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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楚月]別情無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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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3: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別情無極 作者:楚月

「只要有糖便天下太平」這話她奉為人生圭臬
卻沒料想有一天她會因為這話而把自己賣了!
說起她的「主子」還真是滿腹黑水的奸商
利用她愛吃甜食的弱點,奸詐的挖個坑給她跳
以為欠他一次恩情,到了他口中卻激增成一百零七次
簡直比高利貸的利息還要可怕!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她身無分文只好賣了自己
唉!這就叫一貪吃成千古恨哪……
什麼!他兜了這麼大一圈是為了要收她當妹妹?
他有這麼「求妹若渴」到連對像都不挑的嗎?
她只是個無父無母、連過往記憶都沒有的小孤女
何德何能可以讓他這位大老板另眼看待?
烏鴉變鳳凰這等美事絕不會無緣無故發生在她身上
從他對她超乎尋常的熟悉,她懷疑兩人以前有過瓜葛
直到一封泛黃的情書,以及與她過往有關的人出現
不意喚起了她封鎖多年殘酷又讓人心碎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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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3:2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衣裳。

  純白,隱約可見精湛的刺繡功力,一只只斑斕彩蝶躍然於袖,栩栩如生。

  原本該是純白色澤,如今竟染上鮮艷的紅,似是點綴又似是傳達噩耗。

  這是他為她所買,期待彩蝶能襯出她的美與無瑕。

  是了,她猶如單純的蝶,不知人間險惡,所以他想保護她、珍惜她,想將她納入羽翼好生照顧,結果……

  結果──蝶飛,人無蹤。

  「你剛剛說……是在哪裡找到?」顫抖的指尖抓緊衣裳,牢牢地,猶怕會再失去一般。

  「春河邊。」女子垂首,一臉黯然。

  「不……」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是吧?」他轉頭,怒瞪質問。

  「屬下不敢欺騙主子,這件衣裳確實在春河岸邊尋獲。」

  「她人呢?她如此珍愛這件衣裳,絕不可能脫下……」

  美麗的彩蝶如今破碎,再難拼湊原貌。

  他的心,瞬間冷了。

  「主子,對不起!屬下沒保護好姑娘,是屬下的錯,請主子責罰。」

  「我要她平安回來!」彩蝶令他想起她的笑靨。

  昔日的幸福如磚石砌滿胸口,壓得他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屬下沿著整條春河仔細找尋,仍是未曾尋獲。」

  「再找!生要見人,死要見……」那個說不出來的字令他痛徹心腑,驟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是誰將她逼上絕路?給我殺了他們──」

  「是,主子。」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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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夜夢魘。

  這五年來,他幾乎每晚都要受惡夢折磨,可他沒有一句怨,因為這是他的報應。

  沒有好好保護她的……報應。

  失去了她,本以為終有一天會平復,怎知她刻畫在他心頭上的痕跡,如海誓山盟,難以抹去,總能輕易想起她的一顰一笑。

  大夫說他病了,他並不認同,若他真病了,怎不是氣若游絲躺在床上,怎不是在生死交關徘徊,而是──仍活著?

  「主子,該前往衛府了。」外頭的孫管事必恭必敬的提醒。

  「我知道了。」衛珩是他的好友,今日是衛夫人的生辰,他理當前往祝賀。

  嚴觀羽下床更衣,看著桌上的銅鏡,鏡中的他依然如昔,似沒有一絲改變。他無奈地嘆口氣,即便心底有多麼苦,他仍有該做的事。

  這就是活著的意義。

  斂下嘴角的訕笑,他迅速換好衣服便前往衛府祝賀。

  當年,在他跌落谷底的時候,衛珩一肩扛下「天盛商行」的責任,若沒有他,此刻他恐怕會一無所有,因此對於衛珩,他有說不出的感激。

  「嚴老板,請進。少爺已等候多時。」衛府的老管事恭敬站在門口迎接。

  嚴觀羽隨著老管事走進府裡,這裡的一草一木他甚為熟悉。衛珩是茶商,每回外出前總會托他多多照顧衛府,經常走動的結果便將這兒當作自個兒家。

  突然右邊傳來聲音,不經意的一瞥,他隨即怔在原地,臉上堆滿不敢置信。

  「嚴老板?」在前頭領路的老管事察覺嚴觀羽沒有跟上來,轉頭好奇地喊。

  「她是誰?」

  老管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見一名婢女正在喂食黑狗,笑道:「那是半年前進府的小姑娘,是少爺的義妹,名叫懷真。」

  懷真?嚴觀羽陡然回神。

  「老管事,此時衛珩必定應接不暇,勞煩你先去通報一聲說嚴某到了,待會兒再過去祝賀。」

  「是。」老管事拱手應了聲,隨即離開。

  嚴觀羽慢慢走向角落。

  曾經,他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她,曾經,他認為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如過往雲煙淡去,沒想到真的見著了,才明白原來傷口永遠不可能好,即便外表看不出異樣,他的身體也早記住這疼痛,忘不了,就像自己根本忘不了她一樣……他的懷真。

  他的……

  懷真專心逗弄小狗,完全不察有人靠近,直到有個黑影擋住光線才抬起頭。看見陌生男人,她不禁縮了縮身子,依然蹲著,睜大眼望著他。

  他的懷真一如記憶中那樣無瑕,當年查到她並沒有死,他便一直找尋她的下落,但她就像是從人間蒸發,完全查不出一點消息。五年過去了,沒想到她就在離他如此近的地方,許是上蒼憐憫,終於給他一點希望。

  懷真眨眨眼,不懂這名陌生男人為何直盯著自己不放,隔了一會兒,她緩緩起身。

  「爺應該是衛大哥的客人,正廳在那裡喔!」她好心指點他方向,說完轉身准備離開。

  「懷真!」嚴觀羽喊住她,神情多了些驚詫。

  懷真停住腳步,轉頭看他,一臉困惑。

  他在她臉上找不到一絲熟悉,她望著他的眼神也沒有任何情感,難道她忘了他?

  「爺還有事嗎?」不知怎地,明明眼前這位爺生得極好看,可她卻覺得很不舒服,只想快快逃離。

  嚴觀羽上前一步,懷真卻猶如驚弓之鳥後退一大步,臉上浮現害怕的神色,他心底一痛。

  「你……」

  「懷真,施施找你,快去吧。」衛珩從正廳走出來及時替她解圍。

  懷真聞言,頓時松口氣,說了聲好便迅速離開。

  「懷……」

  「觀羽,你認識懷真?」懷真是他要保護的妹子,所以衛珩的態度格外謹慎。

  嚴觀羽轉過頭來,直視好友滿是探究的眼神,輕輕點頭,問道:「你怎會找到她?」

  「懷真是我爹故友之女。當年他們家出事,等我趕到時只剩下她一人,那時她執意要與未婚夫在一起不願隨我離開,沒想到後來我卻在河邊發現她,便將她帶回了。」

  嚴觀羽在心裡嘆了口氣。

  「原來是你……」繞了一大圈,結果出乎他意料,看起來最不相干的兩人還是牽扯上,只能說命運捉弄人。

  「懷真就像我妹妹,我照顧她是理所當然。倒是你還沒說怎會認識她?」他不知當年究竟發生什麼事,只知道有人要對懷真不利,因此他讓她隱姓,安排她住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落,直到半年前才接她來北涼城相聚。

  「五年多前,我到春河城遇上懷真,我們兩情相悅,正當我要上門求親時,卻傳來她家遭逢劫難,我本想帶她離開,誰知她竟然失蹤。」

  「你可知她當時已有未婚夫?」

  「懷真愛的人是我。」嚴觀羽說得斬釘截鐵。

  衛珩點點頭,感情原本就是最復雜的事,他這局外人也不好說什麼,反正已事過境遷。

  「那你可知當時究竟發生什麼事?」

  「一無所知。」嚴觀羽神色未變地避談這話題。「對了,懷真似乎不記得我,這是怎麼回事?」

  提起這事,衛珩忍不住搖頭又嘆氣。

  「她好像經歷過什麼痛苦的事,真的很慘……」

  嚴觀羽聞言,心頭一震。「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清醒後,不說一句話,雖然我請來最高明的大夫為她醫治,也用最好的藥,偏偏她喝了就吐出來,吃了什麼也全吐光,無論怎麼騙、怎麼哄,她根本聽不進去,似是一心求死。大夫說她恐怕是受了很重的心傷,心傷不先醫好,她也別想活命,因此大夫建議我,說是這樣一心求死的人若要延續性命,就暫時封住她的記憶,才有機會康復。所以我找了一位高人封住懷真的記憶,不過那位高人也坦言若是受到更大的刺激,懷真還是有可能會想起過往一切。」

  「所以她不記得我了……」

  「若不是她什麼都不記得,我也保不住她的命。」衛珩感嘆道。

  嚴觀羽不懂為何懷真會受到那麼大的心傷?

  當時他就在她身邊,怎麼一點徵兆也沒有?他怎會看不出她的異狀?

  可恨!若他能早點察覺,也不會讓她受這些折磨。

  「衛珩,讓懷真跟著我,我保證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

  衛珩思索了一會兒,拒絕道:「我並非不信你,而是懷真醒來後,對環境有極大的不安,這幾年我讓她住在一個小村落,直到半年前才接她來衛府,如果現在立刻換個新環境,對她不妥,你對她來說又是陌生人,我更放心不下。反正懷真就在我府內,你想見她隨時都可以過來。」

  「我絕對會好好保護她。」

  「觀羽,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待她,只是她現在不記得你,讓她跟著你並不妥,或許等你們熟一點後,她說不定會想起你。」衛珩拍拍好友的肩,希望他別喪氣。「你說她很愛你不是嗎?若她真愛你,一定會再次親近你。」

  懷真怕他──嚴觀羽沒有說出口。

  剛剛懷真的表情已泄漏一切,但他不懂,為何她會懼怕他?

  他疼惜她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做傷害她的事?

  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明白衛珩不會把懷真交給他,嚴觀羽也只能接受。

  接下來的日子,嚴觀羽經常找機會接近她,一開始礙於他是衛珩的好友,懷真總會敷衍幾句,日子一久,她開始回避,連一個字也不願施舍給他。

  他討好送去的甜食,也讓她完整無缺地退回來。

  次數一多,他的耐心愈來愈少,畢竟失去她五年了……分離的時間太長,他急於想補回來。然而幾次和衛珩商量依然得不到滿意的答案,表面上他依舊不動聲色,暗地裡卻不停找尋機會。

  終於,一年後,一個機會降臨了,嚴觀羽利用這個機會得到了她。

  一償夙願。

  ※※※

  火,點亮墨夜下的寂靜。

  烈焰般的光芒幾乎籠罩半個天際,眼前所及,已陷入熊熊火海之中。

  牆傾磚碎,梁倒檐垮。

  她驚愕地站在門口,望著眼前這一幕不敢置信。

  打有記憶開始,這座宅子便是雕梁畫棟、朱欄石砌,庭院花香鳥語不絕,拐個彎沿著石子小路往前走,是烹調一日三餐的廚房,時常飄香而來,每回經過那裡,若逢廚娘下廚,便能討到一點小零嘴塞牙縫。

  離開廚房左轉,盡頭是爹的書房,房裡有滿滿三大櫃的書,爹要她讀,她只能苦著一張臉回「十年也看不完」;書房前有一條往右的路,再往前走一段距離是爹娘的寢房,娘愛坐在裡頭刺繡,每回看見她,便會喚她進去學習,說那是姑娘家應習的才藝,害得她總得找藉口推托。

  記憶中的美麗正與眼前這可怕的景致一幕一幕交錯,令她分不清楚何者是現實何者又是夢魘。

  風助漲火焰的氣勢,不停吞噬、不停毀滅,往昔的一點一滴此刻已化為烏有,成了大火肆虐之下的灰燼。

  殘余,不剩。

  她的一切,全部付之一炬。

  到底出了什麼事?

