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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沙包包] 武道天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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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4 10:39: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42 九龍鐲

  竹簾刷地響了一聲,葉宵走了出來。看見姜九詫異的目光,她淡淡地道:「給他一個獨處的空間吧。」

  姜九笑著輕聲道:「你們關係很好啊……」

  葉宵微微一笑,沒有說話,注意著門簾像是出了神。

  過了很久,姜風走了出來。他的表情沒什麼異樣,只有最熟悉的人才能看出他眼眸深處潛藏的一點失落與悲傷。

  他向著姜九點了點頭道:「多謝你。」

  姜九一直被冷遇,突然聽見這樣的話,簡直有點受寵若驚。他連忙道:「叔伯長老們都很想見你,不如現在……」

  姜風搖了搖頭,也沒有把話說死:「十五天後,我要去參加九天國戰,時間很緊張。我現在要回陸明鎮一趟,回頭回朱陽城的時候再說吧。」

  姜九目光閃爍:「哦?你要回陸明鎮?」

  姜風點頭道:「大考的信息送回去,我要去接一下……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姜九連忙搖頭:「不不,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姜風,姜風彷彿沒有注意到,他說:「芙蓉院這邊,還請家族繼續照顧一下。我沒怎麼動,就拿了母親的手鐲當作紀念,沒事吧?」

  他晃了晃手腕,上面果然戴著一個銀質的手鐲,戴著有點緊。這個手鐲看上去像是手工製作的,工藝比較粗糙。唯一可取的就是上面古怪的花紋,在朱天國非常少見。但這樣的花飾在芙蓉院隨處可見,應該是阿蠻她們當地的風俗。

  姜九盯著這個手鐲看了一會兒。輕鬆地道:「當然。這是你母親的東西,本來就應該由你來處理。剩下的呢?」

  姜風猶豫一下,道:「如果可以的話,不如先留在這裡,等我回來再說?」

  姜九立刻笑得花一樣燦爛:「好,我們一定好好保管!」

  姜風眼圈微紅地再次向他道歉,跟葉宵一起離開了。

  姜九微笑著把他送到門外。一轉身,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他轉身大步回到堂屋。幾乎所有的長老和重要人物都在,把寬敞的房間擠得滿滿的。

  一見姜九回來,族長姜長業立刻問道:「怎麼,那孩子呢?沒跟你一起過來?」

  姜九把姜風的話如實說了一遍。姜長業眉頭一皺,道:「你沒派人跟他一起回去?」

  姜九歎了口氣:「我說了的,但是被他拒絕了。他旁邊那個人當時看了我一眼,我就……」想起葉宵似笑非笑的目光,姜九到現在都有點悚然。這個鐵面女人像是什麼都知道了一樣,讓姜九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敢說。

  另一個長老問道:「他看了老大的遺物了?」

  「看了。」

  「拿了什麼沒有?」

  「只拿了一個手鐲,就是那個銀色的素環,實心的。」

  「這小子到芙蓉院一趟,別的什麼都不拿。就拿那個手鐲,你不覺得不對勁?」

  「的確沒事。那個鐲子本來就跟阿蠻那女人沒關係,只是隨便放在那裡湊數的而已。您忘記了?那是阿梅看著好玩。在集市上買的!」

  「……也就是說,那小子選了半天,選了個跟他爹娘沒關係的東西?」

  「對!」

  「哈哈哈哈!」

  屋裡人一陣大笑,接著又愁眉苦臉起來:「這樣說起來的話,那東西還是沒找到了……」

  「長老不如一起再去看看?」

  「……好,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到了芙蓉院。在連通的三間房裡來回看了好幾遍。他們對這裡熟極而流,一眼就看出姜風的確動過不少東西。但都只是拿起來看了看,馬上就放了回去。

  姜永業喃喃道:「奇怪了,難道這裡真的什麼都沒有,還是這小子沒有發現?」

  一轉眼,孩子變成了小子,周圍的人卻都覺得理所當然。

  姜九沉吟道:「他在這裡只待了一炷香時間,也許時間太短了,來不及發現什麼。」

  姜永業點頭道:「年輕人的心思,難猜得很。他說了他還會回來?」

  「是。」

  「那這裡還是先不要動,等他回來再說!」

  一個彌勒佛一樣的老人一直遠遠地站在一邊,他捧著一個紫砂茶壺,看見他們臉上的貪婪和狡詐,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望向芙蓉院墓碑的方向,喃喃道:「明明是這麼美的院子……正是本末倒置……」

  ……

  ……

  姜風當然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事情。

  他跟葉宵一起離開了姜家,葉宵問道:「你要回陸明鎮?現在就回?」

  姜風點頭道:「先找個安靜地方說話!」

  再沒有比楓葉鎮更安靜的地方了。姜風帶著葉宵一起回去,重家果然很看重他,看見他帶了個戴著面具的陌生人回來,什麼也沒說,更沒一個阻攔的。

  白郭他們昨天晚上也喝得大醉,到現在還沒回來。

  姜風走回自己的院子,在手上的鐲子表面摸了一摸,那個緊巴巴的鐲子突然變得寬鬆,被他輕鬆取了下來。

  他把鐲子遞給葉宵道:「看見它我才想起來,這樣的鐲子,我以前曾經見過!你看看,你還記得嗎?」

  葉宵意外地問道:「我?」

  銀鐲一入手,她就輕咦了一聲道:「這裡面明力的流動……有點不對!」

  這銀鐲給人的感覺非常微妙,它的紋路裡有隱約的明力在流動,但你很難判斷是自然出現的還是有意操作的。這明力似乎沒什麼規律,極其細微。它就像極淡的花香。不經意時撲鼻而來,仔細感受時卻什麼感覺也不到了。

  她拿著鐲子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突然從模糊的記憶裡翻起一個角落:「對。我似乎有點印象……不對,不是我看見的,是夜宵看見的。還是很早的時候……」

  對,是姜風剛撿到她的那段時間。那時候她的殘魂之力還非常弱小,記憶意識都非常模糊,周圍的世界對她來說只是黯淡混亂的片段。

  但那些片段裡,的確有過這樣一個鐲子。它比眼前這個更小。更破舊,上面的花紋更不起眼。

  姜風看著它。感慨地道:「那是在陸明鎮的時候,唯一跟著我的一樣東西。也很難得,它一直沒被人搶走。」

  葉宵問道:「你覺得,那也是你母親留給你的?」

  「不是覺得。是的確就是。我一看見這個就想起那個了。如果我沒弄錯,這兩個加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手鐲。」

  「那個鐲子現在在哪裡?」

  「那是我小時候戴的,長大一點就戴不下了。我怕弄丟,一直把它藏得好好的。後來走的時候也一直放在那裡。」

  他抬頭看著葉宵道:「現在我要回去把它取出來!」

  聽著這幾句話,葉宵已經大致猜到它放在哪裡了。她點頭道:「嗯,我跟你一起去!」

  姜風看著她,眼中的陰霾像雲層一樣散去,終於又露出原本的明亮。他低聲道:「嗯!」

  時間緊張。沒太多工夫花在路上。姜風找到秋覺葉,向他借了那輛青色馬車。

  他開口時,秋覺葉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秋覺葉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姜風時。這個人的表情非常古怪,深深地看了姜風一眼。

  姜風乘上青色馬車離開楓葉鎮,葉宵往下看了一眼,輕聲道:「重家對你的確不錯。」

  「怎麼說?」

  「這輛乘風車,是一件州級寶器,最關鍵的是……你看。」

  她的手輕輕拂過。車簾上立刻現出一個簡單而莊嚴的符號。姜風覺得有點熟悉:「這是……」

  「重家的家徽,限定只有家主才能使用的。」

  「也就是說。這輛車是重繁的?」

  「秋覺葉本人也是家主的貼身管家,來為你處理這些瑣事……」

  姜風看向越變越小的楓葉鎮,意味深長地道:「也未必就是來為我處理的吧……」

  乘風車如同其名,如同乘著風一樣,輕飄飄地飛在空中,輕盈快捷,沒有一絲震動。

  姜風手裡輕輕撫摩著銀鐲,露出深思的表情。

  葉宵一直看著窗外,突然轉回頭來問他:「你相信姜家說的話嗎?」

  姜風嗤了一聲:「錯漏百出,我怎麼會信?」

  他抬眼道:「先不說那塊墓碑,如果真的有大敵在旁邊窺視,我娘怎麼會有閒心建芙蓉院!」銀鐲在手中握緊,他眼中掠過一抹傷痛,輕聲道,「她建那個院子的時候,是真心想建一個家,想我們一家三口在那裡生活的!」

  葉宵當然也有同樣的判斷,不過看見姜風仍然理智,她非常欣慰。她冷靜地問道:「這樣說來,究竟是誰害死你的父母的?他們所說的敵人……」

  她話音未落,突然凜然抬頭,站了起來。

  這時,一聲霹靂猛地在晴空中炸響。接著,乘風車劇烈晃動,車簾上的家徽原本隨著葉宵力量的消失而消失,這時再次顯現出來,無比清晰。

  家徽的每一根紋路都發出強烈的光芒,向著對面放射出去!

  對面不遠處發出一聲悶哼,接著,一個粗豪的聲音大吼道:「小子,滾出來!把九龍鐲還給我!」

  跟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上至下地貫穿了乘風車,馬車通體被光芒籠罩,與那股力量相抗。漸漸的,它似乎要敗下陣來,車體發出卡卡的聲音,車壁上出現一根根細微的裂縫。

  姜風眉頭一皺,掀開車簾,走了出去。

  乘風車對面不遠處站著一條大漢,他看上去跟朱琥差不多個頭,一塊塊肌肉幾乎要漲破皮膚,比那個巨靈神返祖血脈還要結實!

  一根根鋼鬚刺破他的皮膚,幾乎遮住了他整張臉。他左右手各持一把巨斧,兩斧一砸,就有一聲霹靂聲傳出。

  他目如銅鈴般直視著姜風,大吼道:「小子,還我九龍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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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4 10:39: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43 山裡人

  這人的外貌很古怪,打扮也很古怪。

  他身上穿著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塊花花綠綠的獸皮。它就用細細的樹枝隨便縫了一下,緊繃繃地捆住他的身體。

  姜風從上到下打量著他,一一掃過獸皮上的花紋,表情有一絲異樣。

  他一時沉默,大漢頓時有點不耐煩了。他雙斧又是一撞,吼道:「看在你乳臭未乾的份上,大爺我客客氣氣地跟你說話。再不交出來,大爺我就要動手了!」

  「動手?」一聲冷哼突然從姜風身邊發出,葉宵踏前一上,沉喝道,「那就來!」

  她一個縱身飛了出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多了一杆銀槍。銀槍一掃,頓時化作萬千條槍影,蕩開重重雲層,對著那條大漢掃去!

  大漢立刻表情大變,吼道:「你,你是誰?!」

  葉宵沉聲喝道:「給我滾下去!」

  她一槍化萬槍,密集地向大漢攢刺,大漢站立不穩,連連後退。

  姜風一開始看他飛著追上乘風車,還以為他是一個心明武宗。這時候才發現,他其實是踩在一條黑色的鐵棍上,由這條鐵棍帶著他飛的。

  葉宵這時槍槍緊逼,就是要把他逼下這條鐵棍,他自然會從天上掉下去!

  大漢眼看著被她打得站立不穩,突然間暴怒吼道:「王八蛋,你這小娘皮,還以為大爺我怕你不成?!」

  他突然站定腳步。赤裸的肩膀上根根青筋浮起,無視葉宵刺來的槍尖,掄起斧子向她砸去!

  葉宵冷哼一聲。槍影突然從萬千條變成七條。七條槍影扭曲著,像是七條銀龍一樣衝向對方,接著在空中合為一股。

  她並沒有攻擊大漢的肩膀,而是讓這條銀龍正面跟他的斧子相撞!

