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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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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 03:30:23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1 03:36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九十九章 又見神秘人(四)

  「住手!」

  「兕子,住手!」

  就在這時,和楊守文鬥在一起的男子突然一聲喊喝。

  話音還未落下,一旁臥房的房門拉開,宋氏攙扶著楊承烈,也從裡面走了出來。

  楊守文手中大槍一顫,槍頭幻出數朵槍花。

  而男子手中長劍也劃出一抹廣弧,只聽叮的一聲輕響,槍尖和劍脊交擊,那男子的身形彷彿羽毛般飄飛起來,向後退出數米。而楊守文也趁勢後退,把大槍橫在身前。

  「爾等,什麼人?」

  楊承烈厲聲喝道,手持斷龍寶刀。

  男子示意隨行的同伴把兵器放下,然後從挎包中取出一枚腰牌,甩手便丟給楊承烈。

  他朝楊守文微微一笑,「少年,咱們又見面了。」

  庭院裡,火光跳動。

  老胡頭一手拿著一根燒火棍,一手舉著火把,站在月亮門下。

  楊守文就著火光,這才看清楚了中年人的樣貌,不由得心裡一咯噔,臉色隨之一變。

  那男子,楊守文並不陌生。

  十餘日前,他曾在鴻福客棧甲三號院內見到過對方,正是那群神秘人之中的李公子。

  「是你?」

  楊守文眼睛一眯,沉聲道:「莫非,你也是盧家鷹犬?」

  「盧家?」

  男子聞聽頓時笑了,沉聲道:「或為鷹犬,卻與盧家沒有關係。

  楊大郎,好槍法……以前我倒是小覷了你,沒想到你的槍術竟有這般深厚的造詣。」

  而這時候,楊承烈也看清楚了那男子丟過來的腰牌,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他推開宋氏,快走兩步從門廊上走下來,躬身行禮道:「末將楊承烈,拜見大將軍。」

  楊承烈的舉動,讓楊守文大吃一驚。

  他愕然看著那男子,有些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而那男子則詫異問道:「楊縣尉,你這又是……」

  他看得出來,楊承烈所執乃軍中禮節,並非官員之間的禮數。

  楊承烈輕聲道:「末將曾為左奉宸衛,嗣聖元年遷均州折衝府果毅校尉。」

  奉宸衛?

  楊守文露出茫然之色,有些疑惑看著楊承烈。

  男子聞聽楊承烈自報家門後,也露出了愕然之色,看著他詫異道:「你是左奉宸衛?」

  所謂左奉宸衛,又有一個名字叫做左千牛衛,屬南衙十六衛之一,專司掌執御刀宿從侍衛,亦或者可以稱之為是大內侍衛。這是皇帝身邊的內圍貼身衛兵,享有很高的地位。一般而言,能夠從千牛衛走出來的人,一定是皇帝非常信任的人。

  可是,堂堂左奉宸衛,怎麼會在這偏荒的縣城裡做一個縣尉呢?

  男子打量楊承烈幾眼,把寶劍收起。

  「沒想到,這小小昌平,還真是藏龍臥虎。」

  楊承烈露出苦澀笑容,沒有做出什麼解釋,只是錯身讓開路,輕聲道:「若大將軍不棄,何不進屋中詳談?」

  「公子!」

  隨從聞聽,連忙喚了一聲。

  而那男子卻擺了擺手,「能認出我奉宸衛腰牌的人,想必也不會說謊話。

  雖然我不清楚你為何會在這昌平屈身,但想必是有不得為人知苦衷。楊縣尉,咱們便到屋中說話。」

  說完,他邁步向臥室走去。

  楊守文眉頭輕輕一蹙,上前一步道:「父親……」

  「兕子,你也來吧。」

  看得出來,楊承烈對來人非常尊重,故而言語中更帶著幾分敬意。

  他示意楊守文不必阻攔,而後又招了招手,讓楊守文過來。

  楊守文看了一眼那位李公子,隨手把虎吞大槍往地上一插,朝阿布思吉達看了一眼,便大步流星,跟著楊承烈走進臥房。宋氏本想跟著楊承烈一同進去,卻被楊承烈所阻攔,示意她在外面等候。那李公子的隨從,隨後便站在了臥房門外。

  走進房間,李公子左右看了一眼,便坐在席榻上。

  「兕子,你也坐吧。」

  楊承烈朝楊守文點點頭,然後在旁邊的席榻上慢慢坐下。

  「你認得我?」

  楊承烈搖搖頭,輕聲道:「我並不認得閣下,但是我卻認得左奉宸衛大將軍的腰牌。」

  「你……」

  李公子臉上,仍帶著一絲困惑。

  不過,他旋即就擺了擺手,沉聲道:「也罷,你既然屈身昌平,必有你的道理,我也不再詢問。我叫李元芳,家祖乃衛國公李靖,萬歲通天元年得聖人青睞,接掌左奉宸衛大將軍之職。今日我來找你,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是奉國老所差,來昌平調查一件事情,可沒想到卻發現這小小縣城,竟然是如此有趣。

  你既然出身左奉宸衛,想必也清楚這其中的份量。

  我只想告訴你,我不管你現在受了多大的委屈,但是在沒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前,絕不可輕舉妄動,更不能擅自向盧永成展開報復。我不會解釋原因,你可明白?」

  李元芳?

  楊守文在一旁聽到李公子自報家門,只覺一怔,愕然扭頭看了過去。

  衛國公李靖的孫子嗎?楊守文並沒有太多的感受。不過,李元芳這三個字,對他而言顯然更有震撼力。

  後世,一句‘元芳,你怎麼看?’,曾引領了一陣風潮。

  一直以來,楊守文都以為那影視劇中的李元芳是一個虛構人物,難道是確有其人?

  而事實上,李元芳的確是衛國公李靖李藥師之子。

  他的父親名叫李德謇,曾官至將作少監。然而,貞觀十七年,太子李承乾謀反,李德謇因為和李承乾關係較好,故而受到牽連,被流放嶺南。一直到貞觀二十三年,李靖病故,李德謇承襲衛國公爵位,從吳中返回,之後就賦閒在家中。

  李元芳表字子建,他口中的國老,也就是武唐時期鼎鼎有名的名臣狄仁傑。

  當然,狄仁傑和李元芳並非後世影視作品中的從屬關係,他應該是直接聽命於武則天。

  楊守文有些茫然,李元芳為何會來到昌平?

  堂堂左奉宸衛大將軍,可說是女皇武則天身邊的心腹,來到這偏荒之地又是何故?

  楊承烈則眉頭緊蹙,盯著李元芳。

  李元芳的請求,不可謂不過分。

  他剛遭受刺客襲擊,現在李元芳卻要他放棄報復。哪怕楊承烈對李元芳心存敬意,這心裡面仍舊感到不滿。憑什麼?難道就因為他盧永成,是范陽盧氏的子弟?

  楊承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雙手更在不經意間,握成了拳頭。

  李元芳則目光炯炯,迎著楊承烈的目光,絲毫沒有半分退讓之意。

  「非但如此,我還要你把民壯武侯的指揮權交給盧永成,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對外宣稱傷勢嚴重,無法下榻。」

  「憑什麼?」

  楊承烈的臉色鐵青,咬著牙一字一頓。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相信李元芳此刻,已經被他碎屍萬段。一種從未有過的屈辱感湧上心頭,也讓他怒火中燒。如果年輕十歲,楊承烈說不定就已經翻臉。

  可是做了十年縣尉,也讓他變得比當年沉穩許多。

  良久,他沉聲問道。

  李元芳則看著他,燭光照映他那張稜角分明的面龐,卻透著一股陰鷙的氣息。

  他微微一笑,輕聲道:「不憑什麼,因為盧永成想要接手指揮權,所以你必須交出指揮權。」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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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 03:47:1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1 03:52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章 李元芳

  因為盧永成想要接手指揮權,所以你必須放棄!

  這句話何等霸道,似乎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也讓楊承烈的內心裡,一陣陣發冷。

  若他還是左奉宸衛,若他還是弘農楊氏子弟,李元芳會對他如此說話?

  雙手握成拳頭,身體輕輕顫抖。

  楊承烈只覺身體中似乎有一團火要燃燒起來,臉上的戾色也隨之變得越來越濃。

  他盧永成刺殺我就可以,我還擊就不行?

  他盧永成想要我的指揮權,我就只能乖乖交出指揮權?