  誰能來告訴她,不過遲些回來,怎會風雲變色?!

  她的爹、她的娘……他們逃了嗎?還是、還是仍在火中?

  她必須趕快找到爹娘,她得救爹娘……

  「爹、娘……你們在哪?」

  她提氣大喊,不穩的腳步正要往宅子裡走時,突然聽見前門那裡有聲響傳來──

  「後頭有聲音,快過去看看!」

  心頭一驚,縮回的腳險些踉蹌,她清楚這場火絕非偶然,再聽見那聲粗吼,不敢再逗留,最後看了一眼陷於火海中的宅子,她眼角噙著淚水,轉身跑走。

  此刻,存於心底的是是滿滿的困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嗯……問得好。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偶爾會夢見自己置身火海之中?

  這個夢意味什麼?

  懷真一面將桌上的點心塞入嘴裡,一面思索昨夜所作的夢代表的意思──莫非她有過這樣的經歷?

  嗯,鐵定是,不然怎會無緣無故夢見。

  夢中的她來到一座宅子,裡頭火舌四竄,當她正想進去找人時,卻突然停住腳步轉身跑了出去,這個夢到此為止,至於之前或以後就完全沒有半點印像了。

  夢很短,卻教她記憶深刻,記得自己似乎有開口,卻聽不見說些什麼,只知道下一瞬便因為內心感到驚懼而離開。

  她究竟害怕什麼?

  宅子裡又有什麼呢?

  她好想繼續探究,無奈再也想不起夢境其他的片段。

  「唉。」懷真忍不住嘆氣,但嘆歸嘆,手可沒停過,對旁人來說甜到膩死人的點心對她是最美味的食物,猶勝珍饈佳肴。

  今年剛滿二十的她早有人生奉行的圭臬──多吃糖沒事,沒事多吃糖。

  飯可以不食,糖不可不吃,一日不吃糖,她便寢食難安,如坐針氈。

  只要有糖,便天下太平。

  施施姊就常告誡她要注意,免得一個不小心蛀光全部的牙,她謹記在心,一吃完東西,必會妥善照顧嘴裡那一口牙,就怕壞了這口牙便再無福享受世間的甜食。

  每天醒來,必定先吃幾塊桂香子塞肚子,等腦子清醒點才知道等會兒要做什麼事。

  衛大哥雖然視她如親妹,可該有的分寸她未曾遺忘,畢竟他倆非親非故,怎能無緣無故享受,因此總以奴婢自居,不敢妄想往上高攀。

  烏鴉變鳳凰這等美事絕不會發生在她身上,若真有,必定也是上天眼盲了,當個聽話乖巧的奴婢才是上上之策。

  做人嘛,何必斤斤計較太多,該屬於自己的跑也跑不了,不該屬於自己的即使強求也是一場空,與其戰戰兢兢,天天要絞盡腦汁去算計,倒不如學她看淡一切,即使天塌下來,也會有比她高的人先擋著,想太多只是徒增煩惱。

  桂香子美味酥脆,不愧是北涼城最出名的甜食。

  懷真正要將最後一塊桂香子塞入小嘴裡,腳步也正要往左拐時,耳尖的她聽見左邊傳來交談聲,她立刻停下腳步站在原地豎耳細聽。

  她並不是愛偷聽,只是她想起來今天要去廚房幫忙,這方向是往廚房最近的路,不想繞路的她當然得等交談者離開才能現身,所以她絕對有正當的理由待在原處。

  她真的不是偷聽,只是懶得繞路罷了。

  「府內的奴僕夠多了,真不知主子為何要多買一名婢女。」年長的婢女略有抱怨地道。

  「我聽說主子對這名新近的婢女有那麼一點意思。」

  「這怎麼可能?!雖然那丫頭長得很美,不過身子單薄,怎能伺候得了主子?再說,主子不是有琥珀了嗎?琥珀長得也不差啊。」

  「男人個個都想要三妻四妾,能多一個美人伺候,誰不喜歡?」

  「嗯,說得也是。對了,我聽廚娘說主子根本不派工作給那丫頭,她今天會去廚房幫忙還是她自己討來的差事,這該不會是故意想引起主子心疼吧?」

  「呵,有可能喔……別看她一副似乎很單純的樣子,說不定心機深沉,不然怎能引起主子注意。」

  兩人本來交談甚歡,卻因為聽見聲音而打住,她們面面相覷,完全沒想到會有人偷聽她們講話。

  「是誰躲在那裡偷聽,快點出來!」較年長的婢女心想這條路通往廚房,主子甚少經過,必定是其他人,她在嚴府工作也有幾年,罵罵資歷比自己淺的奴婢絕對有這資格。

  她抱持不可能出事的心情,正准備好好數落偷聽的人,怎知由轉角走出來的居然是主子,登時嚇得手一松,掉了滿地的菜。

  「主子?!」年紀較輕的婢女看見是嚴觀羽也嚇得慘白了張臉。

  嚴觀羽不發一語,微冷的目光輕輕掃過她們,已教人膽戰心寒。

  「主、主子……」年長的婢女瞧見主子的臉色,便知剛剛那番話已讓主子全聽了去,這會兒她想替自己求情也不知該說什麼,再者主子的眼神太凜冽,她半天都說不出來。

  隨侍一旁的孫管事不必問也明白主子的意思,直接宣布:「你們兩個去帳房領薪餉,嚴府絕不虧待你們,會多發兩個月工資,從此你們不許再踏進嚴府半步。」

  她們互看一眼,知道沒了退路,只能答謝後趕緊離開。

  孫管事說得含蓄,命她們從此不許踏進嚴府半步,但真正的意思是要她們永遠不能出現於主子面前,也就是說她們無法在北涼城立足,她們懊悔卻也不得不走,畢竟在這裡得罪任何人都尚有退路,唯獨不能得罪嚴府主子。

  孫管事解決這件小事,朝嚴觀羽點個頭後離開。

  嚴觀羽仍留在原地,眼神遠放,似是思考又似是等人。

  半晌。

  「沒人了,還不快出來。」他動也不動地說。

  一會兒。

  「主子,你叫我?」懷真悠哉悠哉地從嚴觀羽剛剛走出來的地方探出頭,一副完全沒她事情般的狀況外。雖然她是剛才那兩名婢女交談中的主角,但輪不到她出手就有人幫她解決。

  她非常慶幸主子正巧經過,不然若她走出去和她們面對面可就尷尬了,她最不喜歡面對尷尬棘手的情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麻煩就別麻煩。

  嚴觀羽淡淡回道:「難不成我叫鬼?」

  大白天不可能有鬼,所以主子肯定是召喚她。

  懷真把最後一塊桂香子塞入嘴裡,拍了拍手,小碎步到嚴觀羽跟前,必恭必敬地彎腰並謙卑地問:「請問主子有何吩咐?」

  嚴觀羽不禁嘆氣。

  別人恨不得飛上枝頭予取予求,偏偏這丫頭完全不領會他的心意,他想對她好,對她來說彷佛不是天大的恩惠,而是造成她麻煩的困擾。

  以前的她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如今卻變成奴僕,是說她這轉變也真自然,一點也不突兀,好似她原本就該是婢女的角色。

  難道是因為她失去記憶的關系?

  他怎麼也想不到她心傷的原因,倘若是因為親人全死,但怎會隔了一段時間才開始痛苦?他始終覺得怪異,可惜全無頭緒。

  不過,那場火確實是場避不了的災難,誰都無法改變結果,也徹底改變他與她的關系。

  他垂眸凝視她一臉恬靜乖巧卻沒有半點討好的表情,雖說她的姿態頗低,可骨子裡終究是有千金小姐的傲氣,應該說,她放低的是身子,不是她的尊嚴。

  「懷真,我已經說了,我買你是要認你做義妹要照顧你,不是讓你來嚴府當下人,嚴府裡的奴僕絕不缺你一人。」若換做其他人肯定欣喜若狂跪下來道謝,唯有她居然傻傻問自己該做些什麼工作,根本不把他說的當一回事,又或者她真做奴僕做出了興趣?

  可真有人興趣是當奴婢嗎?

  懷真不禁歪了頭,問:「主子,懷真也說過咱倆非親非故,實在擔當不起這等優渥生活。懷真之前在衛府也是做奴婢的工作,沒道理換了一個地方就得換身分,這樣懷真十分不習慣。」說到最後還加重「不習慣」這三個字的口氣。

  說也奇怪,怎麼她遇到的人都爭相要當她的大哥?雖然他們都是獨子,但也不可能那麼缺妹妹吧?

  三日前,她還待在衛府,那時衛府發生一件大事,碰巧衛大哥不在,她領著施施姊的吩咐前來嚴府討救兵,沒想到嚴老板……喔不,現在已經是她的主子了,沒想到主子氣定神閑地給她一杯熱茶,並安撫地說一切都會沒事。

  她一直最相信衛大哥,無論衛大哥說什麼,她都深信不疑,不知為何在那一瞬,她居然也對主子的話抱持深信不疑的想法。

  主子真的什麼都沒做,僅是淡淡笑著,她就乖乖坐下喝茶,然後……衛府的確沒事了,然後……她也把自己賣了。

  三天前的情況是這樣──

  衛大哥是茶商,有同業覬覦衛大哥的生意,因此官商勾結企圖陷害衛大哥,幸好有嚴老板出手相救,這才保住衛府上下。一得知衛府平安無事後,嚴老板便立刻向她邀功了……

  「懷真,我確實保住衛府了,對不?」嚴觀羽又親自為她斟上一杯熱茶,目光溫柔地凝視傻傻自投羅網的她。

  懷真頗為贊同地點頭,雖然嚴老板什麼都沒做,不過他說過會保住衛府,衛府也確實平安了,那肯定就是做過什麼。書肆賣的書裡有寫,所謂真人不露相的高手就是在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尋常的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這就是高手的風範,而她是尋常人,什麼都瞧不出來。

  「是的,多謝嚴老板出手相助。」她相信嚴老板就是高人,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就和衛大哥一樣,高聳參天,無法窺探。

  「這是因為你的緣故。」

  「我?!」她一臉困惑,這和她有什麼關系?

