇的。」

  油滑男子打蛇隨棍上,立刻道︰「就是,誰知道你耍了什麼花樣?!快把驢還我,不然,我就要報官了!」

  姜風嗤笑一聲,懶得再跟這種人多說。他走過去,就要把天行驢扶起,油滑男子伸手抓向他,叫道︰「你要對我三姑父的驢做什麼?」

  姜風抓住他的手腕,一翻一扭。眨眼間功夫,油滑男子就已經被他按倒在地。姜風毫不客氣地揮手,「啪啪」地給了他兩個耳光,冷笑道︰「沒準備做什麼,就是給他兩巴掌而已。」

  「噗嗤!」圍觀的人聽見姜風這句話,立刻聽懂了其中含義,嗤嗤嗤地笑起來。

  油滑男子一愣,頓時也懂了。他驚怒交加地跳起來,喝道︰「混帳敢罵我!」

  他拔出身邊一把長刀,刀身上生出尺餘長的刀芒,揮刀就向姜風砍去。

  他畢竟是陽明等級,早已到了明力外放的境界。這一刀要是砍中,能把姜風砍成兩半!

  油滑男子得意獰笑,他眼前突然一花,下一刻,姜風已經從他刀前消失。接著,他的手腕一疼,長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接著,又是兩個耳光!

  這兩記耳光比剛才的重多了,油滑男子被打飛了出去,姜風沉聲喝道︰「沒錯,罵的就是你這個混帳!」

  周圍笑聲更大,油滑男子的臉火辣辣的,又痛又怒。他暴跳如雷,指著姜風叫道︰「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快上?!」

  天行驢在沒有主人指揮的情況下,自動還擊是有限的。那些人剛才只是被它連踹帶吹打飛了而已,沒受什麼重傷。這時他們早已恢復,聽見油滑男子吼叫,立刻從四面八方向姜風衝過來。

  這些人全部都是天明到陽明境界,論實力、論人數遠遠超過姜風。在他們看來,以多敵少,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他們剛剛上前兩步,突然頭頂上轟隆一響,眼前強烈的白光掠過。下一刻,他們全部倒在地上,渾身抽搐,褲襠顏色變深,散發出惡臭的氣息……

  他們的等級雖然不弱,但顯然疏於訓練。姜風一記九霄神雷,就把他們全部電得屎尿齊流。話都說不出來了!

  周圍的人頓時噤聲,震驚地向後退了一步。

  無論有沒有戰鬥經驗,等級差別都擺在這裡。姜風以一敵多,竟能做到這樣,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姜風皺著眉看著地上這些人,心裡很有些不屑。這段時間他都是一路戰過來的。無論同伴還是敵人,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軟蛋?

  他冷哼一聲,扶起天行驢,上下摸了一下。它除了腿被打斷,其餘沒什麼大問題。

  他想了想,沒把它留在外面,而是提著它走進了寶器師協會。

  周圍的人戒懼地看著他,他走到那裡,哪裡就空了一片。一個天明武士。竟然有這樣的威勢!

  寶器師協會裡的人當然不會與世隔絕,外面發生的事情他們都看見了。看見姜風進來,他們的目光非常奇異,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迎上來,問道︰「請問閣下有什麼事嗎?」

  姜風的衣服上沒有繡線,他從懷裡摸出一個徽章,道︰「我也是寶器師,請問貝恩義貝大師在這裡嗎?我有封信要送給他。」

  那人看見他的徽章。目光更加驚奇︰「小兄弟小小年紀,竟然已經拿到了寶器師資格!」

  姜風微笑著點頭。道︰「我第一次到帝都來,請問大師怎麼稱呼?」

  那人連連擺手道︰「我算什麼大師,我姓富,只是一個學徒而已!」他艷羨地看著姜風的徽章,道︰「唉,我都三十七歲了。才只做了六件寶器,離繡線還遠著呢。你就叫我老富吧?你找貝大師?貝大師在樓上,我帶你過去吧……」

  話音未落,突然一個人叫道︰「老富,你幹什麼?不知底細的人。你也敢隨便往上帶?」

  接著,一個人快步走過來,上下打量著姜風,不屑地道︰「你才幾歲?融合明心種才多久?這個年紀就能拿到寶器師資格的天才,我怎麼沒聽說過?徽章可能作假,寶圖鑑拿出來我看看!」