  驚人的爆響在兩人之間轟鳴著,巨大的震盪波把附近的雲層一掃而空。姜風站在車轅上,頭髮衣服被狂風卷得向後直撲,耳朵裡嗡嗡作響。竟然被震得耳鳴了。

  大漢又驚又怒,狂吼一聲。姜風睜大眼睛看向前方,發現天空中突然多了無數黑色的碎塊!下一刻他才發現,那是大漢手上的兩把巨斧,竟然被葉宵的銀龍打得粉碎!

  銀龍餘勁未消。正面撞上大漢的胸口。他紮穩馬步,想要站穩,但這股巨力比想像中更強,他悶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硬生生地被它從鐵棍上撞了下去!

  大漢不到心明境界,沒辦法飛行,掉下鐵棍後,就像石頭一樣往下掉。

  葉宵也跟著下落。她加快速度追上大漢,拎起他的頭髮,用力向上一甩。大漢向上衝了一陣。再次下落,被她第二次拎住,第二次甩上去。

  這樣甩了四次,葉宵和大漢安全地落在地上,大漢被震得頭昏眼花,趴在地上。想吐又吐不出來。葉宵站在他身邊,筆挺得像一杆標槍。

  片刻後。姜風操縱乘風車降落在他們身邊。大漢狼狽地乾嘔著,抬頭看著葉宵問道:「妳,妳究竟是誰?」

  葉宵冷冷地俯視著他,道:「現在是我們問你話的時候。你是誰?想來這裡幹什麼?」

  姜風看著葉宵的目光也很震驚。這大漢就算不到心明境界,也不止是一個身明武尊。而且看他的外型就知道,他練的就是力氣,是硬功。而葉宵卻跟他硬碰硬,直接把他從天上砸了下來!

  最關鍵的是,他看得出來,葉宵使用的力量,並沒有超過身明武尊,但是對力量的瞭解,卻是這大漢遠遠不能比得上的。

  他一直知道葉宵很強,但從來沒想到,她竟然強成這樣!

  葉宵的事情後面再說。姜風收斂心神,注視著大漢,想到他剛才說的話,問道:「你要的是九龍鐲,難道你指的是這個?」

  大漢一看他手上的九龍鐲,銅鈴般的眼睛立刻像是要瞪出眼眶。他暴起吼道:「把它還我!」

  他剛剛起身,葉宵就抬起槍,壓在他的腦袋上,硬生生地把他壓了回去。

  大漢的臉被壓在泥裡,氣得連連咆哮,但完全抬不起來。

  姜風深吸口氣,道:「你好好說話,我就讓她放開你。」

  大漢的咆哮聲突然變得更響亮,他拼命掙扎。但不管怎麼掙扎,葉宵的槍都像磐石一樣巋然不動。過了好一會兒,大漢的掙扎終於弱了下去,他的咆哮聲消失,不情不願地在喉嚨裡嗯了一聲。

  姜風鬆了口氣,向葉宵點點頭,葉宵放開了他。

  姜風找了塊大石頭坐下,對大漢道:「你也坐。」

  那塊石頭不算太大,大漢瞪了他一眼,又不情願地看了看葉宵,委委屈地縮著身子坐在上面,有點可憐的樣子。

  姜風微微一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大漢道:「大爺……哼……我叫鐵牛。」

  好樸實的名字。

  姜風拿出銀鐲問道:「你是為它而來的?」

  大漢眼睛睜大,下意識地要伸手去拿,手伸到半路就停住了。他盯著銀鐲後面的姜風,仔細打量著他,狐疑地道:「這張臉好像有點眼熟?」

  姜風目光一閃,問道:「哦?你在什麼地方見過我嗎?」

  鐵牛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嘴巴在鬍子下面一撇:「外面的人長得都一樣,都眼熟!」

  「外面的人?」

  「就是你們這些山外人!」

  「那山裡人呢?長得不一樣嗎?」

  「嗯……」鐵牛哼哼唧唧地不說話了。

  幾句話之間,雙方的氣氛略有些緩和。姜風問道:「你認識這個鐲子?」

  鐵牛皺眉看著它,道:「當然!九龍鐲是我們族的族長信物,除了……都不能拿的!」

  中間他發了一個古怪的音,聽上去像是一個人的名字,姜風從來沒有聽過。他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問道:「你說的是阿蠻?」

  鐵牛的眉頭打結:「……就是……,什麼阿蠻,難聽得很,只有她自己才喜歡!」

  他嘀嘀咕咕,抱怨個不停。他腦筋似乎不太好使,只關注自己關心的事情,別的都有些東拉西扯。姜風大致有了一些猜測,他思索片刻,道:「接下來我說,你聽。我說的對的,你點頭;不對的,你就搖頭,不要打岔。」

  鐵牛才不願意聽從外人的吩咐,但有葉宵在旁邊冷冷地看著,手裡的銀槍在陽光下反著光,他不敢不從。

  他哼哼唧唧地答應了。

  姜風問道:「奇洛依拉……是你們的族長,她出了山以後的名字叫阿蠻?」

  聽了幾遍,他就模仿出了那個奇怪的音節。它從嘴裡發出的時候,姜風覺得一陣舒適與熟悉,好像他生來就應該會說這樣的語言一樣。

  鐵牛驚呆了,突然道:「你再唸一遍!」

  姜風這次沒有嫌他打岔,果然又重複了一遍。鐵牛緊緊地盯著他,突然變得溫馴起來,點頭道:「是,奇洛依拉是我們的族長,出山之後,大家叫她蠻女,她就給自己取了新名字叫阿蠻。」

  「你們一直跟著她?」

  「不是,她有她的事情要做,我們也有我們的。」

  「這個鐲子叫九龍鐲?」

  「是。」

  「它有什麼不對?」

  鐵牛盯著銀鐲看了半天,才有點不確定地道:「像是,又不像是,好像有些……不齊整?」

  姜風試探著問道:「或者是因為,它只有一半?」

  鐵牛恍然大悟:「對,是的,它少了一半!」

  姜風突然問道:「阿蠻的墓碑是誰立的?」

  鐵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道:「是芬洛立的。」

  明明是個陌生的音節,姜風卻下意識地知道了這個詞的意思:「茶花?」

  「對,山外人是這樣叫的,你怎麼知道?!」

  姜風搖搖頭,問道:「茶花,還有你,為什麼要跟姜家作對?是你們殺了阿蠻,還有她丈夫嗎?」

  「當然不是!」鐵牛突然激動起來,「他們胡說!害死阿蠻的,明明是他們!」

  姜風心裡重重一跳,猛地抬頭道:「怎麼可能?阿蠻是他們家長子的妻子,姜騰聖已經是心明武宗了,還給他家拿了一級禦魔勳章,他們怎麼可能對他們下毒手?」

  鐵牛重重一哼道:「山外人奇怪得很,我怎麼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他斜著眼睛看姜風,「你也好奇怪,你覺得不是他們幹的,為什麼還要說那麼多話?」

  姜風沒有說話。

  他不覺得鐵牛在騙他。但這中間的確有蹊蹺。

  他對姜家當然沒什麼信任可言,但就算是姜家,也是按常理辦事的。

  對於一個家族來說,人才是第一重要的。

  現在的姜家,沒落的不止是分家。就算是本家,也沒幾個身明武尊了。

  一個心明武宗,那是足以鎮家的大人物。姜家怎麼可能隨便招惹這樣的人物,甚至還要把他和他的妻子置之於死地?

  姜風問道:「好,那我問你,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鐵牛瞪圓眼睛,警惕地看著他:「阿蠻說了不許對別人說。這件事就算你打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姜風耐心地道:「我不是別人。」

  「胡說,阿蠻說了,所有山外人,全是別人!」

  姜風直視著他,問道:「那你們知道,阿蠻跟她的丈夫,還有一個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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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4 10:39: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44 真正的遺物

  「孩子?」鐵牛呆住了,他猛地跳起來,「阿蠻有孩子?!」他的表情古怪,「難怪……難怪……」

  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緊盯著姜風道,「難道你就是阿蠻的孩子?!」他看了半天,終於道:「沒錯,你長得跟那個小白臉有點像,也有點像阿蠻。但是,山裡人跟山外人怎麼可能有孩子?!」

  鐵牛猛地站了起來,在地上走來走去。他不容置疑地道:「不行,你跟我一起去見茶花,茶花比我聰明多了,你是不是阿蠻的孩子,他馬上就能知道!」

  姜風問道:「他在哪裡?」

  鐵牛說:「離這裡挺遠的,坐你這輛車……」他打量了一下乘風車,道,「大概要一個月吧。」

  這麼遠!

  「不行,太遠了,我還有其它事情要做,不能跟你去。」

  鐵牛也不糾纏,他果斷地道:「那好,那我去找茶花,把他帶過來見你!」

  他頭腦簡單,想一齣是一齣,說著拔腿就要走,姜風阻止了他:「等等!你不是說這九龍鐲不完整嗎?我現在要去找它的另一半,你跟我一起去嗎?」

  阿蠻的孩子是大事,九龍鐲也是大事。

  鐵牛最終還是決定先跟姜風他們一起去找到九龍鐲,確認它的存在之後再去找茶花。

  姜風和葉宵重新坐上了乘風車。乘風車雖然寬敞,但要加上鐵牛這麼大個子也顯得有些逼仄了。而且剛才打了一架,他對葉宵有點畏懼,不願意跟葉宵坐同一輛馬車。

  他找回了自己的那根鐵棍——這根棍子也很奇怪,它是鐵牛從山裡帶出來的,不像是寶器,但卻能飛,速度還相當不慢。

  鐵牛站在鐵棍上,伸手一招,無數黑色的粉末從四面八方飛了回來,重新在他手上聚成兩把大斧。這下就連葉宵也有點吃驚了。她剛才把它打得粉碎,沒想到它竟然還能復原。

  這兩把斧子也跟鐵棍一樣,樸實無華,不是寶器,卻有著奇妙的功能。

  姜風越發好奇起所謂的「山裡」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他坐在馬車裡,鐵牛站在車外的鐵棍上,一路上兩人繼續一問一答。

  當初,一共三個人跟著阿蠻一起離開大山,到了所謂的「山外」。一個是茶花,一個是鐵牛,還有一個名叫「敏萊。」意思是銀色的松鼠。

  九龍鐲是連接山裡山外的關鍵道具,只有身為族長的阿蠻能夠使用。也就是說,只有阿蠻能帶著他們離開或者回去。

  一離開大山,他們對山裡的記憶就變得模糊起來。鐵牛現在只記得那是一個非常舒適閒散自由的地方,其餘的什麼也不記得了。

  他們不是阿蠻的護衛,離開之後就各自去執行自己的任務了。他們相互之間有一種奇妙的感應,知道對方大概在什麼方向,是生是死,至於分開之後發生的事情,當然就不清楚了。

  他們分開了很多年,突然有一天,他們感覺到阿蠻出事了,立刻循著感應找了過來。

  他們來的時候太遲了,姜騰聖已經死了,阿蠻身染重病,已經奄奄一息,兩人被圍在芙蓉院裡,別人進不去,他們也出不來。

  鐵牛他們立刻開始攻擊芙蓉院,想要把阿蠻兩人帶出來。

  他們三個人都很強,但姜家不知道從哪裡請了高手,實力也很不弱。他們費盡千辛萬苦終於闖了進去,見了阿蠻最後一面。

  他們葬了阿蠻,茶花按照她的遺囑,把他們夫妻倆合葬,立了碑。

  鐵牛憤然道:「那些混帳王八蛋竟然說是我們殺了阿蠻?狗屁!我們來的時候,阿蠻正用院子把那些混帳攔在外面!阿蠻一死,院子攔不住人,他們馬上就進去抄家,把所有的東西都拿走了!」

  姜風心裡一動:「他們的正房……」

  鐵牛哼道:「當然也一樣!」

  把所有東西都拿走……難道他們想從阿蠻夫妻手裡得到什麼?