  「我出手搭救衛府,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嚴觀羽不愧是商人,懂得將情勢轉為對自己有利。

  「這、這……為什麼呢?」懷真果真上當,有些錯愕地問,壓根無法相信自己有這麼大的面子讓嚴老板這般厚愛。

  「所以你欠我一次了,或者該說是第二次,嗯……更正,認真算起來應該是一百零七次了。」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繼續設下陷阱。

  「嗄?!」懷真傻住了,喝茶的動作僵硬,小嘴都忘了閉上。

  嚴老板不愧是商人出身,錙銖必較的能力確實高人一等,她這貧乏的腦子怎麼算都兜不出一百零七次這數字,驚為天人啊!

  最多應該是一次的恩情,怎麼變成兩次後又激增成一百零七次?這簡直比高利貸的利息還要可怕!她幾時欠了那麼多,怎一點感覺都沒有?

  「嚴、嚴、嚴老板……」她嚇得連聲音都抖得厲害。「我、我怎麼會、會欠、欠您、您這麼多次?」

  雖然嚴老板是衛大哥的好友,他們經常有往來,嚴老板也對她不錯,偶爾幾次遇見她會賞她甜食,不過也就那麼幾次而已,之後她全拒絕了,她真想不起來自己竟欠了如此龐大的「鉅款」。

  說是鉅款也不為過,因為對方是嚴老板,他是商人,鐵律就是絕不賒欠,若有欠必三倍討回,這是她聽其他人對嚴老板的評語,因此她對嚴老板更抱持敬而遠之的態度,免得一個不察傾家蕩產;是說,她也沒有資本可傾家蕩產。

  她都如此謹慎了,怎還會欠那麼多?

  天哪!

  「這次你拜托我出手救衛府,我沒讓你失望,並且辦得妥妥當當讓你放心不是嗎?」他微笑道。

  懷真點頭。

  「剩下的一百零六次則是我托你衛大哥轉達我的一點小小心意。」

  「咦?!」無辜的小臉堆滿不解。

  「春寶堂的桂香子、春菊館的糖炒香豆、柳下堂的爆香甜蔬糕、百味堂的千糖粉銀絲、富貴酒館的香桂甜茶、紫善堂的十二季餅、珍齋館的百寶吉祥酥、萬香糕餅舖的八寶珍餅……」嚴觀羽說得如數家珍似的,懷真聽得口水險些泛濫成災。

  全是好吃,不……全是她吃過的各地著名甜食。

  咦?停──等等!

  「那些不是衛大哥買給我吃的嗎?」

  衛大哥知道她嗜甜,所以每次回來都會給她一大包甜食,她一直認定是衛大哥買的,因此吃得理所當然,卻沒想到那些全出自嚴老板之手。

  全是國內各地甜品,這心意一點也不小啊,嚴老板!

  「不,是我吩附人買的,這些都還小意思,最困難的是異國甜食,記得嗎?我曾讓你家大哥送了一分內軟外酥、還裹著一層白色米粉的比迦給你吃?」

  記得,她當然記得,那比迦實在是太好吃了,讓她連作夢也夢見。她記得衛大哥說比迦是關外某一族的知名甜點,得來不易,要她好好品嚐。她也確實照著做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足足吃了兩個時辰才吃完,可是……嗚嗚,她能不能不承認啊?

  關外千裡迢迢送來的點心,這禮實在是太輕又太重啊,咦?等等……

  懷真終於思索到一個重點──

  「不對啊,那份比迦明明是剛炸好的,還熱騰騰冒著煙,怎可能是從關外送來的?」只怪當時是衛大哥拿給她,比迦又令她眼露「凶光」,才沒去思考衛大哥說的話有詭異,如今想來,比迦根本不可能是由關外送來,十幾天的行程,不是軟了就是爛了。

  「我只是說比迦是關外點心,沒說過是從關外送來,那是我朋友正好來我嚴府作客,他是廚子,有一身好廚藝,又擅於做甜食,所以我也讓你跟著嚐鮮了。除了比迦以外,還有索比司、巧酥達,那些也好吃嗎?」事實上,他根本不認識什麼關外的廚子朋友,是在聽聞這人響亮的名號後,硬是把人從關外綁來北涼城,逼他做了幾份知名的甜食後就賞了一大筆錢讓他自己回去,是說,那名廚子後來迷戀上關內的美食便開始周游各地,似乎也沒回去。

  「很好吃啊!」一說完,懷真便恨不得咬斷舌頭。

  嚴觀羽又笑了,笑得分外迷人,令人明知前方有危險也甘之如飴。

  懷真瞬間看傻了眼。

  嚴老板本就生得好看,幾乎是每個姑娘愛慕的對像,她當然也覺得嚴老板好看,但不知怎地,對他就是沒有太多好感,總會下意識避開,有幾次遠遠在街上瞧見他的身影,她想也不想就拐入小巷好避開。

  他確實送過她幾次好吃的甜食,可她一次也沒吃,後來更全送回去。

  明明美食當前,從來就不會拒絕,偏生她就是能夠克制自己對他所贈的美食起貪念。

  很怪,是不?

  她是覺得奇怪,卻探究不到原因也就懶得繼續探索,反正不吃嚴老板的也有衛大哥的禮物,只是萬萬沒想到原來衛大哥的禮物其背後金主竟是嚴老板?!

  這輩子,不──她努力十輩子有可能還得清嗎?

  真是一貪吃成千古恨哪……嗚嗚,衛大哥,您把懷真害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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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離開廚房左轉,盡頭是爹的書房,房裡有滿滿三大櫃的書,爹要她讀,她只能苦著一張臉回「十年也看不完」;書房前有一條往右的路,再往前走一段距離是爹娘的寢房,娘愛坐在裡頭刺繡,每回看見她,便會喚她進去學習,說那是姑娘家應習的才藝,害得她總得找藉口推托。

  記憶中的美麗正與眼前這可怕的景致一幕一幕交錯,令她分不清楚何者是現實何者又是夢魘。

  風助漲火焰的氣勢,不停吞噬、不停毀滅,往昔的一點一滴此刻已化為烏有,成了大火肆虐之下的灰燼。

  殘余,不剩。

  她的一切,全部付之一炬。

  到底出了什麼事?

  誰能來告訴她,不過遲些回來,怎會風雲變色?!

  她的爹、她的娘……他們逃了嗎?還是、還是仍在火中?

  她必須趕快找到爹娘,她得救爹娘……

  「爹、娘……你們在哪?」

  她提氣大喊,不穩的腳步正要往宅子裡走時,突然聽見前門那裡有聲響傳來──

  「後頭有聲音,快過去看看!」

  心頭一驚,縮回的腳險些踉蹌,她清楚這場火絕非偶然,再聽見那聲粗吼,不敢再逗留,最後看了一眼陷於火海中的宅子,她眼角噙著淚水,轉身跑走。

  此刻,存於心底的是是滿滿的困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嗯……問得好。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偶爾會夢見自己置身火海之中?

  這個夢意味什麼?

  懷真一面將桌上的點心塞入嘴裡,一面思索昨夜所作的夢代表的意思──莫非她有過這樣的經歷?

  嗯,鐵定是,不然怎會無緣無故夢見。

  夢中的她來到一座宅子,裡頭火舌四竄,當她正想進去找人時,卻突然停住腳步轉身跑了出去,這個夢到此為止,至於之前或以後就完全沒有半點印像了。

  夢很短,卻教她記憶深刻,記得自己似乎有開口,卻聽不見說些什麼,只知道下一瞬便因為內心感到驚懼而離開。

  她究竟害怕什麼?

  宅子裡又有什麼呢?

  她好想繼續探究,無奈再也想不起夢境其他的片段。

  「唉。」懷真忍不住嘆氣,但嘆歸嘆,手可沒停過,對旁人來說甜到膩死人的點心對她是最美味的食物,猶勝珍饈佳肴。

  今年剛滿二十的她早有人生奉行的圭臬──多吃糖沒事,沒事多吃糖。

  飯可以不食,糖不可不吃,一日不吃糖,她便寢食難安,如坐針氈。

  只要有糖,便天下太平。

  施施姊就常告誡她要注意,免得一個不小心蛀光全部的牙,她謹記在心,一吃完東西,必會妥善照顧嘴裡那一口牙,就怕壞了這口牙便再無福享受世間的甜食。

  每天醒來,必定先吃幾塊桂香子塞肚子,等腦子清醒點才知道等會兒要做什麼事。

  衛大哥雖然視她如親妹,可該有的分寸她未曾遺忘,畢竟他倆非親非故,怎能無緣無故享受,因此總以奴婢自居,不敢妄想往上高攀。

  烏鴉變鳳凰這等美事絕不會發生在她身上,若真有,必定也是上天眼盲了,當個聽話乖巧的奴婢才是上上之策。

  做人嘛,何必斤斤計較太多,該屬於自己的跑也跑不了,不該屬於自己的即使強求也是一場空,與其戰戰兢兢,天天要絞盡腦汁去算計,倒不如學她看淡一切,即使天塌下來,也會有比她高的人先擋著,想太多只是徒增煩惱。

  桂香子美味酥脆,不愧是北涼城最出名的甜食。

  懷真正要將最後一塊桂香子塞入小嘴裡,腳步也正要往左拐時,耳尖的她聽見左邊傳來交談聲,她立刻停下腳步站在原地豎耳細聽。

  她並不是愛偷聽,只是她想起來今天要去廚房幫忙,這方向是往廚房最近的路,不想繞路的她當然得等交談者離開才能現身,所以她絕對有正當的理由待在原處。

  她真的不是偷聽,只是懶得繞路罷了。

  「府內的奴僕夠多了,真不知主子為何要多買一名婢女。」年長的婢女略有抱怨地道。

  「我聽說主子對這名新近的婢女有那麼一點意思。」

  「這怎麼可能?!雖然那丫頭長得很美,不過身子單薄,怎能伺候得了主子?再說,主子不是有琥珀了嗎?琥珀長得也不差啊。」

  「男人個個都想要三妻四妾,能多一個美人伺候,誰不喜歡?」

  「嗯,說得也是。對了,我聽廚娘說主子根本不派工作給那丫頭,她今天會去廚房幫忙還是她自己討來的差事,這該不會是故意想引起主子心疼吧?」

  「呵,有可能喔……別看她一副似乎很單純的樣子,說不定心機深沉,不然怎能引起主子注意。」

  兩人本來交談甚歡,卻因為聽見聲音而打住,她們面面相覷,完全沒想到會有人偷聽她們講話。

  「是誰躲在那裡偷聽,快點出來!」較年長的婢女心想這條路通往廚房,主子甚少經過,必定是其他人,她在嚴府工作也有幾年,罵罵資歷比自己淺的奴婢絕對有這資格。

  她抱持不可能出事的心情,正准備好好數落偷聽的人,怎知由轉角走出來的居然是主子,登時嚇得手一松,掉了滿地的菜。

  「主子?!」年紀較輕的婢女看見是嚴觀羽也嚇得慘白了張臉。

  嚴觀羽不發一語,微冷的目光輕輕掃過她們,已教人膽戰心寒。

  「主、主子……」年長的婢女瞧見主子的臉色,便知剛剛那番話已讓主子全聽了去,這會兒她想替自己求情也不知該說什麼,再者主子的眼神太凜冽,她半天都說不出來。

  隨侍一旁的孫管事不必問也明白主子的意思,直接宣布:「你們兩個去帳房領薪餉,嚴府絕不虧待你們,會多發兩個月工資,從此你們不許再踏進嚴府半步。」

  她們互看一眼,知道沒了退路,只能答謝後趕緊離開。

  孫管事說得含蓄,命她們從此不許踏進嚴府半步,但真正的意思是要她們永遠不能出現於主子面前,也就是說她們無法在北涼城立足,她們懊悔卻也不得不走,畢竟在這裡得罪任何人都尚有退路,唯獨不能得罪嚴府主子。