  這人跟老富差不多年紀,方臉盤子,看上去微微有些眼熟。姜風瞥他一眼立刻就認出來了,他跟外面那個油滑男子長得非常像。

  這傢伙很明顯是來找碴為那油滑男子出氣的,姜風的臉也是一沉,問道︰「我也從來沒聽說過,一個寶器師能隨便看另一個寶器師的寶圖鑑!」

  寶圖鑑記載著這個寶器師的全部獨門絕活,一般除了至交好友、親傳師徒,輕易不會拿給別人看的。

  這方臉開口就要寶圖鑑,一看就是不懷好意。

  方臉冷笑道︰「拿不出寶圖鑑?那就是假的!假冒寶器師還敢到協會來,還不趕緊趕出去?」

  姜風打量著他,嗤笑道︰「趕我出去?你來趕嗎?」

  這方臉的肩膀上繡著一條線,是一個一線寶器師,同時也是一個陽明武者。

  這樣等級的武修,姜風剛才還在外面打倒了一群,電得他們屁滾尿流,就憑他也敢對姜風出手?

  方臉臉色一變,向後退了兩步,喝道︰「你們還在等什麼?要放任這小子在協會囂張嗎?」

  大廳裡還有幾個寶器師,他們都看著這邊。聽見方臉這句話,他們不僅沒有上前,反而又往後退了一步,擺明了不想幫他。

  姜風嗤笑一聲,繼續往裡走。

  寶器師協會要做不少大型寶器,無論是大廳還是樓梯都非常寬敞,姜風拎著天行驢,一樣通行無阻。

  姜風上了樓梯,正要轉彎,一個人正好下來,險些迎面撞上他。

  這人風風火火,走得極快,姜風被他撞得晃了一晃,退後一步才站穩。

  那人也向後退了一步,一眼看見姜風手裡的天行驢,眼楮突然瞪大,喝道︰「你是誰?滾出去!」

  方臉一直跟了過來,一聽這話,頓時大喜。

  他連忙迎上去喝道︰「就是,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玩意兒,竟敢擅闖寶器師協會,還不趕緊滾出去?!」

  他突然間像是有了什麼仗恃一樣,伸手就去抓姜風的衣服,想把他扯出去。

  姜風頭也不回,手隨便一甩,手指在方臉的手腕上拂過。

  一串電火花閃過,透過方臉皮膚。沿著他的手臂一直延伸上去,他立刻站在原地,全身抽搐。

  他的等級雖然比姜風高一些,但姜風這一招裡蘊含的明力控制得恰到好處,它再巧妙不過地避開了他的防禦,直接刺激了他身體的內部!

  方臉的牙齒格格打顫。硬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上面下來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頭髮烏黑,但臉上已經不可避免地爬滿了皺紋。他的衣服上有著三根繡線,表情非常嚴肅,怒氣衝衝地盯著姜風——更準確地說,是盯著他手上拎著的天行驢。

  姜風一招擊退了方臉,老人有些意外︰「小子明力控制得不錯啊……」接著他的臉色又是一變,喝問道︰「你是辜不負的什麼人?!」

  姜風道︰「辜不負辜大師我只聞其名,未曾有幸謀面。」

  老人嗤之以鼻︰「未曾有幸?沒跟那老怪物打過交道。才是你的幸運!不對?!你沒見過他,那這頭蠢驢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聽見「蠢驢」兩個字,天行驢不滿地從姜風手上抬頭叫了兩聲,聲音非常響亮。

  老人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奇道︰「這蠢驢好像又聰明了一點?」

  方臉的抽搐漸漸停下來了,他聽出一些不對,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姜風道︰「這是我在來帝都的路上得到的戰利品。」

