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包包] 武道天心 （全書完）

1月23

0603 再砸

　　接下來給姜風安排的三個對手，全部都是大將級別的魔族。

　　按理說，他們已經接近領域的邊緣，單說魔核實力的話，不遜於魔帥，拿下一個小小的魔將根本不在話下。

　　但是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大將遇上魔將，倒霉的竟然是理論上更強的那一位！

　　就像對付鹿蛇一樣，姜風從頭到尾都只用了同樣的手段。

　　掄起巨鼎，砸過去！

　　一下沒死？那就繼續砸！

　　於是，一時間場上只剩下了「砰砰砰」的聲音與偶爾爆出的慘叫聲。

　　連續三個魔族大將，全部變成了一灘肉泥，死在了這口鼎的重壓之下！

　　魔族大將當然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們既然已經知道了姜風的戰鬥方法，當然會試圖找別的法子來對付他。

　　但事實證明，一力破萬法。

　　不管什麼樣巧妙的戰鬥方法，也抵不過姜風的重鼎一砸！

　　戰鬥進行得極快，轉眼間，姜風就連續取得了四場戰鬥的勝利。從頭到尾，他一直帶著淡淡的笑容，額角上連汗都沒冒一滴。

　　上面的魔族們已經全部看呆了。每一場勝利，他們都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連歡呼或者怒罵的力氣也沒有。

　　要說有什麼變化，那就是他們看著姜風的眼神。

　　越來越恐懼，越來越畏縮。

　　現在他們看著姜風，就像看著一個真正的惡魔！

　　這傢伙真的只是魔將嗎？真是不是一個魔帥披著魔將的皮來的嗎？

　　但關鍵是，就算是普通的魔帥，不開領域的情況下，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地連殺四名大將！

　　肉山看得極為興奮，呼吸都要停住了。

　　他緊緊地抓著一個銀盤。把盤子邊緣都捏皺了。

　　第四個大將剛死，他就迫不及待地叫道：「好，好，好！下一個呢？該是魔帥了吧？還不趕緊安排？！」

　　姜風從頭到尾都沒有下過場，砸死第四個魔族之後，他有些意外地提起那鼎看了看。

　　「比想像中還結實啊。我還以為承受不了這麼久的……」

　　要這樣砸死大將，當然不是全靠巨鼎之力，他也是在裡面貫注了力量的。

　　在他原先的預計裡，最多幹掉三個，這鼎就被同時被震碎。但現在四個搞定了，它仍然像最開始一樣，散發著樸實的黯黃色光芒，好像一點變化也沒有似的。

　　他摸了摸鼎面，有點驚喜。

　　之前說要把它贏過來。只是隨口說說，現在他倒真的動了些心思了。

　　連贏五場嗎？

　　現在好像只剩一場了……

　　姜風抬起頭，只見對面紅光一閃，柵欄門緩緩升起，濃厚的黑暗像是流水一樣進入了場地中央。

　　空氣有了一些變化，姜風聳了聳鼻子，立刻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領域？

　　接下來上場的是個魔帥？

　　姜風臉上微笑不改，眼神裡卻多了一絲認真。

　　到現在為止。他也殺了幾個魔帥了，其中還包括兩個十大魔帥之一。

　　但從頭到尾。真正帶給他巨大收益的，還是對繼木的那一場。

　　一場真正的、以弱勝強的戰鬥，只要掙扎過來，收益就是無窮！

　　他呼吸著周圍飽含著濃厚戰意的空氣，血液開始慢慢沸騰。他真的很有些期待了！

　　紅光黯了下去，卡搭一聲。無形束縛消失，戰鬥開始。

　　但直到現在，姜風都還沒看見自己的對手。

　　周圍的黑暗越來越濃，同時泛起的還有淡淡的血腥氣，它與這場地原有的氣息混合在一起。有點分不太清楚。

　　但是，這一片區域明明有了變化，但對手始終沒有出現——這是怎麼回事！

　　片刻後，姜風笑了起來。他搖搖頭道：「原來是個沒有實體的魔族……是霧魔，還是血魔？還是別的什麼？沒了肉體，這鼎就沒用了？想得倒是挺不錯……」

　　他眼角餘光一閃，突然看見左側有些異樣，立刻拎起巨鼎，毫不猶豫地砸了過去！

　　巨鼎穿透空氣，砰地一聲砸在地上。紫黑色鱗片閃過，過於巨大的力量竟然把角鬥場的防禦砸出來了！

　　巨鼎砸中的地方，一道影子疾速後退，接著又繞了過來。

　　姜風瞭然地道：「原來是個影魔！不過……影魔就沒有身體了嗎？」

　　猛然間，他一個側身，橫鼎直掃！

　　「呼」的一聲，尖銳的風聲響起，一道黑影在半空中扭曲，疾退，化成了漫天黑霧，再次裹向姜風！

　　姜風笑容不改，他揮著巨鼎，好像完全沒有章法一樣到處亂砸亂揮，帶起了一陣陣狂暴的氣流。

　　上面的魔族看著這情景，終於有點放鬆了。

　　一個人悄聲道：「用影魔來對付他，再合適不過了。根本就沒有實體，怎麼砸得中嘛！」

　　另一人也低聲道：「就是，而且他力氣是很大沒錯，這鼎也不輕，這樣揮舞下去，能堅持多久？到時候力氣沒了，就是他失敗的時候了！」

　　這兩個魔族自己也沒注意到，他們在交流說話的時候，聲音仍然壓得極低，看向場中的目光始終憂心忡忡。

　　用一個魔帥來打一個魔將，還選了一個屬性剋制的，他們竟然仍然沒辦法確認勝負結果！

　　所有人都在等著姜風力氣耗盡的那一刻，但他的力量好像無窮無盡一樣。

　　巨鼎以最快的速度被揮舞著，在他身周形成了一道密不透氣的牆壁，那個影魔魔帥的攻擊完全沒辦法透進去。

　　按理說，像他這樣的影魔，又是魔帥，根本不應該發生這種情況的。

　　領域之力足以滲透一切，巨鼎根本不可能防得住！

　　但現在，只有這個影魔魔帥知道。他的判斷出了錯。他的領域之力，全部都在這偽魔身週一丈之外的距離裡停住，完全沒辦法再往裡滲透。

　　好像他周圍一丈之內，形成了一個完全獨立而封閉的世界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一開始，這個影魔魔帥完全沒往那邊想。

　　畢竟，對方只有魔將的境界。這點是明擺著的。身為一個偽魔，力量的確巨大，但也應該是一直向著這方面修煉，只是略有些異常罷了。

　　就像觀戰的魔族想的那樣，自己的屬性是這種戰法的剋星，幹掉對方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也許對方佩戴了什麼特殊的魔器，能夠防止領域的？

　　這種魔器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聽說過。

　　對付這種辦法，只需要找到魔器的所在。集中全力把它打碎就行了。

　　影魔魔帥耐心地圍繞著姜風，仔細尋找著那個假想中魔器的所在。

　　姜風把巨鼎舞得虎虎生風，他盡全力抵抗著這異乎尋常的力量。在他的想法裡，只需要找到魔器的位置，這場戰鬥的勝負就已經確定了！

　　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找了好久，探索著周圍魔氣的波動，卻一直沒找到那個魔器。好像它根本就不存在一樣。而巨鼎的氣流卻在一層層掀去他周圍的魔氣，消耗著他的領域之力。

　　最後。他終於有點不耐煩了，心中一動，猛然想到：要是根本沒有什麼魔器呢？這個獨立世界的感覺……跟領域很像啊！

　　難道這小子身為魔將，就已經領悟了領域之力？

　　不，那怎麼可能……

　　他的念頭還沒轉完，姜風已經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已經膩了，你竟然還沒發現嗎？」

　　他原本是用雙手揮鼎的，這時突然改用了一隻手，另一隻手則伸出來，指向了天空。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順著姜風的手勢看向天空。這一看就呆住了。

　　這可是地下角鬥場，完全封閉形式，上面就是天花板，再上面是地下第五層。

　　而現在，角鬥場上方，天花板下面，竟然翻滾起了濃厚的雲層，它們不斷擴散，帶著濃濃的水氣，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漩渦間，電光隱隱閃爍，好像隨時都會劈下來。

　　雲層周圍，紫黑色的鱗片若隱若現，這是角鬥場的防禦，它代表著這裡蘊含的力量有多麼強大！

　　突然，一道電光從漩渦裡竄出來，刺啦啦形成枝狀，最粗的末端直達姜風的手指！

　　一瞬間，這道閃電完全進入了姜風的身體，他的頭髮飄起，身體周圍像是籠罩了一層電流的光殻一樣。

　　接著，他一聲沉喝，巨鼎再次被掄起，轟隆隆地砸向對面的暗處！

　　「轟——咚咚咚咚咚！」

　　雷鳴聲中，極為密集的撞擊聲響起，接連不斷，彷彿形成了一個長長的巨聲。

　　最後，在這個聲音裡，傳來極其輕微的一聲「噗」。

　　一道黑影橫飛出去，砸在一道紫黑色的鱗片牆上，滑了下去。

　　這黑影的個子極高，身形卻非常瘦弱，像是一條幹柴一樣。他穿著黑衣，皮膚也很黑，卻仍然掩不住臉上驚恐的表情。

　　這正是那個影魔的魔帥！

　　影魔並不是真的沒有實體，而是他們能把自己的實體化成無邊黑影，隱藏起來罷了。

　　而現在，姜風的巨力硬生生地砸碎了他的領域，把他從藏身所砸了出來，強迫他恢復了原形！

　　他極為震驚地看著姜風，死前這一刻，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敗。

　　他看著姜風緩緩走近，手腳並用地向後退，一邊退一邊叫道：「你，你也有……」

　　話沒說完，姜風已經走到他面前。

　　他的影子籠罩了這個影魔魔帥——他第一次知道，影子竟然也是這麼可怕的。姜風打斷了他的話，點頭道：「你說得沒錯，但腦筋太僵化，知道得太晚了……」

　　他似乎有點遺憾地在嘆息，接著，黑影重重砸了下來，影魔眼前一黑，聽見了最後清脆而響亮的聲音——

　　「砰！」

　　魔核碎了！

1月23

0604 好武器

　　連敗五名魔族，全部都是用同樣的方式砸死，連魔帥也沒有例外。

　　這戰績簡直太驚人了，驚得上面所有觀戰的魔族全部張大了嘴巴，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姜風的表情卻非常平靜，這時，上方的雲層漸漸淡去、消失，紫黑色的鱗片也跟著消失，恢復了先前的安寧。

　　姜風輕輕把鼎放在地上，輕輕拍了拍，笑道：「按照肉山角鬥場的規矩，這件武器現在是我的了？」

　　肉山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手裡的銀盤已經被捏成了一個銀球，眼中卻全是興奮狂熱的目光。他盯著姜風道：「這只是一口鼎，不是什麼武器。如果你想要別的，我角鬥場所有的東西，隨便你挑！」