  孫管事解決這件小事,朝嚴觀羽點個頭後離開。

  嚴觀羽仍留在原地,眼神遠放,似是思考又似是等人。

  半晌。

  「沒人了,還不快出來。」他動也不動地說。

  一會兒。

  「主子,你叫我?」懷真悠哉悠哉地從嚴觀羽剛剛走出來的地方探出頭,一副完全沒她事情般的狀況外。雖然她是剛才那兩名婢女交談中的主角,但輪不到她出手就有人幫她解決。

  她非常慶幸主子正巧經過,不然若她走出去和她們面對面可就尷尬了,她最不喜歡面對尷尬棘手的情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麻煩就別麻煩。

  嚴觀羽淡淡回道:「難不成我叫鬼?」

  大白天不可能有鬼,所以主子肯定是召喚她。

  懷真把最後一塊桂香子塞入嘴裡,拍了拍手,小碎步到嚴觀羽跟前,必恭必敬地彎腰並謙卑地問:「請問主子有何吩咐?」

  嚴觀羽不禁嘆氣。

  別人恨不得飛上枝頭予取予求,偏偏這丫頭完全不領會他的心意,他想對她好,對她來說彷佛不是天大的恩惠,而是造成她麻煩的困擾。

  以前的她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如今卻變成奴僕,是說她這轉變也真自然,一點也不突兀,好似她原本就該是婢女的角色。

  難道是因為她失去記憶的關系?

  他怎麼也想不到她心傷的原因,倘若是因為親人全死,但怎會隔了一段時間才開始痛苦?他始終覺得怪異,可惜全無頭緒。

  不過,那場火確實是場避不了的災難,誰都無法改變結果,也徹底改變他與她的關系。

  他垂眸凝視她一臉恬靜乖巧卻沒有半點討好的表情,雖說她的姿態頗低,可骨子裡終究是有千金小姐的傲氣,應該說,她放低的是身子,不是她的尊嚴。

  「懷真,我已經說了,我買你是要認你做義妹要照顧你,不是讓你來嚴府當下人,嚴府裡的奴僕絕不缺你一人。」若換做其他人肯定欣喜若狂跪下來道謝,唯有她居然傻傻問自己該做些什麼工作,根本不把他說的當一回事,又或者她真做奴僕做出了興趣?

  可真有人興趣是當奴婢嗎?

  懷真不禁歪了頭,問:「主子,懷真也說過咱倆非親非故,實在擔當不起這等優渥生活。懷真之前在衛府也是做奴婢的工作,沒道理換了一個地方就得換身分,這樣懷真十分不習慣。」說到最後還加重「不習慣」這三個字的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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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4: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說也奇怪,怎麼她遇到的人都爭相要當她的大哥?雖然他們都是獨子,但也不可能那麼缺妹妹吧?

  三日前,她還待在衛府,那時衛府發生一件大事,碰巧衛大哥不在,她領著施施姊的吩咐前來嚴府討救兵,沒想到嚴老板……喔不,現在已經是她的主子了,沒想到主子氣定神閑地給她一杯熱茶,並安撫地說一切都會沒事。

  她一直最相信衛大哥,無論衛大哥說什麼,她都深信不疑,不知為何在那一瞬,她居然也對主子的話抱持深信不疑的想法。

  主子真的什麼都沒做,僅是淡淡笑著,她就乖乖坐下喝茶,然後……衛府的確沒事了,然後……她也把自己賣了。

  

  三天前的情況是這樣──

  衛大哥是茶商,有同業覬覦衛大哥的生意,因此官商勾結企圖陷害衛大哥,幸好有嚴老板出手相救,這才保住衛府上下。一得知衛府平安無事後,嚴老板便立刻向她邀功了……

  「懷真,我確實保住衛府了,對不?」嚴觀羽又親自為她斟上一杯熱茶,目光溫柔地凝視傻傻自投羅網的她。

  懷真頗為贊同地點頭,雖然嚴老板什麼都沒做,不過他說過會保住衛府,衛府也確實平安了,那肯定就是做過什麼。書肆賣的書裡有寫,所謂真人不露相的高手就是在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尋常的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這就是高手的風範,而她是尋常人,什麼都瞧不出來。

  「是的,多謝嚴老板出手相助。」她相信嚴老板就是高人,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就和衛大哥一樣,高聳參天,無法窺探。

  「這是因為你的緣故。」

  「我?!」她一臉困惑,這和她有什麼關系?

  「我出手搭救衛府,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嚴觀羽不愧是商人,懂得將情勢轉為對自己有利。

  「這、這……為什麼呢?」懷真果真上當,有些錯愕地問,壓根無法相信自己有這麼大的面子讓嚴老板這般厚愛。

  「所以你欠我一次了,或者該說是第二次,嗯……更正,認真算起來應該是一百零七次了。」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繼續設下陷阱。

  「嗄?!」懷真傻住了,喝茶的動作僵硬,小嘴都忘了閉上。

  嚴老板不愧是商人出身,錙銖必較的能力確實高人一等,她這貧乏的腦子怎麼算都兜不出一百零七次這數字,驚為天人啊!

  最多應該是一次的恩情,怎麼變成兩次後又激增成一百零七次?這簡直比高利貸的利息還要可怕!她幾時欠了那麼多,怎一點感覺都沒有?

  「嚴、嚴、嚴老板……」她嚇得連聲音都抖得厲害。「我、我怎麼會、會欠、欠您、您這麼多次?」

  雖然嚴老板是衛大哥的好友,他們經常有往來,嚴老板也對她不錯,偶爾幾次遇見她會賞她甜食,不過也就那麼幾次而已,之後她全拒絕了,她真想不起來自己竟欠了如此龐大的「鉅款」。

  說是鉅款也不為過,因為對方是嚴老板,他是商人,鐵律就是絕不賒欠,若有欠必三倍討回,這是她聽其他人對嚴老板的評語,因此她對嚴老板更抱持敬而遠之的態度,免得一個不察傾家蕩產;是說,她也沒有資本可傾家蕩產。

  她都如此謹慎了,怎還會欠那麼多?

  天哪!

  「這次你拜托我出手救衛府,我沒讓你失望,並且辦得妥妥當當讓你放心不是嗎?」他微笑道。

  懷真點頭。

  「剩下的一百零六次則是我托你衛大哥轉達我的一點小小心意。」

  「咦?!」無辜的小臉堆滿不解。

  「春寶堂的桂香子、春菊館的糖炒香豆、柳下堂的爆香甜蔬糕、百味堂的千糖粉銀絲、富貴酒館的香桂甜茶、紫善堂的十二季餅、珍齋館的百寶吉祥酥、萬香糕餅舖的八寶珍餅……」嚴觀羽說得如數家珍似的,懷真聽得口水險些泛濫成災。

  全是好吃,不……全是她吃過的各地著名甜食。

  咦?停──等等!

  「那些不是衛大哥買給我吃的嗎?」

  衛大哥知道她嗜甜,所以每次回來都會給她一大包甜食,她一直認定是衛大哥買的,因此吃得理所當然,卻沒想到那些全出自嚴老板之手。

  全是國內各地甜品,這心意一點也不小啊,嚴老板!

  「不,是我吩附人買的,這些都還小意思,最困難的是異國甜食,記得嗎?我曾讓你家大哥送了一分內軟外酥、還裹著一層白色米粉的比迦給你吃?」

  記得,她當然記得,那比迦實在是太好吃了,讓她連作夢也夢見。她記得衛大哥說比迦是關外某一族的知名甜點,得來不易,要她好好品嚐。她也確實照著做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足足吃了兩個時辰才吃完,可是……嗚嗚,她能不能不承認啊?

  關外千裡迢迢送來的點心,這禮實在是太輕又太重啊,咦?等等……

  懷真終於思索到一個重點──

  「不對啊,那份比迦明明是剛炸好的,還熱騰騰冒著煙,怎可能是從關外送來的?」只怪當時是衛大哥拿給她,比迦又令她眼露「凶光」,才沒去思考衛大哥說的話有詭異,如今想來,比迦根本不可能是由關外送來,十幾天的行程,不是軟了就是爛了。

  「我只是說比迦是關外點心,沒說過是從關外送來,那是我朋友正好來我嚴府作客,他是廚子,有一身好廚藝,又擅於做甜食,所以我也讓你跟著嚐鮮了。除了比迦以外,還有索比司、巧酥達,那些也好吃嗎?」事實上,他根本不認識什麼關外的廚子朋友,是在聽聞這人響亮的名號後,硬是把人從關外綁來北涼城,逼他做了幾份知名的甜食後就賞了一大筆錢讓他自己回去,是說,那名廚子後來迷戀上關內的美食便開始周游各地,似乎也沒回去。

  「很好吃啊!」一說完,懷真便恨不得咬斷舌頭。

  嚴觀羽又笑了,笑得分外迷人,令人明知前方有危險也甘之如飴。

  懷真瞬間看傻了眼。

  嚴老板本就生得好看,幾乎是每個姑娘愛慕的對像,她當然也覺得嚴老板好看,但不知怎地,對他就是沒有太多好感,總會下意識避開,有幾次遠遠在街上瞧見他的身影,她想也不想就拐入小巷好避開。

  他確實送過她幾次好吃的甜食,可她一次也沒吃,後來更全送回去。

  明明美食當前,從來就不會拒絕,偏生她就是能夠克制自己對他所贈的美食起貪念。

  很怪,是不?

  她是覺得奇怪,卻探究不到原因也就懶得繼續探索,反正不吃嚴老板的也有衛大哥的禮物,只是萬萬沒想到原來衛大哥的禮物其背後金主竟是嚴老板?!

  這輩子,不──她努力十輩子有可能還得清嗎?

  真是一貪吃成千古恨哪……嗚嗚,衛大哥,您把懷真害慘了。

  「如果你還想聽,我也能繼續數下去。」

  「不、不用了,懷真聽得一清二楚。」嚴老板記憶力真好,本來以為大概只有她能把吃過的點心甜食牢記在心看來嚴老板能有如此成就絕非憑空得來。

  「那麼,這一百零七次的恩情,你打算如何償還?」

  敢情嚴老板要在這節骨眼上一次討光嗎?