  但他們一直都沒找到。所以他們才會找到姜風,把他帶回去,想從他身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對,這個很有可能!那麼,他們要找的是什麼東西呢?

  鐵牛的腦子只有一根筋,他們當時就去晚了,阿蠻來不及跟他們說什麼。周圍發生的事情他也沒有多留意。

  他只知道,阿蠻最後冷笑一聲,咬著牙道:「昊天在上,這個世界上的東西,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不屬於你的,你費盡心機也奪不走!」

  當時銀鼠一直追問阿蠻九龍鐲在哪裡,身為族長的她死了,他們應該怎麼回去。阿蠻只說讓他們把九龍鐲找回來,接著就斷了氣。至於九龍鐲上哪裡去了,找回來以後應該怎麼做,她什麼都沒說。

  阿蠻死前一直在姜家,茶花和銀鼠都懷疑九龍鐲還在姜家,但又不能確定。而且他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只好分成三組,每人輪流在這裡監守一年,看看能不能得到九龍鐲的消息。

  今年輪到鐵牛,他正在朱陽城附近打瞌睡,突然感覺到了九龍鐲的氣息,就急急忙忙地追過來了。

  他雖然宣稱要問過茶花才知道姜風是不是阿蠻的孩子,但現在看來他其實已經確定了。之前不願意說的事情,現在都竹筒倒豆子一樣說得清清楚楚,只是有些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

  姜風有些奇怪,明明這一半的九龍鐲一直都在姜家,為什麼鐵牛他們一直都沒發現,直到他拿到手上,他們才能感覺到氣息?

  不過鐵牛一問三不知,姜風歎了口氣,看來只有讓他把那個叫茶花的人帶來再看看了。

  接下來的路上很平安,乘風車很快掠過陸明鎮,姜風沒有停留,直接進了山,到了那座無名小谷。

  小谷裡一片寧靜,馬車降落時,葉宵的目光掃過幾個地方。那裡傳來隱約的動靜,很快就消失了。

  馬車降落在谷口,姜風下車走了進去。

  他離開時剛剛入夏,現在已經是秋天。樹葉變得或金黃或豔紅,原本盛開的花結成了果實,沉甸甸地墜在枝頭。除此之外,小谷裡沒有任何變化。

  重繁當時起的三間木屋依舊乾淨平整,連一片落葉也沒有,顯然不時有人前來打掃。

  姜風沒有進屋,而是到了屋後的的兩棵樹下,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刨開落葉向裡挖了進去。他挖出一個深坑,從裡面取出一個盒子。

  鐵盒已經鏽得不成樣子了,裡面放著一個油紙包著的東西。姜風把它打開,那是一個孩童尺寸的小手鐲,比他才得到的這個小好幾圈。但是很明顯,這兩個鐲子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它們用同一種銀色金屬製成,上面的花紋也一模一樣。

  這個鐲子是跟著姜風一起到陸明鎮來的。它破破爛爛,套在手上黯淡無光,根本沒什麼人圖謀他的。他一直戴到不能戴了才取下來,之後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

  他從兩歲開始就沒指望過父母會回來找他,但這個看似破爛的鐲子,他還是一直很珍惜。他並不是在寄託什麼,只是下意識地這樣做了而已。

  「就是這個!」鐵牛一看見它眼睛就開始發直,他大吼一聲,伸手就要去抓。

  葉宵槍尾一甩把他打開,冷然道:「別人的東西,不要胡亂動手!」

  姜風沒有理會他的動作,舉起它細看。它一入手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這本來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把新得到的那個手鐲也拿了出來,把它們放到一起。

  小的那個剛剛好可以嵌套到大的那個裡面,嚴絲合縫。

  兩個手環剛剛被拼到一起,各自迅速開始分解成無數碎片。兩邊的碎片發生移動,開始混合,最後形成了一個整體。

  這種變化的形式非常特別,姜風心中一動,馬上想起來了——它跟天機魔方的變化非常相似!

  不過這時候他無心去想那些,他只是緊張地看著這個手鐲。這是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

  兩個手鐲的變化發生到一半,突然沿著他的手往上滑,附著到他的手腕上。接下來的變化就是根據他的手腕自動進行的了,它的大小變得剛剛好,正好可以套在姜風的手腕上,不會覺得太緊,也不會鬆落下來。

  同時,最後,它變得比之前寬大扁平多了,風格古樸渾厚,更具男子氣概。

  顯然,這個新的手環就是根據姜風量身定做的。

  手環套在姜風的手腕上,感覺舒適而美觀。姜風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

  突然,像是有什麼東西扎了他一下,姜風「噝」的一聲,抬手一看。果然,手環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根尖刺,正好扎破了他的手。一滴渾圓的鮮血沁了出來,滲入手環。一縷細細的紅線順著手環上的紋路擴散開去,最後整個手環都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鐵牛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時他發出一聲驚呼:「認主?!」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姜風,瞪大眼睛道,「九龍鐲認了你當主人?!」

  在他對大山僅有的記憶裡,九龍鐲只會認他們一族的族長為主人,也就是說,它就是族長的天生信物。現在這樣等於是,它自動承認了姜風?姜風就在莫明其妙的時候,成為了一族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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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45 大衍山

  九龍鐲認主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完成的。

  鐵牛依稀記得,每次族長的選拔與承認,都必然經過一次繁複的儀式。儀式具體是什麼樣的他已經不記得了,但肯定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奇怪,太奇怪了……」

  他猛地站起,拔出插在一邊的鐵棍,大聲道,「這事情太奇怪了,我得找茶花和銀鼠過來商量商量!」

  說著,他也沒再跟姜風打招呼,踩上鐵棍就從小谷裡飛走了。

  葉宵關切地看著姜風,任由他飛走,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姜風也完全沒注意鐵牛的舉動,他的鮮血一絲絲滲進銀環裡,同時也從那邊傳來大量的資訊,進入了他的腦海。

  「天遺族……」

  銀環告訴他,這就是那個失落的部族的名字。它存在於大衍山中,與世隔絕,只有九龍鐲能打開大衍山能往外界的大門,出來的天遺族民們也只能通過它回去。

  九龍鐲是天遺族族長的信物,姜風在被它認主的一刻,也就成為了天遺族族長。

  天遺族每一任族長都接近「不死之身」,他們的壽命漫長,自癒能力超強,就算只剩身體的一部分,也能自由生長恢復——是的,就跟現在的姜風一樣。

  但壽命漫長不代表不會死亡,他們的死亡通常發生在兩種時候。

  第一,壽命自然衰竭;第二,孕育出後代的時候。

  是的,天遺族每一任族長只有一人,只有前一任死亡時,後一任才會出現。

  通常他們都是在壽命衰竭時孕育後代,但偶爾也會有相反的時候。

  天遺族的族長一般都不會離開大山,所以他們留下後代的物件也是同族,就是鐵牛所謂的「山裡人」。但這一次,天遺族的聖物突然出現昭示,要求族長帶領三名族民前往九天玄極大陸完成任務。所以,阿蠻離開了山裡,與姜騰聖認識並且結合,並且願意為他生下孩子。

  九龍鐲沒有正式經過儀式傳承而認主,裡面留下的資訊殘缺不全。

  姜風努力吸收著,把它們整理出來。當他發現這一點時,他的心頭一跳,遲遲說不出話來。

  也就是說,當阿蠻決定生下他時,就已經知道自己會因此而死。但她還是決定這樣做了,還是決定用自己的生命換來姜風的誕生!

  姜風的心砰砰砰地跳個不停,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紛至沓來,遲遲無法沉澱。

  他猛地握住自己的手腕,暫時停住九龍鐲裡資訊的傳遞。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何在,不知他們是死是活,不知他們是不是拋棄了自己,不知自己是不是誕生於他們的期待。

  但現在,當他接近事實真相時,竟然感覺有些承受不了了。

  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他的誕生,他的父母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做下這樣的決定的?他們是用什麼樣的心情期待他的出生的?

  葉宵發現不對,輕聲問道:「怎麼了?」

  姜風沉默了好一會兒,搖頭道:「沒什麼,只是覺得……」

  他張開嘴,半天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再次沉默了下去。

  葉宵凝望著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一樣,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葉宵特有的冰冷與溫暖混合的體溫滲入進來,奇妙地撫慰了姜風的心情。他抬起頭,向著她笑了笑,鬆開手,再次任由資訊進來。

  天遺族不是一個特定的種族,而是由很多種不同的血脈混合起來的。這其中最特殊的就是族長的血脈。但是族長只有一個人,從來沒有真正的同族。所以,他們要孕育後代時,只能跟異族結合。這樣一來,族長的血脈勢必會越來越混雜。

  所以,每任族長誕生、與九龍鐲認主融合之後,都要到九龍潭進行洗禮,提純自己的血脈。

  整個天遺族只有族長才知道九龍潭在哪裡,因為那裡的地圖寫在九龍鐲裡,而鐲子裡的資訊只有族長才能讀取。

  整理到這裡,姜風的心重重一跳。

  族長的血脈,就是指那絲金色血脈嗎?

  那絲血脈有多強,再沒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他也經常在想,這還只是一絲血脈,要是它的濃度更高、更純淨,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

  而現在,這些資訊卻告訴他,九龍潭能提純這絲血脈!

  同時,另一個資訊也讓他有些好奇。只有族長才能去,除了只有族長才能知道地點以外,還有什麼別的限制嗎?

  不過關於這部分的內容模模糊糊的,好像籠罩了一層迷霧一樣,只有回到大衍山才能解開了。

  姜風有點迫不及待地想去大衍山了,他深吸一口氣。九龍鐲裡的資訊還剩最後一段,他平復了一下情緒,繼續往後看。

  看到這一段時,他所有的迫不及待和焦躁完全消失,整個人突然僵立在原地,眼神發直,完全說不出話來。

  葉宵發現不對,握住他的手臂,但這一次,姜風連給予回應的心情也沒有了。

  最後這段資訊,是阿蠻留下的。是阿蠻留給他的!

  阿蠻臨死前,最後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需要再打聽,裡面已經說明得清清楚楚!