  哈,就算我楊承烈如今和弘農楊氏沒有半點關係,也絕不會向你李元芳低頭。哪怕,你李元芳是我曾經最敬重的衛國公後人,想要我向盧永成低頭,那絕無可能。

  和楊家斷絕關係十餘年,楊承烈早就已經不把自己當做楊家的子弟。

  可是,那高門貴冑子弟的傲慢,卻是與生俱來,絕不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發生改變。

  「我……」

  楊承烈剛要回答,卻感覺到坐在他身邊的楊守文,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臂。

  「既然大將軍吩咐,我等小民焉敢不遵?」

  李元芳本來是面帶笑容,可是聽聞楊守文這句話,卻頓時變了臉色。

  而楊承烈呼的扭頭,眼中好像噴火一樣看著楊守文。自家兒子是什麼脾氣和秉性,楊承烈怎可能不瞭解?自楊守文清醒之後。雖然在大部分時間都表現出一種與世無爭的淡漠性子。可楊承烈卻知道,楊守文有著不遜色於任何世家子的驕傲。

  如此驕傲的人。為什麼突然向李元芳低頭?

  楊承烈看了楊守文兩眼,慢慢冷靜下來,然後鬆開了拳頭。

  「兕子所言,也是下官之意。」

  李元芳呼的站起身來,看了看楊承烈,又看了看楊守文。良久之後輕輕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就煩勞文宣。」

  他說著,便邁步往外走。

  不過當他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楊守文清冷的聲音,「大將軍,我父親雖然答應不找盧永成的麻煩,也願意把指揮權交給盧永成。可是,他好歹也是昌平縣尉,被人在長街刺殺之後,卻不管不問。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你也知道,而今居庸關外,有叛軍蠢蠢欲動,昌平縣城裡。更是人心惶惶,大家惶恐不安。

  這件事,總要有個交代才好,若不然又如何能安撫百姓之心呢?」

  李元芳腳下微微一頓,站在門口沒有回答。

  片刻後,他把房門拉開,邁步便走了出去……這中間。李元芳一句話都沒有說,楊守文也沒有去追問。只見他走出房間之後,與那隨從點點頭,兩人來到後院圍牆前縱身躍上牆頭,旋即便消失在漆黑夜色中,如同兩道鬼魅一般,無聲無息。

  「兕子!」

  楊承烈站在門口,扭頭向楊守文看去。

  楊守文則目送李元芳兩人離去的方向,半晌後咳嗽一聲道:「父親,我雖不認識李元芳,也不瞭解此人。但衛國公之後,又顯於聖前,更得國老所器重,想必不是個無理取鬧之徒。別忘了,他來自洛陽……我們且冷眼旁觀,看他又如何?」

  說完,楊守文展顏露出笑容。

  「再說了,憑他的身份,要罷父親一個小小的縣尉,何必親自上門?

  說句不好聽的話,李元芳只需要向州府發一道文書,父親這職務就休想再保住。」

  楊承烈沉默了!

  良久,他輕聲道:「兕子,下次說話時不要這麼實在,你讓我感覺自己好生沒用。」

  他說著話,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這昌平,似乎變得越發有趣了!」

  +++++++++++++++++++++++++++++++++++++++++++++

  事實上,昌平的確是變得越來越有意思。

  一座從來不被人重視的小縣城,好像突然之間,變成了一處有數方勢力角逐的鬥場。

  范陽盧氏、太原王家;李元芳一行人,以及之前陳子昂突然到訪。

  哈,小小縣城,似乎變得格外熱鬧,甚至連遠在千里之外的神都洛陽,也受到了波及。

  八月二十六日,突厥軍在攻破飛狐之後,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一路南下,順勢攻破定州。讓人感到奇怪的是,定州刺史孫彥高幾乎沒有做什麼強有力的抵抗,任由突厥軍攻破了城池。而他,則躲在刺史府內,在得知突厥人攻入城中之後,甚至躲在木櫃裡,結果被突厥人發現,在生擒活捉之後,連同數千定州吏民,被突厥人斬殺。

  據說,那一天定州的上空,都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色。

  突厥人攻城掠地,並非為了佔領。

  一如歷代的遊牧民族一樣,他們更擅長殺戮和破壞,而不是精通於建設。定州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廢墟,突厥人縱火焚城,更裹挾近萬定州百姓,繼續向南挺進。

  神都,洛陽,銅駝坊。

  在一座看上去頗為普通的宅院裡,狄仁傑正坐在涼亭之中,手裡拿著一封書信。

  信,是李元芳派人送來。

  正如他此前猜測那樣,河北道的局勢已經變得岌岌可危,甚至難以挽回。

  默啜的突然反叛,對於狄仁傑而言並不陌生。他甚至已經猜到了其中那不足為人道的原因,可是卻無法向武則天呈報。作為武則天最為倚重的老臣,狄仁傑的內心裡,始終還是忠於大唐王朝。如果把他的猜測告訴了武則天,甚至不需要提供任何理由,狄仁傑也能猜到後果:那,必然是血流成河,帝國也將四分五裂。

  想到這裡,他再次看了一遍李元芳送來的書信。

  早在七月初,狄仁傑就得到了一個消息,梁王武三思似乎發現了一件事關李唐生死存亡的證據,而那證據也就藏在黑沙城,東突厥的王帳之中。武三思的手下已經得到了指令,會暗中把那個證據拿回來,而後秘密送到洛陽武三思的手裡。

  適逢李元芳前往幽州,狄仁傑就秘密託付對方,把那證據取回。

  如今,李元芳傳回了消息:盜竊證據的奸細已經被殺,但那證據如今卻下落不明。

  對李元芳,狄仁傑沒有半點懷疑。

  他雖然是武則天的心腹,可是內心裡卻和自己一樣,都忠於大唐。

  證據如果真的丟了,也就算了;可若是證據沒有丟失……那位的所作所為,讓狄仁傑非常不滿。他看了看李元芳的書信,又看了一眼從河北道六百里加急發來的戰報,眉頭緊蹙在一起。

  良久,狄仁傑最終下定了決心。

  是時候請聖人做出決斷!只有絕了那位的心思,才不至於鬧出更多的麻煩,否則一旦暴露,則李唐必將危矣。這會是一次非常危險的勸諫,但狄仁傑已沒有選擇。

  涼亭外,秋風蕭瑟,捲起院中花葉飛舞。

  狄仁傑把書信收起來,整了整衣冠,邁步從涼亭中走出。

  「洪安!」

  「在。」

  「立刻備車,我要馬上進宮,覲見神皇。」

  PS:  終於上架了,有些惶恐。

  嗯,故事終於可以拉開序幕,一系列的謎團也將慢慢露出端倪。

  可是……我沒存稿/(ㄒoㄒ)/~~

  這是我在悍戚之後,一種新的嘗試,也是一種轉變。而事實上,在過去的一年裡,我也一直在嘗試變化。

  之前的轉變和嘗試,以失敗而告終。

  但這一次,我希望可以成功!也許大家會覺得,盛唐的節奏略顯緩慢,但請相信,故事會越來越精采,我也正在努力的調整自己在過去一年裡,幾近荒廢的狀態。

  《盛唐崛起》是一本好書,會精采不斷。

  但再精采的故事,也需要有人欣賞。我希望,您是那個能夠欣賞這本書的人,也希望您能夠給予最大的支持。

  今天是上架第一天,會有五更。

  所以,懇請您的訂閱,您的月票……

  待會兒還有一章,老新正在努力,也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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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 03:47:4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1 03:55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一章 春風得意盧永成(2/5)求訂閱,求月票!

  烏雲,壓城。

  一場暴雨即將到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濃濃的水氣。

  昌平大街小巷,行人稀少。

  正是午時,往日會無比喧囂的街坊,卻變得冷冷清清,許多商舖更關上門,撤下布幡。

  楊承烈在楊守文的攙扶下,在庭院中散步。

  他的傷勢並不算太重,除了那處箭傷之外,幾處刀上其實都沒有傷到筋骨。當時看上去很嚇人,但經過處理之後,已經沒有大礙,甚至可以下床在庭院中走動。

  只是,楊承烈的心情並不好。

  在李元芳拜訪之後,他不管是否心甘情願,最終還是把民壯武侯的指揮權交給了盧永成。

  一晃三天,他至今仍還記得盧永成拿到印綬時的笑臉。

  如果不是楊守文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嚀,他當時甚至想從床上跳下來,照著盧永成的臉狠狠來上一拳。好在,他最後終於還是忍住了,可這心裡面總覺得不痛快。

  憑什麼,憑什麼要我交出指揮權?

