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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楚月]別情無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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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5:2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初春後,他們一塊兒用飯的時間逐漸少了,因為河水融冰後便是船運最盛的時期,天盛商行的生意應接不暇,嚴觀羽跟著忙碌起來。

  懷真好幾晚等不到他回來,只好自己先吃飯,不過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桌前覺得寂寞,想讓琥珀陪她,琥珀義正辭嚴地說於禮不合,再蹦蹦跳跳地端著碗筷去找程奉刀。

  這會兒,她終於明白嚴觀羽為何希望她能陪他用飯了,一個人實在太寂寞。

  衛大哥說主子和她一樣沒有其他親人,他們應該是同病相憐吧,以後她要對他更好一點。

  用過晚飯,懷真打理好自己,前往嚴觀羽的書房以及廂房添加燈油,最近他經常醜時才回來,卯時又趕著出門,燈油用得少,她也添得少,心頭湧上些許心疼。

  兩人愈相處,她愈喜歡主子,偶爾上街仍會聽到有人談論他,有褒有貶。

  有人說主子拆了乞丐居住的地方,逼他們出去找工作簡直是逼人致死,可她曾去那裡瞧過,乞丐們住的地方十分破舊,雜草叢生又肮髒不堪,屋梁也隨時有倒塌的危險,雖然主子做法太過嚴厲,她倒頗為贊同,與其讓乞丐們住在那種地方惶惶終日,不如趕他們出去,一來逼他們找個能糊口的工作,二來也避免危險。

  她也聽孫管事說,其實主子有意蓋一間屋提供乞丐遮風避雨。

  所以主子的好與壞該如何界定呢?應是見仁見智,在她看來,他是好人。

  門口傳來聲音,懷真連忙提起裙擺趕至大門口,正好看見孫管事交代僕人什麼事,僕人點頭後隨即離開。

  孫管事瞧了她一眼問:「怎還不睡?」

  最近孫管事總是隨守主子身旁,能看見孫管事必能看見他。「主子呢?」

  「主子還在商行,懷真姑娘有事,可以等明天再說。」嚴府上下全曉得主子對懷真的特別,他也不敢怠慢。

  「主子還不回來嗎?」

  「應該快了,是我先回來准備。」

  「准備什麼?」

  「主子晚飯還沒吃。」

  懷真聞言,轉身直奔廚房。

  孫管事不明白她想做什麼,但懷真歸主子管,不在他管轄範圍,便任由她去了。

  過了一會兒,嚴觀羽回來直接到書房用飯,懷真也在書房候著。

  「這麼晚了,你怎還不去睡?」他眸中有喜,亦憂她的守候。

  「主子尚未就寢,懷真不敢睡。」她注意到嚴觀羽看上去果真疲憊許多。

  「假使我整夜未闔眼,你也傻到陪我整夜嗎?」

  懷真果真回答是,聽在嚴觀羽耳裡格外溫暖,其實他也貪戀有她作陪的時光,便沒有再說什麼,徑自落坐。

  「主子,時候不早,我和廚子說別給您太油膩的菜色,免得吃飽不好睡。」

  「懷真真懂得照顧我。」

  「這是應該的,因為您是我的主子。」

  嚴觀羽原本愉快的心情在聽見「主子」二字後,驀地感到不太愉快,他臉色一沉,近來愈來愈了解他的懷真立刻察覺。

  「主子怎了?」他神色有異,是她說錯了嗎?

  「你以前也這樣殷勤照顧衛珩嗎?」他不是在吃醋,只是好奇而已。

  「當然沒有,施施姊比我更會伺候,我就大大方方偷懶了,所以我多半是在照顧衛夫人。」

  「……我與你衛大哥相比,你比較喜歡誰?」

  咦?他為何突然出如此困難的問題給她,傷腦筋啊。

  她一臉困惑的模樣全落入嚴觀羽眼底,瞧得他心情又好了些。

  「這問題很困難嗎?」

  懷真搔搔臉蛋,手足無措地歪了頭。「確實很困難,主子和衛大哥都很好,懷真不知從何比較。」

  「怎會困難,你可以多方比較,最後必能得出你比較喜歡誰的答案。」

  「主子,懷真喜歡哪一個很重要嗎?」她覺得這答案一點也不重要。

  「對我很重要,因為我希望成為你心中的第一。」

  「為什麼?」她不過一名小小婢女成為她心中的第一有何用處?

  「因為……」正當嚴觀羽要回答時,赫然驚覺自己竟忘了這丫頭已經忘記以前的事,此刻說出來對她只是個負擔罷了。「我現在是你主子,當然希望成為你心中的第一,若你還念著你的衛大哥,不就代表我對你不好?」

  懷真聞言笑了笑。「主子,您對懷真真的很好,對於您和衛大哥,難分軒輊,不過在懷真心底,你們都是第一。」

  他和衛珩同樣第一……雖不喜歡這答案也只好勉強接受。

  用過晚飯後,嚴觀羽打算開口讓她回房休息,卻一時頭疼欲裂。

  「唔……」

  「主子,您怎麼了?」

  「頭有點疼,不礙事,你先去休息。」

  平常很能忍耐的主子竟因為頭疼而露出不舒服的表情,應該是超出他能容忍的範圍。

  「如果主子不嫌棄,讓懷真為主子舒緩可好?」她的話引來嚴觀羽的注視,又繼續說下去:「以前衛夫人也經常頭疼懷真便會在夫人的兩額處按摩,舒緩痛楚,那樣夫人就能好睡了。」

  嚴觀羽察覺她眸裡堆滿憂慮若不讓她幫上一點,但只怕會令她寢食難安。

  「麻煩你了。」

  懷真欣喜上前,先替他調整一個比較舒服的坐姿,然後站在他身後以指腹按摩他的兩處太陽穴,幾番輕推重回後繼而改用掌心以旋轉的方式來回舒緩他的緊繃,半晌後,總算換來嚴觀羽長長吐了一口氣。

  「你的手勁真巧。」她一雙巧手仿佛知道何處該輕何處該重,力道拿捏恰到好處,比他自己胡亂披星都舒服。

  「謝謝主子稱贊,可能是因為經常幫衛夫人舒緩疼痛,所以大概清楚頭疼的部分症狀,主子應該是近日太忙才會那麼累。」

  「北涼城屬交通要道,全國各地的船運、陸運有四分之一會經過這裡,連環山的冰雪未融,那是唯一能通往京城的陸運,山路無法通行就得靠船運,商行自然就忙了。」

  「主子還是要多找機會休息,若是病倒就得不償失。」她憂心仲仲。

  「我病倒,懷真會擔心嗎?」

  「當然會啊! 」

  「因為我是……主子?」

  「這……」懷真沉默不語,主子今晚似乎很喜歡出難題給她。「懷真當然不只因為您是主子的身分而關心,只要是懷真認識的人都會在乎會關心,懷真一視同仁。」

  「原來我和其他人地位一樣……」他小有怨言。

  咦?主子這話什麼意思?

  一視同仁是她做人處世的態度難道要因為他是主子而有差別待遇?

  她對所有人都一樣好,要怎麼單獨對主子特別,她還真沒想過,該怎麼辦呢?

  懷真持續披星的同時,腦筋也不停轉著,卻怎麼也找不到比較恰當的回答,又按了一些時候,終於放棄,決定懇求嚴觀羽給予指點。

  「主子,倘若您不喜歡懷真一視同仁的態度,不如指示一下懷真該怎麼做,畢竟懷真算是第一次伺候主子,實在不知拿捏分寸,您看如何?」

  等了等,不見嚴觀羽答復,懷真側過身一瞧,才發現嚴觀羽已經睡著。

  「主……」

  她正想喊醒嚴觀羽,要他回房再睡,才喊第一個字,他便往後頭倒下,害得她只得往前貼近,讓他以她的身子為枕,不至於碰撞到硬邦邦的椅背。

  連這樣的動作也沒醒來看樣子睡得很沉了。

  嚴觀羽就這麼靠在她胸前睡著了,令她臉紅心跳,到底該不該叫醒他?嗯,還是別了,最近主子總是早出晚歸,忙得連晚飯也不能好好吃,讓他好好睡一會兒也好。

  懷真打定主意後便站直不動,雙手持續為他按摩舒緩疼痛,目光忍不住落在嚴觀羽好看的臉上,這是首次如此近距離盯著他,說也奇怪,她對嚴觀羽確實不如對衛大哥那樣親密,也甚少靠近,正常推論應該是她不喜歡他才對,可她偏偏很在乎他的心情。

  嚴觀羽希望她多花點心思在嚴府,她乖乖照辦;不希望她討厭他送的甜食,她也不再拒絕;希望她常陪著吃飯,她也准時出現在飯桌前,就希望讓他吃得開心些。

  「唉。」她不禁嘆口氣。

  看樣子,她似乎愈來愈在乎嚴觀羽了。

  懷真想著想著,思緒逐漸澳散,累得開始打馳。

  當嚴觀羽醒來的時候,發現有一雙手放在他肩上,他回頭看,懷真站在身後睡著了,頭不時往前點,顯然也累壞了。

  「傻丫頭,你這樣會讓我更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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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5: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他輕輕起身,彎身抱起懷真回到她房裡,將她放在床上,為她脫去鞋襪,動作無比小心溫柔,就怕吵醒她。

  「懷真,那時沒能保護你,這次我定不讓任何人傷害你。」他輕撫著她的頰承諾。

  當事者卻因夢見天降甜食而在夢裡歡欣不已。

  【第四章】

  「人逃走了?!」

  嚴觀羽微眯眼,神色凜測,明顯不喜歡聽見這則訊息。

  「屬下查到指使這群海盜的是一個叫做石拓的男人。根據海盜頭子所說,是石拓主動與他們聯絡,用銀子要劫我們的商船,好不容易成功一次,他們卻不願得罪王爺而親自退回貨物,石拓不滿與他們鬧翻後離去。海盜頭子說石拓半身全是火燒傷的痕跡,還說對方來自春河城屬下猜想他或許和六年前馮府大火一案有關。」程奉刀仔細稟明。

  嚴觀羽愈聽神情愈凜。

  當年馮府大火無人生還,此人名叫石拓又來自春河城,身上亦有燒傷痕跡,莫非是……

  「倘若他與馮府大火有關,我要生擒他。」

  「是,主子。」

  程奉刀離開沒多久,孫管事走進來。

  「王爺的貨物已平安送至,王爺遣人捎來訊息,將於擇日前來嚴府作客。」

  他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回道:「我曉得了。」

  「王爺還有封信,請主子過目。」

  嚴觀羽接過孫管事遞上的信看也不看便將信置於燈火上焚毀。

  孫管事一楞,不明白主子的做法。「主子?」

  「我已明白信中內容,待會兒就回信,你遣人送至司徒府。」

  「是,主子。」

  「再派個人回府通知我今晚要回去用飯。」

  「主子,懷真姑娘人還在衛府,衛少夫人已懷有身孕,碰巧衛老板今日人不在府內,懷真姑娘便去衛府幫忙,這事她早上已向我說明。」孫管事不疾不徐地說。

  「她為何向你說不同我說?」嚴觀羽淡淡地問。

  孫管事神色未變地再答:「稟主子,懷真姑娘說這是小事,不想驚動主子。」

  他十分清楚自家主子在乎懷真,因此始終和她保持距離,免得哪天遭到池魚之殃。

  「既然衛府有喜事,身為衛珩的好友,他人不在北涼城,我過去照看也是應該。」

  「是,主子,屬下立刻准備贈禮。」

  

  嚴觀羽親臨衛府。

  整個衛府正為了董施施懷了身孕而上下齊歡。

  衛夫人更是在他面前絮絮叨叨說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他完全插不上話。

  「伯母,請問衛珩可有說幾時回來?」趁著衛夫人喝茶潤喉之際,終於輪到他出聲。

  「再幾天吧,珩兒回來後必定會欣喜若狂。」衛夫人嘴上始終掛著笑容,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

  「確實。」他點了一下頭附和再問:「嫂子的身體可有不適之處?」他都來了半天,某人還沒來見他,真該罵。

  「害喜比較嚴重,除此之外都很好。對了,觀羽可有喜歡的人?」兒子幸福了,她愛屋及烏,也要關心和兒子是多年好友的嚴觀羽。

  衛夫人忙完自家兒子的婚事現在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嗎?