  暮色再次降臨,無名小谷的光線從明亮變得昏暗,最後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

  黑暗裡,完全聽不到葉宵的氣息,姜風的呼吸也輕微到幾不可聞。

  過了好久好久,當月亮升上來,給無名小谷帶來僅有的一絲光明時,姜風的呼吸頻率突然一變,輕聲道:「葉宵,原來他們知道。這是他們願意的。」

  他的話沒頭沒尾,葉宵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她還是柔聲回應道:「嗯。」

  月光在姜風的臉頰上反射出一道光芒,他低下了頭。葉宵突然感覺到手上滴了一滴液體,灼熱得發燙。

  姜風輕聲道:「死即生,生即死。新的天遺族族長誕生時,就是上一任族長壽命終結之時。但這是他們可以選擇的。」

  「姜家在這點上沒有騙我,父親回到姜家時,已經身負重傷,壽數已經不長。母親為他建了芙蓉園,想跟他一起渡過生命中最後的歲月。」

  「他們感情極深,父親將逝,母親也不願獨活,所以他們商議之後,決定讓我誕生。」

  「他們可以守著我,直到我年滿十六,正式成年。母親正式把九龍鐲交給我,告訴我回去大衍山的路。」

  說到這裡時,他的聲音都是平靜而感懷的,帶著深深的懷念。突然,他的聲音裡多了一根尖刺,「但是,卻有人打破了他們的平靜,讓我剛出生就失去了他們!」

  「禦魔勳章能夠保證姜家十年不敗,卻不能保證他們能夠獨秀於朱天國。一個禦魔勳章,他們還嫌不夠!」

  「他們堅信我的父親能夠十年晉升心明境界,是有獨門秘法。他們逼迫他們,強索秘法。」

  「呵呵,我的父親為了姜家的榮耀而重傷,我的母親因為我的出世而失去力量……她利用大衍之數進行了最後的安排,卻只能保證我的安全,只能保證九龍鐲最終能到我的手上,他們自己卻……」

  姜風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呼吸逐漸變得粗重。

  葉宵靜靜地陪伴著他,一下下輕輕拍著他的背。

  過了很久,姜風突然站了起來,目光注視著東邊,冷冷地道:「姜家,嘿,姜家!」

  他拍掉身上的落葉,大步向外走去。

  葉宵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沉默地跟在他背後。

  姜風出了小谷,大步走在山道上。他的身後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音,他聽見了,但沒有管,葉宵也沒有管。

  朝陽漸漸升起,映得山中一片鮮紅。那不僅是太陽的光芒,也是太屋山這一帶楓樹極多。秋色染紅了群楓,在朝陽下宛如躍動的熱血。

  姜風出了太屋山,首先到了南姜。

  清晨的南姜也是熱鬧的,人們已經起了床,紛紛擾擾地進行著一天的準備。

  一個陌生面孔突然出現,迅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他們仔細一看,發現這個人的臉並不那麼陌生!

  「姜風?!」

  「咦,是姜風?你小子這麼久不見,跑哪裡去了?」

  「還用說,幹了那麼多壞事,當然是逃跑了唄。」

  「就是,稀奇的是他還敢回來!」

  無數南姜人注意到了他,紛紛走上街道,圍著他指指點點。

  姜風心中情緒激蕩,但並不是不聞外物。他聽見了他們的聲音,突然轉頭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他的目光明亮而凜冽,被他看的那個人往後一縮,立刻又理直氣壯起來:「你那是什麼眼神?你做了那麼多壞事,還不敢承認嗎?」

  姜風上前一步,皺緊眉頭道:「我做了什麼壞事?」

  突然,一個黑影從旁邊飛過來,砸向他的腦袋。姜風手一伸,那東西隔了一米就掉在地上,摔得稀巴爛,發出濃烈的惡臭——竟然是個臭雞蛋。

  姜風掃了一眼,冷笑道:「連臭雞蛋都用上了,還真是熱情的歡迎。那麼,誰能告訴,我離開陸明鎮五個月零十四天,這段時間裡,我究竟做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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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46 流言

  姜風一半的情緒仍然沉浸在剛剛知道的事情裡,目光冷銳鋒寒,如同刀鋒一般,一眼就掃得所有南姜人一起打了個寒噤,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他們同時心想,不是說南姜人都沒法融合明心種的嗎?這個在這裡長大的小子怎麼會有這樣的威勢?

  姜風緩緩走過去,緊盯著其中一個人道:「姜大,你消息向來靈通,你來說。」

  姜大變成姜風的焦點,周圍的人馬上就又退了一步,離他遠了一點。

  他在心裡暗罵,賠著笑臉道:「小風啊……」他對上姜風的眼神,立刻又改了口,「姜大人,您也知道,我們這種小人物,在大人們面前根本沒有說話的份兒。就算知道……那個……說得不對,我們也沒辦法,只能,只能在背地裡罵他們幾句!您為人怎麼樣,我們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姜風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地上的臭雞蛋,姜大笑得非常尷尬:「小孩子不懂事,不懂事……」

  姜風的表情突然略微緩和了下來,道:「姜大,我們也是老鄰居了,田花以前對我的照顧,我一直記在心裡。你還有什麼話不能跟我說的呢?」

  姜大放鬆下來,舔舔嘴唇,終於鎮定下來開了口。

  姜風的臉越聽越是陰沉。他現在在陸明鎮一帶的名聲,可真是壞到家了。

  謠言四起,到處都流傳著他做的惡事。都不是什麼大事。大多都是些偷雞摸狗、偷看女人洗澡之類的猥瑣事情。老實說,這比殺人放火更讓姜風覺得噁心。

  之前就不時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來,真正爆發是在兩個月前。

  姜風以前在南姜的時候就脾氣古怪。很少跟人打交道。後來得了小姐的青眼,招了不少嫉妒。這樣的消息一傳出來,不少年輕人都喜聞樂見,還推波助瀾了一把。

  現在姜風在陸明鎮一帶,就是個無賴混混、二流子,他陰險狡詐、壞得流膿,無論誰見了。都趁早躲開才好。不然被他纏上來,可有得好受的!

  姜風怒極反笑。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倒是還有這樣的本事!」

  葉宵在一邊皺眉:「短時間裡密集爆發這樣的流言,後面一定有人操縱。」

  她說得很對,姜風微微冷笑。看向北姜的方向,轉身向那邊走去。

  姜大才鬆了口氣,姜風突然又停了下來,叫道:「姜大。」

  姜大連忙點頭哈腰地走上前去,賠笑道:「大人請說。」

  其實自從姜風出現在南姜以後,並沒有真正展現實力什麼的。但南姜這些人在他身上,卻實打實地感受到了上位者的壓迫。這種壓迫感,遠甚北姜的那些武修老爺——沒一個能比得上!

  姜風道:「你以後要是再敢動田花一根指頭……」他森冷地目光從上到下地掃過姜大的身體,猛然間。一股沉重的衝擊力撞了過來。姜大悶哼一聲,連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接著大聲慘叫——他的肋骨被打斷了三根!

  姜風重重哼了一聲,抬步離開了。

  田花是姜大的老婆,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小時候姜風生活在南姜的時候,田花經常會偷偷地給姜風偷點吃的,縫兩件衣服。

  姜大比姜風大二十多歲,很少對他動手。但每次發現田花私下做的這些事情,都要狠狠地揍她一頓。最嚴重的一次。甚至還打斷了她的三根肋骨,險些沒救回來。後來姜風發現了,自已先疏遠了她。

  南姜道路狹窄,到處都丟滿了垃圾。姜風一步步走在南姜的路上,以前的事情一件件翻騰起來,在心裡起伏不停,帶動著明力也波動不休。

  葉宵目光微沉,跟在他後面,一言不發。

  姜風踏上南姜與北姜之間相連的橋,微一駐足,轉頭向河邊看去。

  河水清淺,不時有游魚經過。姜風凝視著游魚,唇邊露出一絲笑意。

  葉宵模糊的記憶裡浮現出一個場景——少年在河邊捉魚,捉到了以後生火烤得香噴噴的,然後用葉子裹起,獻寶一樣地拿給少女吃。少女笑著看他,嘗了一口之後,露出驚喜的笑容,如同早晨初升的陽光一樣。

  那時候,她還只是個兔子,渾渾噩噩地趴在旁邊,卻也感覺到無比的幸福。

  姜風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他一步步走過北姜,這裡每一條大街小巷他都無比熟悉,歡樂的、痛苦的、悲憤的……各種各樣的記憶混雜在一起,他身周的明力波動更明顯了,甚至在周圍形成了小小的氣旋。

  葉宵在後面跟著,眉頭微微皺起。

  按照姜風現在的實力,以及一直以來的鍛鍊,他對明力的控制應該達到了相當精微的地步——這也是一個寶器師應有的基礎。

  正常情況下,他現在的明力應該是內藴於心,不到使用時不露分毫。

  但現在,他的明力正在明顯地外洩。這不正常!

  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不久前他才跟姜晨重逢,姜晨得了離魂症,再不復他認識的那位小姐。

  接下來又知道了父母的消息,但知道之日,就是永訣之時。

  他的父母明明可以陪伴他更多一點時間的,卻因為姜家的私慾加速了死亡,讓他打從出生就失去了他們,甚至完全不記得他們長什麼樣子!

  而現在,在他成長的地方,流言四起,污衊著他的聲名……

  成年人受到這樣接連不斷的打擊,都可能心志動搖,而姜風畢竟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甚至還沒到生日,還沒真正成年。

  與其不斷隱忍,讓傷痛發酵。還不如早點抒發出來為好!

  姜風站定腳步,抬頭向上看。

  一個巨大的黑石牌坊立在面前,牌坊上僅有一個字——姜。

  這是姜家這個分支遷到陸明鎮之後立下來的。牌坊旁邊有一座接一座的石碑,碑上銘刻著不同的碑文。

  這碑名叫「永誌碑」,記載著姜家自從遷來之後的所有大事。

  通過州試以上級別大考的名字、在禦魔軍中擔任百戶以上職位的名字、獲得禦魔勛章的名字、在朱天國擔任州級以上職位的名字、二線以上寶器師的名字……

  永誌碑林立,記下了一個個名字,也記下了姜家曾經有過的輝煌。

  永誌碑林不許南姜人進入。但姜風從小就不是什麼乖孩子。他還不認識什麼字的時候,就經常跑到這裡來。小手撫摸過冰冷的碑面,腦子拚命回憶著曾經聽到過的傳說。

  後來小姐教他認了字,他來的次數就更多了。這裡一大半的名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那都是他曾經仰望的目標。

  從百年前開始。姜家永誌碑的數量就越來越少。

  近三十年來,陸明姜家只有三個人通過州考,府考成功的一個也沒有。

  現在的姜家,包括從外面請來的供奉和教頭,最高等級的武修只有陽明武者。當然,就連姜家本家,也只有三個身明武尊,這個分家又能好到哪裡去?

  姜家明顯地沒落了!

  但他們不知進取,不從根本上找原因。不去努力訓練,反而出賣了百年來唯一一個返祖血脈,已經融合了七環明心種的姜晨。只為了換取幾個大考名額而已!

  姜風抬頭看著牌坊,冷笑了起來。

  他一路走過來,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他了。

  這兩個月,陸明一帶關於姜風的傳言非常多,大部分人都信了。但也有少部分比較熟悉姜風一點的覺得很奇怪。

  傳說中,這小子早就離開姜家。不知道上哪裡去了。而且,這小子雖然倔強不馴,但天生就有一種骨氣,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

  但傳聞說得煞有介事,時間地點具體經過都說得實實在在,很難反駁。

  現在,傳聞的當事人突然出現了,還好像變了個人一樣,一時間,無數人覺得好奇,一路跟了過來。

  姜風站在姜家牌坊面前,抬頭向上看。

  牌坊後面是一條大路直通大宅,道路兩旁植滿了楓樹。秋意正濃,楓紅似火,帶著濃濃的壓迫感。

  姜風看得無比專注,突然,一個女人在他身後尖叫道:「都是你,欺負了我女兒,害她自殺了!」

  姜風一愣,轉身凝視著她:「哦?什麼時候的事情?」

  女人一身破舊的麻衣,年齡有點大了,容貌裡還帶著一些秀美,完全可以想像她女兒的長相。

  姜風看著她,微微一愣。她眼中的怒火與仇恨真真切切,的確不是假的。

  女人咬牙切齒地看著姜風,嘶聲道:「五十七天前!我女兒在河邊洗衣服,你花言巧語把她騙走,奪走了她的清白!她回家就吊死了,我的女兒啊!」

  她掩面大哭,傷心得幾乎連站都站都站不穩了。

  「五十七天前?」姜風有些同情,又有些好笑。五十七天前,我在幹什麼呢?

  他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淡淡地「哦」了一聲,竟然並不分辨。

  接著,又有幾個人出來指責痛罵,時間大約都在兩個月左右,有被偷了東西的,有被無緣無故打傷的,還有一個跟姜風一言不合,兩邊動了手,被姜風活活打死的!