  哪怕楊承烈明知道李元芳的安排別有用意,但如今想來,那晚李元芳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著實讓楊承烈很不滿。

  「父親,突厥人攻破了定州。」

  「那又怎樣?」

  楊承烈的臉色有些陰沉,翻了翻眼皮子,沒好氣道:「這與咱們父子,又有什麼關係?」

  「父親,突厥人攻破定州,是在八月二十六。」

  「我知道!」

  楊承烈哼了一聲,輕聲道:「大前天你就說過了。那又怎樣?」

  失去了指揮權的楊承烈,這兩天就好像是一個脾氣暴躁的小孩子,說話更怪里怪氣。

  楊守文忍不住笑了,「父親難道忘了,那張地圖?」

  「嗯?」

  「826。定州!」

  「哦!」

  楊承烈頓時露出恍然之色,但旋即臉一黑,氣鼓鼓道:「地圖已經送到了幽州都督府,張都督也秘密調集人馬,準備屯兵五回嶺。可問題是,和我有關係嗎?」

  「父親。你不要這樣。」

  「那要我怎樣?難不成,還要去跪舔盧永成嗎?」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楊守文當然知道,楊承烈這心裡窩了一股子邪火。可我是你兒子,又不是盧永成,更不是那個李元芳。你衝我使什麼勁兒呢?只是這話他肯定不能說出口來,只能耐著性子道:「這說明,咱們之前的猜測非常正確,到時候如果張都督真能截斷默啜歸途,那到時候你就是首功一件……憑此功勞,這縣尉之位定穩如泰山。」

  楊承烈哼哼兩聲,示意自己累了。

  他讓楊守文把他攙扶到了客廳裡坐下,而後輕聲道:「兕子。你以為我真就是為了這小小的縣尉,而心懷怒氣嗎?你要是這麼想,未免太小看我了!你老子我。當年好歹也是均州折衝府的果毅校尉。當年我能二話不說掛印辭官,難不成還會在乎這個縣尉的職務?我只是覺得憋屈,如果當年我不走,如今我未必會比那李元芳的官位低……哼,不過靠著祖先餘蔭,在我面前又耍個什麼威風?」

  楊承烈之所以不高興。還是因為李元芳那天命令的口吻,以及近乎於強硬的態度。

  楊守文聽罷。卻冷笑一聲。

  「父親,我雖然不知道你當初為何逃離均州。但我覺得,如果你當時留在均州,說不定咱爺倆已經變成了塚中枯骨,你又哪裡有那個精氣神,在這裡唉聲嘆氣?」

  「呃……你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楊承烈說完,忍不住呵呵笑了。

  見他的精神似乎有所恢復,楊守文突然問道:「父親,你當年到底惹了什麼禍事?」

  「這個……」

  楊承烈猶豫一下,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該告訴你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反正……你要相信,你老爹我並不是做了那十惡不赦的壞事,之所以帶著你跑來昌平,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正如你所言,如果當初我留在均州,說不定咱一家早就被人害死。

  算了,還是不要再談這件事了……再過幾年,等你成丁之日,我一定會告訴你。」

  依照唐律,二十二歲成丁。

  而古代的習俗,則有虛歲的說法,如果按照這個時代的習慣,楊守文虛一歲,已經十八。

  可問題是,距離成丁至少還有四年。

  等四年之後再告訴我?楊守文沒好氣的看了楊承烈一眼,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對了,這兩日盧永成可還安分?」

  楊守文則一撇嘴道:「安分什麼,聽說他可是活躍的很呢。」

  「哦?」

  「他拿了你的印綬之後,第二天就任命梁允為民壯班頭。

  之後他又從捕班抽調了江六郎為皂隷班頭,把縣衙的站班皂隷,幾乎換了一半。如果不是管班頭態度強硬,他甚至想把手伸進捕班。看得出來,他是迫不及待想要掌控昌平三班,這裡面似乎頗有些怪異,我到現在還有些看不太清楚呢。」

  「廢話,他那麼急火火的討要印綬,甚至不惜派刺客伏擊,定然是有所圖謀。」

  楊承烈說著,揉了揉大腿,而後說道:「可我還是不明白,李元芳讓我交出印綬,把昌平完全置於盧永成手裡,到底是什麼意思。按道理說,李元芳和盧永成不可能是尿一個壺裡。就算盧永成是盧家子弟,也沒道理能請得李元芳出馬吧。」

  他看向楊守文,卻發現楊守文似乎並沒有聽進去。

  客廳門外,兩個小丫頭時不時探頭出來,還有四隻小狗,在客廳外面徘徊不停。

  「好了好了,到你講故事的時候了!」

  楊承烈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奧妙,忍不住苦笑著搖搖頭,站起身手指楊守文道:「你也別光顧著講故事,那書還是要寫的。每天只寫那麼一點,未免有些厚此薄彼。」

  楊守文笑道:「手寫哪有嘴裡說著輕鬆?每天能有更新,已是非常辛苦。」

  他說著話,便邁步往外走。

  不過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腳步來,「其實父親也不必太擔心盧永成。

  那突厥人眼看著就要攻入趙州,想必用不得多久,盧永成就會圖窮匕見,露出馬腳。到那時候,李元芳一定會有所動作。還是那句話,咱爺們現在只管冷眼旁觀。」

  看著楊守文離開,楊承烈拄著一根枴杖,慢慢走到了客廳門口。

  烏雲中,一道銀蛇掠過,緊跟著咔嚓一聲雷響,大雨傾盆而下……雨幕接天,彷彿把整個天地都籠罩在水世界裡。楊承烈站在門廊上,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嘴裡卻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冷眼旁觀,冷眼旁觀……只怕那李元芳未必會讓咱清閒。」

  ps:頂不住了,先兩更吧。

  發現現在是真熬不得夜了,一過十二點,手指頭就變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腦袋昏沉沉的。

  明天還有三更,老新說到做到。

  不過呢,還請月票支持則個,謝謝,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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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2 10:43:0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2 10:50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二章 狼煙忽起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逝。

  轉眼間已經進入九月,雖然以時節而言只是深秋,可昌平的氣溫卻是一天寒似一天。

  這裡,四季分明,遠不似千年之後的模糊概念。

  黃河以南還算得上秋高氣爽,可是在幽州,已算是進入冬季。

  楊守文起了個大早,迎著朝陽吐納金蟾紫氣,功行九轉之後,這才緩緩收功。

  金蟾引導術,仿金蟾吞吐日月精華而創,據說是那武當山上煉氣士的不傳之秘。

  楊守文從小開始修煉,十幾年的光陰,已經把這套功法練得登堂入室。

  雖然說不上寒暑不侵,可他自己能感受到,氣血格外強壯,哪怕氣溫低,也不會感覺太過寒冷。回房洗漱之後,喝了一碗熱粥,吃了一斤肉餅,這才心滿意足。

  「阿郎,宋三郎在外面求見。」

  晌午的陽光頗有些溫暖,在經過連續幾日的淒風冷雨之後,照在身上感覺很舒服。

  吃飽了肚子,楊守文便坐在門廊下,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之中。

  幼娘和青奴在庭院裡嬉戲,四隻小狗則圍著她們奔跑,顯得格外快活。菩提趴在楊守文的身邊,一動不動,任由楊守文把一隻手放在它的身上輕柔,不時還會發出一兩聲表示很舒服的哼唧。那雙總帶著些許森然之氣的眸子,也輕輕閉著。

  這日子,倒也快活。

  楊氏正在那裡曬被子,而楊承烈則拿著楊守文寫好的西遊手稿。津津有味的品讀。

  宋氏坐在楊承烈身邊。一邊做針線活。一邊聽楊承烈小聲閱讀,臉上更帶著恬靜的笑容。除了遠赴滎陽的楊瑞和楊茉莉之外,楊家老小幾乎都聚在這小小庭院。

  可就在這時,卻來了煞風景的人。

  老胡頭走到楊承烈身邊,低聲稟報。

  宋三郎求見?

  宋氏聞聽,立刻向楊承烈看過來。

  宋三郎是在前天被放出來!