  「多謝伯母關心,觀羽暫不考慮婚事。」

  「話不能這麼說,你也三十出頭了吧,莫要蹉跎,懂嗎?」

  「多謝伯母關心,對了觀羽可否探望一下嫂子?」那丫頭想必牢牢跟著董施施。

  衛夫人一聽,笑道:「當然可以……瞧我,一徑和你分享喜悅,都忘了讓你去看看施施,她和懷真在後院,我陪你去……」

  「伯母剛剛不是說要上街買補藥?」

  「哎呀,年紀大了記憶力就差,險些忘記要緊事,那我就不招呼了。觀羽,你自己繞到後院去,我先上街。」說完,衛夫人急著出府。

  嚴觀羽走到後院,果真看見懷真對董施施萬般呵護,頓時心頭有些不是滋味,面對嚴觀羽的董施施先發現他,推了推懷真。

  懷真轉身,發現嚴觀羽,喜上眉梢。「主子,您怎會過來?」

  「施施有孕,你卻沒告訴我,是不是太粗心大意了點?」他敲敲她的額。

  懷真連忙解釋:「我要說,是施施姊說主子最近很忙,不要驚動您。」

  「這怎會是小事,弟媳客氣了。」嚴觀羽轉而對董施施說。

  「連環山對外交通要道封閉,造成陸運量大滅,船運大增,你必定比較忙,所以才不讓懷真告訴你。」

  「衛珩不在,身為兄弟理當多擔待些。」

  「主子,您坐一下,我去端桂花釀過來。」懷真說完,匆匆跑走。

  董施施注意到嚴觀羽的視線始終落在懷真身上,深感歉意地道:「抱歉,懷真一聽我懷了身孕,比我還緊張,我已囑咐她要多陪陪你,她還是成天往我這兒跑。」

  不知怎地,嚴觀羽覺得她這番話頗有炫耀之意。

  「女子有孕是大事,她關心你實屬應該,再者,懷真已是我的人,若計較這等小事豈不顯得小心眼了。」他狀似不當一回事地澄清。

  「呵呵。」董施施突然輕笑,笑得他不明所以。

  「弟媳為何事而笑?」

  董施施一雙眼眸盈滿笑意。「我家夫婿說的沒錯,看來嚴老板確實對我們懷真疼愛有加,還很會吃醋呢。」

  嚴觀羽怔了怔,道:「此話嚴重了,我怎會吃醋。」更何況,懷真今日是對董施施好,又不是對其他男人,他何須吃醋?

  「嚴老板話中雖無怒氣,可字字句句間對懷真的占有欲表露無遣,若非施施是女子,只怕嚴老板已把懷真帶回去了。」這幕,她看得一清二楚,嚴觀羽這醋吃得可真凶。

  意思是他羨慕懷真對董施施的殷勤體貼?他嚴觀羽豈會胡亂吃醋!

  

  為證明自己沒有亂吃醋,嚴觀羽允了懷真留在衛府幫忙。

  起先,他有事忙碌,沒分心去想,等手上的事忙完,那丫頭還不知回來,他的心情開始煩躁,整日在府內走來走去,險些快把地上給走出一道痕跡來。

  琥珀跟著懷真在衛府吃香喝辣,完全不曉得嚴府的水深火熟,程奉刀人不在北涼城也未受荼毒,因此首當其害的便是成天眼前跟後的孫管事。

  忍耐了五天後,第六天一大早,孫管事站在衛府門外,准備無論如何都要把懷真帶回去,免得他……喔不,是主子睡不好又吃不下。

  「孫管事,你怎麼這麼早過來?是主子要吩咐懷真什麼事嗎?」好幾天沒見著主子,她還真想念主子。

  孫管事面有難色地說:「主子他……又病了。」他並非詛咒主子,是為了嚴府上上下下好,當然也為了主子好,瞧,他是個很盡責的管事吧?

  懷真立刻露出緊張的表情急急探問:「主子病了?!怎病了?嚴不嚴重?看過大夫沒?是不是商行的事情太忙?主子有沒有好好休息?」

  一連幾個問題扔過來孫管事都不知先回答哪個好。

  「可能是最近商行比較忙,懷真姑娘不在府內,主子身旁無人提醒,又回到之前吃睡皆不定時的日子,加上過度勞累,已病了三天。」最後再搭配恰到好處的嘆息,這戲演來無懈可擊。

  「怎不告訴我?!」她著急地想衝回嚴府。

  「主子說懷真姑娘忙於衛府,他的病只是『小事』,沒必要鬧得人盡皆知,也不讓我告知。」主子的陰晴不定弄得嚴府雞飛狗跳,再不想辦法,所有人都想逃走了。

  「這怎會是小事,孫管事,請等我一會兒,我進去說一聲。」

  「懷真姑娘,若讓主子知情……」

  「放心,我當然不會告訴主子。你等我一下喔! 」懷真說罷,匆匆去找董施施,並告知她這件事。

  「嚴老板病了?」董施施一聽,不禁淺淺含笑,昨天娘在街上還遇上嚴觀羽,怎可能過了一天人就病倒,肯定是有人忍耐不住。

  「是啊,主子還不讓人告訴我。施施姊,我很擔心主子想先回去,可以嗎?」

  「他是你主子,回去照顧自是理所當然,不過懷真……」董施施握著她的手,一雙秋水明眸染著不舍。「施施姊也很需要你,你家主子有眾多奴僕伺候著,肯定不會出事,而我最信得過你,你不能留下來陪我嗎?」

  「這……可是主子他病了,我不知情況如何,真的很擔心。」

  「你家主子比我重要嗎?」董施施放開她,舉袖掩面,模樣楚楚可憐。

  這會兒懷真可為難了,兩人對她來說都很重要,她分不出孰輕孰重,只是、只是……一想到主子獨自吃飯找不到人說話的寂寞心中泛起的疼遠遠超過一切,她不禁咬著下唇,最後做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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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5: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施施姊,你對懷真很重要,但你還有衛夫人,主子卻沒有其他親人了,雖然主子有其他人可以照顱,懷真還是想陪在主子身邊,除非主子平安無事,不然懷真根本無法安心請施施姊見諒。」她的心終究偏向嚴觀羽。

  董施施笑了笑,說:「傻丫頭,看來你對感情也開竅了。」

  「閑竅?!」懷真一臉詫異。

  「你是不是喜歡上你家主子了?」

  懷真一時無言,不知如何回答,羞澀地說:「這……施施姊,我先回去了。」

  

  懷真離開衛府時,整個人頭昏腦脹,直到坐定在嚴觀羽面前,才因他疲累的睡顏暫時驅走腦子內的混亂,將心力放在他身上。

  孫管事說主子剛吃過藥,睡了。

  主子的氣色確實不佳似乎也瘦了,看得她好難受,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主子身旁,連孫管事喚她吃飯也不敢離開。

  孫管事看著放在桌上連動都沒動的晚飯深感不安。「懷真姑娘,先用飯吧,不然你若累倒了,主子……」不會放過他啊!

  「謝謝孫管事,可主子還沒醒,我實在吃不下,大夫有沒有說主子多久會醒?」

  「一個時辰應該會醒。」那個藥鋪的老板說給他的藥頂多讓人昏迷不醒一個時辰,怎麼四個時辰過去了,主子還沒醒,什麼鬼藥?回頭就去找藥鋪老板算帳。

  「已四個時辰了,怎還未醒?要不要再去請大夫過來?」

  「沒事,大夫既然這樣說肯定沒問題,應是主子太累才會睡得比較久。」主子若再不醒來,他已准備好拆了藥鋪的招牌。

  「說得也是,那就讓主子多睡一會兒。」懷真信了孫管事的話,又乖乖坐在床前,一雙眸子牢牢盯著他,仿佛怕他不小心會摔下來似的。

  看得一旁的孫管事不禁感嘆,怎沒有趁早執行這個計謀,不然也不會白白多受幾天苦了。

  「懷真姑娘、懷真姑娘……」他又喊,懷真因為太專注根本沒聽見,孫管事便默默退出去。

  懷真確實沒聽見孫管事的聲音,因為她腦子不停想著一件事--

  琥珀說主子喜歡她,施施姊則說她喜歡主子。

  當下她之所以詫異並非施施姊發現這件事,而是原來她再也掩飾不了對嚴觀羽的喜歡,只要他在府肉,她的眸子便經常主動尋找他的身影,她想起嚴觀羽的次數遠遠超過她想吃甜食的次數,更甚的是,每次去陪施施姊,聊得也是他,

  她會因為他感到寂寞,也會因為他而感到歡喜,這種種跡像足以顯示,她對嚴觀羽的態度早就不同。

  她當然有察覺,只是沒想到會讓施施姊一語道破。

  原本還以為多隱藏一些時候……

  她只是一名小小婢女真能喜歡上主子嗎?

  萬一琥珀看錯了,她的喜歡會不會造成他的困擾?