　　周圍的魔族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肉山角鬥場存在到現在已經幾百年了，身為魔域第一大角鬥場，攢了無數的寶貝。肉山作為這裡唯一的主宰者，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必須實現。他說讓姜風隨意挑選，就等於是把他放進了一個無以倫比的寶庫裡。

　　姜風卻搖了搖頭，道：「事實證明，這也是一件不錯的武器不是嗎？」

　　肉山注視著他，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點頭道：「你說得沒錯！凡是趁手的，都是好武器！」

　　他轟隆隆地站了起來，道：「不錯，我很滿意，那現在，我們就實踐一下先前的約定的！」

　　他身體太大了，這一站起來聲勢驚人，像是一座真正的肉山開始移動了一樣。

　　他轉身向場外走，他的手下們全部都驚呆了。

　　肉山移動不便，又酷愛現場觀看戰鬥，已經在這裡坐了好幾十年沒有動過了。很多人甚至以為，他是不是根本就動不了了。

　　現在事實證明，他還是能動的，為了一個偽魔的魔將，離開了自己的座位！

　　不過這個偽魔魔將，可不是一般人物啊

　　姜風已經充分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他看著肉山，苦盞跟在他身後，微微向姜風點了點頭，向某個方向一指。

　　姜風也點了點頭。拎著那口鼎往藍方的賽前預備室走。

　　剛走進去，他就揚了揚眉。

　　預備室裡空空蕩蕩，先前那個魔族已經不見了，同時消失的，還有他的神弓。

　　毫無疑問。它被那魔族偷走了！

　　姜風一點也不著急，甚至連追索的意思也沒有。他只是向四周看了一眼，就繼續提著巨鼎，走了出去。

　　剛剛出門，就有一個魔族迎上前來，畢恭畢敬地道：「姜風大人，肉山主人正在等您，請這邊走。」

　　姜風點點頭，跟在他身後走進了升降梯。

　　升降梯又往下一沉，繼續向下。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

　　姜風感覺到，這片黑暗有古怪，裡面包含著很多不明不白的東西，能夠混淆人的時間和空間感。

　　片刻後，升降梯停住了，接著，他眼前的黑暗像一塊布一樣被疾扯開，現出了一個豪華而空闊的大廳。

　　這座大廳裡堆滿了各色各樣的財寶，四周牆壁同樣掛滿了武器。姜風一眼就能看出來，這裡的武器檔次。比剛才預備室裡的高出不止一等。

　　肉山坐在財寶堆裡，興奮地看著姜風，那眼神簡直像是看見了更好的寶貝一樣。

　　苦盞坐在他身邊不遠處，表情平淡。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

　　肉山看見姜風走近，一揮手道：「很好，你今天這場，打得我滿意極了！我要給你獎勵，這裡的一切任你挑選，你可以把你的鼎裝滿。一起帶走！」

　　姜風看了一眼四周，道：「肉山大人果然富有，不過，我還是更喜歡我自己的東西。」

　　肉山一開始以為他只是簡單的拒絕，但頭一想，突然覺得這話意有些不對。

　　他額頭上的肥肉皺到了一起，問道：「這話什麼意思？」

　　姜風「咚」的一聲把鼎放到地上，問道：「按照這裡的規矩，我贏了五場，贏了這個，原先的抵押品也應該還給我對吧？」

　　肉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招了招手。

　　一道黑影從他身後豎起，懸浮在他背後，行了一禮。

　　肉山出一些奇怪的聲音，那黑影也以同樣的語言答。

　　兩三句話後，肉山勃然大怒，出一些更加尖利的聲音。

　　黑影再次行禮，緩緩虛化消失。

　　肉山擠出一絲笑容，怒意未減地道：「讓你看笑話了，不過你放心，你的抵押品馬上就能拿來！」

　　他話音未落，突然從半空中出現了一個東西，重重砸在地上。

　　姜風低頭一看，正是先前預備室裡的那個魔族！

　　他緊緊地抱著什麼東西，滿臉驚恐地四處張望，一時間還沒明白過來生了什麼事情。他的目光很快撞到了肉山身上，頓時變成了極度的驚恐。

　　他一個翻身，捂著自己的口袋向後退，才退了兩步，就撞到了什麼。

　　那個黑影把他扔下來後，就站在他背後，這時一腳把他踹上前去，短促地說了兩句話就消失了。

　　肉山點點頭，盯著這魔族獰笑道：「敢偷我的東西？從我眼皮子底下逃跑？壞我的名譽？」

　　他每說一句話，那魔族就向下癱軟了一分，最後他完全癱在地上，抖得像篩糠一樣，厲聲道：「我，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大人饒我！」

　　肉山冷冷地道：「鬼迷心竅？那就把那個鬼拿出來讓我看看！」

　　這魔族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肉痛，捂著自己的口袋，很有些依依不捨的樣子。

　　這一下肉山也有點好奇了。

　　這魔族是魔族一個武器大師的弟子，自己製造武器的能力一般，但眼力非常不錯，所以才會被安排在那個位置。

　　他見多識廣，自己藏在這裡的武器也見過一些，絕不是那種眼皮子淺的人。

　　什麼樣的東西，能把他吸引成這樣，寧可背叛自己也要偷走？

　　他銳利的目光緊盯著這魔族，眼中光芒越來越盛。

　　最後，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以他的肥胖程度來說，做到這樣已經是非常震驚了。

　　他不可思議地道：「這把弓！？」

　　他猛地抬頭，看向姜風，「是繼木的射日神弓？他最寶貝的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上？」

　　姜風也有些意外，這魔族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把神弓藏了起來，連他也只能隱約有些感應，肉山是怎麼看出來的？

　　不過他還是很淡定，一伸手，那個魔族的口袋部位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震動越來越強，魔族臉色大變，用力摀住那個位置，很快連自己的手也跟著一起開始了劇震。

　　最後，一道紅光猛然間破開了那片空間，躍升了半空中！

　　這是一個巴掌大的小弓，金色燦爛，如同烈日一般。它剛一出現就開始變大，最後變成一人約高，清脆地鳴響了一下，彷彿歡呼般彈到了姜風手裡。

　　那樣子，簡直就像一個寵物見到了自己的主人！

　　那魔族一聲長長的慘叫，神弓跳出的地方，他的身體出現了一個大洞，皮開肉綻，鮮血四濺！

　　他之前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把神弓變得極小，深藏在自己的身體裡。但即使如此，還是被肉山看透了，更被姜風直接扯了出來！

　　肉山緊盯著這把金紅色的弓，喃喃道：「果然，就是繼木那把，它是怎麼到你手上來的？而且，這把弓竟然是有神智的，還認了主！」

　　像這樣認了主的神弓，跟主人之間自然有一種牽繫，不管它逃到哪裡，姜風都能感覺到，意念一動，就能把它奪來。

　　難怪他一點也不著急而即使認了主，他還是沒有自己直接動手奪，而是讓肉山把這魔族抓了來！

　　姜風抬頭看著肉山，微微一笑，道：「是，就是那把，它現在是我的了。嗯，還是換個名字吧」

　　他的手輕輕撫過弓柄，長弓出微微的震顫，好像極其舒爽一樣。姜風思索片刻，輕聲道：「以後，你就叫燃星吧！」

　　新被命名的燃星長弓出一聲悠揚清越的鳴叫，周圍所有的空氣、整個世界彷彿都受到它的影響，一起震顫起來了一樣。

　　這鳴響直透肉山和苦盞的腦中，一瞬間，他們原先記住的「射日」兩字被硬生生抹去，重新更換成了「燃星」的名字！

　　兩人同時震驚，對視了一眼，現對方也是如此。

　　這表示，燃星神弓的層次比他們想像中還要高，已經接近了天道或者魔道的高度。姜風這一句話，被它完全接受，直接改變了規則！

　　從此，它的名字就此被更改，連同它在所有人心目裡的命名，也一直被更換了！

　　這一下，就連肉山也忍不住露出了羡慕貪婪的目光。但他總還算把持得住，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那個魔族也閉上了慘叫的嘴，貪婪地盯著燃星神弓。

　　肉山冷哼一聲，抬起肥胖的手，重重一抽！

　　那個魔族正呆呆地看著燃星，肉山這一揮手，他被隔著空氣打飛了！他的身體撞向牆面，還在半空中時，腦袋就出砰的一聲響，炸成了一團煙花！接著，他的整個身體像是被一雙巨手揉爛了一樣，到達牆邊時，已經變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撞到牆上，淅淅瀝瀝地滑了下來。

1月23

0605 銳目

　　肉山把怒氣與貪婪暫時發洩了出去，重重一哼，平靜了下來。

　　他再不看那把引人慾念的神弓，只是盯著姜風道：「燃星神弓在我這裡被搶走，算我欠你一次。再加上我之前的許諾，你要問什麼話，直接問吧！」

　　姜風笑了笑道：「大人客氣了。我到這裡來，也是苦盞說，這臨淵城的事情，大人你沒什麼不知道的。所以我這次來，是誠心求教。」

　　先前他連續五場戰鬥，的確讓肉山非常欣賞。這時，他給了對方一個臺階下，肉山的表情也跟著變得有些緩和了下來。

　　他哼了一聲道：「你想問什麼，儘管問吧。」

　　姜風抬起下巴，毫不猶豫地道：「第一個問題……你知道天命君是人類嗎？！」

　　苦盞完全沒想到，他開門見山，就直接把這個最大的秘密說出來了，驚訝地看著他。

　　姜風臉上的笑容消失，表情卻非常冷靜，顯然是沉思熟慮之後才問出這句話的。

　　肉山的身體也是一震，他緊盯著姜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是，我知道。」

　　「你知道？！」苦盞失聲叫了出來，震驚地看著自己的老友。

　　肉山輕輕哼了一聲，肥短的手指點了點地下：「從臨淵城建立開始，我就已經待在這裡了。我眼睜睜地看著天命君崛起，看著他成為魔域第一強者……甚至我這個角鬥場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跟他的扶持有關！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姜風笑了笑，道：「不僅如此吧？肉山大人能知道這個秘密，也跟你的能力有關吧？」

　　肉山的眼角抽動了一下，問道：「哦？我什麼身份？」

　　姜風道：「我聽說魔族裡有一個非常特殊的種族，名叫銳目族。這個種族的戰鬥能力不算太強。但一雙眼睛能夠看破所有的真實與所有的虛假，世間一切都沒辦法擋住他們的目光……」他看了一眼牆上糊的血泥，道，「剛才肉山大人也是用這雙眼睛，看破神弓的去向的吧？」

　　肉山輕哼一聲，道：「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麼！」

　　姜風笑了笑，沒有說話。

　　銳目族的這個特性注定了他們是幽魂族最大的敵人。姜風在琉璃城的時候，曾經聽冰靈和繡青閒聊時說過，這時回憶起來，恰好跟肉山對上了號。

　　苦盞緊盯著肉山，問道：「也就是說，我們倆認識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天命君是人類了？可你從來沒對我說過！」