  這恐怕也是盧永成釋放出來的一種善意。

  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也就沒有必要再去針對楊承烈。

  不但如此,盧永成雖然控制了站班皂隷和民壯武侯。但是並沒有再去觸碰捕班的人手。

  一來,只有二三十人的捕班對盧永成來說,沒有太大用處。

  二來呢?他是真插手不進捕班的事務。楊承烈雖然閉門不出,可是管虎卻把捕班給經營的風雨不透。盧永成雖然可以罷免管虎,但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替代者。

  而且,他也沒有必要再去因此而激怒楊承烈。

  作為補償,他放出了宋三郎。

  楊守文已經能夠確定,陷害宋三郎的人就是盧永成。當然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盧永成原本是針對楊承烈。現在楊承烈已經構不成危險。他也沒必要再為難宋三郎。放了宋三郎,也等於是向楊承烈做出表示:咱們的恩怨。都已經化解。

  只是楊守文沒有想到,宋三郎才出來,就跑來登門拜訪。

  楊承烈放下手中的稿子,對宋氏道:「三郎怕是來找你的,你去招待他一下就是。」

  「奴知道了。」

  宋氏起身往外走,而楊承烈則笑著看向楊守文。

  「看我做什麼?」

  「你阿娘準備讓宋三郎負責清平調的販賣,他今天上門,估計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哦!」

  「你難道沒有意見?」

  楊守文冷笑一聲,「父親的意思,是要我出去趕走宋三郎嗎?」

  這一次,輪到了楊承烈啞口無言。

  原本想要調侃一番,沒想到楊守文根本就不接他的招。不過,楊承烈終究是在官場上浮沉多年的人,臉皮早就練到了金剛不壞第十重。當下嘿嘿一笑,他坐起來,笑著說道:「好吧,倒是小覷了你!你可知道,你那清平調被宋三郎極為看好。」

  「那又如何?」

  「如何?那可是很多錢。」

  「我若沒錢,你會不給我嗎?」

  「這個……」

  楊承烈被噎得有些難受,指著楊守文怒道:「你這不孝子。」

  他這一指楊守文,菩提立刻起身,衝著他狂吠,讓楊承烈也不禁感到老臉發燙。

  「好了,父親有甚話說便是了,何苦裝模作樣。」

  楊守文坐起來,懶洋洋看著楊承烈,「我知道父親的意思,商賈雖有暴利,但終究不足為人道。我當初答應阿娘,讓她負責清平調販賣,也就不會管她如何運作。

  反正少不得我的零花錢就是,父親你又何苦向我解釋?我看上去就那麼不懂事嗎?」

  在唐代,不管商賈營利幾何,都上不得檯面。

  楊守文沒有看不起商賈,可他卻知道,如果自己被打上了商賈烙印,就會有諸多麻煩。對一個社會而言,商賈是促進社會發展,物資流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當整個社會都在看低商賈的時候,卻想著憑一己之力扭轉?那簡直是愚不可及。

  楊守文可不覺得,自己有那個本事……

  至於楊承烈的裝模作樣,他也明白。

  無非是害怕自己會產生不好的想法,到時候甚至可能會與宋氏產生更多的衝突。

  家和萬事興,楊承烈這麼想,倒也沒有錯誤。

  楊守文伸了個懶腰,感覺精神似乎也隨之振奮了不少。

  「宋三郎這個人雖然有些蠢,但人品還算不錯。

  他不似阿娘的其他兩個兄長,這些年不斷給阿娘找麻煩。此前雖被人陷害,也是因為不夠謹慎才著了道。父親交出印綬之後,這麼久似乎也只有他過來探望。不管是阿娘召喚也好,亦或者是他主動登門,畢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畏之如虎。

  從這一點而言,宋三郎也算是個性情中人吧。」

  楊承烈頗以為然,輕輕點頭表示贊同。

  楊守文既然說出這樣的話語,那他也就沒必要再去解釋,否則倒顯得自己小氣。

  「父親,我去練字,沒什麼事情,不用叫我。」

  說完,楊守文邁步往房間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楊承烈欣慰一笑,而後又靠著廊柱,拿起了《西遊》的手稿閱讀。

  只是,沒等他品讀多久,就聽到一陣匆匆腳步聲。

  腳步聲非常急促,緊跟著就見管虎從月亮門走進來。他神色略顯慌張,一看到楊承烈,忙快走幾步,「縣尉,出大事了……今早卯時,靜難軍向居庸關發動偷襲。」

  楊承烈聞聽頓時一怔,呼的坐直了身子。

  「消息準確?」

  「居庸關點起狼煙,我也派人前往查探,已經確認此事。」

  楊承烈聞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從八月十日靜難軍歸降突厥人之後,雖然數次南下,但是卻一直沒有發動攻勢。

  楊承烈甚至以為,靜難軍不會再有動作。可沒想到,就在那突厥人戰事無比順暢的時候,靜難軍會突然發動攻擊。難道說,突厥人打算雙管齊下,要攻佔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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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三章 請柬       

  「管叔,居庸關戰況如何?」

  就在楊承烈和管虎說話的時候,楊守文也聽到了動靜,從房間裡走出來。

  他站在楊承烈的身後,靜靜聆聽片刻,突然開口詢問。

  楊承烈頓時恍然:我怎麼只顧著考慮那靜難軍偷襲居庸關的原因,沒有詢問戰果呢?

  他一拍大腿,卻忘記了自己腿上的箭傷。

  這一巴掌,正好拍在傷口上。那傷口雖然已經開始癒合,可一巴掌拍上去,依舊會很痛。楊承烈慘叫一聲,臉色變得煞白。把一旁的楊守文也嚇了一跳,連忙走上前查看。一邊查看,他一邊嘴裡嘀咕:「天天說這個蠢,說那個笨,怎把自己的傷都給忘了?」

  「你給我閉嘴。」

  楊承烈老臉通紅,惡狠狠瞪了楊守文一眼。

  「管虎,居庸關戰況如何?」

  眼前這對父子,爹不像爹,兒不似兒……好像從楊守文清醒之後,自家這位縣尉的性子,一下子變了很多。嗯,說不清楚是什麼樣,只是感覺著,越發的逗比了!

  當然,如果管虎知道‘逗比’這麼一個名詞的話。

  他強忍著笑,輕聲道:「卑下已經打聽清楚,卯時靜難軍以八百銳卒偷襲居庸關,但是被盧校尉打退。如今,靜難軍已經兵臨居庸關前,看樣子是準備強攻。」

  「盧校尉?」

  楊守文脫口而出道:「可是范陽盧嗎?」

  「哦,就是盧昂校尉,縣尉應該還記得此人。」

  楊承烈扭頭看了楊守文一眼。而後說道:「盧昂秉性忠直。有他鎮守居庸關。當可高枕無憂。」

  他沒有回答楊守文的問題,只說那盧昂可以相信。

  「縣尉,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城裡現在情況如何?」

  「有些混亂……不過盧主簿已經發出佈告,說是昌平固若金湯,並且派民壯加強了巡邏,所以還不算太壞。但城外的難民,似乎有些慌亂,不少人準備離開。還有一些人想要進城。盧主簿尚未拿定主意,但是已派人前去安撫那些難民。」

  楊承烈點點頭,輕聲道:「這麼說來,盧永成做得還不算太差。」

  「什麼不差,如今梁允接掌民壯,不斷打壓咱們的人。

  朱成他們幾個,已經被派駐守城外三日。這樣下去,用不得多久城裡就全都變成盧永成的手下。縣尉,你還是趕快回來吧……你不在衙門,兄弟們的日子真不好過。」

  你道我何嘗想要縮在家裡?

  可是這縣城裡還有一個大人物。他讓我交出民壯,我又怎敢拒絕?

  楊承烈苦笑一聲道:「我也想早些回去。可我現在傷勢未癒,就算回去也沒有用。」

  管虎不禁愕然,有些不解看著楊承烈。

  他實在想不明白,楊承烈為什麼要向盧永成低頭,而且到了這時候,仍不肯出山。

  所謂傷勢,管虎也知道一些。

  楊承烈雖然受傷,但遠不似他說的那麼嚴重。

  可是……

  「管虎,你且先回去吧,若有變化,再來與我知曉……我有些累了,就不送你了。」

  楊承烈擺出一副送客的模樣,管虎只得告辭。

  看得出,他有點失落。

  楊守文把他送出楊府大門,管虎突然拉著楊守文道:「兕子,我總有一種預感,縣尉如果再不回來,昌平必然會發生劇變。我不知道縣尉到底是怎麼想,但請你勸勸他,讓他早些回來。如若不然,那些跟隨他的老兄弟,說不得會因此離心。」

  「管叔放心,我定會轉告。」

  楊守文點頭答應,管虎這才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楊守文有些想不明白:管虎應該是和老爹一條心。可他與陳子昂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件事如果不能弄清楚的話,不管他還是楊承烈,心裡都會有一根刺。

  管虎說的不錯,老爹再不回去,他那些手下說不定就會改換門庭。

  可現在的問題是,李元芳想幹什麼?