  他三言兩語,簡單地把破解奪取天行驢的過程介紹了一下。老人聽得眼楮直閃,半晌後才道︰「你跟我來。」

  他轉身就往上走。方臉叫道︰「貝大師,這人……」

  老人不滿地轉頭喝問道︰「怎麼?」

  在他凌厲的目光下,方臉又向後退了一步,訥訥地閉上了嘴。

  姜風問道︰「咦,您就是貝恩義貝大師?」

  老人睨他一眼︰「沒錯,我就是貝恩義。怎麼?」

  姜風從懷裡摸出一封信遞給他︰「這封信是甘復行甘大師讓我送給您的。」

  「老甘?!」貝恩義身體劇震,猛地轉身,「他什麼時候讓你送的?」他搶一樣地接過信,急忙拆開來看。

  姜風坦然道︰「泰倉城最後的大戰之前。」

  貝恩義眼中的亮光迅速熄滅了下去。他默默地看完了信,抬頭看了一眼姜風︰「你叫姜風?」

  姜風點頭。

  貝恩義仰著頭。沒有說話。他默默地轉過身繼續往上走,背影非常蕭索。

  這老人跟甘大師應該是不錯的朋友。泰倉城最終的大戰前,甘復行還不知道自己會死。開戰前,他把這封信給了姜風,讓他將來去京都的時候交給貝恩義。

  姜風不知道信裡寫的是什麼,現在看來似乎跟他有關。

  難道甘復行那時候就已經有了一些預感?

  姜風默然,心裡不禁有些沉重。

  雀踏城的寶器師協會一共三層,貝恩義把他帶到了最上面一層,推開門。

  裡面是一間極其寬敞的大廳,廳裡整齊擺放著一座座檯子,每座檯子上各放著一個模型,全部都是縮小版的寶器。

  寶器有大有小,各有不同,大的那些一座房子也擺不下。很多寶器師都是先製作微縮模型,再去相應的場地把它們製作成成品。

  姜風正在打量著周圍,貝恩義轉過身來,向他點了點下巴道︰「你把這頭蠢驢帶過來,是想讓我幫你修吧?嗯,放在那裡吧。」

  姜風有些意外地道︰「呃,不是,我是想修它,但是……」

  貝恩義皺眉︰「年輕人,怎麼說個話都吞吞吐吐的?但是什麼?」

  姜風索性直接道︰「我是打算自己修的。」

  「自己修?」貝恩義有些意外,「那你把它帶過來幹什麼?」

  姜風無奈地道︰「不是刻意帶過來的,我只是順便來送信的……」

  貝恩義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發現他竟然說的是實話。

  「你這小子倒挺狂妄。辜不負雖然不是個東西,但還是有點真本事的。你一個小小的一線寶器師,就敢誇口說修他的得意之作了?」

  姜風輕鬆地道︰「天行驢不過是受了一些外傷,又不涉及內部的關鍵結構,有什麼不能修的?」

  貝恩義目光閃爍,把他往裡面一讓道︰「你說得挺輕鬆,來。修給我看看!」

  姜風向來大膽,他也不客氣,把天行驢往空地上一放,掏出不久前買的工具和材料,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地上。

  貝恩義喃喃道︰「竟然連專有的工具都沒有,都是現買的……什麼?你就要用這個骨頭來修它的腿?」

  「我看來看去。只有這個材料比較使用。」

  貝恩義幾乎要跳起來了︰「天行驢這樣的寶器,你竟然用這種爛材料來修?簡直暴殄天物!」

  他轉身走到桌邊,翻了半天,翻出一根不知什麼名字、看上去有點像木頭的材料,遞給姜風道,「用這個!」

  姜風接過來試了一下,感覺各方面屬性的確比自己買的那根要好,點頭道︰「好吧,的確不錯。就用這個吧。」

  貝恩義生氣地道︰「好吧,這個『吧』字是什麼意思?你還覺得勉強了你嗎?」

  姜風笑道︰「當然不是……」

  話沒說完,天行驢突然轉過頭來,咬住那根木棍,用力往前面一甩!木棍飛了出去,砸到一個平台,噹啷一聲掉在地上。接著,天行驢用鼻子拱了拱姜風買的骨頭。示意他用這根。

  貝恩義一愣,立刻大怒︰「什麼。一頭蠢驢,竟然看不起我給的材料?!你知道那是什麼嗎?你知道一根龍骨木有多難得,在市面上要賣多少錢嗎?!」

  不管他再怎麼說,天行驢還挺堅持,大有「你態度不好,我不稀罕你的東西」的意思。

  貝恩義越發暴跳如雷。大有要跟這頭不識相的蠢貨大吵一架的意思。

  姜風笑了起來,他拍拍天行驢的腦袋,道︰「好了,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龍骨木的確比這個更結實,跟明力結合得也更好。」