  「這、這……嚴老板能不能讓懷真找衛大哥商量一下……畢竟懷真是大哥的義妹,只有衛大哥能替懷真作主,如此重大的事情當然還是要自衛大哥出面。」

  她一臉苦瓜,沒想到嗜甜食的小缺點居然也會惹出這麼大的事。

  嚴觀羽微微眯了眼嘴角的笑容又往上揚了幾分。

  當他得知懷真是好友衛珩的義妹時,便處心積慮想要得到她,不過好友不同意,他只好換個方式從懷真那裡下手,努力討好她,買她喜歡的甜食、點心給她,就是希望能打動她的「良知」,讓她心甘情願來他這裡,無奈這丫頭並不領情,後來更似是要劃清界線,退回他所贈的甜食,逼得他不得不出此招。

  他只是想得到她--這話不能明說,不然可就一輩子都得不到了,更不可能讓她回去找那個保護欲太強的好友商量。

  「原來懷真想讓你衛大哥替你還債是嗎?」

  一句話打得懷真差點咳血--不!她絕對不是這種自私自利的妹子。

  「沒有。」她垂下臉萬分無奈地回答,

  「敢問嚴老板要懷真如何還債?」

  很好,魚兒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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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4: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嚴觀羽也就不再朝她痛處打,反而慢下腳步。「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的確是個貼心的姑娘,看在你有勇氣面對的份上,最後這一次的請托,你也是為了你衛大哥,所以我不算在你頭上了,那就當欠我一百零六次吧。」瞧,他也是很好心。

  一百零七次和一百零六次……有差嗎?

  懷真抬起欲哭無淚的小臉點頭。「可是懷真身無分文,沒有恆產,實在不知如何還債。」頹喪啊……

  「這不是債……」嚴觀羽起身上前正想摸摸她的頭時卻讓她巧妙避開。

  一時間,他的表情有幾分怔楞以及幾分的不愉快。

  他會見過懷真乖乖任由衛珩摸頭,怎一換成他就好像視他為毒蛇猛獸般,竟是避之唯恐不及?

  懷真眨了眨眼,才回過神想到自己的反應太激烈。

  嚴老板的表情嚴肅,好歹他現在是大債主,她是不是該說些什麼來挽回,免得造成更悲慘的結局?她用力思考,無奈就是不曉得該怎麼說,只好沉默以對。

  下一瞬,嚴觀羽斂下不愉快的表情。

  好不容易快要得到她了,萬萬不能在這時功虧一簣,他是商人,絕不做賠本生意。

  等了六年也就為了這一刻--

  「懷真,這不是債,你不必看得如此嚴重。坦白說,我一直很想有個妹妹疼愛,可尋來覓去就是找不到一名可愛的姑娘讓我疼愛,最後終於找到了你,你要說我小人也罷,說我城府深也無妨,我就是要讓你來到我身邊,你放心,我定會待你更好,疼你如親妹,如何?」他釋出最大的善意。

  懷真聽了傻眼。嚴老板真要收她為妹?!

  哇,一個衛大哥就算了,怎麼嚴老板也搶著要照顧她?

  她何德何能,到底是做了幾輩子善事?

  「這……嚴老板,懷真擔當不起啊! 」

  「絕對擔當得起,你如此善良又體貼,是我前所未見的好姑娘,若你成為我的妹子,我定不會讓你受委屈,好嗎?」他才一靠近,懷真又不著痕跡退後。

  他實在不高興,在她失憶之前,她對他可一點也不生疏。

  「這、這、這……」懷真完全不知怎麼思考了。「那個……嚴老板,不能讓懷真考慮幾天嗎?」

  「不。」他輕輕吐出這個字,卻包含無比強烈的拒絕。「若你無法答應,那我也不勉強,就當我無緣有你這個妹妹。唉,虧我還想介紹會做此道的好友給你認識,他上回寫信來,據說他融合關內關外兩地的美食做出更特別的甜食想讓我品嘗……」

  懷真瞬間露出燦爛可比金鳥的笑臉,眼睛眨巴眨巴,雙手交握置於胸前,表情說有多諂媚便有多諂媚。

  「大哥……」

  嚴觀羽笑了。

  事後,懷真懊悔不已卻無法反悔。

  因為嚴老板和她打了契約一若無他同意她終生不得離開嚴府。

  嗚嗚,她真不敢相信居然為了甜食就把自己賣了?!

  契約一打,鐵證如山。

  不過她最後只答應成為嚴老板的奴婢。

  唉,罷了,就當作換個地方做事,衛大哥也說了,若真不開心,他會想辦法。

  反正天塌下來,都有比她高的人替她暫時撐著,沒必要鑽牛角尖。

  「想什麼?」嚴觀羽彈了一下指頭試圖讓思緒不知游走到何處的她回神。

  懷真打住腦子裡的胡思亂想,專心看著眼前的嚴老……喔,是主子。

  「沒有,主子。」

  「懷真,我比較喜歡你以前對我的態度。」雖然同樣客氣,可現在的她多了幾分疏離,明明靠她更近了,卻仿佛遠在天涯。

  他認識失憶之前的她,對如今站在面前一臉無辜又天真的她卻不甚了解,她的外表一如過往,心性也依舊善良,只是那場火確實改變了她某些部分。

  「主子想太多了,懷真十分尊敬主子。」光是那份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之外的氣勢就令她欽佩不已。

  她自認對主子的態度始終如一,沒有特別親近,也沒有刻意冷淡,主子怎會這麼說?

  「我不要你尊敬。」他直言坦承。

  「咦?」主子不要婢女的尊敬難道要她漠視嗎?主子這嗜好可真奇特。

  嚴觀羽嘆了口氣。

  「沒事,我只要你知道,在嚴府裡,只要不危及你自己的性命,無論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只除了……」他伸手欲靠近她。

  懷真不由得往後退一步。

  嚴觀羽眼眸快速掠過一抹不高興別過臉收手道:「我知道你衛大哥每日都會送來桂香子,但你已經是我嚴觀羽的人了,豈可拿你衛大哥的東西,所以從明天起,不許你再收他的桂香子,往後我會買給你。」

  眼前的她完全不記得那時的事,此刻提起又有何用只是讓她徒增心煩罷了,既是如此,那就暫時依她所願,等她先適應嚴府再做打算,畢竟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能慢慢熟悉。

  不急,真的不急。

  他已等了六年,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時候。

  【第二章】

  主子說除了危及自己的性命之外,什麼事都可以做。

  對她真好是不?

  為何她卻沒有一絲喜悅?

  懷真坐在房外的涼亭肉,百無聊賴地趴在石桌上,一會兒長嘆,一會兒短嘆。

  主子雖然這麼說,可她也聽見其他奴僕說主子吩咐不可給她太粗重的工作,只能端茶、洗菜、掃掃地,儼然將她當作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大小姐,害她要討個工作打發時間是到處碰壁連偷吃東西偷摸魚的樂趣也沒了。

  天底下有比她還可憐的婢女嗎?

  主子是對她很好,似乎真心想照顧她,只是身為婢女竟然一份像樣的工作也沒有,這成何體統?

  施施姊若知情必定也會同情她。

  咦……想起施施姊懷真總算露出一抹微笑。

  既然主子有吩咐,除了危及自己的性命以外什麼都能做……是說,她怎會無聊到去危及自己的性命,主子這話真是說得太莫名其妙,不過主子都這麼說了,那麼她要出去晃晃應該也可以吧?

  反正嚴府的奴僕不差她一人,一時片刻又找不到其他事情做,那就回衛府瞧瞧也好,當時她離開太匆忙,也沒有時間好好和施施姊聊一聊,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出門!

  懷真立刻行動,直奔衛府。

  幸好董施施正好在府肉,她沒撲空。

  董施施先前是衛府管事成天忙東忙西到處奔波後來衛珩終於如願以償娶回董施施,抱得美人歸後,她便卸下管事一職專心照顧家庭,空閑的時間自然多了,懷真才不至於連找個人說話都找不到人。

  「施施姊,好久不見啦! 」她張開雙手牢牢抱住董施施。

  董施施忍不住一笑拍拍她的背。「你已經不在衛府,要多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才不會替自己惹麻煩。」

  「我很注意規矩。」雖然什麼事情都不用做,依然每天早起,不落人口實。

  董施施忍不住嘆了一聲。「我真沒想到只是要你去討救兵,卻害你把自己賣了,懷真,我真對不起你,若你在嚴府不快樂一定要跟姊姊說,無論如何都有姊姊替你擔待,知道嗎?」

  本來就覺得施施姊對自己很好,分開不過幾天,又感受如此深刻的疼愛,懷真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主子對懷真很好,也和衛大哥一樣視懷真為妹子……提到這點,懷真還真有些疑問,怎麼衛大哥和主子都爭相要收我為妹,是不是我長得一臉妹子臉?」

  她不禁捏著自己的臉。

  懷真提出這疑問換來董施施低低竊笑。

  她已經自夫婿那裡聽了嚴觀羽與懷真先前所發生的事,雖然懷真失憶忘了一切,但有人不願放手,她就沒有繼續反對懷真前往嚴府,畢竟她是過來人,感情這事總是難以說得清楚。

  其實她也認為懷真忘了也好,畢竟之前的事對她來說傷害太大了,能有個新的開始未嘗不好。

  「當然不是,那是因為你衛大哥以及嚴老板都喜歡懷真的性子,你善良又體貼,誰能不愛呢?我不也將你當作妹妹般疼愛?所以這是懷真的優點,不必想太多,老老實實接受就好。」懷真就像另一個她,總是不肯乖乖接受旁人對自己的好意,想做更多好回報他人的恩情。

  董施施這麼一說,懷真贊同地點頭,原來她天生討喜,這也算是才能吧?

  「是。」

  「哎呀,差點忘了,我這兒剛好有廚娘早上做好的點心,廚娘也經常說忘了你已經離開衛府,還是會習慣做一些特別甜的點心,正好你來了就把那些點心吃了,免得浪費廚娘的心意,畢竟除了你以外沒第二人能接受那麼甜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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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懷真聽了笑得好不開心。「廚娘對懷真真好!待會兒就去跟她道甜,那點心我就帶回去吃好了。」

  「你趕著回去?」

  「沒啊。」她無聊地把玩著桌上的布。

  「那怎麼不留下來吃完再走,順便陪我聊天?」

  「我當然會留下來,只是不太想吃甜食。」懷真悶悶地回答。

  董施施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臉緊張地問:「懷真,你是不是生病了?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嚴老板待你不好?」除了睡覺的時間以外,她從沒聽懷真說過不想吃甜食這實在太令她吃驚。

  懷真楞了一下,才呵呵地笑。「施施姊,真的沒有啦!主子對懷真很好,還說除了不危及自己的性命以外,懷真想做什麼都可以,除了那張愚蠢的賣身契之外,這樣已經夠自由了,只是……」愉快的話語一落,變得有些無奈。「太自由了,所以好像少了點什麼,以前在衛府,每天都有事情忙,閑暇之余偷吃點心就變成一種期待,會讓我更想吃,可現在少了忙碌,偷吃都不算是偷吃了,正大光明吃也沒人念我唉……」懷真雙手撐在下巴處一臉哀怨地懷念起在衛府的日子。

  忙碌之余還有懼意的偷閑比如今無聊的日子好上千倍。

  唉,她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董施施不禁苦笑,看來這丫頭真不懂得疼惜自己。「傻丫頭,既然嚴老板這麼說,往後你若悶了就回來陪我,不就好了?」