  楊守文相信,李元芳一定有他的原因,但他從那天晚上出現之後,已經快七天沒再出現。

  據蓋嘉運傳來的消息,鴻福客棧甲三號,早就沒有人居住。

  也就是說,李元芳等人已經離開了鴻福客棧,如今住在哪裡?沒有人知道。楊守文就算是想要聯繫對方,也是無從下手,只能被動的等著李元芳派人與他聯絡。

  這種完全脫出控制的感覺,讓楊守文很不舒服。

  前世他也曾有過這樣的感受,就在他受傷癱瘓之前。現在,這種感覺重又湧上心頭,令他心中感覺不妙。看樣子,這昌平真的是要出大事,他卻只能束手無策。

  在楊府大門前呆立許久,楊守文突然嘆了口氣,轉身準備回去。

  可就在他一隻腳邁進大門的時候,忽聽有人喊了一聲:「楊大郎!」

  他扭頭回身,就見一道黑影從他身邊掠過,啪的砸在門上,然後便落在了地上。

  楊守文激靈靈一個寒蟬,連忙衝下門階。

  門前大街上,行人來去匆匆,不遠處的巷口,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手裡拿著一個破碗,一手拄著根打狗棍沿街乞討。楊守文在門前的大街上站定良久,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老胡頭手裡拿著一個黑色香囊,從大門內走出,來到楊守文身邊。

  剛才那黑影,就是老胡頭手裡的香囊。

  香囊散發著一種頗為雅緻的香氣,裡面有一塊石頭,還有一張光滑的箋紙。

  楊守文皺皺眉,把箋紙打開,就見上面有一行筆力雄渾的字樣:明日辰時,彌勒寺塔林。

  這是一張請柬,但沒有邀請人和被邀請人的名字,只有一個地址。

  請柬上所說的彌勒寺,是建造在昌平縣城的大彌勒寺,而不是那虎谷山的小彌勒寺。

  原因嘛,很簡單。

  大彌勒寺有塔林,而小彌勒寺則沒有。

  只是,是誰邀請?又所為何事?楊守文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挺拔的身影。

  他把箋紙收好,「老胡頭,咱們回去吧。」

  「兕子,是誰砸咱家的門?」

  「不用管他!」楊守文笑了笑,邁步走上台階。阿布思吉達站在大門內,手持長槍。

  楊守文朝他點點頭,吉達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旋即退到一旁。

  別看他不會說話,但是這心裡面卻清楚的很。有這麼一個幫手,楊守文倒也放心。

  明日,倒要看看他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楊守文一遍想著,就看到幼娘帶著悟空從後院走出來。

  他立刻笑道:「幼娘快來,兕子哥哥這裡有禮物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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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四章 赴約

  「禮物?」

  楊守文話音還沒有落下,楊青奴嬌小的身影便出現在視野中。

  八戒跟在她身後,青奴一路小跑就到了楊守文的跟前,「大兄,有沒有我的禮物?」

  眼睛裡,透著一絲期盼之色。

  楊守文頓時傻了!

  早就該想到,這兩個小丫頭如今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宋氏和宋三郎在偏房談事情,後院裡就剩下一個楊承烈。幼娘和青奴兩個小孩子,又怎能耐得住呢?

  可香囊,只有一個。

  楊守文看看青奴,又看看幼娘。

  看得出來,幼娘也想要。不過當她看到楊守文臉上的為難之色時,立刻明白過來。

  「兕子哥哥,幼娘已經有禮物了。」

  「哦!」

  楊幼娘的回答,讓楊守文鬆了口氣。

  他笑著把香囊遞給了楊青奴,只是當青奴看清楚了之後,卻小嘴一撇道:「玄色的……奴奴不喜歡。」

  說完,她便沒了興趣,帶著八戒跑開了。

  也難怪,這香囊的用料和做工極佳,但式樣和顏色並不適合女孩子佩戴。

  要知道佩戴香囊也是這個時代的一個習俗,不分男女,但凡有條件都會隨身佩戴。若放在後世,男人戴香囊可能會被稱作娘娘腔,但是在唐代,這卻是一種時尚。

  幼娘突然跑過來,笑嘻嘻從楊守文手裡搶過香囊。

  「青奴不要,幼娘喜歡。」

  她把香囊揣進懷裡,便帶著悟空一溜煙的跑了。

  楊守文看著幼娘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臉上隨即浮現出一絲愉悅的笑容……

  如此幼娘。又怎能不讓人疼惜呢?

  +++++++++++++++++++++++++++++++++++

  來到後院,楊守文的心情輕鬆許多。

  剛才的小插曲也是算不得什麼,但是能夠看到幼娘臉上快樂的笑容,楊守文也感到非常高興。中秋之後離開虎谷山,一轉眼已過去近二十天時間。雖然說家裡的氣氛很好,楊守文的話語權也越來越重,可是他卻依舊懷念那小山村的生活。

  優哉游哉,輕鬆自在。

  或許虎谷山的條件不是太好。但對於楊守文而言,卻遠勝於這小縣城裡的日子。

  這裡,太壓抑,太沉重,太多的算計!

  「老虎走了?」

  看到楊守文回來,楊承烈拄著枴杖,也站起身來。

  「嗯,走了。」

  聽了楊守文的回答,楊承烈卻發出一聲嘆息,而後輕輕搖頭。

  對管虎。他的心情也很複雜。管虎跟隨他多年,他還指點過管虎刀法。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不能用單純的從屬來形容。可這樣一個他曾經非常信任的人,卻似乎另有來歷。這也讓楊承烈有些放不下,他知道管虎對他尊重,卻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除非,管虎向他坦白來歷。

  但,可能嗎?

  這似乎已經成為楊承烈的一個執念,每次見到管虎之後,他的心情就會變得低沉。

  楊守文明白楊承烈的想法,於是把話題一轉,便引到了請柬之上。

  「彌勒寺塔林?」

  楊承烈接過箋紙,在手中翻轉了幾下道:「這非是幽州所產箋紙,乃京兆特產的冷香箋,非等閒人家可用……呵呵,不留姓名,卻表明了身份,不愧是衛國公之後。」

  「李元芳?」

  「除了他,還能有誰?」

  楊承烈說著,把冷香箋還給了楊守文,「你想必也猜出了端倪,又何必裝作不清楚?」

  「嘿嘿!」

  楊守文乾笑兩聲,把冷香箋收好。

  「父親,我準備去走一遭。」

  楊承烈拄著枴杖,徘徊幾步之後道:「你去最合適,我現在的情況,倒是不好露面。

  李元芳找你,我猜測很可能和居庸關的戰事有關。否則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他失蹤多日,居庸關戰事方開啟,他就露面,還弄了這麼一張請柬過來。這裡面一定有問題,到時候你見了他,多聽少說,可千萬不要答應什麼,否則會很麻煩。」

  說完,楊承烈笑了。

  「你總說要冷眼旁觀,我早就說過,那李子建又怎會容你閒著?他那祖父精於謀略,長於算計。咱父子這樣的實在人,弄不好就會被利用,你可千萬要小心。」

  楊守文忍不住大笑起來,把楊承烈笑得有些奇怪。

  「你笑什麼?」

  「父親,我直到現在才發現,你的功夫可比我厲害多了!若非你不會金蟾引導術,說不得我會以為你得了阿翁的真傳。」

  「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這臉上的功夫,已經練得刀槍不入。」

  楊守文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楊承烈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得暴跳如雷:「你這不孝子,居然敢說我的臉皮厚?」

  不過,他旋即又嘿嘿笑了。

  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一般道:「若沒有這等好功夫,當年又怎能娶得你母親?若娶不得你娘親,又哪裡有你這個小混蛋?」

  罵完之後,楊承烈的心情開朗不少。

  之前因為管虎而帶來的那種沉重,似乎也煙消雲散,臉上的笑容更變得格外燦爛。

  ++++++++++++++++++++++++++++++++++++++

  這一日,風平浪靜。

  居庸關方面雖然不時有戰報傳來,可是昌平縣卻顯得很平靜。

  原因?非常簡單!叛軍攻勢雖然猛烈,但居庸關確是固若金湯。這座早在春秋戰國便修建的關口,自從始皇帝修造長城,取‘徙居庸徒’之意而命名為居庸關之後,數百年來就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幽州要塞。

  而駐守居庸關的守將名叫盧昂,雖算不得什麼名將,但卻頗有才幹。

  早在月前,他就防範著靜難軍的突襲。

  哪怕是靜難軍一直按兵不動,他也沒有一日放鬆戒備。

  據從居庸關傳來的消息,靜難軍一日之間三次強攻,都被盧昂擊退,也讓昌平百姓鬆了一口氣。

  有天險可守,又有大將坐鎮,靜難軍焉能攻破居庸?