  姜風漠然地聽著,淡淡地道:「原來我做了這麼多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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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47 祠堂在哪裡

  南姜北姜這些人這段時間一直聽著這樣的傳聞,說得有鼻子有眼,早就信了八成。這時看他的這種態度,不由得大怒:「這小子竟然還死不悔改!」

  伴隨著幾個苦主的哭罵聲,群眾們漸漸激動起來,指著姜風的背破口大罵,有幾個人挽了袖子,甚至要衝上去打他。

  這時,牌坊前方出現了一個人,他錦衣華服,帶著幾個護衛匆匆走過來,一看見姜風,他臉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陰陽怪氣地道:「喲,這不是姜風嗎?你怎麽還敢回來呢?」

  姜風漠然挑起嘴角:「回來?我不是一直在這裡,還做了這麽多惡事嗎?」

  那人頓時語塞,姜風低頭看向他:「大管事這樣說,看來是知道些什麽了。」

  這人正是姜家的大管事姜高,負責姜家外院一應事宜,還經常幫族長夫人跑腿,權力很大。

  姜高被他堵得一窒,接著道:「你做的這些事情,我當然知道!姜風,你作惡多端,行為猥瑣,敗壞我姜家名聲。我奉族長之名,把你逐出家族!」

  「逐出家族?」姜風唇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他盯著姜高,問道,「此事當真?」

  姜高重重地哼了一聲:「那還有假不成!族長已經向本家正式遞函了,只要回函一到,立刻能把你從黑石譜上除名!」

  姜風的表情更加古怪:「難道姜騰青就沒有聽說……」

  姜高獰笑著看他:「當然聽說了!你做的這些惡行,我們可真是聽說了不少!」

  姜風與他對視,突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麽事情一樣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好!難得姜家也會跟我想法一樣!不錯!」

  他笑容一斂,沈聲道,「不過,不需要等本家回函了。從黑石譜上除名?我求之不得!」

  他大步上前,邁過了牌坊,走上了通往大宅的大道。

  姜高立刻緊張起來,喝道:「你要幹什麽?」

  姜風冷冷地道:「不需要麻煩你們了。從黑石譜上除名,我自己來就行了!」

  姜高一楞,立刻就知道姜風要幹什麽了。他臉色青白。勃然大怒:「什麽,好大的膽子,你竟然要闖姜家的祠堂嗎?!」

  祠堂是一個家族最重要的地方,平常人連靠近一下都不行的,姜風竟然要在眾目睽睽之下闖進去?

  姜風冷哼一聲,大步向前走。葉宵沈默著跟在他後面。

  他說的是真的!

  姜高立刻喝道:「你們還在等什麽?還不趕緊攔下他,把他趕出去!」

  他本來就帶著幾個護院,這時候他一聲令下,護院們立刻衝上前去。要抓去姜風,把他扔出去。

  姜風身周明力流動,一個電火花在他身邊閃亮,發出劈啪一聲輕響。

  一個護院剛剛衝到他身邊,電火花就主動迎了上去。明亮的電光穿透了他的身體,護院突然間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渾身抽搐顫抖著倒在了地上。

  姜風沒有動手,甚至沒有多看一眼。他就已經被放倒了!

  其餘護院全部都是一呆,姜高也是一驚。他馬上回過神來。跳腳大叫:「怕什麽?他是個南姜人而已!」

  南姜人是不能融合明心種的,但姜風這是怎麽回事?

  姜高的話好歹讓護院們壯起了膽子,他們揮著棍棒再次衝上去,沒一會兒,就全部倒在了地上。

  其中一個稍微強一點的護院一邊抽搐,一邊顫抖著聲音大叫:「南,南姜人?!他明明已經是一個武修!」

  姜風仍然沒有多看他們一眼,漠然跨過他們的身體,繼續向前走。

  楓葉飄落,一片紅楓飄過他眼前,他略略偏頭看了一眼。漠然的眼神這才微微一動。

  北姜的楓樹是出了名的,以前的秋天,偶爾小姐興致好了,會帶著他過來,採些楓葉做書籤。有小姐帶著,這是他唯一可以光明正大進入牌坊內的機會。這條路上,曾經灑落了無數他們的歡笑。

  片刻後,他的表情再次變得冷硬起來。

  小姐已經不在姜家了,她被他們賣給了伏流君。要不是被迫離開姜家,她也不會受到那一劍的牽連,不會變成這個空殼一般的樣子!

  姜風第二次放倒那些護院的時候,姜高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地往後逃。沒一會兒,他調來了更多的護院。這裡面有黎明武修,有天明武士。

  以前,姜風曾經偷偷地看著他們,滿是艷羨,滿心期望著自己有一天也能跟他們一樣。

  他們趾高氣揚地衝到姜風面前,甚至沒能多說一句話,就跟前面的同伴一樣倒在了地上。

  無論是黎明武修,還是天明武士,都不過姜風一合之敵!

  曾經鴻溝一樣的差別,現在已經徹底逆轉,這中間,不過隔了五個月又十四天而已!

  牌坊外面,姜家領地的居民們已經全部看呆了。就算是那個因為某些緣故,深信姜風害死了她女兒的女人,也掛著眼淚,呆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姜風?

  這是南姜的那個小子?

  他,他竟然融合了明心種,成為了一個武修,還變得這麽強,把這些武修大爺們全部打趴下了?

  這真的是他們知道的那個姜風嗎?

  他這麽強,真的可能做出那些卑劣下流的事情嗎?或者說,他有空做嗎?

  姜高畢竟只是個管事,能力有限,他調動了他所有能調動的護院,卻沒一個人能攔住姜風一步。

  姜高嚇得屁滾尿流,他狼狽地爬進姜家側門,大聲喝道:「關門,快關門!」

  被嚇怕的不止他一個,很快,姜家大門側門就被關得嚴嚴實實了。

  姜風的步伐不疾不徐,他走到姜家大門前,抬頭看著它。

  大門深紅,剛剛才重新被漆過,還帶著新鮮油漆的氣味。木制的大門上包裹著鐵皮,足有兩丈高。這巨大而森嚴的門扉,向來是姜家的驕傲,極少開啟。

  突然,姜風伸出手,一根樸實的長矛出現在他手上。

  片刻後,淡淡的白光閃過,一瞬間,驚雷矛通體電光環繞,強烈的光芒甚至讓周圍都變得黯淡起來。

  接著,他整個人高高躍了起來,驚雷矛帶著濃濃的電光,重重砸在了姜家的大門上!

  轟地一聲巨響,彷彿驚雷在整個姜家的上方炸響,只一棍,大門就被砸得粉碎!

  無數裹著鐵皮的木片四散飛舞,沒一塊能夠靠近姜風一步,更別提他身邊的葉宵。

  木塊裹挾著巨勁衝進姜家,立刻傳來一陣悶哼聲。顯然有不少人埋伏在後面,現在全部遭受了池魚之殃。

  過了好一會兒,巨大的衝擊波才緩緩停歇,這一矛之威,嚇得周圍所有人都臉色發白。

  姜風握著長矛,緩緩抬步,邁進破爛的門檻。

  他站住了腳步,他前方不遠處就是姜騰青,姜騰青身後站著八個人,這些人氣息內斂,眼中精光四射,金色的明力不時掠過他們的皮膚明力外放,陽明武者!

  有了這八個陽明武者撐腰,姜騰青的底氣頓時足了起來。他蒼白的臉色漸漸恢復紅潤,沈聲喝道:「姜風,好大的膽子,竟然衝撞姜家大門!」

  姜風冷冷地道:「哦?反正我罪名這麽多,再多一項又能怎麽樣?」

  姜騰青冷哼道:「姜風,你不要太囂張,你只是個天明武士而已,這個進境的確不錯,但那又怎麽樣?這裡有八個陽明武者,你有本事闖過去嗎?」

  姜風答非所問。他提起驚雷矛,向前一指:「姜家的祠堂、祠堂裡的黑石譜,是不是在這前面?」

  姜騰青一楞,臉色頓時鐵青:「既然你已經鐵了心,那我也無話可說了上!」

  他疾速後退,那八個陽明武者同時前進,他們手上帶著各色各樣的武器,表情卻都有些輕慢。

  他們都覺得這個雇主的膽子實在太小了,對方只是一個天明武士而已,哪裡就用得著他們八個人一起上了?!

  但下一刻,他們就知道雇主的決定太正確了……

  他們是看著姜風一路打過來的,一早就知道他的獨門秘技是什麽。不過是雷電而已,對付低級武修和普通人還管用,對於陽明武者就差遠了。

  陽明武者能把明力外放,只要用明力做好了防護,雷電根本透不進來!

  一交手,他們立刻就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沒錯,姜風是天明武士,還不能做到明力外放,但那只是指隔著空氣外放。要是有肉體接觸的話,他一樣能把雷電裹挾著明力,送進他們的體內!

  最要命的還是那根驚雷矛,這支長矛樸實無華,就像一根被削尖了一頭的爛木棍,但它在姜風手上,就像是他手腳延伸出來的一部分!

  電光在姜家大宅陰暗的屋檐下跳動著,不斷反射出強烈的光芒。光芒中,一聲聲慘叫接連不斷。

  姜風以一敵八,仍然遊刃有餘,仍然跟單打獨鬥沒兩樣!

  一個接一個的陽明武者倒在他的矛下。對付陽明武者,他還是沒有之前那麽遊刃有餘。他們倒下的時候傷勢不等,但沒一個人能再爬起來!

  姜騰青的臉被電光照得一陣陣發白,眼神發直。

  一個天明武士,對付高他一階的陽明武者,竟然能一個打八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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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48 硬戰

  看著眼前的情景,姜騰青的腿肚子都在發抖。他的身上一陣陣發寒,發現自己對姜風的預估實在太低太低了!

  但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該做的事情早就已經做下來了!

  他一咬牙,轉身就要往後逃。

  姜風身後那個鐵面女人發現了他的動作,抬起頭來,伸手往下輕輕一按。

  姜騰青跟她隔著十來丈,她只是隔空一按,他的身上卻像是壓下了一座大山一樣,四肢發軟。他一屁股跌倒在地上,這才發現,姜風後面這個一直在旁觀的女人,竟然比他還強!

  他嘴裡發苦。不過五個多月而已,這小子能通過縣試和州試已經不錯了,怎麼會變得這麼強,還找到了更強的幫手?!

  八個陽明武者全部倒下,姜風的身上只是多了少許擦傷。他收回驚雷矛,長長地舒了口氣,臉上表情仍然冷淡。

  他拎著驚雷矛,跨過地上抽搐的身體,走過姜騰青,向後面走去。

  那正是祠堂的方向!

  葉宵一言不發地跟在姜風身後,姜騰青身上一鬆,可以自動行動了。他咬了半天的牙,無計可施,只能遠遠地跟在他後面。

  姜風走出一進房屋,一個老人佝僂著身體站在前方,愁眉苦臉地道:「小夥子,行事要有分寸,要適可而止。」

  姜風揚了揚眉:「你們姜家做事的時候。怎麼不對自己說說這兩句話呢?而且……」他打量著老人,冷淡地說,「你是用什麼身份來跟我說這句話的呢?」

  老人嘆道:「太久沒出現。都要被年輕人忘掉了……」

  姜騰青遠遠地綴在姜風身後,轉過一個彎,剛好看見這個老人。他面露喜色,叫道:「二長老,您老人家怎麼來了?」說著他又有了些底氣,得意地看著姜風道,「二長老可是身明武尊。你一個天明武士在他面前,還能怎麼樣?」

  二長老突然摀住嘴。拚命地咳嗽起來。他的咳聲非常慘烈,好像要咳出血一樣。

  姜風漠然道:「真難得,陸明姜家竟然還有一個身明武尊。不過,也只是個行將就木的老東西而已!」

  平時他絕不會這樣對一個老人說話。但一方面,是他現在正值情緒極度激盪的時候;另一方面,身明武尊在一個家族地位特殊,備受尊重。

  也就是說,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情他都清清楚楚,甚至各種決定也有他的一部分。這樣一個人物,關鍵時候沒他出聲,只在這個時候出現,已經能夠說明很多問題了!