  「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也很舍不得你離開。」

  懷真立即露出欣喜的笑臉。「只要施施姊不覺得懷真麻煩,往後懷真會常常回來陪你聊天。」

  「不過你也要謹慎點得顧及嚴老板,懂嗎?」董施施提點道。

  「我會先問過主子的意思。」這點小事主子必定沒有反對之理。

  往後總算有事可做應該就不會再無聊了。

  

  嚴觀羽甫踏進門便看見懷真站在大廳前,一瞧見他便主動上前,這令他心情很好,一掃白天遇上的不愉快。

  居然有人膽敢劫他的商船,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

  原本他不需要為這種小事費心有孫管事處理便成只是這船送的貨物比較棘手,賠錢事小,若處理不當,後績的麻煩將更惱人,不可不謹慎處理。

  「主子! 」懷真心情好,連帶聲音也上揚。「懷真幫您拿衣服,累嗎?」

  嚴觀羽聽了也歡喜。

  「不累。」再累,只要她一句貼心的關懷便能撫慰所有疲憊。

  懷真接過他遞來的外衣問:「廚子已經准備好飯菜主子要先用飯還是先沐浴?」

  「用飯,你今兒遇上什麼好事?」她單純,所有心思都會表現在臉上,很好猜。

  「有,待會兒跟主子說,主子先請用飯。」

  嚴觀羽坐定後,看了她一眼,徑自拉開左邊的椅子說:「既然你心情好,陪我吃頓晚飯吧。」

  懷真心想自己有求於人,順從一點機會應該比較大,於是乖乖坐下。

  嚴觀羽一笑,眉眼多了幾分溫柔。

  「看來你今天心情確實很好。」

  起初,他以董施施先前為衛府管事為例,希望她也能陪他一塊兒吃飯,卻被她以同樣的例子拒絕,她說董施施因為在衛府待了很久自然有平起平坐的資格,而她剛來嚴府,如此做法恐怕會招來其他奴僕不滿,他也不希望她不愉快才順了她的意,平常只要她待在一旁即可,可他今天心情惡劣,才會強求她。

  「懷真容易滿足,每天心情都很好。」

  「意思是我不容易滿足,所以每天心情都不好是嗎?」他打趣地反問。

  「呃……」懷真登時無言她雖然還沒摸透主子的性格但對於主子心情不好就會想折磨人的性子倒是經過衛大哥指點一二,看來今天主子心情不佳,她得看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提了。

  嚴觀羽瞧見她的煩惱,心軟地沒繼續找她麻煩,隨即遣退其他人。

  「吃飯吧。」

  「是。」懷真當婢女也有一段時間,早懂得察言觀色,加上她向來體貼細心,不過幾天便記住嚴觀羽的喜好連忙幫他布菜。「這是廚子特別為主子准備的紅燒醋魚,廚子還很細心,刺已經完全剔除干淨,主子請用。」

  一反常態,今天的她竟略帶討好的笑容,看來是有事相求。

  縱然心知要得到她的真心尚需要一段時間,但她如此刻意的行為仍會讓他有幾分感嘆。

  「說吧。」

  「嗯?」

  「有求於我不是嗎?直說就好。」他若心情好會陪她過兩招,捉弄她一下,今天卻半點心情也沒有自天的事已讓他夠煩了。

  若說剛才只是發現嚴觀羽心情不好,這會兒懷真是完全感受得到他的不悅。

  既然心情不好,為何還要勉強壓抑,他是主子、是天、是地,若要大聲小叫絕對沒人敢阻止,再不然也可以要她閉嘴,叫她別吵,可是他卻沒有這樣,反而是壓抑怒氣,懷真不得不佩服他的修養真高。

  「您忙了一天,一定累了,先用飯好嗎?菜涼了不好吃,主子的胃口也會不好,主子吃得少,對身體更不好。」她笑得好甜,仿佛嘴上的蜜不用錢似的,要多甜便有多甜,甜死人不償命。

  嚴觀羽險些溺在她那甜甜的蜜池裡,一汪秋水看得他心都軟了。

  他其實心疼她如今的身分,同時也為她的體貼而心折,眷戀不已。

  嚴觀羽拿起碗筷,靜靜吃飯。

  懷真注意到他的心情似乎好多了,不禁感到歡喜。

  她原本很怕和嚴觀羽在一起會因為沉默而讓弄僵氣氛,弄壞了吃飯的興致,不過這會兒看來,似乎是她想太多,安靜也不會差到哪去。

  兩個人吃飯……好像也不錯嘛!

  

  那天,嚴觀羽心情不佳,懷真沒有提,過了三天,她也陪著他吃了三天的晚飯,察覺他心情似乎慢慢轉好。

  這日等嚴觀羽用過晚飯去書房後,她端著茶來到書房。

  「主子,您上次說只要不危及自己的性命,懷真想做什麼就可以是嗎?」

  嚴觀羽抬眼看著她。「你是想問能不能在衛府待久一點是嗎?」

  懷真嚇了一跳。「主子、主子怎麼知道?」

  「這幾天,你幾乎天天跑到衛府,衛珩還謝我讓你過去陪他妻子解悶。」他不會讓她知道他完全掌握她的一舉一動有關她的事當然也不是衛珩告知。

  「原來如此,不過我沒有待很久頂多半個時辰就回來了。」她是嚴府的奴婢,關於這點,她有自知之明不敢有失分寸。

  「我知道你剛來嚴府多少會不習慣,會勤跑衛府是理所當然,但我希望你多花點時間熟悉嚴府,畢竟你將來會在這裡待一輩子,總不能到老後仍不習慣是吧?」

  待、待一輩子?!

  雖然簽了終生的賣身契,可她總以為只是嚴觀羽一時說說罷了,不可能真留她一輩子,現在聽來,他似乎真有這打算。

  「萬一懷真要嫁人呢?」

  主子該不會想留住她讓她嫁給嚴府的人吧?

  廚子都六十多了,應該不可能;長工阿泰也娶妻生子,也不可能;另一名長工小許,才剛滿十三歲,她並沒有摧殘少年的興趣;至於孫管事嘛……他倆雖然年紀相當,不過孫管事似乎很不喜歡她,每每見了她必直接掉頭就走,萬一做了夫妻也是相敬如冰,若主子真提起,相信孫管事會抵死反抗,完全用不著她出馬;剩下最後一個人選便是主子的貼身護衛程奉刀,若真嫁給程大哥,相信很快就會死於琥珀尖銳的嫉妒目光之下。

  「你想嫁人了嗎?」他反問。

  懷真楞楞地搖頭,關於婚事,她還真沒考慮過,只是順口問。

  「既然還沒想嫁人,那就待著,等你想嫁人,我自會幫你准備不讓你愁。」看來,他已替她設想周到了,好一個非常體恤奴僕的主子!

  「主子,懷真畢竟認識衛大哥六年,對懷真來說,衛府已經是親人了,突然離開確實萬分不舍,才會想多回去陪陪衛夫人以及施施姊,當初如果沒有她們細心照料,懷真現在也不可能變得這般開朗。」她試著動之以情。

  「衛珩說你失憶,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情,真的嗎?」嚴觀羽岔開她的話題,導入他比較想聊的主題。

  「是啊。」

  「怎麼回事?」

  懷真頓了下,不禁一笑。「主子,倘若懷真記得,那就不是失憶了。」

  「一點點都不記得了?」

  他非常在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明明他就陪在她身旁怎會沒注意到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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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4: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只記得有一場火。」

  「說給我聽。」他目光凜凜。

  懷真閉上雙眸,試著去回想一夜又一夜才拼湊出來的夢景--

  「我經常夢見一個夢--夜晚,有一座很漂亮的大宅子著火了,火勢很大很大……」懷真忍不住緊抓著衣袖,額際滲出汗珠。

  嚴觀羽注意到她的不安,但沒要她停住。

  「那場火真的很大很真實好像、好像就在我眼前燒著……視線所及全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火光,明知很危險,但我還是想進去,似乎是想找什麼一樣,可很快又縮回腳轉身跑走……啊!我的頭、我的頭好疼……」她突然按住兩際,頭痛得令她顫抖。

  第一次試著回想,她好不舒服。

  「懷真!懷真!好了別想了,難受的話就別想了。」嚴觀羽上前輕輕攬著她,溫柔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語,試圖安撫她的不安。

  懷真聽著他的安撫,頭很快不疼了,整個人也平靜許多。

  「主子,抱歉,懷真最多只能想到這裡。」她閉著眼,沒注意到自己仍靠在他懷裡。

  「沒關系,這樣就好,既然回想會讓你不舒服,以後我不會再問了。」他輕輕揉著她的臉。

  好舒服……沒想到主子的掌心竟這般溫柔……咦?直到意識到兩人靠得太近,懷真才急忙逃出他的懷抱。

  她其實有些害怕嚴觀羽的靠近,總覺得他好似一團火教人禁不住飛蛾撲火,正因如此,她才懼怕。

  「那個……謝謝主子,懷真沒事了。」她垂下眼簾,不敢直視嚴觀羽。

  算不出來是第幾次這丫頭避開他的碰觸,嚴觀羽察覺她的不舒服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沒事就好,是我不該多問。」

  「其實懷真應該盡力去回想,只是覺得既然老天讓懷真忘了一切,可能自有安排,強求也不見得好,所以使得過且過了。」

  「或許上蒼真另有安排吧……」他順著她的話說,若非如此,又怎會讓他們再次遇上,這是他的第二次機會,他絕不會再讓她離開他。

  「對了,你說說衛夫人與衛少夫人是如何改變了你?」他再次轉移話題。

  「好。」過去雖然有些沉重幸好她遇上好人才讓她慢慢忘記不愉快的事。

  「剛到衛府的時候,我不太愛說話,除了衛大哥之外也不讓人靠近,可衛大哥不能成天陪著我,所以後來都是施施姊和衛夫人陪我聊天,施施姊更細心照顧我,時常開導我做人要往前看,別想過去那些事,愈想只會愈痛苦而已,其實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何來痛苦呢?」她淡淡一笑,那笑容滿是苦澀。

  嚴觀羽將她每個細微表情全收入眼底,心疼不已。

  無奈她失憶的原因只有她清楚,若她想不起來這輩子恐怕都會是個謎了。

  「懷真,我清楚你對衛府的依賴很深,可我仍希望你記住你已經身在嚴府,往後我便是你的一切,有任何事要學著對我說,不要隱瞞,我也希望能成為你的……家人。」成為她的親人是第一步。

  「是……」懷真實在不明白嚴觀羽怎會這般執著自己,只是他們都無其他親人,想到這點便能理解他想要多個親人的感受。

  「不要說是,說好。」這個「是」字是上對下的應答,他不喜歡聽她說。「往後別再對我說這個字。」

  她眨眨眼,小聲回答:「好。」

  「好吧,我答應讓你去衛府,不過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主子請說! 」她欣喜不已。