　　肉山不在意地端起身邊一個金碗，把裡面飽滿的葡萄一把把地往嘴裡塞。吃得汁水四濺。

　　他含糊不清地道：「這有什麼可說的？他就算是人類，那也是以前的事。他現在已經被冰靈徹底改造，是魔族的身軀，用的力量也是魔氣。除了出身，他跟魔族還有什麼區別？」

　　苦盞厲聲道：「可是他的靈魂，他的思想，他統治魔族的方法，仍然都是屬於人類的！」

　　肉山嘿嘿笑了兩聲。毫不在意：「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他統治魔族，讓魔族變得更強了。這你總不能否認吧？」

　　苦盞正要說什麼，姜風卻一皺眉，問道：「你也知道冰靈的事情？」

　　肉山又笑了兩聲，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道：「我跟你說過了，這座城建起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這裡了。當時冰靈可是天命君的姘頭。全城的人都知道。」

　　他所提的名字可是魔族最強的兩位魔君，但他用語粗俗，一點避諱也沒有。

　　他把嘴裡的葡萄咽進去，道：「當時冰靈跟天命，可是難分難捨。天天粘糊在一起，看得我們這些單身漢都羡慕得很。這座城能建立，還建得這麼大，沒了冰靈可不行。可惜，男人負心哪！轉頭天命就把她趕出去了，她只能孤伶伶一個回去琉璃城……嘖嘖，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找魔侍，還特別要求跟人類長得像。恐怕還對天命舊情難忘吧？」

　　他一邊吃一邊說，三言兩語就說出了兩位魔君的恩怨，還說得跟桃色八卦一樣，說得自己都笑了起來。

　　姜風和苦盞沉默地看著他，他臉上肥肉一聳，笑著說：「你們這樣看我幹什麼？我說的哪句不是實話？冰靈是幽魂族族長，對靈魂素有研究，也只有她能修補得起人類的殘魂。一個人類，只剩一縷殘魂，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一路衝到魔君，現在還有晉陞魔聖的趨勢……」

　　他的小眼睛裡泛出精光，又嘿嘿笑了兩聲道，「這猜測我還是第一次說……天命君的前身是誰？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就是人類那個天才重千帆吧？重千帆當初什麼級別來著？已經是神明武聖了？化魔降等，不過原先的境界好歹還在那裡，他想重新升回去，恐怕也不是難事……總之，比這魔域其他魔君都要容易得多！」

　　他一邊大吃大喝，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著，姜風簡直要懷疑他親眼看過所有事情了。

　　不過想也知道，他不算天命君的心腹，很多事情只是靠表面上的一些蛛絲馬跡與內裡的一些東西推斷出來的而已。

　　魔域像他這麼聰明的人只有一個嗎？恐怕不止！

　　應該不止一個人知道天命君的真實身份，之所以沒說，只是出於這樣那樣各種原因而已。

　　姜風舒了口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在乎天命君是人類還是魔族，甚至你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讓魔族變得更強、更興盛。」

　　他緊盯著肉山，緩緩道，「你在乎的，只是天命君這個人。因為他足夠強，還能更強！你想看到的，只是一個強者的極致而已！」

　　肉山的手一停，嘴巴也跟著停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嚼了嚼，把嘴裡的東西咽進去，問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姜風隨手一划：「這個角鬥場，你對我的要求以及態度改變……很明顯了。」

　　「哈哈哈哈！」肉山大笑起來，用力拍著自己的肚皮道，「好，很好！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你這麼讓我合心意的年輕人了！不錯，是人類還是魔族，關我屁事？我想看到的只有華麗的戰鬥與至高的強者！現在整個魔族，唯有天命君有此晉陞到最高處的潛質，不過現在看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風，意味深長地道，「你雖然等級還不錯，但說到潛質，也許也不弱嘛……」

　　他安然往後一靠，道，「不錯，我很中意你，你究竟要打聽什麼情報，我都會告訴你。」

　　姜風揚了揚眉，果然問得很乾脆：「這臨淵城進了幾個人類，你知道嗎？」

　　肉山哼了一聲：「當然，一共八個人類，四個意明武皇，四個心明武宗。那四個心明武宗也都是五鏈七竅，馬上就要晉陞了。」

　　姜風問道：「他們現在在哪裡？」

　　肉山睨他一眼，道：「在城東的天命堂。」

　　他不等姜風問，又補充解釋道，「天命堂是一百年前，奉天命君之命建立起來的一個玩意兒。建立起來之後，一直空置著，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那裡有地上地下兩層，這些人類離開羡魚塔之後，就到了那裡，居住在地下的區域裡。」

　　姜風沉吟片刻，問道：「天命君呢？我知道他在修養，在什麼地方修養？」

　　肉山看他一眼，哼了一聲：「天命在羡魚塔地下第九層。羡魚塔也一樣分地上地下兩個部分，地上九層，地下九層，如同鏡像一般。天命重傷之後，就一直在地下最深處閉關，不過我猜，他現在已經不在那裡了，而是去了另一處……不過你們放心，他想要儘快復原，就必須進入深層狀態，只要你們不搞出太大的動靜， 都是驚動不了他的。」

　　無論羡魚塔的結構，還是天命閉關的真實原因，肉山知道的都實在太多了。

　　不過姜風沒有多問，只是問道：「天命君是因為什麼事受到這樣的傷的？」

　　肉山一直對答如流，這時終於頓了一下。他抓起旁邊一條鹿腿大啃起來，思索片刻，搖頭道：「這個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當時整個大荒山毫無動靜，沒有同等規模的戰鬥，肯定不是在這裡受傷的。而那時……」

　　他眯縫著的眼睛裡出現了一道精光，光芒中似乎有一些灰色的霧氣在流動，看上去神秘莫測。他輕聲道，「那時，世界的障壁發生了劇烈的震動，那應該是在……世界之隙！那地方即使對天命來說，也太危險了，他究竟去那裡幹什麼？」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恢復原狀道，「哼，他一直藏頭露尾，誰知道他在幹什麼！」

　　世界之隙？

　　姜風依稀記得，冰靈曾經信口跟他說過這個地方。

　　世界之間的罅隙，無比的動盪，無比危險……那裡到處都是混沌海，遠沒有冰靈帶他去的那片那麼穩定，而是狂暴的、混亂的。

　　天命君是在那裡受傷的？

　　他去那裡做什麼？

　　不知為何，姜風的心微微一動，感覺這件事好像跟自己有莫大的關係！

1月23

0606 天命堂

　　肉山給姜風的優待也就到這裡為止了……

　　他會給姜風提供一些他想要的情報，但絕不會給他任何幫助。

　　姜風現在的目標是得到天契珠，以及天命君其實是人類的證據，肉山不在乎他的身份，像苦盞這樣絕不能容忍的還是大多數。

　　於是，姜風和苦盞一起離開了肉山的地庫，臨走時，姜風轉頭看了一眼，低聲問道：「他不會把我們的事情告訴那邊？」

　　苦盞搖搖頭，坦然道：「老實說，我不確定！我跟他認識數百年了，甚至我能這麼快晉陞到魔帥，也是有他相助。不過到今天我才覺得，我好像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不是苦盞自己說，姜風險些都忘了。苦盞是混沌魔族，需要得到兩心種才能成長。而從融合兩心種到正式成年成為魔帥，需要十年時間。

　　正常來說，在這十年裡，他會呈現虛弱狀態，好像重傷一樣，遠不能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實力。

　　但現在離泰倉魔戰還不到一年，他就已經成為魔帥，神完氣足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這是肉山幫的忙？

　　混沌魔族是魔域的稀有魔族種族，肉山竟然能做到這樣，可見他的能耐比自己想像中還大！

　　姜風回過神來，道：「算了，不用多想。有些險，是必須要冒的，走吧！」

　　……

　　……

　　苦盞是戰魔。擅長正面衝殺，不擅長匿跡偷襲。所以姜風想潛進天命堂，只能自己一個人去，苦盞沒辦法同行。

　　不過安全起見，他們提前做了一些安全。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苦盞在外面也能想辦法接應。

　　兩人暫時分手，各自去準備自己需要的東西。

　　姜風又跟刺影族人見了一面。核對了一下從肉山那裡得來的情報。

　　刺影族人在這裡的勢力遠不如肉山這麼強。但當久了刺客，他們也有一套自己的打探消息的方法。兩邊一核對，確定肉山的情報的確沒有問題。

　　姜風預計於今天晚上進入天命堂，在此之前，他要先去查探一下那裡的具體情況。

　　現在還是傍晚，姜風就到了城東。

　　他再次進行了偽裝，現在就算有荒魔衛近距離察看，也不可能看出他是逆魔，更別提人類的真實身份。

　　同時。他也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形象，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魔族，跟先前的偽魔形象也完全不同。

　　不久前在肉山角鬥場的連續五場戰鬥可是有不少魔族旁觀的。姜風的勝利，以及特殊的戰鬥方式讓他們無比興奮。只要他一出現，立刻就有人圍上來。

　　在肉山角鬥場的時候，姜風幾次被圍住，最後還是靠了肉山手下的幫忙才離開。現在不偽裝的話，說不定還會有很多麻煩事。

　　肉山說話算話，把那口鼎送給了他，還很大方地送了一個空間巨大的皮袋。剛好可以把鼎收進去藏好。

　　姜風很快到了城東，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名叫天命堂的建築。

　　這一看他就愣了一下它比姜風想像中的華麗顯眼多了！

　　按理來說，一個空置了百餘年的建築，再怎麼說應該有些破敗的，但這裡並非如此。

　　它約有十丈餘高，九根粗大的立柱把它撐了起來，一道道潔白如玉的階梯直通柱底門外。

　　階梯一共九九八十一階，兩邊扶手上雕滿了精緻的圖案，裡面有魔族，有人類，描繪得栩栩如生。

　　這些雕刻裡彷彿蘊含了一種奇妙的吸引力，姜風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就被吸引了過去，一路看一路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階梯上方。

　　九根立柱旁邊，一共有十八名魔族正在看守著大門。

　　立柱上也滿是雕刻，極盡華麗。

　　看見姜風靠近，這些魔衛對視一眼，並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姜風有些意外地上前搭話，問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來臨淵城……這裡可以進去看看嗎？」

　　魔衛們沒有說話，其中一人側身一讓，姜風頓時會意。

　　他心裡微微一驚，完全沒想到這座天命堂竟然是對外開放的！

　　不過他臉上一點異樣也沒現出來，而是向他們點頭示意，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裡面比外面更加驚人，巨大的彩繪玻璃從上一直鋪到下，夕陽的餘暉從窗外照進來，在地上鋪出絢爛的圖案。

　　這麼巨大的建築物，裡面竟然是完全打通的，越發顯得空闊高大，兩邊的圖案映在身上，隱約的樂聲從遠處若隱若現地傳來，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崇拜的感覺。

　　玻璃上的彩繪圖案也都跟人類與魔族有關。

　　外面的雕刻大部分展現的都是人魔大戰，令人意外的是，這裡明明是魔族的主場，雕刻者卻不憚於表現人類的強大。兩邊始終戰得勢均力敵，完全地展現出了人類和魔族不同的力與美。