  二長老咳聲漸止。他嘆道:「小夥子,對於老人家要尊敬啊……」

  突然間,他身後金光一閃。一道長蛇猛然竄到姜風面前,像一條鞭子一樣,狠狠向姜風抽了下來!

  金光閃動的時候,姜風也有所感應般動了。他不進反退,提起長矛,狠狠地格向那條金色長蛇!

  兩邊硬碰硬地相撞。一聲巨響轟然傳來,衝擊力四散溢出。周圍的房屋狠狠地震動了幾下,幾面牆立刻就塌了。

  姜風悶哼一聲,唇角溢出一絲血絲。他一抹嘴角,毫不猶豫地道:「再來!」

  接著,他縱身而上,再次衝向那個身明武尊!

  看著姜風的舉動,葉宵的身體微微一動,接著又停了下來。

  如同姜風所說,這個身明武尊年事已高,早已行將就木。如果他能晉階,他還能再活個幾百年;但現在,他基本上沒了晉階的希望,明力也隨著年紀流逝了不少。

  一個被削弱了的身明武尊,正好是一塊最好的磨刀石。

  姜風現在雖然只有二鏈八竅,還沒真正晉入陽明境界。但由於天心種的特殊性,他的實際明力級別已經超過了陽明武者的級別。對明力的理解、戰鬥力等等,超乎同儕,卻不是沒有提升的空間。這樣的強者對他來說可遇不可求。

  葉宵靜靜地站在一邊,凝視著兩人的戰鬥。

  姜風向來擅長審時度勢,判斷時機。強大的計算力給他帶來了強大的預判能力,這讓他很多時候打法都有點迂迴。

  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後發而先至,先行觀察對方的戰鬥方式,再根據對方的弱點進行要害攻擊。

  遇見超乎自己能力的強敵時,他也不憚於避讓,總之就是要謀取最好的戰機。

  而今天,各種情緒累積起來,在他心底不斷壓抑,最後爆發出來,讓他採取了跟平常完全不同的戰鬥方式!

  他再不謀定而後動,而是拚命向前,拼著以傷換傷,也要正面對敵。

  驚雷矛攪動著周圍的空氣,不斷發出轟然巨響,如同有一片雷雲籠罩了整個姜家一樣。閃亮的電光中,姜風不斷向前、向前、再向前!

  無數血花在空氣中飄散,小部分是那個身明武尊的,大部分都是姜風的。

  他從來很會忍耐,這時更像是不知疼痛一樣,每一次受傷,只會更加激怒他,讓他的下一次攻擊來得更加猛烈!

  姜家這位二長老已經活了四百七十多年。身明武尊的最高壽數是五百年,他這個年紀已經是晚年中的晚年,一覺睡過去再也醒不來,是隨時都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四百七十歲的身明武尊,明力極其渾厚,暮氣也同樣深沉。如果姜風跟他慢慢周旋,明力此消彼長,姜風遲早會被他壓死。

  但現在,姜風屬於少年人的銳氣,是一把比驚雷矛更加鋒利強大的武器。它不斷砸向二長老,砸得他的精神滿是漏洞,岌岌可危!

  他的身體還能勉強支持,思想卻已經在告訴他,他已經老了,後輩已經起來,現在是年輕人的時代!

  姜風的每一次攻擊,都讓他更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生命的彼岸。生命力彷彿正從他身體上一點點流失,落入姜風的體內。

  這時候的姜風,根本沒去管這老頭子是怎麼想的。他的內心有著無數無可發洩的憤怒。它從他幼年時期而來,一直被壓抑著。

  遇見小姐時,小姐曾經用她的溫柔與教導讓它變得緩和,但沒多久,小姐就被人奪走,更加強大的怒火壓在了他心底深處。

  一路行來,他遇到了很多人,很多好人。他的精神每天都在被淬煉、被打磨,但其中的怒火卻一直沒有消失,轉而變成了強大的動力,不斷推著他咬牙前進。

  如今,它被一系列的事件觸發,終於徹底爆發了出來,發洩在了這個身明武尊身上!

  這一刻,姜風如同怒火之神,每一記攻擊都帶著隆隆雷聲,帶著天地之怒!

  葉宵站在不遠處,所有攻擊的餘波到她身邊,都被消弭得不見蹤影。她專注地看著姜風的舉動,唇邊泛起一絲笑意。

  姜風的戰鬥一開始還有點滯澀,現在越來越圓融,貫穿了強大的精神力與意志力。這樣的戰法,正合了九霄神雷無所畏懼的霸道氣質!

  「轟!」

  姜風舉起長矛,重重砸下。身明武尊周圍由明力形成了護罩,之前,這護罩一直巋然不動,讓他毫髮無傷。但這時喀拉一聲,護罩與驚雷矛接觸,竟然產生了一絲裂痕!

  姜風回身揮臂,長矛劃出一道弧線,再次砸下。「喀拉」的聲音更響了。

  二長老露出驚恐的表情,他沉喝一聲:「小輩怎敢!」轉眼間,他的明力化成數十根長矛,向著姜風擲去。

  姜風打得興起,他不躲不閃,狂吼一聲,身周明力突然向著周圍爆發開去!

  二長老的長矛已經是強弩之末,被他明力一蕩,紛紛偏離了開去,只在他身上留下幾道血痕。姜風帶著血花,趁勢而上。驚雷矛帶動九宵神雷,連續七顆在二長老頭上炸響。

  喀拉拉拉拉,七道神雷炸得他身邊的護罩完全粉碎,二長老口噴鮮血,被衝擊波捲得向後砸了出去!

  姜騰青一臉驚駭。

  他等級太低,能夠勉強在戰局邊上站住已經費盡全力,根本看不出局勢的優劣。看著姜風不斷受傷,他笑得無比得意。但現在,被打飛的竟然是二長老?!

  姜風竟然逆轉了局面,一個天明武士,竟然打傷了一個身明武尊?

  二長老向後飛出,姜風並沒有就此停手,他順勢而上,一揮驚雷矛,跟在他身後衝了過去。二長老重重摔在地上,姜風揮矛直下,直取他的心臟。

  二長老嚇得魂飛魄散,再也顧不得風度,連續在地上打了三個滾。

  姜風三矛紮在地上,地面上頓時出現三個巨坑,碎石打得二長老滿身是血,卻沒有直接傷到他。

  他還來不及高興,姜風突然沉喝一聲,縱身而起。

  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黑色的漩渦,漩渦瘋狂旋轉,越快越快。漩渦中出現強烈的電光,照得周圍一片黑暗。

  它迅速生成,籠罩了二長老上方。

  眨眼間,電光彙集,形成一道長達十米的巨大長矛!

  雷聲隆隆中,姜風沉聲喝道:「你活得夠久的了,也該——」

  二長老瞳孔緊縮,這一剎那他發現,電矛鎖定了他周圍每一個可以逃避的空間,他再也無處可逃了!

  姜風吼道:「——死了!」

  電光混合著驚雷矛,扎向二長老的胸口。他一口鮮血噴出,胸口多了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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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4 10:4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49 除名

  漩渦消失,雷電也隨之漸漸隱沒。

  巨大的動靜消失了好久,姜騰青還覺得眼前灼亮,耳邊有隆隆雷聲低鳴。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景,腦海中一片空白。

  這一場大戰,主宅的房屋倒了一片,到處都是破磚爛瓦。

  二長老躺在廢墟中,雙眼翻白,唇邊滿是鮮血,胸口一個鮮血的大洞。

  姜騰青發了老半天的呆,才手足並用地爬過去,探了探二長老的鼻息。

  一片冰冷安靜。這麼重的傷,就算是身明武尊,也死得透透的了。

  他緩緩回神,這才意識到,二長老被姜風殺了!

  陸明姜家的最強者,被姜風殺死了!

  他一陣陣眩暈,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天明武士怎麼可能殺死身明武尊?就算是一個老得快死了的身明武尊也是一樣!

  兩者之間明明有些那麼嚴酷的等級差!

  武修本來應該是這樣,血脈混雜的就是沒辦法變強,低級的就是打不過高級的,北姜大宅裡的人,就是應該站在那些南姜廢物的頭頂上!

  但現在,一切都在他面前被顛覆了!

  他抬起頭來,看見姜風正越走越遠。葉宵低頭看了一眼二長老,在面具下滿意地微笑了一下,跟在了他後面。

  這一戰,姜風的心境切合了真正的戰意,進一步領悟了九霄神雷的精髓。雖然現在的他傷痕累累,鮮血還不斷滴落在地上,但他的脊背挺得筆直,渾身上下像一把出了鞘的刀一樣,讓人不可逼視。

  再沒人阻攔,姜風終於走到了姜家祠堂的門前。

  姜騰青猛地爬起來,追到他身後,叫道:「住手!不得族長之命,姜家人都不得進入祠堂!」

  姜風沒有回頭,只是冷冷一笑:「姜家人?很快不是了。」

  他雙手一推,木門轟然而開,露出後面幽暗的房間。

  光線從門口投進去,房間的正中央豎著一塊巨大的黑石頭。黑石的一面被削得平平整整,上面不時有金光流過。

  這就是黑石譜,姜家的族譜!

  姜風邁過門檻,姜騰青咬緊牙關想跟上去,但還是不敢。

  姜風走到黑石面前,從上到下看過去。

  這是他第二次來北姜的祠堂,上次來的時候,他一一看過了上面所有的名字,尤其盯著自己的看了好久。

  當時他還很小,遠在小姐把他帶回去之前,還是偷偷潛進來的。他看見自己名字的時候,心情非常複雜。有些失望,又有些高興。失望於自己真的沒什麼特殊來歷,又高興自己還是有歸屬的。

  那時候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年。姜風重新看見黑石譜上的名字的時候,再也沒了一點高興,只留下了滿心的憤怒與不屑。

  他的手輕輕撫過自己的名字,冷笑一聲。同時,他有些意外:「咦,怎麼少了幾個名字?」

  上次姜懷曉等人追著姜風追到了周家的溫泉山莊,周家誤以為他們得罪的是重繁,為了向重家示好,殺了他們之後,還把他們的名字從黑石譜上削走,以示懲戒和警告。

  這件事情雖然因姜風而起,但姜風不知道後面的發展,這次看見,有些驚訝。

  不過他一點也不關心這個,瞥過一眼之後,就重新看向自己的名字。

  他從懷裡掏出一片黑色的、散發著幽幽沉香的木頭,在手裡掂了掂。接著,絲絲金光向木頭裡透了進去,他拿起它,擦向黑石譜上自己的名字!

  黑石譜說是黑石,其實是一種黑色植物。它經過特殊處理,能夠吸納人的一縷命魂,記載他們的生死。

  命魂在內,這個人就算是死,名字也只會變成灰色,而無法從上面消除。

  黑石譜上的名字,記錄的是一個人的身份、歸屬,是他屬於這個世間的一切!

  只有龍檀木才能抹除黑石譜上的名字,姜風早就有此打算,他四處打聽,找來了這麼一塊龍檀木,為的就是今天!