  姜風發話了。天行驢才勉強答應,讓姜風揀回了龍骨木,在它身上比劃來比劃去。

  貝恩義氣得吹鬍子瞪眼楮,卻的確捨不得說一句把龍骨木拿回來的話。

  辜老怪的確可恨,做出來的這頭天行驢也跟他一樣可恨,但不管怎麼說,它都是一件難得的傑作。要讓這樣的傑作用上次等品,實在太不符合他身為寶器師的美學了。

  姜風的動作很快。

  之前「收服」天行驢的時候,他其實已經摸清了它的內部結構。也許無法重新組裝重製,但大致是什麼樣的,他搞得清清楚楚。因此,現在修復天行驢的外殼、更換前腿,他做得駕輕就熟,動作快速而靈巧。

  貝恩義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越看越是驚訝,最後變成了深思。

  姜風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黃昏,天色漸暗,室內也變黑了。貝恩義無聲無息地去點燃了燈,協會三層一片燈火通明。

  天色徹底黑下來後,姜風完成了全部的工作。

  天行驢重新站了起來,它的身上多了無數傷疤,姜風進行了巧妙的修復,把這些疤痕變成了裝飾品,一點也不難看。它得意洋洋地在室內散了會兒步,動作靈活自若,跟之前完全沒有差別。

  姜風拍拍它的腦袋,親熱地道︰「之前謝謝你救了我了!」

  天行驢得意地甩甩尾巴,又拿腦袋蹭了蹭姜風的肩膀。

  貝恩義早已坐到了一邊,此時,他的眼楮閃閃發光,不容置疑地對姜風說︰「明天上午,你到我這裡來!」

  姜風一愣道︰「明天是九月十五吧?」

  「怎麼?」

  姜風道︰「九月十五,新通過府試的考生要到朝陽殿面聖,我必須去!」

  貝恩義表情古怪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嗤了一聲︰「一個剛才通過大考的考生!嗤!」

  他擺了擺手說︰「那就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姜風信也送到了,天行驢也修好了,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一聽貝恩義這話,他輕鬆地點頭,說了聲再見就往回走。

  貝恩義沒想到他說走就走,眼楮瞪得溜圓。直到姜風徹底下了樓,他才意識到,這小子真的跟普通一線寶器師不一樣。

  一線寶器師才剛入門,換了別人,巴不得多留一會兒,好多從他身上得到點東西,結果這小子說走就走!

  他瞪了半天的眼楮,走到桌邊,拿起姜風送來的那封信,嘆道︰「老甘,你從哪裡找到這麼一個小怪物啊……」

  他苦笑搖頭,在桌邊坐下來,拿起一張紙和一支筆,思索片刻,抬頭寫道︰「老連,有一個有趣的小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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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4 10:35: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30 長高了

  姜風的確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明天的朝陽殿面聖是他一直以來的目標,也是他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他對寶器製作是很感興趣,但是相比起那件事來說,這個就得往後排了。

  天行驢被修好之後,簡直是得意洋洋。它在天空中飛得輕快自如,很快把姜風帶回了楓葉鎮。

  秋覺葉正在山莊裡等他,一見他回來,就迎上來道:「騰少爺、洪少爺、白小姐、鐵小姐都已經到了。」

  姜風大喜,匆忙回去,果然看見幾個人在小院裡吃飯,隔老遠就有誘人的香氣飄過來。

  幾個人看見姜風,立刻停下筷子笑道:「快來!」

  姜風倒的確有點餓了。他走過去坐下,桌上的菜餚看似簡單家常,吃進嘴裡就知道,每一樣都是費盡工夫、精雕細琢成的,姜風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

  他笑著搖搖頭道:「真不愧是重家……」

  九天大陸第一門世閥世家,就應該有這樣的氣派。真不知道重繁當初跟他一起在小谷,吃他烤的煮的那些肉,是怎麼撐下來的。難怪後來主動接手了做飯的活計呢。

  姜風想起當時的事情,臉上露出了笑意,正好白郭也好奇地問道:「阿風,你怎麼認識重家的人的啊?他們要帶我們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呢!」