  這一夜,楊守文睡得很安穩,一覺直睡到了天明。

  當肚白曙光透過窗紙照進房間,楊守文睜開眼睛,伸了一個懶腰,翻身下床,赤足走到門口。

  打開房門,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空氣中夾雜著一絲濕涔涔的水氣,他忍不住打了寒蟬,才知道昨夜裡不知在什麼時候,竟下了一場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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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五章 龜符奉宸(一)       

  大彌勒寺坐落於昌平城東,與和平寺相互輝映。

  武則天假托自己是彌勒轉世,得大彌勒經在全國各地修建佛寺,昌平縣也不能免俗。

  事實上,不止是昌平,整個幽州境內,幾乎所有縣城都修建有彌勒寺。

  昨夜一場小雨,楓紅葉落,狼藉一片。

  走進大彌勒寺的山門,沿著一條濕涔涔,滿眼楓紅的曲折幽徑而行,盡頭處就是塔林所在。

  不過,大彌勒寺畢竟比不得那些古老寺院歷史悠久。

  似嵩山的少林寺,趙州的寶林禪寺,都建有佛塔浮屠,是因為曾有無數道德高僧駐足修行,並在那裡圓寂。而昌平的彌勒寺,滿打滿算建成不會超過十年。加之幽州是苦寒之地,少有高僧前來。早些年,彌勒寺倒是來過一個法師在此修行。

  那法師的來歷不小,法號玄碩,據說是玄奘法師的師弟。

  只是,他在彌勒寺修行了兩年,然後就離開昌平,如今也不知在那處仙山裡修行。

  玄碩法師離開之後,彌勒寺的香火也冷清許多。

  當然了,若是和虎谷山上的小彌勒寺相比,這大彌勒寺的香火倒是可以堪稱鼎盛。

  辰時,陽光普照。

  不過氣溫很冷,即便陽光照射在身上,也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楊守文身著一襲白木棉布做的長袍,足下蹬著一雙皮靴,腰繫獅子吞口的腰帶,邁步走進塔林。此時,塔林中冷冷清清,幾乎看不到有什麼人。幾座浮屠佛塔孤零零坐落在這裡,透著一絲絲莊重的氣息。看樣子,李元芳人應該還沒有到。

  他也不著急,而是漫步在塔林中,感受中那一絲絲莊重的佛家氣韻。

  在一座佛塔前停下腳步,楊守文抬起頭,仰望佛塔……待一千五百年後,這彌勒寺還會存在嗎?反正在楊守文的記憶之中,他是不記得帝都有這麼一方景緻。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楊守文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清雅的聲音。

  「楊守文,弘農楊家子,忠壯公之後。

  生於永隆二年三月十六,母滎陽鄭家女鄭熙雯,父楊承烈,十八歲曾在聖前斬黃斑,因而得聖人青睞入奉宸衛,賜千牛刀。二十二歲以戰功而入備身,後徙均州折衝府,拜果毅校尉。垂拱元年,楊承烈突然自均州掛印辭官,返還弘農。

  此後,楊承烈下落不明,而弘農楊家族譜之中,關於楊承烈的記錄也一同消失。」

  李元芳一襲青袍,站在距離楊守文約十四五步的地方,正目光灼灼打量他。

  也許是剛才太入神了,以至於李元芳來到身後,楊守文都沒有覺察。只是,楊守文有點發懵!李元芳剛才說的,分明就是他的家世。說實話,楊守文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出身弘農楊家,母親是鄭家之女外,對自己的身世還真不是太瞭解。

  忠壯公是誰?

  楊守文臉上露出愕然之色,但旋即一閃即逝。

  他輕聲道:「大將軍看樣子對我父子還真關心,竟然在這麼快就打聽到我家的來歷。」

  「快嗎?」

  李元芳笑道:「我可是花費了很大功夫,才弄清楚了你一家的來歷。

  如果不是你父自承出身奉宸,說不定我還無從下手。不過他既然說了,那我想要查出來就非常容易。只是我不太明白,當年你父有大好前程,為何會跑來昌平?」

  我也想知道!

  楊守文搔搔頭,「我痴傻的。」

  「啊?」

  「我之前是個痴漢,如何知道原因。

  別說這個,就連你剛才說我是忠壯公之後,我也沒聽明白。大將軍,忠壯公何人?」

  「你真痴嗎?」

  「你說呢?」

  李元芳打量了楊守文兩眼,突然一擺手道:「算了,既然你不知道,我索性告訴你,省得將來在人前說起時,連自家祖宗是誰都說不清楚,到時候圖惹人笑話。」

  他說著話,邁步走上台階。

  「忠壯公便是北朝汾州刺史楊敷,算起來應該是你曾曾祖父。天和六年,北齊平原王段孝先攻破汾州,令曾曾祖父被俘至鄴城,憤鬱而終,後被追諡忠壯公。

  或許你對忠壯公會有陌生,但想必前朝景武公楊素的名字,你應該聽說過吧……你的曾曾祖父便是楊素的兄弟名叫楊詢。不過他不似景武公那般武功赫赫,更沒有景武公那般大的名聲。但也幸虧如此,梟玄感趁隋煬征伐高句麗是起兵造反,後被鎮壓,舉家被殺。而楊詢因為低調,故而知者甚少,所以才得以倖免。

  令祖楊大方,原本是侯景手下大將,卻因為西征高昌時得罪了侯景,被罷官遣返。要說,你楊家還真是運氣好。侯景後來造反,許多人被牽連,唯有令祖沒有任何影響……只是如今,弘農楊家的族譜中,已經沒有了令曾曾祖這一支的記錄。」

  李元芳說完,看著楊守文。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楊守文則沉默不語,正努力消化著李元芳說的這些事情。

  正如李元芳所說,楊敷是誰?他真不太清楚。但楊素的名字,即便是在後世,也大大有名。至於梟玄感,應該就是楊玄感吧。楊守文依稀記得他前世看過一本小說,裡面就提到了楊玄感。楊玄感兵敗之後,舉家被滅,更被隋煬帝改姓為梟。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也代表著楊玄感這一支,一輩子都要背著反賊的名聲。

  只是……

  楊守文抬起頭,凝視李元芳。

  兩人目光相觸,李元芳的眼神格外銳利,而楊守文的眸光裡,則透著一種深邃。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良久,李元芳笑了。

  「好吧,剛才說的那些並不重要。

  若非你父現在對外宣稱身受重傷,說不得今天我要邀請的人,應該是他才對。我打聽過你,楊守文!小時候因為痴症,拜入佛門,法號阿閦奴,十七年來一直渾渾噩噩。

  三十多天以前,你被雷劈中,但卻沒有死,反而一下子清醒了。

  你清醒之後,雖然對外表現的很低調,甚至很多人都以為,你武藝高強,卻頭腦不靈光。可我卻知道,你在藏拙!之前蓋老軍之子蓋嘉運假楊二郎之名行強盜之事,應該就是被你發現,更藉此收服了蓋嘉運,如今就在民壯武侯三隊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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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六章 龜符奉宸(二)       

  楊守文依舊是沉默不語,眸光也變得越發深邃。

  他慢慢握緊了拳頭,看著李元芳,一言不發。

  李元芳卻恍若不知,仍自顧自道:「此前,你曾夜探鴻福客棧,還和我的人打了一回,不過最後被你跑了。之後你又發現了宋三郎被盧永成陷害,於是讓你父將宋三郎打入大牢。阿閦奴啊阿閦奴,我有時候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痴?」

  說完,他臉上笑意更濃。

  「怎麼,想動手嗎?」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卻慢慢鬆開了拳頭。

  「這塔林裡還有三個人,應該都是你的手下。」

  啪啪啪!

  李元芳輕輕拍掌,哈哈大笑,「好功夫,居然被你發現了。不過那三人,你應該不會陌生。」

  從遠處幾座佛塔後,轉出了三個男子。

  楊守文掃了一眼,感覺沒有什麼印象,於是沉聲道:「大將軍,這貓捉老鼠的遊戲一點都不好玩,而且我也不知道,這樣究竟有什麼意思。如果你找我來是想要打架,那就只管放馬過來。如果不是這樣,又沒有別的事,我就要向你告辭。

  什麼弘農楊家,我不清楚,也不知道……我只是個小門小戶的傻小子,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沒工夫陪你來玩遊戲。有話就說,沒有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李元芳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隱去。

  「想走?」

  他冷笑一聲道:「那也要你有這個本事才行。」

  話音未落,李元芳身形呼的騰起,十步距離彷彿一步跨過,便來到楊守文的身前。

  抬手一拳轟出,快如閃電。

  楊守文早在說出那番話之後,就已經做好了防備。

  不過,李元芳的速度實在太快,以至於他雖然有準備,心裡面仍不免感到一驚。

  雙手探出,啪的貼在李元芳的拳頭上。

  只是沒等他施展出鷂子手,李元芳猛然欺身而上,腳下一頓,就聽蓬的一聲響,青石製成的石階頓時粉碎。他借力向前一靠,楊守文頓有一種毛髮森然的感受,激靈靈一個寒蟬,腳下錯步,身體一扭,險之又險的讓過了李元芳的攻擊。

  「反應挺快嘛,再接我幾招。」

  李元芳的聲音傳入楊守文耳中,卻讓楊守文的心裡,漸漸升起一股怒氣。

  衛國公之後就了不起嗎?