　　而在這些彩繪玻璃上，人類與魔族卻在和平共處……

　　不，那不是和平共處。

　　他們共同跪伏於一個人的足下，臉上現出狂喜、敬仰、畏懼、順服的表情，好像看見了心中至高的、唯一的神明一樣。

　　神明？

　　天命堂？

　　姜風心中一凜，轉頭向前看去。

　　大廳的最深處，有一座高臺，臺上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他先是鬆了口氣，接著又重新懸起了心。

　　那座高臺放在這裡，是準備擺放什麼的？

　　姜風凝視著那空洞洞的地方，突然隱約意識到，天命君建設這天命堂，究竟是要做什麼的了？

　　「他以為他是誰？神嗎？」

　　突然，一個低啞的聲音從旁邊響起，姜風意外地轉頭。

　　那是一個身材修長的魔族，比自己略矮一點，無論是聲音還是外貌都看不出是男是女。

　　他一頭灰色長髮束在腦後，臉上覆蓋著同樣灰色的面具，看不見長相，只有一雙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不知為何，姜風從他身上感覺到了一陣熟悉的感覺，但他搜遍了記憶的每一個角落，都不記得自己會認識這樣的魔族。

　　他打量了一下這人，淡淡地道：「就這個地方看來，天命君的確有這樣的想法。」

　　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碰見跟自己一樣，對天命君如此不馴的人，那人有些意外，轉頭看了姜風一眼，但視線被兜帽遮住，只能看見一寸堅毅的下巴線條。

　　那人向姜風點頭致意了一下，緩緩向前走去。

　　高臺前方是一排排的座椅，這些椅子非常矮，不像是讓人坐的，倒像是用來讓人下跪的。

　　姜風的眉頭一皺，那人沙啞地笑了兩聲，一指前方道：「到時候他在這裡設個自己的神像，讓人跪拜，再偶爾展現一些奇蹟……如此，一層層把魔種植入魔族的心靈，從更深的層面上來控制他們……」

　　他凝視前方，目光深遠，喃喃道，「這倒是一個控制人心的好辦法！」

　　自從這人出現以後，姜風的心思就被分散了一些。他從側面注視著他，總覺得某些神態、語氣有些熟悉感。

　　那人走到高臺前，輕輕拍了拍檯面，哼了一聲，又轉身向回走。

　　這一轉身，姜風猛地想起來了！

　　他的目光灼灼，緊盯著他的後腦勺這人的感覺，跟姜晨非常相似！

　　姜風的興奮只持續了短短片刻，就再度低落了下去。

　　怎麼可能是姜晨呢？她現在還被關在斷離獄，只能等到魂明境界才能出來。

　　這人的實力很不弱，估計在大將到魔帥之間，但離魔君還遠著呢。

　　更何況，姜晨是個人類，使用的一直都是明力，而這人的魔氣顯然隱而不發，但姜風還是能感覺到……兩者的種族屬性，截然不同！

　　不過就算只有這點熟悉感，也讓姜風對這人有些好感了，他問道：「你是幽魂族？」

　　那人看他一眼：「不是，為什麼這麼問？」

　　姜風笑了笑，道：「看你對精神力很有些研究的樣子……」

　　那人搖了搖頭，道：「不，只是有一位‘前輩’指導後，後來又自己摸索了一些而已……」

　　說到「前輩」兩個字的時候，他微微加重了語氣，似乎微微有些諷刺的感覺。不過這感覺只是一閃而逝，他又盯著高臺看了一會兒，轉身往外走。

　　姜風心裡一動，問道：「你要走了？」

　　那人的眼神有些古怪，道：「是，怎麼？」

　　姜風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失笑道：「沒什麼……很高興遇見你。」

　　那人遙想片刻，也點了點頭，笑道：「不錯，我很也很高興。原來這個魔域，還不是天命君一人的天下！」

　　那人大步離開天命堂，外面的魔衛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不以為意地移開了目光。

　　他走下臺階，轉出兩個街區，到了一個小院外面，還沒敲門，院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他走進院子，一直進到裡面的房屋，關上房門，這才舒了口氣。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兩聲，回想著剛才看到的天命堂的每一個角落，喃喃道：「地下嗎……」

　　片刻後，他抬手取下了面具。

　　一瞬間，他灰色的長髮變得烏黑，皮膚也像是消除了一層黯色一樣，變得瑩潤照人。

　　轉眼間，他變成了她，整個人的感覺都發生了變化。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從窗外照進，映在她如玉的面孔上。

　　那張臉，正是姜晨的！

1月23

0607 魔氣聚集

　　 那帶面具的人離開了，姜風還盯著他離開的方向想了一會兒。

　　 他有一種衝動，跟在後面追上去，但這個念頭很快就打消了。

　　 天命君的事情非常關鍵，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橫生枝節？

　　 他稍微出了一會兒神，就繼續在大廳裡走動起來。從表面上看上去，他只是在隨意踱步，欣賞周圍的彩繪玻璃和頂上的壁畫——是的，他發現，天花板上繪滿了精美的圖畫，正是人魔大戰的情景。

　　 這裡的每一個魔族和人類看上去都那麼栩栩如生，每一張面孔、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完全不同，好像繪畫者親眼所見一樣。

　　 想一想也對，如果天命君正是重千帆的話，當初他可是無數次親眼看見九天魔變的，對那時候的情況肯定看得再清楚不過了。

　　 姜風抬著頭，欣賞著壁畫，周身的魔氣已經向外擴散了出去。

　　 魔氣像流水一樣在大廳裡流動，姜風很快發現，他並沒有有意控制，但魔氣的流動卻開始有了一定的軌跡！

　　 他微微一驚，頓時把力量收了回來。

　　 這裡是魔域，空氣裡瀰漫的都是魔氣。正常情況下，如果他沒有動用力量，這裡一切正常，陰影裡的魔氣濃一點，陽光下的魔氣淡一點——跟平常一模一樣。

　　 但只要他稍微一動用魔氣，這裡的平衡就立刻會被打亂，空間裡自然生出了某條溝渠，魔氣自然注入其中，開始順著它的方向流動。

　　 這是……這裡的機關？

　　 它代表著什麼？

　　 姜風想要搞清楚這是什麼，但不敢把動靜搞得太大，於是小心謹慎地釋放著。一旦有異樣動靜就馬上收回來。

　　 他不斷試探著這條無形溝渠的位置，順著它的方向走動，最後瞳孔微縮。看向前方。

　　 他發現了，魔氣最終到達的地方。正是那座高臺！它指向了高臺上的某處！

　　 如果把大量魔氣注入進去，會發生什麼樣的情況？

　　 姜風正在思索，突然後面傳來一個聲音，叫道：「喂，這個小子！」

　　 姜風一驚回頭，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天黑了，外面的光線已經徹底黯淡下來。大廳地板上的彩繪圖案完全消失。一個魔衛站在門口，大聲吆喝道：「快要宵禁了，你可以回去了！」

　　 姜風應了一聲，乖乖地往回走。魔衛看他挺老實的，也就放下了警惕。

　　 姜風狀似無意地問道：「白天正常時候，隨時都可以來看嗎？」

　　 魔衛信口道：「嗯，只要不損壞這裡的物品就行了。」

　　 姜風笑著點頭道謝，轉身走下臺階，離開了。

　　 他當然沒有走遠，轉過一個街口。就用掠影族的秘法隱去了身形，遠遠看向這邊。

　　 他離開之後，魔衛就回到了原先所站的位置。一動不動地守護著，像一尊雕像一樣。這樣看上去，這一晚上他們都會守在這裡。

　　 九根柱子，十八個魔衛，基本上籠罩了正門所有的範圍，就連一隻蒼蠅也不可能逃得過他們的眼睛。

　　 宵禁即將開始，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少，各處高樓房間裡燈火通明，照得這裡的夜晚也不顯得那麼黑暗了。

　　 姜風耐心地等候著。像是街道拐角的一抹陰影，一點也不引人注目。

　　 戌時剛到。空氣裡突然發出「叮」的一聲。這聲悠遠漫長，遲遲不止。正是從城市的最中央、羡魚塔上傳來的！

　　 羡魚塔頂有一顆巨大的白玉明珠這時，那顆明珠微微一震，向外擴散出一道道波紋。

　　 波紋離開羡魚塔之後，很快就變得無色了。它不斷向外擴散，穿過空氣，到達了臨淵城的城牆。

　　 波紋傳播得極快，姜風從開始就在留意這個。

　　 他出來前就聽苦盞警告過了，臨淵城的宵禁可不是鬧著好玩的，屆時，羡魚塔頂端的那顆魚龍珠會自動發生反應，封鎖全神。

　　 魚龍珠一亮，姜風就緊盯著它，感受著波動的性質，同時調整自己體內的力量循環。

　　 自從那次在混沌海有所領悟之後，姜風就能同時使用明力和魔氣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平時也能讓它們在體內形成循環。

　　 如今，他感覺到一股波動從那邊傳來，迅速把自己血液裡流動的力量調整成一半明力、一半魔氣。當兩者達成完全平衡時，一縷極其細微的灰氣產生了。

　　 這一次，它並沒有用來攻擊，而是迅速扯得極其稀薄，籠罩了姜風的全身。

　　 這個過程發生得非常快，魚龍珠的波動到達時，接觸到的正是這層極薄的灰氣。

　　 波動持續向外擴散，它穿過灰氣，平平常常地繼續蔓延了出去，好像這裡根本就不存在什麼異樣的情況一樣！

　　 姜風鬆了口氣，唇邊泛起一絲笑意。

　　 現在，他對這縷神秘的灰氣越發好奇了。它究竟是什麼？

　　 是一種力量嗎？

　　 不管它是什麼，它都無比強大！

　　 姜風正在思索，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慘叫聲。

　　 姜風猛地回頭，就在這條街的街尾處，一個魔族正匆匆經過，一頭撞上了魚龍珠的波動。

　　 一瞬間，他就完全動不了了，好像被困在某種無形的牢籠裡一樣。

　　 接著，空氣中出現了一個淡淡的影子，它飄飄蕩蕩，像鬼魂一樣，一出現，就帶著一股滲人骨髓的寒氣。

　　 它一雙灰色無神的眼睛看著那個魔族，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那個魔族慘叫道：「放過我，我正要回家，只是晚了一點！我家就在，就在這條街上！」

　　 他伸手向前一指，一道門縫被打開，露出一雙滿是恐懼的眼睛。

　　 姜風往後躲了一躲，鬼魂盯著魔族，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硬扯住他的肩膀往某個方向拉。