  姜風笑道:「嗯。以前曾經打過一點小交道,泰倉城的時候,跟芥子閣的溫閣主也有一些交流。」

  重繁那邊的事情比較複雜。現在更牽扯到他們內部相關魔族的一些事宜,不方便說出來。

  白郭他們都很懂分寸,雖然聽出來背後還有一些事情,但都沒有多問。他們跟姜風說了分手之後的一些事情。

  龔明遠叫了人來,把那個身明武尊帶走了。他鄭重地向他們道謝,跟他們約定了到時候在京都見面,就另外派車送他們過來了。

  白郭道:「老實說。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挺討厭那傢伙的,覺得他裝得很。現在反倒覺得還行,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姜風舉起杯子笑道:「人總是會成長的,尤其是少年人,每一天、每遇到的一件事情。都可能讓他們發生變化。」

  幾個人都心有慼慼哉,又忍不住取笑姜風:「說得這麼老氣橫秋,差點忘了你是我們中間最小的一個了!」

  幾個人圍坐在桌邊,吃喝說笑,燈光微微搖曳,溫馨的氣氛籠罩了整個小院。

  秋覺葉遠遠地看著這邊,一絲感慨掠過眼眸。在他的面前,彷彿出現了一個瘦小的少年,脊背總是挺得筆直。

  說起來。小主人也不過跟他們差不多年紀……什麼時候,他也能像這些少年一樣開懷大笑呢?

  ……

  ……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秋覺葉就帶了侍女過來,給他們準備了簡單卻精緻的衣飾。

  人要衣裝,姜風還是第一次穿上這樣的正裝。

  青色的衣衫樣式非常簡單,但極其合身,每一根線條都完美地襯托出了他的體型。

  白郭走過來一看,頓時眼睛一亮。臉頰微微泛紅了起來。

  她低聲道:「阿風,原來你長得這麼好看!」

  她走到姜風面前。仰頭仔細打量著他,突然併攏五指,在頭頂上揮了揮:「咦?你比我高了!」

  她本來就身材高挑,比普通男子矮不了多少,最早見面時,姜風還只到她眉毛的位置。但現在,姜風的視線已經高過了她的頭頂,比她高了足有兩寸!

  姜風眼神微微有些恍惚,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接著又笑了起來:「我還在長個子,會更高的。」

  白郭扁扁嘴,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她比姜風大了兩歲,發育得比他早多了,個子早已定型。雖然她現在已經逐漸認同了自己女子的身份,但發現兩人的身高將會逐漸拉開距離時,她心裡還是有些微妙的不爽。

  沒一會兒,騰致和洪程也進來了。幾個人都穿上了新裝,狀態煥然一新。

  他們很稀奇地打量著對方,感覺其他人在自己眼裡彷彿變了個樣子。

  這也很正常。他們本來就是武修,這一路走過來經歷了無數場戰鬥,氣質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穩沉、挺拔、堅定的氣質稍微一經修飾,立刻像是經過打磨的寶石,煥發出全新的光彩。

  不知什麼時候,秋覺葉已經到了他們身邊——只要他願意,他隨時都能變得毫無存在感。他向四人行禮道:「各位少爺小姐,我已經準備了馬車,隨時都可以出發了。」

  鐵珊珊站在秋覺葉身邊,笑得非常從容:「祝你們玩得愉快!」

  是的,大考已經結束,對於所有考生來說,這就是最後收穫成就的時候!

  秋覺葉準備的馬車也跟衣飾一樣,毫不華麗,不仔細看絕不起眼,但沒一處不妥貼精美舒適。

  姜風正在打量,秋覺葉突然道:「姜少爺,冒昧打擾一下。」

  姜風跟著他走到一邊,秋覺葉不動聲色地道:「昨天晚上赤桐宮發生的事情,您可能有興趣知道。」

  赤桐宮,朱陽王的居所。

  姜風頓時一凜,道:「請說。」

  秋覺葉道:「朱陽王已經認下了虎殿下,正式更名為朱琥,位列第五。這件事預計會於朝陽面聖之後正式頒旨公佈。朱陽王與五殿下父子見面之後,抱頭痛哭,朱陽王坦承失職,五殿下非常感動。」

  發生在深宮裡的事情,秋覺葉卻像是親眼看見一樣。

  姜風聽得非常仔細,問道:「那位周妃呢?她有什麼反應?」

  秋覺葉果然也知道:「五殿下回來前幾天,周妃因為一件小事觸怒朱陽王,被他禁足一個月。」

  這樣看起來,朱陽王似乎很堅決地站在了虎子——現在叫朱琥了——這一邊。但事情有這麼簡單嗎?