  真糟糕,應該要在一開始就想清楚的困擾,現在才煩惱,真是本末倒置了。

  「唔……」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主子,您醒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嚴觀羽聽見她的聲音緩緩睜開眼露出笑容。「懷真……」

  「嗯,懷真在這裡。」

  「我怎麼會躺在這兒?」他只記得喝了口茶便不省人事了。

  「孫管事說主子病了吃過藥後就一直昏睡到現在。」懷真上前扶他坐起。

  「我病了?」一抹困惑飛快竄過他的眼。

  「主子,懷真好擔心,您怎麼不懂得愛惜自己呢?萬一真出了事,您要懷真一個人怎麼辦?」滿腔的擔憂在看見他醒來後化為淚珠。

  嚴觀羽尚未來得及思前想後,已讓她那張瞬間落淚的愁顏而揪疼了心。「懷真,別哭,我不喜歡你哭。」他伸手為她拭淚。

  「那主子就別讓懷真擔心好嗎?」她也不知自己怎會落淚,只是心情一放松後,淚水便不自覺滑落。

  「我以後不會再讓你擔心,別哭。」

  懷真趕緊抹去淚水扯了扯笑容問:「主子餓嗎?想吃什麼?」

  「不餓……」應當是孫管事的法子,沒想到卻讓他看見懷真對他的擔憂,既然孫管事幫他起了個頭,他有兩種方式接下去,一是若無其事帶過,另一種是趁此機會逼出她的心情。「你是因為我病了,所以回來嗎?」

  懷真點頭。

  「因為我是主子才回來?」他決定選第二種方式因為再也不想等下去。

  「懷真當然掛心主子。」

  「是主子的身分還是……我?」嚴觀羽換個方式再問。

  懷真疑惑地凝視他仿佛不了解這其中的差別在哪兒。

  嚴觀羽輕輕按住她的手,道:「我不會再逼問誰在你心底最重要,誰又是你的第一,我只想明白我在你心中是否占有一席之地,無關我的身分,單純是因為我嚴觀羽這個人。」

  「懷真的心底……有主子。」她誠實回答。

  「你可喜歡我?」向來掌握一切的嚴觀羽沒料想自己也會有如此表忘不安的時刻。

  「主子先前不是說視懷真為妹?」懷真垂下眼簾,吶吶地問。

  「那是想把你拐來我身邊的借口,若一開始便說我喜歡你,只怕會把你嚇跑,所以在等你先習慣我,現在,你的心是否能分給我一些位置讓我容身?」

  「為何是懷真呢?」

  「為何不能是你?你的全部都吸引我……」嚴觀羽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你是懷真,如果不是你,我便不要。」

  「懷真也喜歡主子。」一旦想清楚,她便不再有遲疑。

  「因為我是主子嗎?」

  「不,因為是你,懷真才喜歡。」當下,她突然有點懂了為何主子會說「因為是你」的意思。

  不是任何人都好,而是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嚴觀羽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眼眶湧上溫熟的濕意。

  曾經以為失去了,後來的失而復得以及,如今終於能再次摟在懷裡呵護,他對於蒼天有著滿滿的感謝。

  「懷真、懷真……」他不再猶豫猛烈地將她擁入懷裡。

  「主子……」懷真有些詫異他如此激動的心情。

  「喊我的名,我想聽你喊我的名好嗎?」

  「觀、觀羽……」

  「今生今世,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

  靠在嚴觀羽胸口的懷真,隱約察覺到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逝卻來不及捕捉,而他的擁抱太溫暖也讓她忘記剛才的事。

  未曾想過喜歡人的她如今靠在令她心動的男人懷裡,她也不願思考太多,只希望安安靜靜品嘗這片刻的甜蜜。

  

  三日後,嚴觀羽「大病初愈」,立刻獎賞平日勞苦功高的孫管事;衛珩一回到北涼城,他馬上告訴好友,懷真將會留在他身旁,頭一個受惠者又是孫管事,總算不必再受主子情緒上的波及。

  孫管事可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僵化的表情也稍顯和緩。

  懷真的甜美以及善解人意收服了嚴府上下,嚴觀羽對她的疼愛,底下的人早看在眼底並樂見其成。

  嚴觀羽很快便把懷真訂下來婚期就在兩個月後。

  所有人都十分歡喜,唯獨懷真有些悶悶不樂,然而她的悶悶不樂只會在特定人面前表現,就是要讓「某人」看清楚,而「某人」自然也沒有遺漏。

  「懷真,你怎了?」他在看帳簿,這丫頭乖乖坐在他身邊,以一雙滿是哀怨的眼神瞅他,再不發現的話,恐怕有人會因為壓抑過久而氣絕身亡。

  「主子終於察覺懷真的心情了嗎?」太習慣喊主子,她一時糾正不過來,嚴觀羽也沒管她,一切隨她高興。

  按照他大人有大量的說法--她都是他的人了,區區一個稱謂又如何,反正兩個月後她就是嚴夫人了,不如等到那時一次再改,免得有人嫌他愛計較。

  「你的心情牽動著我,我怎可能沒注意到你,是什麼事,說吧! 」

  「自從我們……在一起以後,其他人不再讓我幫忙,你又不讓我去衛府,現在我開得發慌啊! 」除非嚴觀羽在府內,不然她每天閑到都想去數數嚴府究竟有多少只螞蟻了。

  「你什麼事都能做。」他說。

  懷真不禁翻翻自眼哀怨地抗議:「結果我什麼事都不能做。」

  「當然能,你快是嚴府的主子了,當然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他放下帳簿,決定先好好安撫她。

  她仍質疑。「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她雙瞳萬水悠蕩於他的心底,教他怎不心甘情願奉上一切。

  「我可以去衛府嗎?」她喜孜孜地再問。

  「不。」

  瞬間,她臉蛋垮下,好不傷心。

  「我是說,在嚴府內,你盡管做你想做的事。」

  「這樣啊……」懷真思緒飛快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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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結果,嚴觀羽一句承諾鑄下大錯--五日後,她整理出一間空房說是要教導孤兒念書識字,一得知這件事,他立刻承諾要成立學堂,提供窮人家的孩子就讀才化解麻煩,為兔懷真有後續動作,他把事情交由孫管事處理。

  想當然耳,有孫管事處理,哪還輪得到自己出馬,於是懷真又閑了起來。

  這日經過書房,突然想起嚴觀羽從不讓人打掃書房,既然他說在嚴府內,她想做什麼都可以,她便大大方方進去打掃。

  書櫃裡的書應是許久沒有翻閱,外頭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灰,書案的角落也沾上塵埃,難得終於有事讓她忙碌,懷真很快便投入打掃的樂趣之中。午後,工作接近尾聲,她還偷吃了兩塊蘿蔔絲餅當作精賞。

  重新找回這種忙裡偷閑的樂趣,懷真顯得有精神多了,准備一口氣忙完剩下的兩層書櫃,她向長工借來梯子,登上最頂,把書一本本拿出來擦拭,抹去書櫃裡的灰,才把書放進去,如此的動作反復了十幾汶後,終於輪到一本破舊的書,毫不起眼的書皮卻吸引她的注意。

  因為她發現最上層的書僅有這本一塵不染,應是經常有人拿起來翻閱所致,但這本詩經會是誰經常閱讀?

  嚴觀羽?她怎麼都聯想不到會是他。

  好奇心驅使之下,她翻開那本詩經,書中夾著一張紙順勢落下,她趕緊下梯子拾起那張紙。

  觀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馮懷真

  她念出紙上所寫的內容輕易地又念出最後一段。

  「挑兮達兮,在城關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這是詩經鄭風裡的「子衿」,失憶後不會讀過,然而她竟能正確無誤念出,表示以前讀過,而且還是為了嚴觀羽而寫……

  懷真連忙取來筆墨,一筆一畫寫出原文,兩相比對後確認是她的字跡,也就是說一她與他以前就認識了?!

  這……突然的訊息令她滿心困惑。

  「馮……這是我的姓氏嗎?」

  懷真再也沒了打掃的心情,她坐於書房內望著泛黃的紙發楞。

  既然他們先前認識為何他要隱瞞不說?

  她的腦子裡逐漸堆滿濃濃的困惑。

  嚴觀羽剛回到府裡,經僕人通報懷真在書房待了整天,他心頭一驚,立刻趕往書房,沒料到最想藏住的秘密仍是被她知道了。

  衝入書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書櫃最頂空了幾本書,那本詩經如今放在案上,而懷真手中的那張紙正是他欲隱藏的秘密。

  「懷真……」他喊她。

  懷真抬起頭,嘴角噙著淺淺笑意。「原來我曾寫過這首詩給你,那時……我必定很喜歡你。」

  嚴觀羽上前拿起那張紙,紙雖隨著時間泛黃,腦中的記憶卻不曾褪色,「子衿」更勾起他的回憶。

  「我姓馮……是嗎?」

  「嗯,你本是春河城馮府的千金,六年前,我路過春河城結識了你,當時你才十四歲,花樣年華的你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深深為你著迷,明知你我歲數差距太大,仍決定要前去提親,怎知一場無情火改變了一切。」

  「火?!」馮懷真想起夢中的那場火。

  「那夜,馮府遭逢火劫,當我得知趕往時已慢了一步,除了你以外的人全命喪火場,我只能盡力安撫你,正准備帶你回北涼城時,你突然失蹤……原來你爹娘與衛珩的爹是朋友,衛珩一接獲消息便趕往春河城,之後帶走了你,這些我之前都不知情,後來再見你時,你人已在衛府。」他輕描淡寫地帶過那些已逝的傷痛。

  「為什麼不對我說?」她果然不是平白無故作那些夢。

  「關於這點,我與衛珩都有共識,既然你已失憶,那記住過去的痛苦又有何用?只是讓你多掛心罷了,因此我們不告訴你,我也不會以昔日的身分接近你,除非哪天你自己想起,若不是你發現這張紙--我也不可能對你說。」

  「我為何失憶?」

  「關於這點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她的苦,無人知曉。

  「我們以前真的認識?」

  「是啊,那時的你天真爛漫,其實現在的你也沒多大改變,唯一變的是你忘了我,假若我能更多留心你一點,你說不定就不會失憶。」他不知有多遺憾當時沒能花更多一點時間陪她,若他更盡心盡力他們也不會錯失這幾年的時間。

  嚴觀羽眸底藏不住的思念全映入她眼中,馮懷真拉住他的手,打趣地說:「先前當你凝視我的時候就好像是透過我在看著什麼人,害我真想學那些書裡的角色問你是不是喜歡我的姊妹們,如果我有姊妹的話。」

  「你是獨生女,並無姊妹,除了爹娘以外也沒有其他親人。懷真,我僅是單純看著你而已,因為你是我深愛的人。」

  「抱歉,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她滿眼愧疚。

  「沒關系,我只求你平安無事就好,剩下的都不重要了,失去的時間我們也能一點一滴填回來,我們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不是嗎?」

  馮懷真微微一笑,燦爛絢麗。

  「是啊,你也別再無法無天寵我了,你不是說我們是一家人,如今你不願讓我得知的事情也讓我知情了,既是一家人就別老想著補償我,過去的事就忘了吧,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啊! 」馮懷真主動投入他懷裡,一雙纖臂牢牢摟著他的腰。

  「寵你是我的幸福。」

  「把我寵上天怎麼辦?」她揚起臉迎上他溫柔的臉龐曾經不喜歡他的笑容,如今反而深深迷戀上了。

  「不怎麼辦,好好捧著你就好。」

  「我不想再與你分離了……」

  「不會了,我保證。」

  馮懷真又埋入他懷裡他的話令她心安,卻有一道黑色漩渦在她心中泛濫著,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麼,只感覺仍有不安。

  她閉上眼試圖將那些不好的感覺拋到腦後,再睜開眼時,唇角已微微上揚。

  「能不能告訴我以前的事?我爹娘是什麼樣的人?」她試圖多了解一點過去的事好分散內心的不安。

  嚴觀羽頓了一下,說:「你爹……他是個樂善好施的人,你娘溫柔婉約,他們十分疼愛你……」

  這晚,她窩在嚴觀羽懷裡,聽他擺擺道來有關自己的過往,一點一滴重新烙印於她腦海。

  或許最後仍想不起昔日的事,至少現在有嚴觀羽的陪伴,未來便能期待了。

  【第五章】

  「恭喜! 」

  董施施聽見馮懷真前來宣布即將嫁給嚴觀羽的喜事,不禁喜上眉梢地道賀。

  「謝謝施施姊。我也沒想到居然會嫁給他本來我還以為會孤身一人逍遙呢! 」此事亦道盡世事無絕對。

  「打從你把自己賣給嚴老板後我就猜會有這麼一天了。」董施施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