　　 那個魔族想要掙扎，但身體像是被凍住似的完全動彈不得。

　　 最後，他被硬生生地拉進了空氣裡，消失不見了。顯然，這個過程極其痛苦，他一直長聲慘叫，聲音在這一片街區裊繞不絕。

　　 但從頭到尾，沒一個人出來看，他的身體消失一半時，那道打開的門縫也砰的一聲，徹底關上了。

　　 慘叫的餘韻緩緩消失，街道上恢復了平靜。

　　 姜風舒了口氣，心裡有些凜然。

　　 他能感覺到，那個鬼魂可不簡單。就算姜風被它抓住，也不可能無聲無息地脫身。

　　 幸好事先有了防備。

　　 一晚上，魚龍珠會檢查三遍，第一遍就是宵禁開始時，第二遍在子時，第三遍在寅正時分，姜風想做什麼，還是得快一點。

　　 他身體一矮，再次化成一縷輕煙，飄向了天命堂的方向。

　　 ……

　　 ……

　　 這十八個魔衛每天兩班輪值，今天他們要在這裡值一夜。

　　 守衛天命堂是比較清閒的工作，這裡除了一個大殿什麼也沒有，平時白天都很少人會來這裡，晚上更是清淨。

　　 魔衛們看上去還很警惕，其實魚龍珠亮過之後，他們的心裡馬上就放鬆下來了。

　　 他們掃視著四周，準備再次渡過這個無聊至極的夜晚。

　　 之前進去把姜風叫出來的那個魔衛心不在焉地想著，今晚值完了班，明天回去的時候，可得走快一點。阿歡說好了今晚接完客，明天給他留個門……他已經好久沒跟她做過那事了，想起來還有點激動呢！

　　 他正在遐想，突然聞到一股誘人無比的甜香，轉眼一看，正好看見阿歡笑著向他招手，柔聲道：「你今天走得挺快的啊，這一晚上也累了吧，快，先把盔甲脫了，鬆活鬆活。」

　　 魔衛心裡有些疑惑：「咦，我這就已經下班了？」

　　 但他還是下意識地走到阿歡面前，笑著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串項鏈，遞到她面前道：「看，這是我給你買的禮物，喜歡嗎？」

　　 沒一會兒，他就在阿歡驚喜的笑容與纏繞過來的雙臂中，忘記了心裡的疑惑。

　　 周圍縈繞著清晨清冷的氣息，他的鼻端嗅著阿歡身上傳來的甜香味，一時間，他真的覺得自己已經下了班，到了喜歡的魔女面前，可以好好享受享受了！

　　 一瞬間，天命堂前十八個魔衛全部看見了不一樣的景象。

　　 他們的所見所聞無比真實，正是他們心裡正在思考著的的事情，所以人人都無法控制地沉迷了進去。

　　 他們的表情變得恍惚，有的迷醉，有的憂鬱，有的緊張，沒一個人顧得上眼前的工作。

　　 姜風悄無聲息地從他們面前掠過，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一招，是他從靜幽的秘法裡化用出來的，同時又參考了千渡花的一些性質，說到巧妙和實用性，還在成名已久的靜幽之上。

　　 他把它命名為千渡技，第一次正式用在這些魔衛身上，效果果然非常明顯。

　　 姜風掠進了天命堂，剛一踏進來就發現，它跟白天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魔域的陽光不能帶來明力，只能削弱一些魔氣的濃度。而夜晚，這裡的魔氣濃度達到一定的高度，就自然而然地流動了起來。

　　 它們沿著那條無形的溝渠，向著高臺所在的方向彙集而去，在那裡停留。

　　 姜風感覺得非常明顯，他順著魔氣的方向看過去，赫然發現一尊魔像立在那裡，正向著他怒目而視！

1月23

0608 不知情的重逢

　　姜風嚇了一跳，險些下意識地聚力還擊，但魔氣還沒出手， 那神像就已經消失了。

　　姜風眉頭一皺，盯著那片黑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停了好一會兒，打量四周，發現周圍空氣裡的魔氣再次平穩下來，除了比平時濃烈得多以外，沒什麼更多的反應了。

　　他思索片刻，照著白天時的打算，調動體內黑暗元枝裡的魔氣，向外釋放。

　　按照白天的規律，這種情況下，外來魔氣將引動宮殿裡的魔氣，沿著一定的軌跡運轉。

　　但令人意外的是，姜風輸出的魔氣越來越多，周圍的空氣卻像是凝固住了一樣，動也不動！

　　他不斷移動自己的位置，不斷改變輸出魔氣的濃度，但情況始終都是一樣。

　　這裡的一切都像是定格了，他的任何行動，都不能引起周圍的半點反應。

　　這真是太奇怪了……

　　姜風眉頭緊皺，完全沒辦法解釋這種情況，只能暫時判斷為這裡進行了某種他不瞭解的設計與佈置，一到晚上就自動觸發，變成了這樣。

　　他正在思索，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點極其細微的聲音，已經離得極近了。

　　他猛地後退，駭然轉身，正對上一雙散發著凜冽寒光的眼睛。

　　那眼睛一看見他，裡面的寒光就散去了，對方也往後一退，縮進了陰影裡，意外地道：「是你？」

　　這人的聲音非常特殊，姜風馬上就認出來了，正是下午時在這裡碰見的那個面具人。

　　他沒有說話，只是打了兩個手勢，那人凝思片刻。緩緩點了點頭。兩人同時化成一道虛影，離開了這裡，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他們剛一離開，身後就傳來微微疑惑的聲音。

　　一個魔衛從幻境中驚醒，他撓了撓頭，疑惑地看向四周：「咦？我還在這裡。沒有下班？」

　　接著，他的同事也接二連三的甦醒，他們打了個呵欠，完全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道：「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格外的睏……」

　　最先醒來的那個魔衛也迅速忘記了不久前的記憶，他吆喝道：「警醒一點，快天亮了，一會兒就要換班了！」

　　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魚龍珠又進行了兩次掃瞄，馬上就要天亮了！

　　姜風心裡一驚，他對時間的把握應該是非常警覺精確的，但這一夜，他完全沒覺得自己在裡面待了那麼久。

　　他深呼吸幾口氣，低聲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那人如青煙一般尾隨在他身後，動作極輕。簡直就像不存在一樣。

　　姜風知道，能把存在感壓制到這種程度。除了行動間的技巧，這個人在精神力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詣，很擅長模糊他人感知。

　　那人輕聲道：「我是魚龍珠第三次掃瞄後到的，那時候你正站在大殿裡發呆。」

　　發呆？

　　姜風當時正全神感知周圍的魔氣流動，一直保持著警覺狀態，怎麼可能是在發呆？但如果不是的話。他怎麼會連這個人到這裡來都沒有發現。

　　他眉頭緊皺，這時那些魔衛又開始巡邏，那人啞聲道：「先走遠一點再說。」

　　姜風一點頭，兩人同時向著街道盡頭掠去，一起到達了巷尾的某個地方。

　　這裡卡在三棟房子之間。恰好留出一個空間，不管從哪個地方進來，它都在視線的死角。

　　姜風在進入天命堂打探之前，就已經看中了這裡，沒想到這人沒有約定，就跟他到了同樣的地方，顯然也是事前踩過點的。

　　姜風轉身看著對方，那種若隱若現的熟悉感又來了。

　　別的不說，光憑這份熟悉感，就讓姜風對這人生出了一些好感。

　　現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周圍魔氣濃厚，黯淡無光。

　　但這兩人都已經久經考驗，只憑遠處羡魚塔傳來的一點微光，就已經看清了對面的人。

　　姜風進入臨淵城的時候，就已經進行了一些偽裝。今晚到天命堂探路，他又把偽裝加強了一下。

　　現在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年輕穩重的魔族，身高體型跟正常狀態下都有了些不同，身體的某些部位還可以隱約見到魔族特有的特徵。

　　對方仍然戴著那張面具，灰色緊束在後，沉默中微見陰鬱，周身的魔氣更證明了他同樣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魔族。

　　因此，姜風和姜晨久別重逢，兩人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相互對視，在對方身上都感覺到了一股隱約的熟悉感，但都沒想到對方那邊去。

　　畢竟，在姜風心裡，姜晨現在還在斷離獄，晉陞魂明武君以後才能出來。而姜晨也完全沒想到姜風會來大荒山。她一直以為，姜風還在九天玄極大陸，努力提升自己的等級！

　　而兩人自分別以後，經歷了無數的事情，又正是少年成長的時候，從外形到氣質到談吐到舉止，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這微妙的熟悉感讓兩人不知不覺中多了一絲默契與信任。

　　姜風簡短地問道：「你是來這裡做什麼的？」

　　姜晨頓了一頓，說了一部分事實：「我聽說天命君在這地下搞了一些可疑的東西，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實，這個消息是離虛君告訴她的，離虛君一直猜到天命堂有鬼，但判斷不出來是什麼。他這邊的人都被天命君的手下知根知底，只要一進臨淵城就會被發現，所以他把這件事情交給了姜晨。

　　姜晨出於自己特殊的目的，答應了他的請求。

　　姜晨回答了姜風的問題，也毫不猶豫地反問：「你呢？你剛才發現了什麼？」

　　姜風一直在暗暗打量著姜晨，聽見她的話之後，眉頭一皺，又接著追問道：「地下有可疑？你怎麼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姜晨眼神微冷，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姜風停頓了一下，搖頭道：「沒有，我白天過來查探的時候，發現大殿裡的魔氣流動有些異樣……」他把白天和晚上魔氣流動的情況描述了一下，嘆了口氣，「還什麼也沒發現，時間就過去了。」

　　姜晨思索片刻，點頭回答了他的問題：「我是離虛君派來的。」

　　離虛君是魔域四大魔君的次席，姜風當然聽過他的名字。同時他也聽說過，離虛君一直不滿並覬覦天命君的地位，在找機會把他掀下去。他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還找冰靈求證過，冰靈沒有正面回答，但也算確認了這個事實。

　　姜風點點頭，示意道：「輪到你提問了。」

　　姜晨喃喃道：「也就是說，你還是沒有找到地下的入口？」

　　姜風坦然道：「我知道這裡有機關，但的確沒找到機關的位置和打開的方式。」

　　他打量了一下姜晨，突然問道，「離虛君想找到什麼？」

　　姜晨停頓片刻，注視著他，緩緩道：「離虛君認為天命君是一個人類，想找到證實這一點的證據！」

　　姜風身體一震，高高地挑起了眉毛。

　　他沒想到，除了冰靈之外，離虛也發現了這一點！

　　不過也難怪，離虛君一直對天命君關注得這麼密切，以他的能力，總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的。對他來說，只要找到天命君是人類的證據，他就能想辦法把天命君從大荒山的神壇上掀下來！

　　他目光閃動，直起身子道：「我是琉璃城冰靈君后派來的，目的跟你一樣，也是為了找到天命君是人類的證據。」

　　他緊盯著姜晨，留意著她每一個表情與眼神的變化，問道，「既然大家的目的一致，暫時聯手怎麼樣？」

　　姜晨眉毛一揚，有些疑惑地看他。她在斷離獄和世界之隙歷練了這麼久，本身也是處事非常果斷的人。只一會兒，她就做出了決定，向姜風伸出一隻手道：「好！」

　　姜風微微一笑，道：「很好，那這段時間，我們情報互換，必要的時候攜手行動……咦？」

　　他抓住姜晨的手，舉到面前，疑惑地問道，「你是女的？」

1月23

0609 削果皮

　　姜晨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反問道：「怎麼，我的性別有什麼影響嗎？」

　　姜風立刻感覺到了自己唐突，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沒，沒有，只是沒想到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靜幽的誘惑，他都能從容淡定，應付自如，而現在在這個陌生的魔族女子面前卻突然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姜晨看著他慌張的樣子，唇邊泛起一絲笑意，轉移了話題：「既然暫時達成了合作，有些事情，我們恐怕應該更坦誠一點。」