  姜風思索片刻,突然問道:「朱陽王以前有比較偏愛的王子嗎?」

  秋覺葉眼中掠過一抹欣賞,道:「是。他一直偏愛三殿下,這次與王殿下相認,三殿下也在旁邊,兄弟情深,非常感人。」

  三殿下朱玬,朱陽王最疼愛的孩子,今年二十五歲,出生在他登基那年,被視為福星。他自己也很有出息,現在已經是陽明境界,為人謙和有禮,很受好評。

  姜風若有所思,秋覺葉遞給他一份卷宗,道:「這裡有相關二殿下的一些事項,姜少爺可以稍做參考。」

  姜風接了過來,向秋覺葉道謝,上了馬車。

  馬車上路過橋,一路異常平穩,完全不覺得有什麼震動。

  白郭低聲道:「真不愧是重家的氣派……」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重家的這一系列舉動,處處體貼,足以體現他們對姜風的重視。

  一個十六歲少年,天明武士,一線寶器師……一切都是剛起步的狀態,竟然能得到這樣的重視……

  姜風身上,真是處處謎團啊。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姜風正就著窗外的光芒翻看那份卷宗,朝陽的光芒照在他的側臉上,輪廓鮮明而俊朗。白郭凝視著他,低下頭,笑了起來。

  ……

  ……

  馬車當然不可能直入朱陽內城。

  重家的馬車的確有這樣的特權,但今天也不必搞這樣的特殊化。

  明心學會在雀踏城西有一處會館,考生們會先到這裡集合,然後一起前往內城。

  姜風等人在這裡下了車,他們一出現,就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學會門口聚集了很多人,除了通過府試的考生以外,還有他們的家人朋友,熙熙攘攘的一大群。

  即使在這麼多人裡,姜風他們也很顯眼。

  立刻就有人小聲問道:「這幾個人是誰?」

  「這不是姜風嗎?中府府試的魁首!聽說他在縣試、州試裡,都一樣是魁首!」

  「三連魁首!」

  周圍發出小小的吸氣聲。

  縣州府三試雖然環節相似,都是天地人三項,但裡面經常會出現一些變故。每年府試結束,都會出現五個魁首,但是真正能三連魁首的非常罕見。

  三連魁首,說明這個人的實力遠超同儕,有壓倒性的優勢!

  人群立刻讓開了一條路,讓姜風他們先過去。

  洪程小聲笑道:「老姜真是太威風了……」

  姜風從容自若地往前走,不時還跟朱天中府的考生打招呼。有人叫道:「之前說好的那頓飯,別忘了啊!」

  姜風笑著拱手:「一定奉陪!」

  一路過去,招呼不斷。姜風還在人群裡看見了寧長空和龔明遠。兩邊隔得有點遠,不方便交流,只能遠遠地招了招手。

  其他府的人看見了,都在小聲說:「這人的人緣怎麼這麼好!」

  「看見沒有,連世家那些心高氣傲得不得了的傢伙也在揮手……」

  武修自有其傲氣,能進府試的都是周圍的佼佼者,很多人都目下無塵。姜風竟然能在本府得到這樣的擁護,是這人太會做人,還是實力太強,還是別的什麼緣故?

  姜風才一露面,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明心學會二樓的欄杆旁邊站著幾個人,他們看見了這幕情景,露出了滿含興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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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
發表於 2015-10-14 10:36: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31 好,好,好!

  姜風就在這樣的眾目睽睽之下,走進了明心學會。

  學會裡人不少,最顯眼的是一個大個子。他身高足有九尺,比普通的高個子都要高一個頭。他全身肌肉賁起,站在人群裡像座小山一樣,氣勢迫人,卻並不讓人覺得臃腫。

  姜風看見他,覺得有些意外。這正是昨天才改名叫朱琥的虎子。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朱琥旁邊還站著一個人,二十來歲,衣著華貴,風度翩翩。他對朱琥態度親近,虎子卻像不適應一樣,很有些遲疑。

  姜風腦中立刻閃過了一個名字。

  那人低頭跟朱琥說了幾句話,立刻迎上來笑道:「你就是姜風吧?朱天中府的三連魁首,了不起!」他笑得令人如沐春風,自我介紹道,「我是老五的哥哥,排行第三,名叫朱玬,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他自我介紹的時候自稱是朱琥的哥哥,而不是朱天國的三殿下,這無疑是一種很惹人好感的說法。姜風微微一笑,也向他點頭致意。