  「你去衛府的時間最遲必須在我到府之前回來,還有我在府內的時候你得陪著我,這兩點能做到嗎?」

  「可以,謝謝主子。」懷真連忙彎腰道謝,就怕嚴觀羽變卦。「這杯是我泡的茶,請趁熱喝喔! 」抱著托盤,懷真立刻離開書房。

  嚴觀羽不禁一笑,趁熱喝……那茶早就冷了。

  只是他仍拿起杯子,喝著已涼的茶,難得她有事相求才特別殷勤,他不想讓她失望,也不願失去能靠近她的機會。

  錯過太久的時間,需要一點一滴慢慢填補回來……

  他願意等候。

  「琥珀。」喝完茶他放下杯子低聲喚道。

  「在。」房門立刻映上一抹人影。

  「沒我命令,不許再讓她離開你的視線。」

  「是,主子。」

  

  兩人達成協議後,懷真的笑容變多了,幾乎天天陪他一塊兒用晚飯,嚴觀羽心情也很好,更能專注在海盜劫船這件事上。

  「他們半個月沒動靜了,很怪。」孫管事說:「一般來說,像這種急著想闖出名號的海盜不可能按捺那麼久才來要求贖金,屬下猜想應是背後有人指示。」

  「查出對方的身分了嗎?」

  「僅有十五名海盜的身分,領頭的是嵩澔,剛崛岫起不久,搶了不少商船,從無人員傷亡。」孫管事稟告。

  無人員傷亡,看來這群海盜還挺聰明,懂得不做絕的道理。

  「不過他們最近卻針對天盛商行而來,幸好我們事先防範沒讓對方得逞。」

  「他們知道貨物是什麼,既然知情還敢要求贖金,真大膽!背後下指示的人是誰?」

  「屬下尚未查出。」

  「要求多少贖金?」

  「一百萬兩。」

  「這趟我分文未取,他們卻想從我這兒撈夠本,痴人說夢!回話給他們,就說我只給一萬兩,多一兩都不可能。」

  「主子,這是王爺委托的生意,萬一觸怒他們毀了貨物,不僅有損信譽,恐怕也會與王爺交惡……」孫管事提醒他。

  「所以你記得告訴他們,看是得罪我一人就好,還是連王爺也要牽扯進來,若是牽扯到王爺,恐怕就很難保住性命,倘若他們玩得起,我又豈會怕輸?」商場上雖然要小心謹慎,但偶爾也要大膽出招,怕輸就玩不起,更不可能賺大錢。

  而他向來不怕輸。

  「是,主子。」孫管事心知嚴觀羽胸有成竹也就不再說下去。

  「我要知道指使那群海盜的幕後主事者是誰。」

  「屬下立刻去辦。」

  他非常不喜歡敵暗我明的情況,既然要玩,他絕對奉陪到底,當然,絕不允許對方全身而退,敢針對他就得承受輸的代價。

  等雙方籌碼一致,再來瞧瞧誰比較會玩!

  

  為了處理海盜這麻煩,嚴觀羽忙了幾日,好幾個晚上沒和懷真吃飯。

  這晚,他決定提早回來陪她,豈料他回到府內卻不見應該乖乖等他的人。

  詢問之下才曉得自他第二天晚歸後那丫頭也跟著晚回,顯然是玩得樂不思蜀了,於是登門拜訪衛府。

  為了區區一名婢女,嚴觀羽居然親自前來接人,懷真那時正吃得盡興,等她聽完奴僕的通報後,整個人都嚇傻了。

  她的主子親自來接她……她、她、她死定了!

  衛珩笑了笑,決定先出去消消好友的怒火,免得嚇壞懷真。

  他領著嚴觀羽到書房喝茶靈氣。

  「懷真一個人在嚴府,沒個朋友能談心,你又成天不在府內,她當然會覺得悶,這兒有人陪她聊天、吃飯,讓她多待一會兒也不會有危險,再說,誰知道你今天提早回來。」

  「敢情這是我的錯了?」嚴觀羽挑眉反問。

  「我不是這意思。」衛珩趕緊澄清。「觀羽,你懂我的意思就別挑我語病,我相信你自己也曉得懷真其實不太敢靠近你,她明明如此嗜甜,偏生你送的甜食點心她一概不碰,我想……」

  嚴觀羽沒等到他接著說便問:「什麼?」

  「你當初同我說你與懷真的關系,我是你的朋友,當然相信你不會騙我,那時懷真不願隨我回來必定也與你有關,只是隨著你們這一年來的互動,我不得不有個大膽猜測--或許是你在不自覺中做了什麼傷害她的事,不然已經失憶的她怎會如此排斥你,是不?」

  「我沒想過傷害她。」他淡淡地說聲音隱含些許自責。

  遺忘過去的人會對曾經認識的人刻意生疏必定是有不為人知的糾葛--衛軒說的話,嚴觀羽當然有思考過,但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何時傷害過懷真,對於自己那時竟喜歡上一個剛滿十四歲的丫頭也感到詫異,可他確實對她一片真心絕無虛假,無奈後來的事卻讓他們險些分離。

  他自責沒能讓她逃離險境,能再遇上她已是上蒼對他的恩賜,因此放慢速度企圖再次獲得她的信賴,遺憾這段時間似乎沒有改善他們的關系,所以才改變方式想讓她留在自己身旁,至於未來的事,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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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5: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傷害她,我們認識那麼久還不了解你嗎?雖然你市儈了些,也絕對不會任意傷人,我才說可能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傷害了懷真,而且……你可知為何她會出現在河邊嗎?」

  「不是遭人追殺?」

  「不,確實是遭人追殺,可她居然筆直走入河中,無論我怎麼喊都不回頭,一心求死。」

  嚴觀羽聽完後,神色鐵青。

  「因此我才會有此猜測也許你們之間有誤會。」

  「倘若有誤會,她也不讓我彌補。」嚴觀羽重重嘆了口氣。

  「需要我的建議嗎?」

  他瞟了眼好友,冷笑了聲,「當初還需要我給予建議的人,你又能給我什麼好建議?」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衛珩只說這句話。

  這句話再次命中嚴觀羽的要害,只聽他又一嘆。

  「我只想對她好……」

  「慢慢來吧……最近懷真總是在說你的事情,還說你讓她簽下賣身契,她沒說『逼』這個字而是用『讓』,足以見她已漸漸改變對你的觀感,既然你們有一輩子的時間,還怕無法讓她再愛上你嗎?」衛珩拍拍好友的肩安慰。

  總以為好友無心所以不可能動心,沒想到他早已放了感情,而且放得頗深,果然還是情字最教人煩亂。

  嚴觀羽起身,「我先回去了,你讓她慢慢吃,琥珀會護送她回去。」

  他的腳步不知已放多慢了,只是那丫頭仍然無法接受他的靠近,到底是要他做到什麼程度呢?

  懷真,你真讓我不知所措。

  【第三章】

  懷真,你是不是討厭觀羽?

  當她離開衛府時,衛珩扔了這問題給她慢慢去思考。

  回程的路上,懷真果真陷入深深的思緒之中--嚴觀羽真的很好,就像衛大哥那樣對她百般照顧,她並不討厭他,只是也不會像對衛大哥那樣親近就是了。

  明明嚴觀羽每回看見她總會露出笑顏,會期待她靠近,她就是無法太靠近,說來還真是奇怪……

  「琥珀,琥珀,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過分了?」

  打她來到嚴府第一天主子便讓琥珀跟著她說是要保護她的安危。

  小小一名婢女後頭還跟著人,這像話嗎?因此她和琥珀說好,除非她真遇上危險,不然平常時候琥珀盡量不要跟在她身後,免得招來怪異的目光,她最不喜歡成為旁人注目的焦點,幸好琥珀也樂得來無影去無蹤。

  琥珀聽見她的召喚抱著一包糖炒酥栗現身還給了她一顆栗子。

  栗子溫溫的,看樣子是剛炒好,懷真立刻剝起殼來。

  「我是不會認為你太過分,只是對主子過分了點。」

  「咦?有嗎?有嗎?」懷真吃驀地忘記吃栗子。「我對主子很尊重,你看不出來嗎?」這種不實指控,她承受不起,自認對嚴觀羽必恭必敬,絕無半點不敬。

  「主子不要你的敬重,他是要你對他更親近一點。」連她都看得出來主子落在懷真身上的目光有多特別、有多……渴望。

  「可是、可是我們是主僕,太親近不好吧?」

  「主子可從沒當你是奴僕。主子真的對你很用心打從以前從各地張羅甜食就看得出來,能讓主子如此費心對待的,你可是第一人呢! 」琥珀兩指一拍,栗子殼隨即破裂,她細細品嘗裡頭金黃色的甘甜。

  懷真聞言,不禁低頭把玩手中的栗子。

  「為什麼呢?」她喃喃自問。

  即使嚴觀羽真想要一個妹妹疼也用不著對她這麼盡心,至少衛大哥不會這麼做,總覺得他對她的態度就好像衛大哥對施施姊那樣……等等,衛大哥是喜歡施施姊才會有那種態度,她是想到哪去了,真是的。

  「原因只有一個。」懷真看上去好可憐她決定大發慈悲替她指點迷津。

  「什麼原因?」她著急地亟欲得知真相。

  琥珀露出笑容,靠近她耳邊輕聲說:「因為主子--喜歡你。」

  噎?主子喜歡她?!

  懷真瞬間停住腳步目光呆傻地望著琥珀。

  琥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見她沒反應,顯然失神了,於是抓著她的衣袖,一面吃著栗子一面繼續往前走,主子交代要平安送懷真回府,她可不能再讓主子失望。

  嚴觀羽喜歡她?

  他……喜歡她?!

  懷真的思緒一團亂,直到抵達嚴府,才稍微回神,不過仍一臉震驚。

  「琥珀,為什麼你會說主子喜歡我?」這簡直太匪夷所思,她怎麼想都想不到這點上。「你是從哪裡看出來?」

  琥珀吮了吮指頭,再點了點她光滑的前額,笑說:「因為主子看著你的眼神,就像我看著奉刀的目光一樣,懂嗎?」

  懷真仍有滿腔的不解--她清楚琥珀喜歡程大哥,琥珀看程大哥的目光自然是喜歡,然後她發現嚴觀羽盯著自己的目光和她相同,因此同理可證--嚴觀羽也喜歡她。

  乍聽之下非常有道理實際上懷真卻傻了,有些困惑、有些不敢置信。

  「你會不會看錯了?」

  居然質疑她的話,琥珀撅了撅嘴,又說:「你可知主子為了討你歡喜,砸下重金禮聘關外的廚子回來,就為了做你愛吃的甜食點心給你品嘗,你說,若不是真喜歡一個人,用得著這般大費周章嗎?好了,我已經把你平安退回,責任已了,我先回房,你也早點休息。」

  不讓懷真有機會發問,琥珀一溜煙跑走,剩下懷真一個人留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

  原來主子為她請了關外的廚子只為做她喜歡吃的甜食?

  如果說主子真喜歡她那他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只是……怎會是她呢?