　　短短的交談裡，黎明即將到來，四周由深濃的黑暗變成了淡淡的灰色。

　　姜風深吸一口氣，環視四周，道：「這裡不宜久留，先換個地方再說。」

　　姜晨點點頭，簡短地道：「跟我來。」

　　她帶著姜風在城裡轉了兩個圈，走了約莫一刻鐘。

　　一路上，姜風發現，臨淵城的戒備比想像中森嚴很多。街上不時有魔衛巡邏，魚龍珠在白天裡也沒有閒著，每隔一段時間，就向外散發出一陣波動，簡直就像一隻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的眼睛。

　　不過姜晨顯然對這裡非常熟悉，她不是直線前進，偶爾還會後退迂迴一下。但每次轉折，她都恰到好處地躲開了一次巡查，簡直就像是隔空長了另一雙眼睛，提前看見了一樣。

　　最後，兩人一起走到了東北角落的一個小院子裡，姜晨當先推門走了進去。

　　姜風觀察了一眼四周，意外地問道：「就你一個人？」

　　姜晨點頭：「我習慣了多留幾處住所。」

　　姜風看她一眼：「好習慣。」

　　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他同時想到的是另外兩件事情。

　　第一，看來姜晨並不是離虛君的手下。至少，她對離虛君的勢力是存有戒備之意的。

　　第二。會養成這樣的習慣，看來她以前的生活也不怎麼如意，應該說是非常動盪吧……

　　兩人在院子裡坐下，姜晨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姜風這才恍然。按理說，兩個陌生人見面，互相通名是排在第一位的事情。但不是姜晨提醒。他竟然忘記這件事了！

　　這是為什麼？

　　還是因為兩人之間的那種熟悉感，讓姜風下意識地覺得這是老朋友、老相識，根本不需要通名！

　　不過，他之前在琉璃城那邊實在太出風頭了，雖然已經道明了自己是冰靈的手下，但還是得注意一下。他思索片刻，道：「我叫肖辰，你呢？」

　　姜晨一聽就知道這是個化名，她意味深長地一笑道：「這不太像魔族的名字啊。」

　　姜風揚了揚眉。問道：「你呢？」

　　姜晨也跟他一樣，思索了片刻才道：「我叫陸明。」

　　陸明……陸明鎮……姜風陡然間生出了一些極為複雜的情緒，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這也不太像魔族的名字！」

　　姜晨笑了笑，站起來，進屋拿出一個果籃，裡面裝滿了各色各樣的水果。

　　她把果籃擺到院子裡的石桌上，示意道：「沒什麼好招待的，你隨意吧。」

　　她坐在凳子上。隨手拿起一個黃澄澄的水果，手一翻。一把銳利的小刀出現在手上，接著，寬窄如一的果皮就長長地垂了下來。

　　姜風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果皮，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時候，小姐千靈百巧，在姜風心裡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但只有一件事情她怎麼也做不好。那就是削果皮。

　　她畢竟是被珍重著長大的，不管叔父心裡對她怎麼樣，表面上至少都表現得非常周到。

　　所以她多少還是被養出了一些大小姐的脾氣，在飲食上格外注意，其中一點就是水果不削皮絕對不會入口。

　　但她自己卻怎麼都削不好果皮。每次自己動手，要麼就是削到手，要麼就是削得果肉去了一半，簡直不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一開始，削果皮這樣的事情都是婆婆來做，後來姜風到了小姐身邊，就都由姜風來了。那時候，小姐的道理還挺多，說削皮也是一種指力與腕力控制的手段，還教姜風削出各種形狀和花樣來。

　　姜風現在看著這「陌生魔族」的動作，不知不覺就出了神。

　　她手指修長勻稱，削皮的動作非常好看。果皮剛好在貼著果肉的部分被削下，絕不多出一點。一顆梨從頭削到尾，中間一次斷裂也沒有。

　　削完後，她隨手把梨剖成了兩半，遞給姜風一半。姜風下意識地想阻止，但跟著就失笑了。

　　不能分梨，那是針對朋友親人之間的，他跟這「陌生魔族」，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

　　兩人很快分食完了一顆梨，姜晨似乎感覺已經盡到了待客之道，擦乾淨手之後，慢悠悠地道：「今天白天，你還要過去看看嗎？」

　　姜風想了想，點頭道：「嗯，我還是要去試一下，看看找不到機關，是不是因為時間的原因。」

　　姜晨也點頭道：「晚上是比較安靜，但白天的時候，守衛的警惕心反而會下降，也有白天的好處。」

　　兩人正式進入了工作狀態，開始交換起各自知道的情報來。

　　姜晨瞭解的內容基本上都是從離虛君那裡得到的。

　　就跟姜風之前想的那樣，自從天命君崛起之後，離虛君一直在密切關注他的情況，彙總各方面的情報，從中得到結論。

　　推測天命君是人類，就是其中一項。

　　他掌握的消息當然不如冰靈君后，甚至比肉山也要少不少，更多地還是停留在猜測上。

　　所以姜晨這次到這裡來，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證實離虛君的猜測，同時找到證據。

　　離虛君那邊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姜晨拿到證據，他馬上就能利用它來給天命君找個大麻煩！

　　出於某種特殊的信任感，姜晨把這些事情都毫無保留地告訴給了姜風。

　　事實上，魔域的這些事情跟她本人關係也不大。她之所以去做這些事，仍然是出於對人類的責任感。

　　魔域越亂，對人類越有好處。

　　所以，從這個層面上來說，找到證據，讓天命君和離虛君之間發生直接衝突，是一件相當利好的事情。

　　她說完這些，抬眼直視姜風，問道：「我知道的就是這些，已經說完了。你那邊呢？冰靈君后跟天命君的關係曾經非常密切，她知道的東西應該更多吧？」

　　姜風爽快地點頭道：「沒錯，離虛君的推測沒錯，天命君的確是個人類！」

　　面具下，姜晨的眼睛微微瞠大，低聲道：「一個人類，成為了魔域的第一強者，最頂尖的人物？呵呵，這件事簡直太可笑了！」

　　姜風眉頭一皺。聽話聽音，他總覺得這個叫陸明的魔族說出這句話時，態度有點奇怪。不太像站在魔族的立場上說的，反而……有些超然？

　　姜風繼續道：「千年以前，還是人類的天命君在九天魔亂中死亡，神魂流落到大荒山。他的靈魂有特殊之處，冰靈無意中發現，把他修補完整，他因此變成了魔族。後來兩人發生爭執，天命君把冰靈君后趕出了臨淵城。她回到琉璃城，沒有把這件事情公佈出去。」

　　姜晨皺眉問道：「為什麼沒有？兩人既然已經撕破臉了，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說的？那時候天命君勢力還未成，冰靈只要把事情說出去，就能給他以最大的打擊。那時候，她為什麼不說？」

　　這個問題姜風也想過，後來隱約得到了答案。他搖了搖頭，含蓄地道：「在某些時候，人的心思，不是能靠常理來推斷的……」

　　他說得非常含糊，但姜晨卻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她怔然片刻，輕輕嘆了口氣，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只過了一會兒，她就從突如其來的情緒裡拔了出來，皺眉道，「即使只剩一縷殘魂，仍然如此特殊。由人化魔之後，境界通常會降低，他卻能在短短幾百年時間裡成為魔域第一高手……」

　　她原本正抓著一個水果把玩，這時手一緊，果實立刻被捏爆，紫色的汁液從指縫間溢出來。

　　她完全沒在意這樣的失態，猛地站了起來，失聲問道，「難道天命君就是重千帆？！」

1月23

0610 暫時聯手

　　姜風有點驚訝，又有些佩服。

　　他聽冰靈說這件事時，同樣震驚失態，但直到冰靈說出最後真相，他才真正領悟到她的意思。

　　但這個叫陸明的女魔，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根據他給的少許信息猜到了真相。這種領悟力實在太驚人了！

　　再次重複這個情報的時候，姜風的心情仍然非常澎湃。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道：「是！」

　　姜晨呼吸一窒，一時間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眯起眼睛，緩緩道：「這件事情，離虛君應該也猜到了，不過他沒告訴我。」

　　她思索片刻，對姜風道，「不過也可以理解，這件事對人類來說很重要，但對魔族來說，反而會增加天命君的威望。魔族向來崇拜強者，重千帆在人類的世界是英雄，在魔族同樣受人崇敬。能夠增加對手威望的事情，離虛君當然得要隱瞞下來。」

　　姜風認同她的想法：「應該就是這樣。」

　　在交換情報這件事情上，兩人還是延續了之前輪流來的規則。

　　接著，姜晨又對姜風說了關於天命堂的一些事情。

　　天命堂是在冰靈君后回去琉璃城之後才建立起來的，所以她不是很瞭解。離虛君知道得則更多一點。

　　圍繞天命堂，天命君其實有一系列的計劃。離虛君只打聽出來了一部分，正跟姜晨之前感受到的一樣，那就是一個造神計劃。

　　荒魔法把規則這件事植入了魔族心裡，更利於天命君的控制。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理解的是「荒魔法」，是「規則」，而不是天命君這個人。

　　也就是說。在執行荒魔法的情況下，最上層換了個人，也是無礙大局的。

　　天命君為了統治魔族費了這麼大勁，當然不能容易這種情況的發生。

　　所以，他還準備了第二步。

　　天命堂以及造神計劃，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天命君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仍然不免透出一些風聲。

　　就離虛君打探到的情況來看，這個計劃本來在最近就要正式啟動的，結果天命君突如其來的「閉關」打斷了進程。

　　天命堂分成地上地下兩層，它看似一個建築物，其實是一個大型魔器。說得更準確一點，它其實是一個超級魔器的一部分。

　　現在，在其他的一些魔族城市，也有類似的建築物開始興建。

　　到時候。它們將會連為一體，將信仰之種植入魔族的心靈，拉升拔高天命君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具體要怎麼做，離虛君乃至姜晨都不是很清楚。

　　不過他們已經知道的是，這個魔器的主體部分其實在地下，所以姜晨到那裡去，也是為了想搞清楚究竟怎麼下去。

　　作為回報，姜風對她說了人類來到臨淵城的事情。沒提肉山，說到有情報證實這些人類也就在天命堂裡。

　　姜晨凝思道：「天命堂地上部分一覽無遺。如果你的情報準確的話，他們只可能在地底了。」

　　姜風點頭，兩人對視一眼，姜晨伸出一隻手道：「那這段時間，就讓我們聯手吧！」

　　姜風注視著她的眼睛，反手握了上去。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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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很快達成了協議。