  「為什麼?」她那時都不太接近嚴觀羽不知施施姊怎會如此篤定? 「施施姊何時看出來懷真會喜歡上觀羽?」

  「很早之前。記得嗎?有一日我帶著你最愛的桂香子回來。」

  「我記得,因為施施姊總會限制我吃甜食,那次居然毫無理由給我一大包桂香子,懷真當然記得清清楚楚。」

  董施施笑道:「其實那並不是我買的,而是嚴老板的心意,只是他提醒我不可讓你知道,否則你便不會吃了。」

  馮懷真輕輕喔了聲,以前的她確實如此。

  「那回的事情讓我想起更久之前的一件事,也是從那時開始我才曉得嚴老板其實很在乎你,你還住在衛府時有一次染上風寒,當時嚴老板正巧來作客,他一知道你人不舒服,隨即背著你去找大夫。說真的,那時我真的嚇到了,因為他給我的感覺高不可攀,沒想到竟為你甚至忘記可以請大夫過來,最後還因為想就近照顧你而在衛府住了三天。」

  馮懷真只記得自己生病不曉得還有後續這一段。

  「可是我睜開眼的時候只看見施施姊……」

  「那是他不許我告訴你,其實你還沒來衛府之前衛珩外出都會拜托嚴老板關照我們,不過在你來了後,他會在關照的時間天天登門拜訪,當時我也沒想太多,單純以為他就像衛昕一樣將你視為妹妹般疼愛,不過現在想起來,他那時看你的眼神實在不像是一個疼愛妹妹的兄長應有的反而……像是一個等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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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她記得生病時一直在作夢,不記得夢些什麼,只知道夢裡的她很害怕,直到有人握住她的手才讓她稍稍安心,等她醒來,看見坐在一旁的施施姊,便以為是施施姊陪著她,沒想到竟然是……

  「那三天,他寸步不離一直守在你身旁,懷真,我相信你失憶之前確實和他有過感情,所以他應該是在等你。」

  他在等她?I

  可是他什麼都不說一徑地守在她身旁,甚至她沒來由地排拒也未見他有解釋。

  她不明白他的用意,卻能懂他珍惜她的溫柔心情,若換做她,也不會強硬地非逼對方想起過去不可,重新來過或許是個不錯的開始,不是嗎?

  「懷真,你只需要想一件事--你喜歡嚴老板嗎?」

  「喜歡。」馮懷真毫不猶豫地坦白真心。

  董施施露出心安的笑容。「那就好我希望你能幸福。」

  「謝謝。」即使想不起過去的事她也非常確信自己失憶前必深深愛過他。

  有觀羽在,她會一輩子幸福。

  

  兩人感情持續加溫,嚴觀羽按照馮懷真的希望不讓她繼續閑下去,便給她一個新工作--跟著他。

  第一個受惠者依然是孫管事,有她隨侍在主子身旁,他的工作量減輕不少,心情自然更好了。

  這日,北涼城新開一間茶館,除了有頂級的玄天碧綠茶,還有道地的特色茶點,嚴觀羽正是要帶她去品嘗茶點。

  翠綠色的玉淵糖糕端上桌時,馮懷真仿佛已嘗到糖糕的美味而感動不已,這種搭配茶的點心甜而不膩,特色是糕點松軟入口即化,還有多種口味,除此之外另有其他茶點,有甜亦有鹹,她一一品嘗過後仍舊推崇玉淵糖糕為極品。

  「為什麼你愛吃甜?」嚴觀羽終於問出心底最深的疑問。

  記得以前的她也愛吃甜,但是會適可而止,不像現在如此嚴重。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有一回施施姊拿桂香子給我吃後,從此我便愛上這種甜蜜的滋味,那種感覺就好像吃了甜,便能撫慰我遺忘過去的失落以及填補空虛。」馮懷真淡淡解釋。

  「原來如此……」嚴觀羽包住她的小手道:「懷真我希望你能慢慢戒掉這個習慣,甜食吃太多對你的身子不好,再者,往後有我陪著一同分享你的喜怒哀樂,有我在,你不能寬心嗎?」

  「好,我會試試看。」她也相信有他在,必定能抹平回憶裡的遺憾。

  他們一面吃著、聊著,就這麼優閑又愜意地度過一整日,直至黃昏時分,兩人才打道回府。

  走在回嚴府的路上,馮懷真突然起了興致,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縱我不往……縱我不往……之後呢?」

  嚴觀羽接著緩緩吟道:「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關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呵呵。」馮懷真有些害羞地笑了。「天啊!那時我才十四啊,竟然會寫這首詩給你,真有趣! 」

  「因為你愛慘了我。」嚴觀羽大言不慚。

  她撅起嘴,紅著臉反駁道:「怎可能?!」

  「怎不可能,我不過幾日沒辦法去見你,你便寫了這首詩遣人送來給我,不是愛慘我了嗎?」他嘴邊揚著得意的笑。

  「我不相信,一定是你先愛上我,我才會喜歡你! 」

  嚴觀羽不再與她爭執,倒是直截了當承認。「確實是我先愛上你。古靈精怪的你完全吸引了我,教我舍不得將目光自你臉上移開,只想牢牢抓住你,即使明知你有未婚夫,我也甘願飛蛾撲火! 」

  「我有……未婚夫?」馮懷真眨眨眼「我有未婚夫啊?」

  可惡!嚴觀羽懊惱自己口不擇言,果然只有這丫頭會令他衝昏頭。

  他別過臉,明顯不願提起那個未婚夫。

  馮懷真賊兮兮地笑著,扯扯他的衣袖,好奇追問:「觀羽,我的未婚夫是什麼模樣?」

  「不知道。」他沒好氣。

  「他是什麼個性?」

  「不曉得。」他不高興了。

  「他對我很好嗎?」

  「不清楚! 」最後惱火了。「有我你還不知足嗎?」

  「當然知足啊,只是好奇嘛!畢竟他是我的未婚夫,自然會想多了解一下,而且我既然已有未婚夫和你在一起……於禮不合。」

  嚴觀羽緊握雙拳,雖是一臉凶狠,聲音卻帶著明顯的嫉妒。「馮府大火後他消失無蹤,因此你不需要了解,他與你已形同陌路,這輩子我都不會讓你再見他! 」

  「觀羽,你在生氣嗎?」她滴酒未沾,整個人卻飄飄然的,好似快要飛上天際。

  「沒有。」他口是心非。

  「別生氣啊!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不是?你不常說我是你的人,所以不怕我跑掉。」她連忙解釋。

  「還要再一個半月才算……真久,月底我們就成親吧! 」一個念頭閃過,隨即改變他的計畫。

  「咦?太快了吧?」這下玩過火了。

  「一點也不,離月底還有半個月,綽綽有余。」為兔節外生枝,他決定提早婚期。

  「可是……」

  「沒得可是了,除非你不想嫁我?」他反問。

  「當然不是,我只是擔心剩半個月會來不及。」

  「你忘了有無所不能的孫管事嗎?」

  對喔,有孫管事在,全天下似乎沒有能難得倒他的事。

  「我覺得孫管事似乎很討厭我。」雖然她從不自詩人見人愛,事實上她的確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偏偏孫管事例外,她當然不會妄想收服天下人,只是很好奇孫管事討厭她的理由究竟為何。

  「他向來如此。」

  「不會啊,我覺得他對琥珀倒是很好。」

  嚴觀羽扳過她的臉正色道:「你只需要在乎我就好,其余人都是不相干的閑雜人等,完全不需要在意,明白嗎?」

  「明白。」

  兩人終於達成共識,此時突然下起傾盆大雨,離嚴府只剩一條街,於是他們手牽著手快步跑回府,各自回房更衣。

  馮懷真脫下濕濃濃的衣裳以及肚兜,再從衣櫃拿出干爽肚兜系上,轉過身要穿上外衣時,赫然瞧見嚴觀羽,她嚇得掩上嘴。

  「你、你站在那裡多久了?」

  「從你脫下外衣開始……應該沒多久。」他氣定神閑的回答,絲毫不認為自己有錯。

  怕她著涼,趕緊端了熱茶過來,不意看到這一幕,算是一點小福利。

  馮懷真又羞又惱,什麼沒多久?根本是從頭看到尾了。

  「你別看了,快出去! 」她臉蛋窘得都快燒起來了。

  嚴觀羽不但沒有退後,反而關上門,走到她面前,看得她心跳愈來愈快。

  「懷真,你長得真好。」他的目光流連在她胸前,露出十分滿意的笑容。「小時這裡還看不出起伏,轉眼已是渾圓的幅度……」

  他說得露骨,馮懷真聽得臉紅心跳,無奈她退無可退,身後已是衣櫃。

  「我會冷……」她希望他快快恢復理智,他體貼地替她套上外衣,卻沒有退後的打算。

  他右手的指尖順著她胸前的起伏緩緩而下,滑過了堅 挺的突起,霎時令馮懷真打了個顫,明明全身濕透應該渾身寒意,他的碰觸卻如同烙鐵般滾燙,被他碰觸過的地方隱隱燒著。

  「當時你才十四,可知我得多忍耐才沒有動了欲/望?」

  馮懷真透過一雙氤氳著水霧的眸望著他,不知怎麼回答。

  「還冷嗎?」他的左手也輕輕撫上她平坦的小腹,引發她嬌喘一聲。

  「我……不……冷。」她全身早就發燙了。

  這樣似乎不對吧?他們尚未成親,若是讓人看見……

  「真可惜,我正想溫暖你呢。」他嘴角噙著邪氣的笑,看得馮懷真不禁懷疑起自己是否變成板上的一塊肥肉了?

  「觀羽,你是不是該先讓我更衣?」好不容易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不是將外衣披在你肩上了。」他恬不知恥地說。

  馮懷真翻翻自眼,忍住一腳踢開他的衝動,要是惹來其他人圍觀可就更丟臉了。「可是我還沒穿好。」

  「這樣啊……」他審視了一會兒仿佛確認她所言不假,便好心道:「那我幫你穿。」

  不等她拒絕,嚴觀羽隨即為她拉妥衣領,但他的手「不小心」碰觸到她敏感的胸脯,引來她微暈的表情以及渾身發燙的熱度。

  「不好意思,我從沒替人穿過衣服,動作不太熟練。」他嘴上致歉,口吻卻無一絲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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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沒關系,我自己穿好了。」馮懷真紅著臉拒絕他的「好意」。

  「這怎麼可以,你即將是我妻子了,為夫代勞幫你穿衣實屬應該。」

  美其名穿衣,實則是在吃她豆腐,這男人!