  朱玬笑道:「我是代表父王來慰問大家的。能夠在這裡看見這麼多少年英才,我非常榮幸,唯願以後能跟大家一起,共建我朱天國!」

  他抬高了聲音,志得意滿地掃向學會內外的考生們。考生們剛剛通過大考,正是最熱情洋溢的時候。朱玬的話反響熱烈,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姜風面帶微笑。心裡卻頗感玩味。

  朱玬表示,他是代朱陽王出面的。他有意讓人覺得,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這就是在暗示他很受朱陽王看重。是他認定的繼承人。

  換了別人,可能會被他唬住,讓他營造一些聲勢出來。但姜風不久前才看過秋覺葉給他的資料。上面寫得很清楚,情況並非如此。

  朱陽王已經煩透世家跟他爭權奪位了,怎麼可能再弄一個人出來威脅他的地位,分享他的權位?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行。

  朱玬的確是他最寵愛的兒子,以前也的確像是作為繼承人在培養的。但這種寵愛遠沒有到達轉化成權力的程度。

  之前,朱玬還挺安於這種處境的。但今天是不是有點太過著急了呢?

  姜風跟朱琥交換了一個眼神,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

  這時,一個人走過來,面無表情地道:「時間不早了。三殿下,你有話待會再說吧。姜風,跟我過來。」

  這人話說得挺不客氣,但也的確有不客氣的資格。

  明心學會的學官長王玄砥。

  心明武宗的等級就足以讓他漠視朱陽王的權威,明心學會更是地位超然。朱玬笑得親切,連聲道:「請儘管隨意!」

  姜風走過去,又看見幾個學官,他們身邊還有另外四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這四人兩男兩女,全部都在天明頂端。隨時將要晉入陽明境界。

  王玄砥道:「你們五個,是朱天五府的府試魁首,先認識一下吧。」

  五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看著對方的目光有絲異樣。似友好,又像是不服輸,有些躍躍欲試的感覺。只有姜風目光平靜從容,除了親切以外什麼也沒有。

  但這四人都是看見姜風怎麼過來的,半點也不敢小瞧他。

  五個相互交換了名字。

  陸元元,朱天東府魁首。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

  石蒼茫,朱天北府魁首。人如其名,身材高大堅實,就像北方不可動搖的磐石一樣。

  安小堂,朱天南府魁首,身材高挑豐滿,跟嬌小的陸元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鐘辰,朱天西府魁首,相貌沉穩俊秀,跟姜風的氣質倒是有一點微妙的相似。

  時間已經不早,王玄砥讓他們交換名字之後,沒讓他們繼續多說,道:「一會兒朝陽殿面聖,以你們五人為首!每府的其餘九十九人,都由你們帶領。如果出現什麼問題,我唯你們是問!」

  在這樣正式的大事裡,突然就砸下這樣的擔子,還沒什麼準備時間。

  王玄砥銳利的目光直視著他們,絲毫不容退縮。

  五人相互對視,齊聲道:「是!」

  五人裡,姜風可以說是最輕鬆的一個。

  府試裡,他已經指揮過所有考生,贏得了他們的信任與尊敬,也跟他們之間有了不少默契。

  他手裡拿著王玄砥給的府旗,選了個地方插上,只需要一個眼神,幾個手勢,中府的人就已經自動自發地在府旗面前列隊站好了。

  他們高矮有序,疏密有度,脊背挺得筆直,站得整整齊齊,哪裡像普通的考生,簡直就像一支軍隊!

  明心學會的人對視一眼,眼中多了些欣賞。這時候,其餘四府的考生還沒明白魁首們的意思呢!