　　其實這樣做，很不符合他們謹慎獨行的作風，但現在這時候，兩人都沒覺得半點異樣。

　　他們就自然而然地決定聯手，決定了對這個認識不久的魔族付出一定的信任。

　　姜晨重新進行了改裝。仍然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但已經能看出一些女性的體態。

　　兩人假扮成了一對魔族情侶——魔族向來放縱自己的，戀愛時熱情似火，絕不掩飾。他們再次來到天命堂，順利地進去了。

　　姜晨掩護，姜風用魔氣進行引導，發現今天的情況仍然跟昨天一樣，周圍的魔氣會在引導下發生變化，流向高臺中央。

　　姜風讓魔氣持續了好一會兒，彙集起來的力量在高臺附近停留片刻，再次迴游回來，充斥在空氣中，漸漸消失。

　　過了好久，姜風回過頭來，向姜晨搖了搖頭。

　　姜晨走過來，狀似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微笑著輕聲道：「那只有晚上再來了。」

　　姜風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晚上，兩人按照姜風昨天的時間來到了天命堂外面。

　　姜風教姜晨躲開魚龍珠探測的方法，姜晨照做，效果果然非常好。

　　姜風低聲讚道：「你的領悟力真強！」

　　姜晨微微一笑，輕聲感嘆道：「以前我還認識一個人，這方面，我比他差遠了……」

　　不知為何，姜風看她誇獎別人，心裡竟然有些微酸。但這感覺只是一閃而逝，甚至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

　　天命堂外面的魔衛仍然是十八個，不過已經換了一批。他們跟昨天那些人一樣，看上去很警惕，其實內心很鬆懈。

　　姜風一看就知道，他們不知道天命堂的秘密。也是，這樣的地方防備得太嚴密的話，反而容易引人注目。

　　姜風再次使用千渡法，順利地引這些魔衛進入了幻境。

　　姜晨不知道姜風做了什麼，但她感覺得到周圍隱約的精神力波動，看得到魔衛們身上出現的效果。

　　她微微有些驚訝，伸出一隻手，彷彿在感應著周圍的變化。

　　附近比較暗，只有遠處的燈光給這裡帶來少許光亮。

　　姜風把魔衛們送進了幻覺裡，轉頭一看，正看見姜晨一手伸向前方，眼睛微閉。她臉上的面具看上去粗糙猙獰，越發顯得面具後露出的部分白皙如玉、纖細秀美。姜風看得心中微微一動，暗暗地道：如果她把面具取掉的話，沒準兒會是一個少見的美人呢……

　　但立刻，他就警醒過來，翻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警告自己道：姜晨還在斷離獄受苦，葉宵還是一縷殘魂，你在這裡想什麼呢？！

　　姜晨聽見啪的一聲，一愣問道：「肖辰你怎麼了？」

　　姜風搖搖頭道：「沒什麼，走，進去吧。」

　　進去之後，姜晨腦子裡還想著剛才魔衛的反應，忍不住問道：「剛才你那是……」

　　姜風正處於自我厭惡中，態度變得有些冷淡，道：「那是出自幽魂族的一門武技，我一半學習，一半自創而來的。」

　　姜晨其實平時是個挺仔細的人，但在姜風面前就不免有些放鬆，沒留意他的態度，追問道：「幽魂族……是有關精神力的？」

　　兩句話工夫，姜風就發現了自己的問題。他打起精神道：「是。怎麼，你對這個有興趣？」

　　姜晨道：「當然，到了這個層次，它本來就應該是我們關注的重點。嗯，這方面我也有一些想法，回頭交流一下？」

　　她自然而然就提出來了，姜風也回答得自然而然：「嗯，好啊！」

　　兩人間的氣氛很快就恢復了原先的平和，一起走進了黑夜中的天命堂。

　　他們跟白天時一樣，一個人負責警戒望風，一個人負責探查殿中情況。

　　但是，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樣的情況發生了。沒一會兒，姜風就彷彿被魔氣流動的方式吸引住了，陷入了恍惚狀態。而昨天提醒他的姜晨，也跟他一樣，專注的盯著彩繪窗外，一動也不動。

　　直到魚龍珠三次掃瞄過後，姜晨才猛地驚醒過來，回頭一看姜風，叫道：「肖辰，你怎麼了？」

　　兩人這才發現，他們一個發呆，外面就已經快天亮了！

　　姜風對魔衛的控制只有一夜，這時，他們已經有些甦醒的徵兆。

　　姜風連忙跟姜晨一起退了出去，剛剛離開，就聽見魔衛如夢初醒一樣的聲音。

　　他們的表情極為嚴肅，一聲不吭地回到昨天的小院裡，這才對視一眼，齊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白天什麼異狀也沒有，晚上一到天命堂，就像是著了魔一樣！

1月23

0611 再次夜探

　　姜風和姜晨對視了好一會兒，姜晨道：「你不覺得我們這樣的情況，跟外面的魔衛非常相似嗎？」

　　的確，同樣是突然陷入某種奇特的狀態，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雖然魔衛在那段時間裡會根據他們自我的意識做一個夢，但夢結束時，他們就會立刻失去剛才那段時間的記憶……這種情況，他們跟這些魔衛何其相似？

　　姜風緩緩點了點頭，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也很有可能進入了別人的控制？」

　　姜晨點頭。

　　姜風思索片刻，搖頭道：「你說得對也不對。控制我們的，很有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天命堂本身！」

　　姜晨立刻道：「你是說，有人在天命堂提前設下了機關，只要一到夜晚，就會自動打開？」

　　姜風道：「是，當時我在天命堂沒有感覺到其他人的存在。除非是一位魔君，還有可能逃脫我的感知，魔君以下，都不可能。」

　　他說得極為自信，姜晨也非常順其成章地接受了下來，點頭道：「那應該就是了。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姜風道：「這套機關——如果它存在的話，用途就是混淆進入者的感知，守住天命堂上層，不讓人隨意進入。只有打破它，才能找到下層的入口！」

　　打破它！姜晨微驚，提醒道：「這裡可是臨淵城！」

　　一旦造成太大動靜，很有可能驚動城防魔軍。更有甚者，如果驚動了閉關中的天命君，那就鬧大了！

　　姜風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有等今天晚上再過去，先看看能不能破解了。」

　　防禦機關的啟動是好事也是壞事。它一方面阻撓了他們的行動，另一方面也證明，天命堂到夜間的確會出現一些異樣，這點異樣，正是他們進入的大好時機。

　　這天白天。姜風和姜晨兩人都沒有出門，他們留在小院裡，為晚上的行動提前做一些準備。

　　姜風如約把一些相關千渡法的知識教給了姜晨，姜晨舉一反三。學得極快。

　　姜風很快現，她跟其他魔族一樣，沒有經過太多系統的訓練，很多知識都是自己從戰鬥中總結出來的。

　　而且看得出來，她曾經經歷的戰鬥無比殘酷密集。養成了很多她特有的習慣。

　　這些習慣體現在戰鬥方式中，更體現在日常生活與思考方法中。

　　在很多事情上，這個叫陸明的魔族都會下意識地採取最簡便、最直接的手段，絕不迂迴。

　　姜風看著她，有時候就在遐想，她曾經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才讓自己變成了這樣呢？

　　相處的時間稍微久一點，姜風又現了一件事情。

　　陸明的出身也許不差，說不定還是什麼高等魔族。

　　她在某些時候顯出不一樣的修養，甚至還會閒下心來。欣賞一朵花、一片新生的嫩葉、一隻落在房檐上的黃羽小鳥……

　　這種時候，她總是極為放鬆，下頜繃緊的線條變得有如畫卷一般美麗。

　　每當看見這時候的她，姜風的心裡總會微微一動。為突如其來的熟悉感，也為了一股莫名的悲傷。

　　她曾經也養尊處優，生活中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注重生活品質吧？究竟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情，才讓她打磨出一身與自己原先截然相反的氣質？

　　那一定是非常非常殘酷的經過吧……

　　在短短一天的相處裡，姜晨對這個叫肖辰的魔族也一樣刮目相看。

　　她現，這個年輕魔族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強大……得多！

　　不得不說，在斷離獄以及世界之隙裡的經歷。給她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極大地增強了她的能力。這其中就包括觀察其他事物的眼力。

　　有些魔族會偽造自己的外表，讓自己看上去與實際年齡不符。但她卻看得出來，姜風不是這樣的。他是一個真正的少年。剛剛成年不久。

　　按理來說，這樣的少年再強，也是有限度的。

　　積累魔氣的時間有限、學習總結經驗的時間有限。

　　「肖辰」在言行裡表現出了極其強大的自信，提到魔帥的時候可能還有一絲謹慎，大將以及魔將，他基本上都沒放在眼裡。

　　這本來已經很反常了。更反常的，是他在談話中展露出來的知識！

　　對力量的分析、瞭解，對世界本質的看法……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是一個少年能展現出來的。

　　他的確沒有太多積累學習的時間，但他學會了最好的理解世界的方法。

　　他追本溯源，直指本質，再從這些本質反過來結合現實來考慮。

　　就像一棵樹，根長好了，樹幹長好了，剩下的，不過只是枝節罷了。

　　所以，在這樣的基礎上，很多事情他根本不假思索就能完成。

　　甚至很多時候，姜晨問他一個問題，他都是先隨手展示出來，再回頭去想自己是怎麼做到的。

　　姜晨在很早以前就現了姜風的天賦——不然的話，她也其實也不是那種會在街上隨便揀苦孩子回家的個性。在她看來，姜風就算沒有融合明心種，也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少年了。

　　但現在面對肖辰，她不得不承認，一山還有一山高，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些人出人意表，生來就是讓人驚訝的。

　　而且，除了天賦才能以外，這少年非常細心又非常果斷，總是在不經意處展現出自己的體貼。這樣的少年，就算能力不強，也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歡吧……

　　又是一天夕陽薄暮時，姜風和姜晨談得興緻勃，兩人的眼睛都在閃閃亮。

　　他們突然注視著對方，沉默下來，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這一沉默就是很久，魔域的黑夜總是來得很快，太陽沒一會兒就被魔氣徹底遮蔽，院子裡只剩下一點殘留的光芒。

　　這時，兩人突然同時驚醒，下意識地迴避開對方的目光，一起站了起來。

　　姜晨有點無措地道：「天黑了，我去準備一下，馬上就要出發了！」

　　姜風也跟著點頭，轉身道：「嗯，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要準備一下！」

　　小院裡有一排房子，一共三間。剛剛進來時，姜晨就給姜風安排了右邊那間，作為他的暫居之處。

　　這時，姜風毫不猶豫地走進那間房子，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屋子裡極為黑暗，他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去準備什麼，而是靠著門，臉頰熱，心臟怦怦怦地跳動。

　　片刻後，又是「啪」的一聲響亮耳光聲，清晰地從黑暗裡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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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重新會合時，仍然還是各有一些不自在。

　　他們以前都心有所屬，卻莫明地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感。短暫的相處中，這熟悉感就漸漸化成吸引力的趨勢，讓兩人同時不安起來。