  「還有一個半月呢……」她駁斥。

  「不,是只剩半個月。」他非常肯定自己提前婚期是明智之舉。

  「……」她一時無言,咬著下唇。

  嚴觀羽也不知收斂,愈來愈得寸進尺,手掌竟隔著肚兜揉著她的胸脯。

  馮懷真無奈又惱怒地想推開他掌心,卻在碰到他之後仿佛融化般地無力搭上他的肩。

  隔著肚兜,嚴觀羽揉捏那顆粉珠,感受著絲綢的柔滑觸感,同時也刺激馮懷真的感官,令她全身似火燒,下腹一陣一陣湧上的詭異感覺直接衝擊上來,心髒劇烈鼓動的聲音好似要衝破胸口。

  「觀羽,不……不可以這樣……」

  嬌軟無力的聲音難以達到阻止的作用,嚴觀羽更是肆無忌憚,一手侵犯她的身子,一手緩緩撩起裙擺欲探入--

  下半身突然感到一陣涼意,馮懷真終於清醒恢復理智,雙手用力推開他。

  「不可以這樣! 」臉色仍赧紅的她喘著氣,義正辭嚴地制止他膽大妄為的行徑。

  嚴觀羽雖心有無奈仍配合她感嘆道:「對,的確是我太禽獸不如,是我無恥,我回房去反省。」

  反省因何未能一舉攻占她的理智讓他為所欲為,真是太遺憾了。

  

  嚴觀羽從不說說而已,當天就對孫管事宣布他的決定。

  孫管事便開始著手籌備婚事。

  馮懷真完全不必出力只要乖乖等著當新嫁娘即可,這段時間她繼續跟在准夫婿身後,代替去忙婚事的孫管事處理雜事,同時,她也發現准夫婿對乞丐其實挺好,除了替他們蓋房子、學堂以外,還教他們一技之長讓他們能夠自立更生,雖然不明白他為何獨厚乞丐們,不過出發點是好,也就沒必要去探究原因。

  「懷真,累了就去休息。」這丫頭果真有董施施的真傳,知道逼他無用,便以她自身為籌碼,他不吃,她也不食,他不睡,她便不就寢,逼得他為她得好好照顧自己,的確高招。

  「不累。觀羽,今天早上我看見孫管事正在擬賓客名單,男方一位客人也沒有……」她問孫管事孫管事卻要她來問他。

  「確實沒有。」

  馮懷真聽得出他輕描淡寫回答之下的惆悵,便以歡樂的語氣回應:「莫非你是從石頭蹦出來的?」

  嚴觀羽勾了抹笑,卻藏不住一絲嘲諷。「所以我神通廣大。」

  馮懷真自知觸碰到他難以啟齒的那扇心門,便沒有追問下去,隨即轉移話題,「我向衛大哥提起婚事的時候,他說不要用馮姓,希望我能按照他當初的期望收我為妹,冠上衛姓,畢竟當年馮府大火至今查不出原因也找不到凶手,怕有人暗地裡仍想對我不利,因此要我這樣做,我想了想也覺得這樣比較好,畢竟你也不希望我恢復馮姓,所以我就讓孫管事在喜帖上……」

  「我本是乞丐。」

  「寫上衛姓,如此也能杜絕過去的麻煩……觀羽,你剛剛說了什麼?」

  嚴觀羽目光深沉地望著她道出不堪回首的過往。

  「我以前是乞丐,那時候戰爭剛結束,我住的村子成了戰火蔓延之下的犧牲品,我爹娘死在我面前,我甚至沒錢幫他們辦理後事,只好將他們火化下葬,可笑的是,等我有能力想回去厚葬他們,卻怎麼也找不到……

  「我沒念過什麼書又身無分文,只能隨著一群乞丐在路邊乞討為生,討了點錢會被老乞丐拿走,沒討到當日就得挨餓,這種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足足過了五年,直到有一次我幫一名有錢的老爺找回走失的孩子,才獲得一筆足以改變我這一生的金錢,因為苦過,我便發誓不再走回頭路,努力要事出一片天,一路走來,未曾忘記初衷。

  「除了我爹娘以外,唯一算得上是我親人的是一名老乞丐,他因為病了無法外出乞討,其他人便經常對他冷嘲熟諷,也不給他食物,說起來根本是我在保護並照顧他,不過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又能反抗多久?

  很快的,老乞丐病得連吃東西都有問題,那些人怕他死在他們的地方便將他送走,連帶也一並趕走我。

  「我恨那些乞丐!恨他們對同伴的冷漠無情!我在心中發誓,若能翻身必讓那些乞丐後悔莫及……可是他勸我心中不要有恨,一旦有恨就會妖魔化,成天忙著算計、勾心鬥角,最後反倒讓憎恨吞噬了我自己。我當然沒照做,不然怎有如今的我! 」

  冷聲哼出他的不平,更哼出他對命運的無奈,馮懷真張開雙臂抱著他。

  嚴觀羽低首將她的美好烙印在眸底。

  「懷真,我不是個好人--我能順利找到走失的小孩並非偶然,是我一手策劃先拐了那個小孩再帶他們去找,我將這件事嫁禍給那些乞丐,本想讓他們受到懲罰,可是老乞丐竟一肩擔下這件事……我永遠都忘不了他被帶去官府前看我的最後一眼,他居然在笑,呵!他是帶著笑看著我……為什麼?他根本知道是我設計,為何要為那些無情的乞丐賠上自己的性命?他為什麼要保護那些自私自利的家伙?!」

  老乞丐被處死的那晚,天上無星無月,大地一片黑暗,他獨自待在仿佛是地獄的破屋內,看不見一切,看不見自己,更看不到光明,他的自私葬送一條性命,對他來說再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了,從此之後他懼黑。

  「我相信他不只保護那些乞丐更想保護的人是你。」

  他驚叫。「我?!」

  「因為知道是你所為,他情願犧牲自己也要讓你平安,讓你明白仇恨並非唯一,我相信他的死必定也改變了什麼,對嗎?」

  有改變嗎?

  嚴觀羽仔細地想著。

  是了,確實有改變。

  那些乞丐事後將他接回去同住,並且花錢把老乞丐下葬……而他也改變不少,原本堆滿胸口的憤恨不平似乎隨著老乞丐的死煙消雲散,一點蹤跡都尋不到,他宛若脫胎換骨。

  最後,他將那筆錢分給那些乞丐,然後向那位老爺求來一份工作,雖然沒有錢,他因此獲得更多,也造就如今的天盛商行。

  所有的一切皆因老乞丐的死而改變。

  嚴觀羽垂下眼,神情滿是懊悔。「我很對不起他……本想給他好日子過,讓他至少能夠安事晚年可是、可是最後居然是我害死他……」

  馮懷真輕觸他的手,發現他的指尖顫抖,萬分不舍地包住他的手,給與他溫暖。

  「觀羽,我們並不能改變過去的事,只能改變現在,既然你已經不同了,就表示老乞丐對你有好的影響……他的死,至少讓你走回正途,不然憑你的聰明才智只怕會成為另一個禍害不是嗎?」她調侃地說。

  嚴觀羽自嘲一笑。「我明白,只是遺憾沒讓他看見成功的我。」放下仇恨後,他的心多了幾分厚道,除非對方不知分寸,否則定手下留情,不逼至絕境。

  「他會看見的,一定會的……」溫柔的嗓音安撫了他激動的情緒。

  嚴觀羽將臉靠在她肩上,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嘆息。

  這夜,他們相擁而眠,嚴觀羽卻怎麼也睡不著,靜靜凝視著她。

  上蒼能讓他再次遇上懷真,是對他最大的恩惠,他定會好好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傷。

  

  嚴觀羽正在聆聽孫管事稟報商行的事,程奉刀無聲站定在門口。

  孫管事見狀,隨即將事情做個結束便離開書房,程奉刀立刻走進來。

  「稟主子,石拓已來到北涼城。」

  「什麼?!」嚴觀羽眸光一凜,牢牢盯住程奉刀。

  「屬下還查出當年馮府內有個長工叫石拓,只是不知是不是同一個人。」

  「馮府的長工……」嚴觀羽低頭深思一會兒,問:「人呢?」

  「他行事低調,目前行蹤不明。」

  「盡快將人帶至我面前。」

  「是,主子,另外,京城的人回報王爺已經動身了,預計半個月後將會抵達北涼城。」

  「這麼快……他不信任人的個性還真是表露無遺,掌握好他的動向隨時向我稟告,還有,提醒琥珀,從今日起無時不刻都得跟好懷真,不可讓陌生人靠近她。」

  「遵命。」程奉刀領命後退出書房。

  嚴觀羽起身走到書櫃前,打開一暗匣,從中取出一只不起眼的木頭盒子,打開後,墨黑中帶著光亮的墨光玉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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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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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為了這顆墨光玉,他險些失去懷真,這次絕不重蹈覆轍。

  「司徒競,我輸了你一次就不會再輸第二次,墨光玉以及懷真,我都會護住! 」

  他緊握著墨光玉,眼神透著凜凜寒意。

  

  火光,恣意肆虐著--

  視線所及全是金色、紅色交織出的火,綢綿密得教人難以透氣。

  她能感覺到胸口劇烈起伏,因為這場火而感到錯愕。

  不懂為什麼會有這場火,更不明白這種事怎會發生在她身上?

  是意外?抑或……人為?!

  她明明想走進去,為什麼始終跨不出步伐,為何一下子就轉身逃走?

  宅子裡有什麼嗎?她不停地跑、不停地逃,卻不知要躲到何時方可喘口氣,只能持續不停歇地跑著、跑著,直到有人擋住她的去路。

  是誰?!

  她轉身欲逃,那人將她牢牢抱住,她本能地掙扎著,卻怎麼都掙脫不聞,那種感覺像是被一張網困住了,起初覺得可怕,然而慢慢地那個懷抱逐漸溫暖她,令她不再反抗,最後終於接受。

  即使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她依然能感覺自己是安全的,不會再有危險,她能相信眼前的人--正當感到心安之時,抱住她的人忽然消失無蹤,籠罩住她的溫暖也瞬間冰冷,她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張嘴喊叫卻發不出聲音想繼續往前走雙腳也不知被什麼纏繞而動彈不得,只能待在暗無天日的原地顫抖、害怕……她雙手環胸,緩緩蹲下,淚水無聲落下,最後突然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憤怒,緊接著大喊--

  「嚇?!」

  馮懷真自惡夢中驚醒過來,她滿身是汗,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神透著清晰可見的恐懼。

  她作夢了,這次清楚聽見自己在夢中最後所喊的那句話--

  為什麼你要害我全家?

  抹去前額的汗,心頭的震蕩仍不停止。

  為何她會說那句話?莫非馮府的火並非意外而是……人為?!若真如此,究竟是誰要害他們全家?