  不過,能拿到魁首的位置,畢竟不是吃素的。沒一會兒,他們也整好了隊伍,在學官的指揮下,整齊地向著朱陽內城進軍。

  王玄砥站在台階上,點頭讚道:「不錯,這次的魁首,還有幾個人才!」

  他旁邊一人搖搖頭:「還是比不上你們的那個啊……姜風,嘖嘖,之前聽你說的時候,我還有點不敢相信。不過一個少年考生。這一看,還真是名不虛傳!」

  王玄砥向來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摸了摸袖子裡的一個東西,朗聲道:「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朱玬站在更靠後一點的地方,目光閃爍。所有考生全部出發之後,他向著朱琥親切地點點頭道:「五弟,我們也該過去了!」

  ……

  ……

  朱陽內城城門大開。

  道路被清掃得乾乾淨淨。還灑了些水,濕潤的空氣透明清晰,沒有一點揚塵。

  清晨的陽光毫無阻礙地灑落下來。淡黃色的磚塊反射出燦金色的光芒。

  一條金色的大道從他們的腳下延伸出去,一直指向前方。

  那裡,一座莊嚴的大殿佇立著。它沐浴在陽光下,金頂紅瓦,像初生的朝陽一樣。

  這正是朝陽殿,朱陽王所在之處。

  五百名考生組成的方隊一支接一支進入,朱天中府整隊完成得最早。排在最前。姜風掣著府旗,走在隊前。凝視著朝陽殿。他也忍不住有些心潮起伏。

  日光大道兩邊各有一列衛兵站立,他們的盔甲閃著銀亮的光芒。不少考生都在打量著他們。

  城防禁衛,是通過府試的考生們的最好的出路之一。

  姜風的前面走著三個明心學官,他們的手上各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覆蓋著金黃色的布料,向下垂著華麗的流蘇。他們目不斜視,袍腳在磚面上迤過。即使在日光大道上,朝陽殿前,他們也有獨屬於他們的驕傲。

  明心學會獨立於所有國家,地位超然。明心學官只跪天地,不跪國君,同樣擁有超然的地位。

  也有一些考生在看著他們。

  明心學官大多出身四大學府,而過了今天。他們也可以去參加四大學府的入學考試了!

  考生們到現在才漸漸有了通過大考的實感。一陣又一陣的喜悅泛上來,越來越激盪。

  他們通過了府試,從此就擁有了無限的未來!

  腳步聲越來越齊整。再沒人往旁邊多看一眼。

  他們還很年輕,已經在最好的起點上了。禁衛又算得了什麼?他們完全可以期待更好的未來!

  日光大道看似很長,其實一轉眼就走過了。

  考生們莊嚴肅穆地走上白玉階,明心學官指揮他們在殿前停住。

  禮儀官上來教他們一會兒怎麼行禮。

  剛才通過府試的考生,在正式儀式結束前,都還是被接天之力保護著。這段時間裡。他們「武修」的身份超過了「朱陽王臣民」的,所以只需行武修禮。以示對世俗權威的敬意,但是不需要跪拜。

  姜風聽到這裡鬆了口氣。他對朱陽王沒什麼好感,當然不願意跪拜他。

  片刻後,他們重新整隊,一列列地進入朝陽殿。

  朝陽殿占地廣大,就算是五百人同時置身其中,也不嫌狹窄。

  大殿跟外面一樣,由金紅兩色組成,精緻華美,甚至讓人覺得有點奢靡。

  大殿正後方的階梯上擺著一把高椅,由朱天國的神鳥華鳳所裝飾。鳳凰兩隻翅膀向外展開,根根羽毛逼真得像是會顫動一樣,一個人坐在其中,面無表情。在這種大喜的日子,他看上去也沒什麼喜意。

  不用說這就是朱陽王了。

  姜風不動聲色地抬頭,仔細打量了他一眼。

  就像鐵珊珊說的一樣,他的身材非常高大。這把椅子太大,會襯托得普通人很矮小,但他坐在其中,卻恰到好處,反而更顯英武。

  單看外表,倒頗有王者之氣。

  朱陽王眼睛半闔,突然間,他像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一樣,猛地睜開眼睛。

  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有火光燃於其中一樣,灼灼逼人。

  他正好迎上姜風的目光,姜風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但朱陽王的眼睛裡好像有一種異樣的東西,逼得姜風只能與他對視。

  這一刻,大殿裡其他的人好像全部消失,只剩下他跟朱陽王兩人,隔著數十丈的距離對視著。

  漸漸的,姜風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從天而降,他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但他向來是個執拗的性格,壓力越大,他的反抗就越激烈。

  他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但不管過了多久,他仍然站得直直的。

  突然間,一聲驚雷般的大笑響徹了整個朝陽殿。

  朱陽王從王座上站起,向著姜風大步走來,洪亮的聲音大笑道:「你就是姜風嗎?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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