  龍檀木所過之處,絲絲縷縷的紅色霧氣浮了出來,匯入龍檀木中。

  這就是姜風的命魂。他當初被送到陸明姜家的時候,就被取了一縷命魂,置入黑石譜中。

  在九天玄極大陸上,家族是重中之重,被從黑石譜上除名是最大的懲罰。極少有人像姜風,自己親自把自己的名字從黑石譜上剝離掉。

  剝離命魂過程非常痛苦,這種痛苦發自靈魂深處,幾乎無可抵禦。

  姜風的臉色迅速變得蒼白,一顆接一顆的汗珠從皮膚底下冒出來,在頰旁彙集,順著下頜,滴在地上。

  相比而言,他的表情卻冷靜得驚人,好像他的意識已經跟肉體分離開,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了一樣。

  他的手極其穩定,龍魂木順著筆劃移動,緩慢而堅決。

  悠悠的歎息聲在姜風身後響起,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擦去他額上的汗珠,接著輕輕在他的背上拍了兩下。

  極度的冰冷湧入姜風的身體,瞬間凍結了他的靈魂,讓他的疼痛減輕了一半。姜風沒有抬頭,漠然的表情卻緩和了不少。

  他無意識地想著,原來還是有人一直在我身邊的啊……

  黑石譜上的字跡漸漸淡去,命魂一縷縷進入龍魂木。最後,姜風兩個字徹底從黑石譜上消失,再也不復存在。

  「砰」的一聲,姜風握緊龍魂木,堅硬的木頭在他手上粉碎,紅色的霧氣從裡面溢出,全部湧入他的身體。

  一瞬間,姜風疼痛全消,他站起來,臉色仍然蒼白,神情卻已經變得無比輕鬆。

  他輕輕一握葉宵的手,大步走到祠堂門口,大聲道:「我,姜風,從黑石譜上消去名字,從今以後與姜家再無半點關係!」

  隨著他的聲音,黑石譜發出「錚」的一聲嗡嗚。接著,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姜風愕然回頭,姜騰青猛然間衝了進去,大叫道:「黑石譜裂了!」

  他說得沒錯,姜風的名字剛從被抹消,黑石譜就自動裂開了一條大縫!縫隙由上到下,幾乎貫穿了整塊黑石,將要把它變成兩半了!

  姜騰青抱著黑石,目眥欲裂地看著姜風,怒道:「你竟然要毀我姜家?!」

  葉宵冷冷地道:「黑石無堅不摧,唯一能夠讓它破碎的,只有它自身的氣運。」她冰冷的目光凍結了姜騰青的全部怒氣,「姜家氣運系於姜風一身,你們逼得他自動除名……」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黑石譜,冷笑了兩聲。

  姜風笑了一聲,轉頭道:「走吧!」

  他彷彿卸下了重擔一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大步向外走去。

  他一路闖進姜家祠堂,原先沒關注這件事的,也被這巨大的動靜吸引來了。一路上,姜家的夫人少爺小姐、僕役隨從,全部都膽戰心驚地看著他。他目光所過之處,所有人無不退縮。

  這就是他曾經嚮往的姜家,現在終於跟他沒有關係了!

  他走到門外,突然一個聲音在後面叫道:「姜風,你卑劣無恥,無惡不作,現在叛離姜家……總有一天,你不得好死!」

  姜風回頭,姜夫人臉色蒼白地瞪著他。面對他的目光,她故作高傲地抬起下巴,示意自己一點也不怕他。

  姜風看著她,突然一笑:「你生了兩個兒子,姜懷明死了,姜懷曉也死了,連名字都沒能在黑石譜上。可能有一天,我會不得好死,但現在,不得好死的是他們!」

  姜夫人的眼神頓時慌亂:「什,什麼,明兒,明兒也不在了?」

  姜風意外地揚眉:「怎麼,你還沒有得到消息?姜懷明勾結魔族,在泰倉城入獄死亡……早就死得透了!」

  「勾結魔族,這,這不可能!」

  姜風冷冷一笑,並不回答。老實說他也有點奇怪,這種大事,為什麼姜家沒有被牽連進去。

  他再不理會這無知婦人,也懶得再留在這個亂七八糟的家族裡。他走出大宅,看著秋濃紅楓,這才覺得透過氣來。

  姜夫人的哭聲在後面響起:「姜風,沒有了家族,連名聲也壞了,你以為你還能走多遠?」

  連名聲也壞了……這話讓姜風心中一動。他抬起眼睛,順著筆直大道看向牌坊外面,意味深長地道:「是啊,我還能走多遠呢?」

  急促的馬蹄聲從遠方雷鳴般響起,它敲打在地面上,越來越響,迅速接近了姜家牌坊。

  這個時候,牌坊外面的人比之前更多了,他們聽見聲音,驚愕地轉頭。

  只見三匹白馬沿著街道疾速衝過來,馬脖子上綁著大紅的綢帶,一看就是來報喜的。

  報喜?究竟有什麼喜事?

  馬上的騎士看見牌坊前面圍著這麼多人,有些意外。他大聲道:「急報!聖明曆一五四五年大考朱天中府禺水州林溪縣縣試結果——」

  「——魁首,姜風!」

  人群分開一條道路,白馬疾馳到姜家牌坊門口,一道光從馬上升起,射到牌坊上方,一條榜單嘩啦一聲垂下來。

  明黃色的榜單底部有著明心學會特有的暗紋,下方更羅列著縣鎮、縣衙、明心學官與明心學會的個人與官方印章。

  榜單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縣試的時間、地點、考生名字與考生結果。

  正如騎士報宣的一樣,姜風通過了本次大考的縣試,還拿到了魁首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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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50 遠方來客

  三匹白馬射出榜單,在牌坊門口盤旋了三圈,向裡拱手道:「恭喜啊!」

  洪亮的恭喜聲讓姜夫人臉色發青,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不過是縣試而已……」

  姜風唇角微挑,向前走了兩步。

  馬蹄聲再次在後方響起,跟頭一次一樣急促,一樣熱烈。

  又三匹白馬從街道盡頭馳來,衝到牌坊門口,馬上騎士大聲宣佈——

  「聖明曆一五四五年大考朱天中府禺水州州試,魁首——姜風!」

  又一道金光,又一個榜單。

  這一次,榜單上的底紋比上次更複雜,後面的落款比上次更多。

  人群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馬上的騎士,又看向牌坊上的榜單。

  「不,不過是州試而已……」

  姜夫人咬緊牙關,強抑住將要噴出來的一口血。

  馬蹄聲第三次響起,報喜聲第三次響起,比前面兩次更加喜氣洋洋——

  「聖明曆一五四五年大考朱天中府府試,魁首——姜風!」

  姜夫人一聽這話,那口血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張嘴,仰面就要往下倒,周圍的人手忙腳亂地扶住。

  這時,姜騰青也從裡面出來了,連續三次喜報,讓他憤怒的目光變得呆滯,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前方,連自己的夫人倒下去也沒心思管了。

  什麼?縣、州、府連續三次大考通過。全部拿到了魁首之位?!

  就算姜騰青做主賣掉了姜晨,從伏流君那裡換回了幾張天照令和厲命這個老師,他最大的期望也不過吊車尾通過府試。至於魁首什麼的,想都不敢想。

  如果早知道會有這樣一個人取得這樣的成績,他還用得著擔心姜家的未來,還用得著賣掉姜晨嗎?

  而賣掉姜晨,以及他們一直以來的一系列作為,卻硬生生地把這樣的人物推離了姜家,讓他從黑石譜上抹去了自己的名字。脫離了姜家!

  事情的前因後果在姜騰青腦中起起伏伏,一一閃過。這一下,連他也有吐血的衝動了。

  然而事情到這裡還沒有結束,馬蹄聲第四次響起!

  這一次的馬蹄聲更整齊、更洪亮,聲勢更浩大!

  七匹長著雙翼的白色明獸從遠方奔襲而來。它們的鬃毛在風中飄揚,像一面高懸的旗幟。很明顯,它們是從天而降,為了報喜專門跑來的。

  它們衝到牌坊門口,拉開一列,七名騎士齊聲大喝:

  「聖明曆一五四五年朱天國大考魁星——姜風!」

  他們同時抬手,七道光芒從他們手中射出,在空中匯成一股,向牌坊後面射去。

  這是魁星特有的待遇。按照慣例。魁星的名字被寫入一個特定的寶器,放出來後,它將直接形成石碑。立在魁星家族的門口。它受接天之力的庇護,非常牢固,就算這個家族毀了,這塊石碑也不可動搖。

  看見這情景,姜騰青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亮。

  只要魁星碑在這裡,姜家的榮耀就在。姜風究竟是不是他家的,又有什麼關係?

  姜風突然對著那光芒招了招手。光芒正要進入碑林,像是接到了召喚一樣,轉了個彎,投入姜風的手心。

  那是一個巴掌大的黑色小石碑,金光流動,小巧精緻,上面龍飛鳳舞地刻著姜風的名字,下方用米粒大的字樣寫著他從縣試開始的表現。字跡雖小,卻是清清楚楚。

  當然,它要是真的進了碑林,馬上就會變大,這些字也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姜騰青下意識地想要喝斥姜風,話還沒出口他就反應過來了,立刻咬住了舌頭。

  姜風微微一笑,對牌坊前方聚集的騎士道:「抱歉,我現在已經不是姜家人了,這些喜報不應該送到這裡。」

  他又一招手,牌坊上的三個榜單也全部飛了下來,被他拿在手裡。

  騎士們都有些納悶,最後來的那七個都是魁星戰之後才從京都出發的,在京都的時候,他們都見識過姜風的風采。

  這時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們還是從善如流地抱拳道:「對不起,送錯了地方,請魁星大人不要見怪。」

  姜風笑著說:「這是我的問題,之前沒跟上面說清楚。」他轉過身,把小石碑連同三個榜單一股腦地塞到葉宵手上,說,「給你,你拿著吧!」

  葉宵一怔,接過這些東西,突然間明白了姜風的意思。

  按理說,這些喜報是要送回家的。讓她拿著的意思……她低下頭,在鐵面具後面微笑了起來。

  姜風向那些騎士拱手道:「多謝各位到這裡來跑一趟,不如由我做東,請各位用些酒水,也算是盡我一番心意!」

  騎士們對視一眼。送喜報的人收些賞錢、吃頓飯都是正常的事情,更何況面前這位是朱天魁星,想也知道未來一定前途無諒。能跟這樣一個人交好,那可是能拿出去炫耀的事情!

  一時間,所有人紛紛應和,對姜風的態度親切得不行。

  至於姜風說他已經不是姜家的人了,還有姜家那明顯剛剛經過戰鬥,破破爛爛的房子……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十幾個騎士紛紛下馬,簇擁著姜風一起往後走,他們所經之處,人們不由自主地讓出道路,還下意識地往姜騰青那邊看了一眼。

  姜騰青的臉色時青時紅,難看得要命。

  他一輩子的目標就是讓姜家重新回到巔峰,用這種方式在姜家歷史上留下名字。而今年,姜家連續出了姜晨和姜風兩個天才,他都硬生生地把他們放走了。錯失了大好良機。

  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

  姜騰青想著想著,突然有些茫然。他一時間竟然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錯失這些機會的。

  姜夫人猛然向前衝了幾步,衝到姜騰青身邊,一把抓住他,嘶聲叫道:「老爺,你就這樣讓他們走嗎?這小子搶走的,可是我們明兒曉兒的機會!」

  姜騰青總算找到了發洩的渠道。他猛地一揮手,一巴掌抽在姜夫人的臉上。怒喝道:「都是你這種想法,才讓我姜家倒了這樣的大霉!」

  他的話清楚地落在姜風的耳朵裡。他頭也沒回,冷笑一聲,突然覺得有點丟人。

  這就是我曾經想要進入的家族?嘖,可真是太沒眼光了!

  他頭也不回地向前走。才走兩步,突然前方傳來朗朗大笑聲:「這個飯局,請讓我也湊個熱鬧!」

  「你這老頭別想占便宜,還有我呢!」

  「還有我!」

  幾個聲音亂七八糟地響起,聲音都很陌生,卻帶著滿滿的熱忱。

  來者一共四個人,服裝各異,形貌也完全不同,顯然來自不同的地方。他們唯一的相同點就是——每個人都很強!