  「大將軍,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先接我這鷂子三點頭。」

  說話間,楊守文探手化作鷂鷹鐵爪的模樣,呼的便劈出去。

  十七年苦練金蟾引導術,楊守文的體型看上去雖然單薄,但力量卻極大。一爪劈出,口中更發出微弱的金蟾叫聲。丹田氣融入手上,李元芳連忙抬手招架,只聽刺啦一聲,那做工精良的青袍大袖被楊守文一爪拍碎,化作片片蝴蝶在空中飛舞。

  李元芳的胳膊露出來,上面有一個極為清晰的爪印。

  楊守文一招得手,手下更不留情。這鷂子三點頭講的就是一鼓作氣,一爪劈出,又一爪劈出,在眨眼之間楊守文劈出了十餘爪,逼得李元芳不得不連連後退。

  「這是鷂子手嗎?」

  李元芳連接楊守文十餘爪之後,臉色有點發青。

  而楊守文一波攻勢結束,也趁勢後退。兩隻手放在身後,不停的甩動……那十幾爪可謂是使盡了金蟾氣,他也需要趁機緩一下。按照楊大方的說法,鷂子手配合金蟾氣,力道剛猛,再加上他天生神力,能碎石開碑。可是李元芳卻生生接下了他這十幾爪,胳膊上更有一股奇異的力量透肌而出,震得楊守文兩手發麻。

  「怎麼樣?」楊守文故作傲然,沉聲說道。

  李元芳點點頭,「我聽祖父說過,景武公有一門絕學叫做鷂子手,能碎石開碑。原以為景武公一脈斷絕,這鷂子手也會失傳,沒想到居然被你們給偷偷繼承下來。

  不錯,有這等身手,倒也可以託付。」

  「託付什麼?」

  楊守文一怔,露出茫然之色。

  李元芳甩了甩胳膊,「咱們登塔說話,只是可惜了這些石階。」

  原來,在楊守文那一波流的攻勢之下,塔林的石階隨著楊守文和李元芳腳下的移動,已經變得破碎不堪。楊守文看了一眼那石階,沉吟一下,便跟著李元芳直奔佛塔。

  佛塔,位於塔林的深處,有七層高。

  兩人旋梯而上,很快來到了塔頂,李元芳停下腳口。

  一個白衣男子從樓下上來,手裡捧著一領斗篷,披在了李元芳的身上,隨後又退下塔頂。

  「田雨生的名單,可在你手中?」

  「啊?」

  楊守文愣了,疑惑看著李元芳道:「田雨生是誰?什麼名單?」

  李元芳轉過身,臉上帶著一抹凝重。

  他牢牢盯著楊守文,半晌後輕輕嘆了口氣,「田雨生就是你們在虎谷山下發現的無名男屍。此人是梁王細作,從黑沙城帶了一份非常重要的名單,卻不想被人殺害。

  陳子昂,便是受梁王所托,前來接應田雨生。」

  他一邊說話,一邊看著楊守文。

  楊守文已經猜到了李元芳所說的名單是什麼,不過卻一臉呆萌之色的看著李元芳。

  「慢著慢著,梁王是誰?」

  「梁王,便是今聖的侄兒武三思,你可聽說過?」

  武三思?

  楊守文立刻點頭道:「那我當然知道,我父親與我提過他。」

  「既然你不知道名單,那是最好。

  事實上,若你真得了這名單,反而會有性命之憂。沒有得到名單,也算是你運氣好。」

  李元芳說著話,轉身向塔外看去。

  他聲音低沉道:「你在孤竹得到的地圖,其實和這件事也有關係。

  本來,幽州大可置身事外,但因為你那張地圖,也使得昌平陷入了危險之中。我此次來幽州,本是奉神皇之命調查一些事情……當然,那些事情和你父子沒有關係。

  神皇覺察到一些不好的跡象,所以讓我過來查看。在我離開神都的時候,狄國老又叮囑我,儘量把事情平息下來。可是現在……事情遠比我想的要更加複雜。」

  「你到底再說什麼?」

  楊守文有些發懵,沉聲道:「我根本聽不懂你說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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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七章 龜符奉宸(三)

  李元芳忍不住呵呵笑了兩聲,「聽不懂最好,其實你也不需要懂這些。」

  他轉過身,看著楊守文,那目光炯炯,讓楊守文心裡面,有一些髮毛的感覺……

  「一旦居庸關告破,昌平必有危險。」

  「居庸關告破?」楊守文蹙眉道:「你別以為我讀書少就騙我,我父親說了,居庸關守將盧昂不是庸人,也頗有幾分手段。加上居庸關地勢險要,叛軍怎可能攻破居庸關?」

  「這,你不用管。」

  「不用管,那你還告訴我?」

  李元芳有一種想要抓狂的感覺,因為他發現,眼前這個小子全不像十七歲的孩子。

  孩子,你才十七,你的好奇心呢?

  你特麼的是痴漢,要不要表現出那種和尚道士才有的淡漠?

  他想要引起楊守文的興趣,可楊守文就是不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而且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這讓李元芳感覺棘手,在凝視楊守文片刻之後,突然苦笑著搖搖頭。

  「楊大郎,你不要問我原因,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

  楊守文則點點頭「那我告辭。」

  「你給我站住!」

  李元芳勃然大怒,一聲厲喝。

  隨著他這一聲厲喝,從樓下衝上來了三個人。

  「怎麼,還要打嗎?」

  楊守文立刻擼起袖子,看著李元芳,臉上毫無懼色道:「就算你們能贏,也會付出很大代價。」

  「你們下去。」

  李元芳見此局面,連忙示意那三人退下。

  不過,在三人離去的時候,他又喊住了其中一人:「敬虎,把龜符給我。」

  「喏!」

  名叫敬虎的人,楊守文覺得有些眼熟。

  對了,不就是那天在鴻福客棧裡射箭得到李元芳誇獎的人?

  另一個……哦,我想起來了,他是我在突圍時,用石子打破鼻子的那個傢伙。怪不得這兩個人看到自己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原來是手下敗將啊。

  楊守文想到這裡,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敬虎則從肩膀上取下包袱,遞給了李元芳。他聽到楊守文的笑聲,扭頭瞪了楊守文一眼。

  「瞪什麼瞪?」

  楊守文眼皮子一翻,忍不住打趣道:「我記得你,只是不知道,你最近箭術可有提高?」

  敬虎的臉都黑了,瞪著楊守文,半晌後‘哼’了一聲,轉身下樓。

  「拿著!」

  「什麼東西?」

  李元芳把包袱遞給楊守文,但是楊守文沒有接。

  「回去之後,把裡面的物品交給你父親,他自然知道是什麼。」

  李元芳似乎已經懶得和楊守文鬥嘴,沉聲道:「告訴你父親,一旦居庸關有危險,他務必要堅守昌平三日。」

  「什麼?」

  楊守文這下子真的有些不高興了,「李大將軍,你已經讓我父親把民壯武侯交出去,如今昌平的話事人是盧永成,我父親手裡除了捕班的人,根本沒有可用之人。

  沒事的時候,就讓我父親交出兵符;有事情了,就讓我父親跳出來做事。

  大將軍把我父子當成什麼人?就算是我父親願意,也有心無力,根本做不得主。」

  李元芳倒平靜下來,饒有興趣看著楊守文。

  半晌,等楊守文說完,他笑呵呵道:「本來我一直猶豫,應該怎麼做!沒想到你父親卻站出來,倒是讓我有了興趣。他在奉宸衛的時候,我還沒有到長安。不過我聽說過他,武力過人,而且頗知兵法。想想也是,景武公族人,怎可能是庸人?

  至於那兵符,你還真個當真嗎?