  馮懷真呆呆坐在床上,直到嚴觀羽的臉映入眼簾才讓她回神。

  「觀羽……」她眼神透著一絲無助。

  嚴觀羽察覺她臉色有異。「怎麼了?是不是又作惡夢?」

  馮懷真本想吐實,可想到前陣子他才為了商行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有空閑,加上是過去的事,便不打算說來讓他煩心。

  「夢見你離開我。」

  「傻丫頭,我不會離開你,別胡思亂想,待會我請大夫開幾帖安神的藥讓你喝了,就不會再多夢。」

  「觀羽,馮府當年為何會發生大火?」

  嚴觀羽目光一沉,問:「我們不是說好不要提這件事,你怎會突然問起?」

  懷真提到馮府的火便會頭疼欲裂,因此他們說好禁談此事。「是不是最近又夢見過去的事?」

  馮懷真瞟了他一眼。「不是,我只是覺得不可能逃一輩子,反正是用問的,只要不去想就不會頭疼,你知道為什麼會有那場火嗎?」

  嚴觀羽默無言。

  「是不是我爹得罪什麼人?」她追問。

  「你爹樂善好施,不可能會樹敵……」他伸手捧著她的臉,試圖安撫她的不安。「懷真,聽我的話,別再去想了,至少現在不要,你的身體還無法承受回想的壓力,說不定過一陣子那些失去的記憶就會回來了,想太多只會自尋煩惱,我也向你保證,會盡速查明當年那場火的原因,好嗎?」

  束手無策的馮懷真也僅能答應。

  「乖,累的話再躺一會兒。」

  「不,我沒事,你不是要去商行嗎?我陪你去。」

  嚴觀羽按住正要下床的她。「最近商行會很忙有些事不方便有女子在場所以你暫時待在府裡,也盡量不要外出。」

  「好。」馮懷真心情尚未平復,也就沒追問理由。

  「我會盡早回來陪你。」他揉揉她的臉。

  「沒關系,公事比較重要。」

  「若你悶了,可以找琥珀陪你聊聊。」

  馮懷真微笑點頭。「放心,我會照顧自己。」

  「等商行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月底我帶你出去玩,我那個關外來的朋友定居江南,還開了一間館子,我們去瞧瞧。」

  「月底我們不是要成親,不會太趕嗎?」

  嚴觀羽勾起她的下顎,賊賊地笑。「我就說你愛慘了我,非我不嫁了。」

  「咦?我、我哪有……」她不爭氣地臉紅。

  「記得你還嫌太快,若不是非我不嫁,怎會牢記婚期?」

  「我才沒有,再過幾天便是月底,我怎可能會忘記! 」她又不是忘性大的老人家。

  「別害羞,這代表你很想嫁給我,為夫十分感動,這段時日的苦心追求總算有了成果,等你嫁過來,為夫定好好疼愛你。」他耍無賴的本事愈來愈高竿。

  馮懷真聽得雞皮疙瘩滿身,他不害臊她都替他覺得害羞了。

  「你快出門啦! 」

  嚴觀羽讓她推著走到門口。「懷真乖乖待在家裡為夫會早點回來陪你。」

  馮懷真二話不說把人趕出房關上門又羞又氣地露出甜甜的笑容。

  【第六章】

  難得這幾日嚴觀羽用不著她,馮懷真又在嚴府關了幾日,一大早趁著天氣好便想偷偷上街透氣,琥珀卻將她擋住。

  「主子有交代,你盡量不要出門。」她向來盡忠職守。

  「琥珀,觀羽是說『盡量』,又沒說萬萬不可,對嗎?」她狡獪地抓她語病。

  「那就請懷真姑娘『盡量』待在府內。」跟在主子身邊久了,近墨者黑,琥珀亦非省油的燈。

  馮懷真苦著一張臉懇求。「可是我好幾天沒出去透氣,真的快悶壞了……今兒個天氣那麼好,最多一個,不,半個時辰就好,觀羽不會知道。」

  琥珀皺了眉頭。「不要比較好。」

  馮懷真想了一會兒,半是威脅地說:「琥珀,你是要整天防著我,還是讓我外出半個時辰就好?若你不讓我出門,我也不可能就此罷休,肯定會努力想法子偷跑出去,也鐵定不讓你跟,你好好想清楚喔! 」

  琥珀非常認真地思考--若讓她偷跑出去自己沒能跟上亦是個麻煩

  「只要半個時辰就好,你不說我不說,觀羽絕對不會知情,好不好?好不好?琥珀--」馮懷真勾著琥珀的手臂又搖叉晃地懇求。

  琥珀最後不敵她的纏功,終於點頭答應。

  「半個時辰?」

  「嗯,半個時辰。」她樂不可支。

  於是,馮懷真終於如願能夠上街。

  「琥珀,我不明白為何觀羽要讓你保護我,我只是個小婢女,會有什麼人對我不利嗎?」琥珀只長她兩歲,個性卻相當沉穩,只有在她吃東西的時候,才能看見她的單純樣子。

  琥珀抱著剛買來的一袋栗子,邊吃邊說:「主子是天盛商行的老板,多少會樹立敵人,你又即將成為夫人,多一層提防少一層顧慮,這也是為主子著想。」

  街上人潮擁擠,她專心注意四面八方的情況。

  馮懷真聽了點點頭,說得也是,萬一她出事必定會影響觀羽,這可不是她樂見之事。

  難得有機會上街,下一次不知是何月何日,馮懷真把握機會仔細找尋上次會光顧過的酸梅攤子。

  「你改吃酸了?」琥珀好奇地問。

  「不是,我注意到觀羽喜歡吃酸,所以想買些酸梅給他,不僅開胃,對身體也好,你要不要試試看?」

  琥珀一臉嫌惡。「不了,我最怕酸,你給主子就……」

  話未盡,敏銳的琥珀注意到似乎有人正在偷看她們,她不著痕跡地搜尋,不過對方顯然技高一籌,讓她找不到人。

  「琥珀!琥珀!怎麼了?」

  「沒有,我剛剛在想事情……挑好酸梅了嗎?」

  馮懷真搖搖頭,說:「我上次買的那個攤子沒來,這家的太甜了,他一定不喜歡。」

  「那我們還是先回去下次再來。」她不敢冒險讓馮懷真遇上危險。

  「怎麼了嗎?」

  「有人跟蹤我們。」

  馮懷真跟著緊張起來。「那我們快點回去。」

  正當兩人欲返回嚴府時,一輛馬車在街上疾駛,瞬間衝散街上的人群,馮懷真與琥珀也被隔開在路的兩邊,由於這輛馬車行經之時沒有減緩速度,因此造成兩邊攤子亂成一團,叫罵聲不斷。

  「懷真!懷真! 」琥珀急著尋人。

  「我在……」馮懷真看見她,正要喊時,突然察覺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她回頭,瞧見一張陌生的臉,跟著注意到這人從脖子到手背全是燒傷的痕跡。「你是?」

  「小姐,我是石拓,你不記得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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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石拓?」她的記憶中完全搜尋不到這個名字。

  「是的,小的以前在馮府工作,是馮府的長工,你是馮府千金馮懷真。」

  馮懷真沒想到會在街上遇見過去熟悉的人一時愕然。「抱歉……我失去記憶,不記得了。」

  石拓一臉忿忿不平地說:「果然沒錯!小的就猜小姐可能失憶了,不然怎會和嚴觀羽在一起。」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的心因石拓這句話而繃緊。

  「那是因為……」

  「懷真!懷真! 」

  馮懷真連忙轉身應道:「琥珀,我沒事,我在這裡和……」再轉過頭時,眼前已沒了石拓的身影。

  「你剛剛和誰說話?」琥珀緊張地問。

  馮懷真心一緊,隨意找個理由搪塞。「沒什麼,只是有個人向我問路。」

  「嗯,我們快回去吧。」琥珀抓著她的手往回走。

  馮懷真心裡惦記著剛剛那句話--

  小的就猜小姐可能失憶了,不然怎會和嚴觀羽在一起。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她不該和觀羽在一塊兒嗎?

  她的過去究竟發生什麼事?

  

  嚴觀羽回府後,琥珀盡責稟告白天發生的事。

  他知道懷真有隱瞞,便想試著讓她說出經過。

  「懷真,今天你出門了是嗎?」他進門的時候,手裡端著一杯熱茶。

  馮懷真抬頭看著他,猜想應是琥珀全盤托出便點頭。

  「來,先喝口熱茶墨驚,琥珀說你回來後便心神不寧,是不是在街上出了什麼事?」

  馮懷真捧著茶喝了一小口。

  「我在街上遇到一個人,他說他是以前馮府的長工。」

  嚴觀羽垂下眸子,眼底閃過一抹冷測,隨即又斂下。「是不是叫做石拓?」

  馮懷真一臉吃驀地望著他。「你也知道他?」

  「是啊,其實我很早就在找尋和馮府有關的人,最近查到一名馮府的長工,不過……他似乎走上歪路。」

  「什麼意思?」

  「記得上次商行的船被劫嗎?雖然是海盜所為,可背後操控的人正是石拓,我甚至懷疑當年馮府的那場火與他有關,因此正在著手調查他的背景,以及他這些年來的動向。懷真你說他找上你,那他與你說了什麼?」

  「他說、他說……」依石拓當時的表情以及口吻應該是要說出對觀羽不利的話,她現在卻不知該不該說,怕說了會讓觀羽誤會自己懷疑他。

  嚴觀羽垂下眼眸,低低嘆了口氣,說:「我曉得你失去記憶,對過去一無所知,自然不知該聽信於誰,若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看你的樣子應是受到不小的驚嚇,先睡一會兒吧。」

  馮懷真放下杯子緊抓著他的手。「觀羽我相信你!我只是怕說了你會誤會我相信石拓的話……」

  「傻丫頭,我怎會誤會,夫妻間若無法信任,也難走完一輩子,不是嗎?」

  馮懷真點了點頭。「石拓說他料想我必是失憶要不然……」她真不知如何說完最後那句話。

  嚴觀羽笑笑地接下去說:「他是不是說要不然你怎會與我在一起,是嗎?」

  「你怎麼知道?」

  「他劫我商船,害我意圖明顯,刻意接近你必定也是這目的,既然企圖書我們失和,自然會這麼說。」

  「難道馮府的那場火真與他有關?」

  「這個需要調查方能確定,畢竟我不希望冤枉無辜的人,只是他在背後指使海盜劫我商船,這事我不會輕易善了,希望你能體諒。」嚴觀羽一席話說得公正客觀又不失情理,教人無法反駁。

  「你稟公處理……就好。」毋須比較她理所當然相信嚴觀羽多一些。

  真怪,頭有些量,眼皮也沉重得似要闔上,她有這麼困嗎?