　　不過到達天命堂外面的時候，兩人都強迫自己恢復了冷靜。

　　現在可是在臨淵城，這麼危險的地方還敢分心，那是不想活了嗎？

　　姜風遠遠看見天命堂，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先過去，把魔衛安撫下來，你隨後跟上。」

　　姜晨點頭，也壓低了聲音：「嗯，老樣子，我給你望風！」

　　兩人相視一笑，這一笑中，心裡的某些異樣暫時被按平了下去。

　　有了白天姜風的教導，這一次姜晨感覺周圍的波動時，隱隱有了一些感悟。

　　很快，兩人再次潛入天命堂，這一次，姜風沒有立刻前往高臺附近輸入魔氣，而是先到天命堂牆邊、柱旁等各個角落，用魔氣查探附近的佈置。

　　白天的時候，他給自己做了一個小型魔器，這魔器每隔一段固定時間，就會電他一下。

　　每次被電，姜風就要按一下它，相當於返回一段指令。如果連續三次沒有返回指令，魔器輸出的電流就會變得非常劇烈，直擊姜風的脊髓。這樣一來，姜風就算陷入幻境，也能馬上清醒過來。

　　現在，姜風觀察四周情況時，魔器就在不斷地生效。根據這個姜風也能判斷出來，天命堂的防禦幻境只針對高臺附近，並不會波及到這邊。

　　這樣，他一步步地深入，天機魔方不斷根據周圍以及姜風反饋回來的信息進行推算。

　　最後，姜風低聲道：「那邊！」

　　姜晨立刻掠到他身邊，問道：「什麼？」

　　姜風連續指了幾個位置，道：「這裡一共有九個節點，分別在這些地方。最後一個節點就在這臺上。我們先前的推測沒說，這套設備，就是架在天命堂上層的一套防禦。它只要檢測到這裡的外來魔氣濃度到達一定的程度，就會自動發生反應，產生精神力場，把這裡的人全部陷進去。」

　　姜晨信服地點頭，問道：「那現在要怎麼處理？」

　　姜風道：「這套魔器挺精密的，我先試試看破壞一點，看看能不能讓它失效。」

　　他走到先前所指的一個位置，彎下腰去準備動手。姜晨看他一眼，伸手虛握，站在離他三步遠的位置，擺出一副警戒的姿態。

　　姜風感覺到了，轉頭向她笑了笑，再次低下頭去。

　　時間比較緊急，姜風一邊分析周圍的數據，一邊進行拆解。

　　魔力結構跟明力結構很有些相似的地方，這段時間以來，他對這門新技術也有了不少的瞭解。

　　很快，他就現了一個魔器結構上的薄弱點，於是探出魔氣，小心翼翼地進行撥弄。

　　他剛剛讓它「斷線」，天機魔方就自動跳出一個數據。姜風一看見這個數據，臉色立刻大變，叫道：「不好！」

　　他話音未落，天命堂裡就響起了急促的警報聲！

1月23

0612 死力返還

　　這聲警報並不算響亮，甚至可以說有點沉悶。

　　它一聲接一聲，按照某個固定的頻率，震得人的心都有點發顫。

　　姜晨下意識地看向姜風，姜風馬上判斷出問題所在：「不好，這魔器上還聯結了一個隱蔽的報警裝置，我沒有發現！」

　　他對魔器始終還是隔了一層，遠沒有寶器那麼精熟。這個報警裝置設得非常隱蔽，天機魔方都是到最後一刻才給出結果，姜風之前完全沒發現。

　　緊接著，外面就傳來了魔衛的聲音：「咦，我怎麼睡著了？」

　　「不對，你聽這聲音……」

　　「有敵人侵入，我們剛剛是中了敵人的招了！」

　　姜風和姜晨對視一眼，兩人同時一點頭，衝向天命堂後方。

　　這裡的窗子上鑲嵌著極其華美的彩繪玻璃，白天時姜風和姜晨不時被這精美絕倫的藝術品吸引，欣賞了好久的。

　　但這時，他們根本顧及不了這些事情，一起和身向著彩繪玻璃撞去。

　　只聽見「嘩啦」一聲，彩繪玻璃應聲而碎，在極其淡薄的光芒下，像無數隻彩色蝴蝶，翩翩而落！

　　姜風和姜晨沐浴在彩色玻璃的碎屑裡，撞出了天命堂，打了個滾，落在地上。

　　剛一落地，兩人就拚命狂奔，但還沒有跑出這條街道，就看見一隊黑色的騎士從街尾出現，彷彿從惡夢深處走來的一列死亡陰影一樣。

　　黑騎士一直沉默著，他們一看見姜風姜晨兩人，就縱馬而來。馬蹄落在街道的石板路上，竟然也是寂靜無聲的。

　　黑騎士們手持黑色的長矛，沉默地衝向他們。他們離得越近，那股死亡的氣息就越濃厚。

　　姜風眉頭一皺。正要拿出武器，姜晨突然一伸手，阻止住了他。

　　姜風疑惑地看著姜晨，姜晨左手一翻，一把白骨製成的長弓突然出現在她手上。

　　這把弓極其簡樸，卻極其優美。每一條曲線，都猶如渾然天成。不過，在微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見，蒼白的弓身上遍佈著細微的裂紋，一看就知道，它曾經經歷過無數場戰鬥，現在只有最後的一點精魄維持著它。

　　弓一入手，姜晨的整個氣勢就變了。

　　她的兩隻眼睛突然變得截然不同，一隻眼睛明亮奪目。充滿了無限生氣；另一隻眼睛卻黯淡陰沉，死氣森森。

　　黑騎士來得極快，眼看著馬上就要到面前了，姜晨卻不緊不慢地伸出右手，拉開了弓。

　　骨弓無弦，姜晨伸手虛引，將它拉開。

　　這一刻，奇妙的景象發生了。

　　她剛剛開始拉弓。對面黑騎士的動作就變慢了。一縷極其黑暗、極其污穢，卻又帶著奇妙的潔淨感的氣體從他們的身體裡冒出。彙集到骨弓上，形成了弓弦。

　　這氣體越來越濃，弓弦也越來越明顯。

　　姜風緊盯著骨弓的弓弦，眼睛連眨都不敢眨。

　　他能感覺到，從這把弓上傳來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好像是稍微一觸就會爆炸。讓周圍的所有人直接陷入絕對的死亡之中。

　　這是什麼力量？

　　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這些力量，原本是在這些黑騎士身上的，要是讓他們剛剛帶著這力量，撞到自己身上來……

　　姜風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

　　他在心裡暗自警醒。就算是個可以殺死魔帥的魔將。也絕不可輕敵，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不可思議、令人無法理解的東西，眼前這股力量，就是其中一種！

　　黑騎士們連人帶馬一起，都像是進入了慢動作一樣，緩緩到達姜晨和姜風這邊。

　　這時，往骨弓彙集而來的那道無色的氣體已經徹底變成了弓弦。它比深夜還要漆黑，凝練無比，危險無比。

　　姜晨兩根手指勾住這黑弦，輕輕釋放了出去。

　　弓弦瞬間化成黑箭，對著黑騎士們釋放出去。

　　這些黑騎士跟荒魔衛有些相似，不像是真人，反而更像是被製作而成的傀儡。

　　但現在，即使是傀儡，面對姜晨釋放出來的這股強大力量，也忍不住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只是，不管他們再怎麼驚恐慌張，也一樣避無可避！

　　黑騎士跟前面的魔衛一樣，一共十八騎。黑箭從頭到尾貫穿了他們——無聲無息。

　　最後，黑箭在最後一騎馬的屁股後面消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接著，「轟」的一聲，十八匹馬連同十八個騎士一起倒下。他們一倒地就僵住了，片刻後，從頭到尾，化成了寸寸飛灰，消失在空氣中不見了！

　　姜晨輕輕舒了口氣，垂下手。骨弓彷彿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使命一樣，發出輕微的聲音，片片碎裂，往地上落去。

　　姜晨沒有阻止，她低頭看著雪花般的碎骨，眼神有些複雜，似乎有些惋惜，又似乎毫無遺憾。

　　姜風手一抬，碎骨沒有落地，而是飄浮在半空中，凝成了一團。

　　他走上前，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力量？為什麼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他這一打岔，姜晨就恢復了正常，道：「這是死之力，也最深、最極端的黑暗之力，你以前沒見過也很正常。」

　　她一指黑騎士剛剛存在的地方，道，「他們不是活著的魔族，而是死之傀儡，天命君不知用什麼辦法，把死之力封在了他們體內。如果我們剛才撞上，只要接觸到輕微一絲，馬上就會變成一個死人。」

　　她說得非常平靜，姜風卻是一陣悚然。

　　即死之力，絕對的黑暗，要是他剛才毫不在意地用普通方式跟他們戰鬥，恐怕死的就是自己了！

　　幸好他身邊還有一個姜晨，還有一個可以控制死之力的姜晨！

　　他看著白骨碎片，有些遺憾地道：「可惜這把弓了。」

　　姜晨毫不在意地搖頭：「它本來早就要碎了，現在也算壽終正寢。可惜了，能夠承受這種力量的弓太少了……」她伸出手，屈伸一下五指，搖頭道，「沒有外物，我現在還沒辦法正常把它引出來。」

　　姜風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本來也是能使用死之力的，所以才能引來黑騎士的力量，加以反制。

　　不過這股力量太接近本源、太強大，她雖然擁有，但不能隨意使用，所以得依靠外物。

　　這把白骨弓本身不算什麼，只是質量比較好，能夠承載更強大的力量而已。不過就算是它，承載的次數也是有限的。現在它終於碎了，姜晨也就沒辦法再用了……

　　說到弓，姜風這裡還有一把更好的。

　　他下意識地就想把新被命名的燃星神弓送給姜晨，但話沒出口，他又停住了。

　　倒不是因為捨不得什麼的，而是因為心裡的一點避諱。

　　她跟我什麼關係？不過是萍水相逢，暫時攜手去完成一個目標而已，連朋友都算不上。這樣的關係，我怎麼能送出那樣的寶物？

　　其實，以姜風的個性，就算是萍水相逢，只要他看得順眼，送了也就送了。但現在他隱約意識到她對自己的不同，反而不願意這樣做了。

　　他深吸一口氣，把白骨聚成一個球，遞給了她，道：「總算也跟了你這麼久，就留下來當個紀念品吧。」

　　姜晨看他一眼，道：「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重感情。」

　　姜風有些迴避地笑了笑，道：「嗯，而且安全起見，也不要留在這裡比較好……」

　　姜晨點點頭，爽快地道：「你說得對……」

　　話音未落，兩人同時回頭，臉色微微變了。

　　只見街頭街尾各出現了一列魔衛， 一邊十八人，恰好把他們堵在了街道中央！

　　為首一個人沉聲道：「你們兩個小賊，深更半夜擅闖天命堂，究竟想做……」

　　他話沒說完，姜風和姜晨已經對視了一眼，接著，兩人不約而同地一個返身，一人向前，一人向後，攻向了街頭街尾的這三十六名魔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