  區區縣尉兵符,盧永成要給他就是,又算得什麼?你把這東西給你父親,到時候自然可以調動昌平兵馬。昌平所屬,當盡歸你父親調遣,又何必為些許小事較真?」

  他說完,長出一口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父親只交出了民壯,而且裡面至少有兩隊民壯是你父親的親信。此外,那蟒山坊的蓋老軍手裡,同樣握有一支人馬。他不是和你父親結為盟友了嗎?相信到那時候,蓋老軍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出手幫你父親的忙。

  此外,管虎手裡那二三十快手,也能派上用場。

  我會讓敬虎、張超和張進三人留下來幫忙……他們的武藝或許不如你,但也非比等閒。這樣算一算,你父親手裡到時候至少有四五百人,支持三天應沒有問題。」

  楊守文目瞪口呆,這傢伙的算路好清晰。

  看了一眼李元芳手中的包袱,楊守文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之所以讓你父親交出兵符,我就是想要看看,盧永成和他背後的盧家,究竟想要做什麼。

  對了,盧昂也是盧家人,不過不用擔心,他是禁婚三家,而非帝師房。

  他和盧家主房從來都不對付,到時候你父親憑這包袱裡的物品,可以讓他聽命。」

  楊守文看著李元芳,猶豫許久把包袱接過來。

  「那你呢?」

  「我要立刻前往薊縣,與張都督商議事情。」

  「你讓我們在這裡賣命,你卻跑了?」

  李元芳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跑,是另有要事……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自己也說是痴漢。總之,回去後告訴你父親,就說只要他守得三日,我就欠他一個人情。」

  大名鼎鼎的‘元芳’的人情啊!

  雖然此‘元芳’非彼‘元芳’,但聽上去似乎也很有意思。

  「這裡面到底是什麼?」

  李元芳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龜符奉宸第一。」

  「哦!」

  楊守文還是不知道那是什麼,只點點頭表示知道。

  「還有!」

  「怎麼還有?」

  楊守文怒了,「大將軍,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李元芳笑道:「你若是不想知道那些刺客的藏身之處,那我就不說了。」

  「刺客?」

  「嗯,就是那日刺殺你父親的刺客。」

  「你知道他們在哪裡?」

  李元芳道:「不然你以為呢?不過,你要記住,盧永成不動,你們不得輕舉妄動。但只要盧永成有動作,你們就只管行動。」

  楊守文沉默了!

  他看了看李元芳,半晌後問道:「大將軍,那盧永成究竟要幹什麼?」

  「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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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3 08:02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八章 祚榮

  楊守文沒有再說什麼,拎著包袱走下佛塔。

  李元芳則站在佛塔的窗後,目送楊守文單薄的身影,消失在那滿眼楓紅的曲折幽徑裡。

  「嘶!」

  李元芳驟然變了臉色,倒吸一口涼氣,兩手輪流揉動胳膊。

  「大將軍,怎麼了?」

  「這小混蛋來著的……只憑這一手鷂子手,如果在長安,絕對能橫掃所有的坊市。」

  之前,李元芳披著斗篷,背著手,手臂被斗篷遮掩。

  而這時候,他伸出胳膊,就見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更有好幾道血淋淋的爪痕。

  敬虎三人露出驚訝之色。

  李元芳號稱奉宸衛第一高手,同時也是整個南衙禁軍的第一高手。

  可現在看來,他剛才和楊守文交手的時候,應該吃虧不小。

  「不過放心,那傻小子到了晚上也不會好受!我從小練莽牛功,剛才和他交手,少不得他的雙手也會被我莽牛功所傷。這小子了不得,才這般年紀,就有如此身手。

  他老子當年在奉宸衛號稱能徒手搏虎,不過和他比起來,還真是差得遠了。」

  敬虎道:「大將軍,為何我沒聽說過楊承烈此人?」

  「廢話,他入奉宸衛的時候,連我都還在吳中呢。

  我也是聽別人提起此人,說他少年得意,被聖人賞識,後來還娶了滎陽鄭家的第一才女為妻。不過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得罪了一些人,無奈之下只得離開神都。」

  「第一才女?」敬虎笑道:「我看他那渾家,也普通的緊。」

  一旁張超嘆了口氣,輕聲道:「敬虎,怪不得公子說你是憨虎。

  公子剛才不都說了,他娶了鄭家的第一才女。他如今的渾家姓宋,是昌平本地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好嗎?估計是後來分開,亦或者是那位鄭才女出了意外?」

  李元芳道:「張二郎說的不錯。

  有道是紅顏薄命,大體上果真如此。鄭家女郎容貌極美,而且詩詞歌賦無所不通。只可惜,她身子不好!楊承烈被派去均州的時候,鄭家女郎執意跟隨同往。你們也知道,均州那地方苦的很,鄭家女郎過去之後沒多久,聽說就過世了。」

  說完,李元芳嘆了口氣,眉宇間更透出淒然之色。

  敬虎等人面面相覷,看著李元芳也不敢說話。

  他們知道,李元芳怕是想起了自家的事情……事實上,李元芳和楊承烈的經歷頗有些相似。只不過楊承烈是少年得意,而李元芳則是少年悽苦,經歷也頗為坎坷。

  他早年曾娶了一房妻室,兩人非常恩愛。

  可惜當時李元芳只是個小吏,家中條件又不好。後來吳中發生瘟疫,嬌妻也在那場瘟疫中離去。此後,李元芳也沒再續絃,膝下也沒有子嗣,只一個人孤零零生活。

  「好了,不說這些了!」

  李元芳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一擺手彷彿要驅散內心中的那一縷愁思。

  「敬虎,你三人留在這邊,一定要聽從楊承烈的指揮。」

  「喏!」

  敬虎三人聞聽,連忙躬身答應。

  楊守文回到家,已經是正午。

  掌緣有些發紅,而且伴隨著一種刺癢。他立刻明白,這應該是之前和李元芳交手時受得暗傷。

  把包袱交給楊承烈,然後立刻敷上了藥膏。

  那藥膏是用虎骨配置而成,功能活血化瘀,頗有神效。

  待敷好了藥膏,楊守文又來到臥房,就看到楊承烈坐在案邊,案子上擺放著一個金絲楠木製成的盒子。盒子已經被打開,裡面放著一枚銅牌,式樣非常的奇特。

  「父親,這是什麼?」

  「龜符奉宸!」

  楊承烈醒悟過來,朝楊守文微微一笑,「就如同兵符,也是左奉宸衛大將軍的身份證明。你看,這上面不是寫了龜符奉宸第一的字樣,就代表著李元芳的身份。」

  說著,他長出一口氣,彷彿自言自語道:「當年我也有一塊,不過是奉宸十五。」

  「什麼意思?」

  「這奉宸衛,分左右兩府,設將軍一人。

  除此之外,還有十二奉裕,以前也叫做千牛備身。十二奉裕之下,便是備身……當年我在百名備身之中排名第一,整個左奉宸衛裡,也只有十四人在我之上。」

  似乎想起了當年的風光,楊承烈有些意氣風發。

  楊守文笑了,在楊承烈身邊坐下之後,拿起那腰牌把弄了一會兒。

  「父親,李元芳說,居庸關很可能守不住。」

  「我知道……他上次出現,我一開始的確很生氣,不過後來倒是隱隱約約猜出了些許端倪。」

  「什麼端倪?」

  「居庸關如何被破。」

  「啊?」

  楊承烈微微一笑,從楊守文手裡拿過腰牌,放在了隨身的挎包裡。

  「兕子還記得,咱們上次從孤竹回來的時候,遭遇粟末靺鞨人的追殺嗎?」

  「當然記得。」

  「祚榮自乞乞仲像死後,接掌了部落。

  此人狼子野心,從他那賊老子開始,對朝廷就頗為不滿,更屢次興兵作亂。兩年前李盡忠造反,乞乞仲像和祚榮父子就是契丹人的先鋒。後來乞乞仲像死了,祚榮率餘部遷至天門嶺,更重創朝廷大軍。當時都督王孝傑,也死在那一戰中。

  祚榮這個人很有手段,這兩年我聽說他召集了高句麗移民,東守桂婁故地,據東牟山修建城池,頗有自立的嫌疑。而且,他在去年與東突厥結盟,又怎會坐視東突厥出兵而置之不理?據我所知,今年東牟山遭遇水災,所以物資極為短缺。

  若我是祚榮,一定會趁著東突厥出兵的機會,狠狠撈上一筆。」

  楊守文聞聽大吃一驚,「父親,你的意思是……」

  「前年開設孤竹的時候,我曾建議王賀,讓他呈報都督府,儘量不要接納粟末靺鞨人。可惜後來,卻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當時從營州遷徙的胡人中,參雜了大批粟末靺鞨人。所以這次東突厥出兵之後,我就一直擔心粟末靺鞨人會有動作。」

  祚榮,也就是後世所稱的大祚榮。

  此人對大唐素有敵意,多次反唐,後來還自立震國,號震國王,史稱舊國,也就是後來的渤海國。

  大祚榮建國之後,占居了東北地區的東部和南部,以及朝鮮半島北部和俄羅斯沿海州一帶地區,多次寇邊,給大唐製造了許多麻煩。一直到後來,唐中宗親政,派使者前往招撫,大祚榮這才接受了招安,並且派次子大武藝入侍唐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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