  「那就好,唉,本來我希望能給你好消息,沒想到石拓針對我而來也企圖將你卷進來,這點我就無法饒恕了……」嚴觀羽默默注視她不對勁的模樣,伸手護住她,防止她摔倒。「懷真,你怎了?」

  「頭暈……」

  「可能是累了,躺一會兒吧,我會在這裡陪你。」那杯茶裡他加了能令人昏睡的藥粉。

  原本還打算硬撐的馮懷真聽他這麼說,一時寬心,整個人隨即昏厥在他懷裡,嚴觀羽將她安置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隨後才步出房間。

  石拓是個麻煩,似乎針對他而來,不但劫他船還試圖影響懷真,原本他還想先了解情況再做決定看來此人……絕不能留。

  有時,他寧可錯殺也不能錯放,以免後患無窮。

  「奉刀。」

  程奉刀無聲無息來到嚴觀羽身後。

  「殺了石拓。」不該留的,萬萬不可留。

  「是。」

  

  嚴觀羽一得知王爺即將抵達北涼城,隨即領著馮懷真離開,隨行者僅琥珀一人,而婚期暫且往後延。

  馮懷真雖感不解也沒有抱怨畢竟一路南下有吃有玩,比一直被困在嚴府好太多了。

  由於這趟行程沒有終點亦無歸期,他們就像尋常的夫妻一樣游歷,避過一山又一河,完全不受束縛,自由自在。

  馮懷真也顯得輕松懼意許多,即使兩人尚未成親,也樂意挽著他的手當他的小娘子。

  只要是馮懷真喜歡的嚴觀羽毫不手軟,立刻買下,然而他買最多的還是她暫時戒不掉的甜食。

  她嗜甜,吃甜食的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喝水般自然,一個接著一個,仿佛她的胃是無底洞,怎麼也填不滿,嚇得他目瞪口呆,甘拜下風之余,也不得不感嘆地希望她最好早早戒了這不良習慣。

  「觀羽,我可以買禮物送人嗎?」

  「當然可以。」

  「我和施施姊說好了,等她孩子出世,我就要當干娘了,身為干娘的我不能小氣,得送點特別的禮,你不是說這兒盛產玉石,玉石有趨吉避凶的功用,應該很適合小娃兒佩戴。」

  「你喜歡小孩?」

  「喜歡啊!不過當初沒想過嫁人,又想要有個小孩來疼,所以覺得當個現成的干娘也不錯。」

  「為何不想嫁人?」

  馮懷真搔搔臉蛋,一臉為難地說:「因為我每次想到『喜歡』這件事便會胸口郁悶,難受得不得了。」

  嚴觀羽凝視她痛苦的表情心疼不已。「喜歡我也會讓你難受嗎?」

  她眨眨眼,不希望他擔心,便扯了謊言。「起初會有一點點痛,後來就不會了。」

  真相是後來的甜蜜衝淡不少痛楚,只可惜仍無法根除這種詭異的病症,她也只有為愛繼續勉強自己。

  嚴觀羽扣緊她的手,眼眸凝出的溫柔永遠是治療她苦痛的最佳藥方。

  「倘若喜愛我會讓你難受,我只能自私地請求你為我忍耐,因為我再也不願失去你。」他的眉間透著濃濃的惆悵以及不忍。

  若她會痛,他應放手,只是曾經痛過後,實在不願再體會一遍,他只好對她自私。

  馮懷真微微歪著頭,含笑道:「我也不想離開你,觀羽。」

  有痛亦有苦,可都不足以改變她喜愛這男人的心意,為他,她願意忍耐一切折磨。

  兩人相識一笑,繼而走到附近的一間館子裡。

  館子的裝潢很特別,不像其他普通館子,有些擺設十分奇異,像是關外的風格,衛珩有時也會到關外,回來的時候都會帶一些特別的東西送馮懷真,見識多了,她自然認得出來。

  「兩位客倌,二樓還有位子,請隨小的上來。」

  小二熱情上前招呼等他們坐定後,隨即介紹他們館子的特色。

  「兩位是生面孔,應是外地客吧?那就先讓小的介紹一下本店的特色。我們這兒有來自各地的美食,從北方酥炸油花肉、南方玉珍齋雀,到東邊醍醐醉蝦、西邊椒麻蒜雞都有,甚至還有關外的著名美食,看兩位客倌是要酸甜苦辣,無論是哪一種滋味,一應俱全! 」

  「先來兩盤比迦和一盤巧酥達。」

  小二聽了一楞,疑惑地問:「客倌怎知有這兩道點心?」

  廚子確實懂這兩種點心,不過是他的私房菜,只會給熟識的老客品嘗,一般客人不可能知道,尤其還是外地害。

  「因為我認識你們的廚子,你說他的貴客來,他就知道了。」

  小二半信半疑下樓,沒一會兒咚咚咚的腳步聲直奔二樓,一名身材高大、蓄著胡子的大漢跑上來,此人正是當年被嚴觀羽綁回來的圍格爾。

  圍格爾一看見他們臉色鐵青直指著氣定神閑品茗的嚴觀羽。

  「你究竟是怎麼找到我的?!」太可怕了!這幾年他東奔西跑,最後定居於此,怎麼這個可怕無禮的蠻子居然也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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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嚴觀羽勾起唇角,笑得好不優雅、好不無害。「圍格爾,這是對這麼久不見的『好友』應該有的態度嗎?」

  圍格爾一聽見他的聲音一股冷顫直衝背脊。

  什麼好友,根本就是土匪、綁匪、盜匪,居然攝制他的巧手藝,為了煮幾道點心就直接把他打昏綁走,等沒了利用價值再給他一筆錢就草率把他打發了,雖然這筆錢是他工作十年也賺不到的數目,不過已嚴重傷害他的自尊心。

  「我呸!你這……」

  嚴觀羽截斷他的話,笑容摻有一絲狡詐。「看來你非常懷念家鄉的生活,需要我遣人送你回去嗎?」

  隨便將他綁來,現在又要把他送回去,真當他沒脾氣嗎?!

  原本橫眉豎眼的圍格爾立刻換上招呼客人的笑容。

  「呵呵,當然不了,我都在這裡落地生根,往後這兒便是我的故鄉,多謝你的『美意』。 」最後二字,他說得咬牙切齒。

  可憐的他確實無法反抗嚴觀羽這個大惡霸!

  「出門靠朋友,你在這無親無故,我是該多照顧你。對了,我向你介紹,她是我娘子懷真。」

  馮懷真立刻朝他點頭。「你好! 」琥珀稍微說過這兩人的認識經過,因此她知道圍格爾來得不情不願。

  圍格爾看了她一眼立刻會意過來。「原來你就是讓這惡……好友甘願砸下千金買我幾日的姑娘啊?」

  「噗。」馮懷真噗啼笑出來。

  嚴觀羽聽完也皺起眉頭。「圍格爾你的南方話怎還沒學好?」

  「罵人夠用就好!你今天來這干啥?」

  「我娘子欣賞你,所以特地帶她來品嘗你的廚藝,有什麼好吃的就直接端上來。」嚴觀羽不客氣地擺出一副「大爺我有的是錢」的態度。

  圍格爾縱使恨得好癢癢也只能乖乖照辦畢竟他再也不想受那種一睜開眼睛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窘境,真是大惡霸啊!

  無妨,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嘿嘿……待會兒看他如何惡整他的胃!

  「圍格爾……」馮懷真小聲地叫他。

  「啥?」圍格爾粗魯的回應。沒看到他正在和她丈夫對峙嗎?

  「那個……我真的很喜歡你做的比迦,可是如果你不想做,請不要勉強。」

  圍格爾本以為和這大惡霸在一起的人大概非奸即盜,沒想到小姑娘倒是挺溫柔又客氣,他這人向來欺惡怕善,怎忍心欺負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沒,做給你吃我心甘情願,等著! 」話一說完,他又咚咚咚下樓,高大的身形似乎不影響他的動作。

  「觀羽,你害圍格爾流浪在此,應該對他好一點。」她忍不住同情圍格爾。

  她有自知之明,她家的老爺實在不好惹!

  「是,娘子都這麼說了,為夫會照辦。」他淺淺含笑,模樣乖得跟只小貓有得比。

  半晌,圍格爾親自端上一整桌的菜,馮懷真也邀他入席,圍格爾看也不看嚴觀羽一眼直接坐下。

  席間,除了嚴觀羽以外,他倆有說有笑,馮懷真也才知道圍格爾為了美食而定居在此,還入境隨俗地將披散的長發扎成一束,學起當地的口音,但虎背熊腰的他卻始終不穿拘謹的漢服,對他來說,漢服太娘兒們。

  這一坐便是整個午後,馮懷真由起初的精神奕奕最後呵欠連連,不自覺靠在嚴觀羽身上睡著了。

  嚴觀羽溫柔地脫下外衣蓋在她身上,還將散在她臉頰上的發絲撥開,如此小心翼翼的態度看在圍格爾眼中十分驚訝。

  關外的他們是一夫一妻制,不過在這裡只要有錢,似乎三妻四妾也無所謂,沒想到那麼有錢的嚴觀羽不僅心系一個姑娘,還如此珍惜,確實稍稍改變他對嚴觀羽的看法。

  「看在你對小懷真這般『死纏爛打』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你把我綁走的仇了! 」瞧他比這惡霸不知好上幾千倍。

  嚴觀羽抬起頭,露出令圍格爾心驚膽戰的笑容。

  「你、你……你干嘛這樣笑?」笑得他頭皮發麻。

  「圍格爾,我娘子非常喜歡你的手藝,既然你也明白我愛妻心切,想必能同意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了。」

  圍格爾右眼皮開始狂跳,根據這裡所說,右眼跳災……

  「我記得你誇過北涼城地靈人傑,又是交通要道,想要哪個地方的食材肯定比這偏僻小鎮來得方便,只要你願意來北涼城開館子,什麼都不必愁,人來就好,其余一切全自我負責,賺的全歸你,賠的我來負責,這應該是穩賺不賠的好生意吧?」

  「你這惡霸!我圍格爾若答應名字就倒過來念!哼! 」惡霸就是惡霸!娶了個溫柔的娘子依然是大惡霸!

  「爾格圍……不難念我不介意你改名字。」

  「我介意!你他娘……」

  「其實那時你早就想離開故鄉了吧,遇上我只是剛好順便。我聽說有個姑娘一直逼你成親,你卻被我綁走了,唉,說來我確實不對,怎能拆散你們這對有緣人呢?因此我決定彌補你,明日便將你送回去讓你順利成親,還奉上禮金千兩,這樣可好?」嚴觀羽一臉慚愧,似是真心想彌補過錯。

  圍格爾瞪大眼,模樣驚駭。「嚴老板,小的願意跟隨您到天涯海角! 」

  「圍格爾,我沒逼你啊! 」他把玩著馮懷真的發絲,嘴角得意上揚。

  「沒這回事,是我心甘情願! 」可恨!

  「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

  笑容可掬的嚴觀羽看在圍格爾眼中根本是地獄閻羅,鳴鳴,他是招誰惹誰了啊?

  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太多壞事才會認識這個大惡霸。

  【第七章】

  他們告別圍格爾後繼續往南,就在某日清晨,嚴觀羽突然宣布要返回北涼城,雖然有些遺憾得提早結束航程,不過馮懷真也十分想家。

  半個月後,他們平安抵達嚴府,等著他們的是已籌備完成的婚禮,主要籌備者孫管事卻奉命出差了。

  這幾日,嚴府非常熟鬧,無論走到哪兒都有人,人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只有馮懷真一個開人,閑到只能躲在角落。

  她其實非常期待婚禮,只是很不高興一回北涼城又得過著被關在府裡的日子,嚴觀羽每天忙進忙出,反觀她只能慶幸還有比迦陪伴。

  圍格爾說想念北涼城的美好,所以比他們早到並決定在此定居,開設異國美食館,她天天有比迦吃,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馮懷真覺得無聊正打算回房時,一股力量忽然將她拉至角落,她正要喊叫時,卻發現那人是石拓。

  「石拓?!」

  「小姐!趁現在人多,我帶你逃出去! 」石拓一面拉著她,一面注意外頭的動靜。

  「逃?為什麼要逃?」

  「小姐,當年馮府的大火就是嚴觀羽一手策畫,他是你的殺親仇人,你若嫁他,老爺和夫人地下有知必定無法原諒你! 」石拓忿忿地說。

  「什麼?!」馮懷真眸光一凜神色駭然。「不……我不相信!你胡說! 」

  「我是馮府的長工,當年那場大火,我親眼目睹,正是嚴觀羽叫人縱火,為的就是得到馮府的寶物! 」

  馮府的大火是觀羽一手造成的?!