  他們並沒有刻意展示自己的威勢。姜風完全看不出他們的等級。但單是這個看不出,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最關鍵的是,姜風看見他們。就想起跟這些人的確曾經有過一面之緣。

  這正是四大學府的四個招生官,他們曾經參加了朝陽殿的國考大典,大典完了就離開了,沒想到今天竟然出現在了陸明姜家!

  送魁星碑來的騎士首領認識這四個人,他驚喜地睜大眼睛,主動介紹道:「姜大人。這幾位是觚竹、北戶、西王、日下四大學府的招生官大人,他們代表四大學府前來朱天國招生……」

  姜風納悶地道:「不是說。就算通過了大考,要進四大學府也需要另外考試嗎?」

  騎士首領道:「那是普通府試優秀考生!四大學府針對那些表現特別突出的考生,還有特招名額……」

  說到這裡,他自己也有點奇怪了。通常的確是這樣的沒錯。但是招生官就算在四大學府裡地位也很高,就算是特招,一般也不會由他們親自出面。那現在他們怎麼會降尊紆貴地跑來陸明鎮?

  又一個聲音在天空中爽朗地笑道:「要請客吃飯,可別漏掉屈屈在下我啊!」

  姜風抬頭一看,連江坐在天行驢上,在空中載浮載沉。天行驢顯然很不服他的管,拚命想要掙脫他逃下來。但連江用了一個嘴嚼拘住它,輕輕一拉,就讓它只能聽從命令。

  天行驢一看姜風抬頭,連忙搖頭擺尾,發出極之生動的「咴兒」聲。

  姜風眼睛一亮,叫道:「連大師,你怎麼來了?」

  四線寶器師地位特殊,四個招生官也紛紛拱手,招呼道:「連大師!」

  連江笑道:「在下本來就另外有些事想找你,原本在京都等你的,結果一個沒留神就找不見你人影了……只好緊趕慢趕地追了過來。」

  姜風微一沉吟,道:「陸明鎮這邊沒什麼太有特色的吃食……」

  這一波接一波,姜騰青完全看呆了。

  四大學府、四線製器師,這全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現在卻連二連三地出現在了他面前!

  這麼好的機會,他要是再把握不住,他就是蠢到家了。

  聽見姜風這話,他再顧不得矜持什麼的,連忙道:「陸明鎮有家海內居,重家的產業,還算過得去,請讓我來做個東道主!」

  姜風轉過身,眉角微微一挑,冷淡地道:「我在姜家聲名狼藉,怎敢讓族長大人請客!」

  一聽這話,姜騰青立刻臉上變色,狠狠地瞪了姜夫人一眼。他正想怎麼把這個話帶過去,連江就問道:「聲名狼藉?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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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4 10:42: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九天雛音  0251 分身二用?

  看呆的不止是一個姜騰青。

  姜家這上上下下一幫人就算不知道四線製器師是什麼,也知道四大學府的名字。

  四大學府招生官,他們連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都是為姜風而來的?姜風拿到了三連魁首,拿到了魁星,馬上就要被求著進四大學府了?

  這些消息實在太過驚人,跟他們的世界差得太遠,讓他們連嫉妒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過還是有個人真恨著姜風。女兒被姦污自殺的那個女人惡狠狠地瞪著姜風,上前一步,大聲道:「各位大人!你們不要被這小子騙了!他品行卑劣、下流無恥,你們不要上他的當!」

  品行卑劣、下流無恥,這可是了不得的大詞。

  連江和四名招生官聽了,同時眉頭一皺,面露不豫之色。

  姜騰青臉色陰沉,眼中光芒連閃,姜夫人卻得意起來,叫道:「沒錯,這小子根本沒資格當魁星,進四大學府!趕緊剝奪他的資格!」

  蠢女人!姜騰青在心裡暗罵,他轉頭狠狠瞪了姜夫人一眼,喝道:「閉嘴!」接著他向前陪笑道,「這件事不要再提了,這都是誤會,誤會……走,還是去陸明鎮給姜風慶祝一下吧!」

  連江緩緩道:「誤會?既然是誤會,那還是解開的好。」他目注那個女人,點了點頭道:「具體什麼事情,說出來聽聽吧。」

  在姜騰青的想法裡。大人物們遇到這樣的事情,不管事後怎麼樣,當場總是能壓就壓下去。免得查出來是真的。不好收場不說,面子上也不好看。

  沒想到這個四線製器師竟然這麼不顧身份,就要當面對質了!

  他正想著用什麼辦法把人帶走,那女人已經理直氣壯地開口了。她憤恨地看著姜風,把先前說的事情又重複了一遍。

  這次她還強調了一遍,她的女兒死的時候,只有十四歲!

  騙奸幼女致死……這事情的確太卑劣下流了。

  按理來說。武修只要夠強,的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漠視社會規範。但是一來。不能太過頭;二來,不能把它放到檯面上來說。

  現在這事兩樣都占了,一時間,原本被魁首魁星等事情沖淡的情緒再次升了起來。周圍人看著姜風的目光極為不善,連那些來送喜報的騎士們表情都有點異樣。

  相比之下,姜風的神情平靜得近乎漠然,彷彿一點也沒受影響。連江和那四個招生官也一臉平靜,相互對視一眼後,露出了苦笑。

  四名招生官中的一人微笑著問道:「這位大姐請節哀。不好意思請問一下,這件事發生在什麼時候?」

  那女人咬牙切齒地道:「五十一天前!」

  招生官溫和地問道:「五十一天前,是您女兒過世的時候,還是……被誘騙姦污的時候?」

  女人毫不猶豫地說:「她頭天晚上被誘騙姦污。第二天晚上就自殺了!」

  招生官屈指算了算,連江已經搖了搖頭,道:「禺水州考是八月初二開始的。林溪縣考是七月初六。」

  女人憤恨地道:「是的,州考六天前!」

  招生官出了口氣,搖頭嘆道:「州考六天前,姜風已經到了禺水州。」

  女人一怔,叫道:「不可能!六天時間,足夠他幹下那壞事。再去禺水州!」

  招生官嘆道:「這位大姐,您女兒意外故世。您的悲痛心情我們能理解。但這也不是無端冤枉別人的理由。」

  女人憤怒地道:「你說我冤枉好人?我看你們是想包庇他才對!誰能證明他那時候沒有回來?!」

  招生官搖頭嘆氣:「很多人都能證明。」

  他轉過身,面朝群眾,臉上露出一絲傲氣,大聲道,「我西王軍校向來不缺學生,按理說,就算是一國魁星,要進入我西王軍校,一樣要經過入學考核,沒有例外!但今天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邀請今年的朱天魁星姜風,免試特招進入我西王軍校!」

  旁邊幾個招生官苦笑一聲,嘀咕道:「這老小子太狡猾,又讓他占先了……」卻沒有打斷他的話。

  西王軍校的招生官傲然一笑道:「這不是因為姜風在大考裡成績太好,就是因為他五十多天前做的事情!」

  「各位可能有所耳聞,七月二十九開始,禺水州州考地點泰倉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陸明鎮地處太屋山旁,非常偏僻,因此信息交流很不通暢,經常落後。但西王軍校的招生官一提這事,所有人同時意識到了他在說什麼。

  是的,這件事實在太大了,整個朱天國、不,整個明心世界當時的焦點,都在那裡——

  禺水州泰倉城!

  人魔之爭,勢不共戴天。所有人想起這件事,臉色都沉了下來。

  招生官道:「各位可能還不太清楚細節。早在魔穴打開,魔族入侵開始前,有一個人就得知了這個消息,把事情通知了出來!他被他的同族兄弟追殺,他的同族兄弟請來的殺手,竟然是一個魔族!他和他的師父一起因此發現了魔族的陰謀!這個人,就是姜風!」

  他的目光掃遍全場,聲音如同雷鳴,「五十一天前,他就已經位於禺水州泰倉城,身陷這一系列事件中。他如何分身二用,同時前來陸明鎮?」

  「如果說他需要一個證明,當時的所有人,三位明心學官、重家芥子閣的閣主、禺水州州鎮,以及他的老師——禦魔軍的意明武皇大人,全部都可以證明!」

  一個個名字如雷貫耳,驚得周圍的人說不出話來。

  事實上,在西王軍校這位招生官說這些話之前,在場的民眾就已經漸漸意識到有些不對了。

  姜風的縣考是在林溪縣完成的,州考是在泰倉城完成的,兩地距離這裡都相隔千里。就算他什麼事也不做,奔波兩地,就為了做這件事情……做完之後,還回去拿了魁首?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點!

  場上一片鴉雀無聲,招生官深吸口氣,繼續道:「由於魔穴事件,今年禺水州的州考換了個形式。所有的考生加入與魔族的戰鬥中,以殺敵數量為考分,最後計算總數!此一戰中,殉身考生高達三分之一,姜風正是在這樣的形式中,奪取魁首之位!他一手主導了整個戰局,最後名留泰倉黑石譜,獲得二級禦魔勛章!」

  「這樣的人,會分身二用,在那個關鍵時刻前來陸明鎮?」

  招生官唇畔挑起一個譏嘲的笑意,冷聲問道:「現在我要請問你們了,你們所說的一切,有證據嗎?」

  一個少年,主導一場魔戰的戰局?

  換了別人再說,這一定會被當成一個笑話。但西王軍校是什麼地方?

  禦魔軍的軍官有一大半都是從他們這裡走出的,關於魔戰的事情裡,再沒人比他們更有說服力。

  他們說姜風是,那就絕無虛話!

  連江點頭道:「正是。姜風在此一場魔戰中,提出構思,協助三線寶器師甘復行製出國級寶器,更在甘大師殉身後接手操控寶器,徹底封禁了泰倉城魔穴。因此,他得到了由我頒出的天機勛章。」他拍拍座下的天行驢,微笑道,「我也正是因為這件國級寶器,特地趕到這裡來的。」

  人群一片沉默,那個女人一片茫然,她東張西望,突然上前抓住一個男子,道:「你,你跟我說,你親眼看見我姑娘被他騙走的!」

  那個人的臉頓時變得蒼白,他慌亂地躲閃道:「我,我只是看到個影子,不,不能確定!」

  連江眯起眼睛,無形的氣勢重重地壓過來,他沉聲道:「在我面前,不得有虛言!」

  這是個南姜人,連武修都不是,怎麼禁得起四線寶器師、心明武宗的威勢。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目失神,道:「不是我有意這樣說的,是,是有人這樣教唆我的……」

  他茫然看向四周,突然指著一個人道:「他,就是他跟我說的!」

  那個人一身灰色布衣,是姜家的一個小廝。他臉色大變,急著往人群裡躲,日下學院的招生官手輕輕一招,他就一個後仰,摔了出來。他驚惶失措地道:「跟我無關!」

  有這些大人物在場,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這些民眾發現,他們其實沒一個人親眼見到了姜風做這些事情!

  大部分都是「別人說」,「我聽說」,偶爾有幾個消息的源頭,都跟姜家的管事或者小廝有關。而姜家的這些僕從,最後全部供認,他們是接到後院傳來的消息,要求他們這樣做,同時推波助瀾,助長消息傳播的。

  也就是說,是姜家後院的人刻意在污衊姜風,敗壞他的名聲!

  後院的主事不用說是一家的主母,也就是姜家的族長夫人。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她,憎恨的、憤怒的、懷疑的……她早就想跑了,但一股莫明的力量束縛了她的行動。這時面對這樣群體性的目光,她喃喃道:「不,不,跟我無關……」

  姜騰青的臉時青時紅,這時,他突然轉身,一個巴掌抽在姜夫人的臉上,喝道:「無知蠢婦,竟然如此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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