  懷真、懷真……

  不……不--她不相信,她絕不相信!

  我只求你平安無事就好,剩下的都不重要了,失去的時間我們也能一點一滴填回來,我們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不是嗎?

  他的眸底滿是款款深情,不可能會是他。

  寵你是我的幸福。

  不可能--她愛觀羽就該全心全意信任他。

  馮懷真掙脫石拓的束縛冷聲道:「我不相信!觀羽絕不會這樣對我! 」

  石拓臉色一變,隨即又扯住她的手腕。「所以你寧可相信那個劊子手?那個害死你爹娘,殺了整座馮府人的男人?!」

  「不……你說是觀羽所為,證據呢?」

  石拓楞住,隨即勤懇地吼道:「我能存活便是證據,我這一身的燒傷就是拜他所賜,你還想被他騙到幾時?快跟我走! 」

  馮懷真楞了一下,依然拒絕。「我不和你走,放開我! 」

  「嚴觀羽把我害成這樣,我絕不會放過他! 」石拓惡狠狠地說,突然話鋒一轉,「若不想跟我走,就快交出墨光玉,否則我殺了你! 」

  「我根本不曉得你在說什麼!放手! 」

  馮懷真拚命想掙脫,同時張嘴大喊,石拓見情況不對要捂住她的嘴時,一抹銳利的光芒飛過眼前,登時他的手背上多了一把小刀,痛得他不得不放開馮懷真。

  「可惡!給我回來! 」

  石拓欲再抓住她,早已等候在暗處的程奉刀立刻現身擋在兩人中間,身手俐落地將他制伏,同時嚴觀羽和琥珀也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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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觀羽! 」馮懷真一看到嚴觀羽便直接撲進他懷裡,嚇得臉色都慘白了。

  「你沒事吧?」他冷靜地安撫她。

  「我沒事,只是……」剛剛那一瞬讓她受到無比驚嚇,腦海中一閃而逝的畫面快得令她捕捉不及。

  嚴觀羽將她交給身後的琥珀照顧。

  「嚴觀羽!你害死馮府上上下下,馮府的人做鬼也絕不原諒你! 」石拓憤而大喊。

  「我深入到石拓的故鄉調查,馮府的確曾雇用一名叫做石拓的長工,不過他卻死在前往春河城的路上,他根本不會到過春河城,你真的是石拓?」他們一離開北涼城,石拓便消失無蹤,所以故意設了這局引他主動現身。

  石拓不理會嚴觀羽的問題,徑自朝著馮懷真大喊:「他是劊子手!為了奪得墨光玉不惜害死馮府的人,你要相信我!嚴觀羽是凶手! 」

  嚴觀羽轉頭凝視她,問:「懷真,你相信他嗎?」

  馮懷真猶豫了一會兒,面對石拓斬釘截鐵的指證以及嚴觀羽的冷靜,她有一瞬間的迷惑,但最後仍是選擇相信最初的選擇。

  「不--我不信他! 」

  得到她的信任,嚴觀羽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再轉過身時,神情也異常冷肅。

  「你這笨女人!他為了墨光玉不擇手段,最後肯定也不會放過你! 」石拓不死心地大喊並企圖掙脫,無奈程奉刀的力量遠超過他,令他動彈不得。

  墨光玉?她好似聽過是在哪呢?好熟的感覺……

  懷真,這顆墨光玉是我們……

  等等,別消失得那麼快,是我們的什麼?怎不再說清楚點呢?

  一句話閃過腦海,她想聽仔細依然慢了一步。

  「死到臨頭還想挑撥離間嗎?張順,縱使你易容也無法改變你一身殺氣,你一身的燒傷痕跡更是最好證明。」

  石拓別過臉,似是不承認這個名字。

  「當年馮府的火是一群盜賊所為,你是其中之一,你們殺死真正的石拓,由你取而代之混入馮府作內應,後來他們找不到墨光玉,其他人便認為墨光玉早已被你奪取,因而要殺你,最後你們反目成仇,這些我說得可有錯?真正為了墨光玉不擇手段的是你們,得不到便一把火燒了整座馮府,甚至連我妻子亦不放過拚命追殺,當時殺不了,如今反倒要利用她。張順,你這如意算盤未免打得太好了。」

  「哼!嚴觀羽,別說得冠冕堂皇,為了掩飾你也想奪得墨光玉的企圖最後殺我滅口,狡詐的你休想全身而退!當年那三顆墨光玉,一顆送去京城,一顆摔毀了,最後一顆必定在你手上。馮懷真,你可以問問你丈夫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得到墨光玉! 」張順冷笑地道出調查到的事。

  嚴觀羽這次沒有轉身面對她而是直接命令程奉刀與琥珀將人帶走。

  張順被帶走時,嘴裡還不停嚷道:「馮懷真,嚴觀羽不是什麼好人!你相信他就是自找死路!一旦你沒有利用價值他也不會讓你活著!哈哈哈! 」自知絕無生路,他死前也要拖一個下水。

  不……她不相信,她不信觀羽會如此殘酷無情,一定是這個盜賊為了保命,才故意說出這些話來混淆她。

  她不信……絕對不信……

  馮懷真告訴自己萬萬不可信了那個強盜可是……為何應該篤定的心竟有一絲絲的動搖?

  為何聽見張順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她的心居然有瞬間的涼意。

  不……她不該動搖,後天便要嫁給觀羽了,她應該和他同一陣線,她必須相信他,夫妻之間若無信任,又怎能牽手一輩子?

  是吧?

  對……吧?!

  馮懷真抬頭,看見嚴觀羽的背影,是他不想面對她抑或……無法面對?!

  「觀羽……」她希望能看見他的臉令自己放心她更需要他的笑容來消明她的困惑,讓她全心全意信任。

  觀羽,回頭來……求你回頭來……

  嚴觀羽終於轉過頭,從她眼底讀到了些許的懷疑、質疑,好一會兒後,他輕輕嘆口氣,並露出失望的神情。

  「你信他了,是吧?」

  馮懷真怔了一下,亟欲澄清。「不,我沒有……」

  「抱歉,我剛剛確實利用你引出張順,本以為他已經死了,沒想到居然還活著,因為他很狡狷,很難抓到,所以只得冒險。」他淡淡解釋後再也不看她。

  「沒關系,我明白。觀羽,我……」

  他抬起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不必解釋,我明白。想必你也累了,我讓琥珀送你回房休息,有些事需要獨處方能好好想清楚。懷真,若你不願意,我也明白。」嚴觀羽握緊拳頭困難地說出這完話後轉身離開。

  馮懷真卻再也找不到聲音喊住他,只因他說中了自己的心思--那一瞬,她確實懷疑他。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他只是、只是……為何她要失憶?

  此刻,她非常痛恨自己記不得過去的事,她的態度必定傷害了觀羽,才使他露出那樣痛苦的表情。

  唉……她該如何收拾善後?

  

  他不僅利用懷真引出張順,甚至利用張順來測試懷真對他的信任……如此冷靜又冷酷的行為,莫怪琥珀會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其實連他自己也很後悔。

  早在第一次問懷真是否相信他,而她給了篤定的答復後,他便不該再有疑慮,既然懷真都相信他,他還有什麼好怕?

  然而當張順一再挑撥時,他的心竟然動搖了,甚至不敢轉頭面對懷真,就怕看到她眼中的不信任。

  其實,到了最後他應該向她好好解釋,那麼懷真必然不會再有疑念,但他卻沒有這麼做,因為四眸相對的那一刻,她的懷疑令他遲疑了。

  明知她失憶不記得過去的事,實在不該太苛求她,若換做自己,受了人挑撥,又怎可能毫不動搖只是……他的懷真應該對他全然信任不該有所存疑才是。

  因為這信念,他什麼都不願再解釋了。

  明天便要成親,他此刻卻懊悔不已。

  適才,他應該要仔細解釋,不該讓她產生誤解,可他什麼也沒說,不僅轉身就走,甚至將最後的決定權交給她……

  「唉。」嚴觀羽捂著臉後悔的心情只能透過聲音吐出。

  他不該這麼做的,應該對她多包容一點,偏偏仍做出最錯的決定。

  真是該死!

  「主子……」

  「琥珀,你也認為我做錯了,是吧?」他黯然地問。

  「不敢。」

  嚴觀羽自嘲一笑。「我確實錯了,質疑懷真不相信我的同時,對她亦有一絲絲的試探意味,我真的太糟糕了是不?明明應該安慰她,好好向她解釋,斬斷她心中的困惑,結果我居然轉身就走,並把所有的問題都留給她決定--嘴裡說要珍惜保護她,實則做出傷害她的事,我與張順又有何不同?」

  「不同的……你和他絕對不同。」

  嬌弱的聲音否定他的自責堅定的步履毫不遲疑地走向他。

  嚴觀羽不敢轉身,就怕是場夢。

  「觀羽,我承認那時的確有片刻的動搖,可我仍決定相信你,相信你的眼神、你的聲音以及你的表情--我知道你絕不會傷害,我所以請轉頭看我好嗎?」

  「懷真……」琥珀不知何時離去馮懷真卻站在他身後一臉倦容。見她雙眸紅腫,定是哭了許久,他好不心疼。「我讓你心痛了。」他伸手撫著她的頰,萬般自責。

  馮懷真按著他的手猛搖頭,淚水又無聲潰堤。「不……不是你,是我自己,我不該有所懷疑,是我害了自己也傷害你,觀羽,抱歉。」

  嚴觀羽激動地抱住她,力道之大仿佛想將她永遠攬在懷裡,不願放開。

  「不要向我道歉,永遠都不……因為是我欠你,是我沒能好好保護你,是我的錯! 」

  「我相信你,真的! 」

  嚴觀羽深深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後才開口:「當年知道有人要對馮府不利時,我晚了一步,只有救出被人追殺的你,那時除了那群盜賊外,另有人覬覦墨光玉,為了保護你,我暫時不能帶你離開春河城,便將你安置在一處隱密的地方,想等風聲過去後再帶你回北涼城,豈料後來你無故失蹤了……我以為是那群盜賊抓走你,憤而追殺剩下沒死的那幾個,最後找到張順卻問不出你的下落,便以眼還眼讓他飽受火焚的痛楚,只是沒料到他竟死裡逃生,至於最後一顆墨光玉,我確實一無所知,是張順欲栽贓我。」

  「我相信你,觀羽。」馮懷真聽得再次紅了眼眶。

  「懷真,謝謝你,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

  「不……我們是夫妻一定要攜手同心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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