  在她來嚴府之前,兩人根本沒有交集,嚴觀羽怎會喜歡上她?懷真怎麼想都想不通,總覺得是琥珀看錯了。

  嚴觀羽站在她面前,就看見她雙手抱胸愁眉深鎖的模樣,他再也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的眉間,希望能掃去她的憂愁。不知是否他的動作太輕柔,抑或是懷真太專心思考,結果便任由他吃了她好一會兒豆腐猶不自知。

  他不禁笑了,猜想她必是正在煩惱很嚴重的問題,不然怎會任他為所欲為。

  「想什麼?」

  這三個字猶如石子,喚回懷真的心神,她甫抬頭,發現嚴觀羽就在眼前,嚇得倒抽一口氣。

  「主、主子?您怎麼在這裡?!」

  「我瞧你站在這有好一會兒便過來看看,你剛剛在想什麼?」

  「不……沒有,懷真只是在發呆。」哎呀,琥珀剛剛跟她說了那些話,害她現在面對他都有點尷尬了,真糟。

  嚴觀羽沒有點破,淡淡說:「時候不早了,你早點歇息。」他說完轉身欲走。

  懷真喊住他:「主子! 」

  「嗯?」他回過頭,面對她的時候永遠是最溫柔的笑容。

  「關於今晚,對不起,懷真下次不會再犯了。」

  「日後你若要晚固,至少要留給我訊息,別讓我擔心,好嗎?」

  「是……好,主子。」

  懷真目送他離開的背影,其實很想問出心底的疑問,可這會兒變成當局者,不能莽撞行事,若真要問個明白,也得等她先想清楚才行。

  若她此刻問了,嚴觀羽也明白回答,那麼接下來她的考慮或許會因為他的關系而有所動搖,所以需要多一點的時間,仔細想想自己對他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為何她對嚴觀羽會有如此矛盾的情緒?

  關於這點確實需要好生思量了……

  

  嚴觀羽幾乎每晚都會回來用飯,起初懷真也天天等他,過沒多久,這丫頭又樂不思蜀了,十天之中有四天讓他獨自吃飯,他不太高興,但也沒傻到再當壞人,於是「苦肉計」上演了--

  懷真甫踏進嚴府便嗅到冷肅的氣息,明知不該這麼晚回來,可施施姊總是央求她多留一些時候,她心又軟,就這麼一留再留。

  以往,孫管事總會站在門邊等著念她,今兒個左看右瞧都不見孫管事,莫非主子也還沒回來?倘若如此她便幸運逃過一劫了。

  無奈事與願違,剛擱下的忐忑才繞過正廳就與孫管事面對面。

  「孫管事,你怎麼站在這兒都不出聲?」嚇死她了。

  「是你作賊心虛吧?」孫管事沒好氣道。

  「我、我沒有啊……對了,主子回來了嗎?」

  孫管事冷著一張臉回答:「主子已經回來了,剛吃過藥。」

  「吃藥?主子怎麼了?」

  「你說連著幾日吃飯不定時,胃能不造反嗎?」他沒好氣地問。

  「孫管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能讓主子吃飯不定時呢?你身為管事,應該學學施施姊,總能讓衛大哥吃完飯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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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孫管事額際的青筋忍不住暴凸。「害主子不舒服的人是你! 」

  「我?!我做錯什麼了?」她自認乖巧聽話,只除了有幾日比較晚歸以外,其余也沒犯什麼過錯怎會是她害了主子?

  「主子為了你天天回來用飯,結果你在外頭耽擱害主子沒有照時間進食,難道不是你的錯?」連帶拖他下水,女人果然是禍水。

  懷真連忙委屈地為自己辯解:「我有遵照主子的吩咐留下字條告知……」

  「主子執意要等你一塊兒用飯,結果應該用不著我說了吧。」

  懷真明白地點頭。「孫管事抱歉我知道了。」主子對於她去衛府的事已不再有微詞,她還真傻傻完全不顧及主子的感覺,真是笨死了。

  「你該道歉的對像不是我是主子。」他是無辜的受累者。

  「我能去看看主子嗎?」

  「嗯。」孫管事點了頭,功成身退,准備回房就寢。

  懷真滿心愧疚地敲了嚴觀羽的房門,得到回應,輕聲走進去,果真看見他靠躺在床上,內心更加自賣了。

  「主子……」

  「回來啦,吃過沒?」看見她,嚴觀羽露出笑顏。

  「吃過了。」

  「過來,你怎苦著一張臉?」

  「是懷真害主子病了,對不起。」她垂眸,內心自責無比。

  他淺淺一笑。「傻丫頭,沒這回事,你聽誰說?」

  「孫管事告訴我了,是懷真的錯,居然沒考慮到主子的感覺,讓主子等懷真吃飯,結果害主子犯胃疼,對不起……」

  他佯裝不悅。「你若再道歉,我就真的要生氣了。你別聽孫管事胡說,是我自己不餓吃不下,孫管事擔心我才會誤會,明日……我會和他說清楚,要他別錯,怪你。」

  「主子,這不關孫管事的事,真的是我的錯……是我太舍不得施施姊了。」這丫頭果真樂不思蜀。

  嚴觀羽嘆了口氣。「唉……原來你都不會舍不得我。」

  「呃……我、我……懷真當然也會舍不得主子。」她急切地說。

  嚴觀羽演上了癮,輕輕別過臉,說:「我知道你終究心系衛府,對你來說那裡永遠是你的家,而嚴府不過是暫時棲身之所罷了,所以你無心於此,這我不怪你,往後你盡管留在衛府,想回來再回來吧……」

  一席話說得懷真都快要內傷倒地了。「主子,懷真沒有這意思,您別誤會。」

  就在這裡,外頭一陣強風吹開了窗也吹熄燈火,屋內瞬間伸手不見五指。

  嚴觀羽立即抓住她急問:「怎麼回事?!」

  「應該是風大吹熄了燈,我去點燃……主子您要放開懷真啊! 」

  嚴觀羽聞言放開她,不一會兒房內又亮了,走回他身旁的懷真注意到嚴觀羽額際有汗珠,輕輕為他擦拭。

  「主子怕黑?」她試探地問。

  「沒有。」嚴觀羽斬釘截鐵回答。

  他既然說沒有就沒有,她也不再追問。「主子,懷真不是故意晚歸,以後我會多注意。」

  「沒關系,你也累了,先去休息……」突如其來的狀況令他閃神,沒想到怕黑的情況始終未能解決,真糟。

  懷真卻以為他仍不相信自己連忙舉高手起誓:「主子懷真已經是嚴府的人,身是嚴家人,死後亦是嚴家鬼,請主子務必相信懷真的真心! 」

  嚴觀羽讓她的模樣逗笑了,暫時忘卻適才的不舒服。「傻丫頭,這話不是對我說,應該對你未來的夫婿說。」

  懷真搔了搔臉,尷尬道:「一時想不到更好的詞就先湊合著用了,請主子要相信懷真的忠貞不二! 」

  「懷真,我不會逼你做不喜歡的事,希望你待在嚴府一如在衛府那樣自在懼意,這才是我最初亦是最終的目的。」他僅是想好好照顧她。

  「懷真明白,但是主子為何要對懷真這麼好?」滿腔的疑問始終沒有獲得解鎧

  嚴觀羽細細端詳她盈滿困惑的臉蛋含笑道:「因為你是懷真。」

  因為她是懷真所以對她好,一旦她不是懷真就不會對她好,主子是這意思嗎?

  「晚了,先去睡吧。」

  懷真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也猜不透這句話背後的含意。

  

  那一晚後,為了不讓嚴觀羽繼續擔心,懷真努力轉換心情,將嚴府當作自己的家,並開始和其他奴僕有更多的互動,時間一長,大伙慢慢了解她,也經常與她有說有笑,她留在嚴府的時間自然多了。

  他們倆也常在用晚飯的時間交談,嚴觀羽說工作的情況,懷真則是聊起府內的大小事,她說話有趣,擅模仿,經常逗得嚴觀羽笑聲不絕,對於能讓他笑得如此開懷,她深感榮幸,至少在這點上,他比衛大哥捧場多了。

  衛大哥只對施施姊說的話感興趣。

  這日,用晚飯時,桌上多了一盤點心。

  「這是春水館的蘿蔔絲餅,師傅剛做好送來的,趁熟吃。」

  懷真看了眼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了的蘿蔔絲餅,咽了咽口水,心頭很想快點嘗鮮,又忍不住盯著嚴觀羽。

  「我知道你不愛吃我送你的點心,可點心沒有錯,何必糟蹋了,不是嗎?」

  懷真聽了趕緊澄清。「主子懷真沒有不喜歡吃你送的點心。」

  起初,她確實不接受,慢慢地已經開始接受了。

  嚴觀羽淡淡一笑。「那嘗嘗看喜歡的話以後我再買回來。」

  她看看蘿蔔絲餅又看看他問:「主子吃了這餅要欠主子什麼呢?」別說她小心眼,實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更何況她面對的是比蛇還危險的主子。

  「傻丫頭,你都是我的人了,我還能從你這兒拿什麼好處?你的不全都是我的嗎?」嚴觀羽夾起一小塊蘿蔔絲餅,親自喂她。

  她是嚴府的奴婢,便是主子的人這麼說好似有道理,也就沒有察覺嚴觀羽這句話的另一層含意。

  懷真不疑有他,乖乖吃了餅,蘿蔔絲餅入口即化,外頭的酥脆搭上內餡的鹹香,簡直是天作之合,即使為此掉滿口牙也心甘情願。

  「主子……好、好吃喔! 」她捂著頰,一臉感動莫名,只差沒痛哭流涕。

  「說說看,我哪裡好吃呢?」光是瞧她吃東西的模樣就讓他覺得欣喜,這丫頭到底還能讓他喜歡到什麼程度?

  懷真尷尬不已地解釋:「呃……不是,我是說蘿蔔絲餅好好吃,入口即化,根本不用咬,味道純粹,模樣簡單卻教人一嘗上癮。」

  「真有那麼好吃?」

  懷真猛點頭,小臉溢滿幸福。「主子,您也快嘗嘗看! 」

  「剛才是我喂你,現在輪到你喂我。」他把筷子交給她。

  懷真眨了眨眼,楞了一下後才趕緊夾蘿蔔絲餅給嚴觀羽,見他一副心滿意足吃著自己夾給他的點心,不知怎地,她的臉竟不爭氣地紅了,視線也不敢繼續停留在他臉上,趕緊別開臉。

  「嗯……果然好吃,對了,我記得在眾多點心甜食當中,你最喜歡桂香子,對嗎?」

  懷真低下頭,搖了搖。

  曾經最喜歡桂香子,那是她來到北涼城第一次吃到的點心,她其實有一點死心眼,一旦認定便鮮少改變,可是……

  「那是什麼?」

  「……比迦。」主子對她的用心,實在難以忽略。

  她的回答輕易又讓嚴觀羽露出笑容。

  「既然你喜歡,我會讓你再次品嘗比迦的美味。」找尋那名廚子的速度得加快了,他可不想讓她期待太久。

  「謝謝主子。」

  「道謝是不是該看著對方比較有誠意一點?」他可不想整晚盯著她的頭頂吃飯。

  懷真抬起頭,目光有些閃爍,不敢直直看他。「謝謝主子。」

  「不客氣。」嚴觀羽朗笑回答。

  懷真除了努力融入嚴府以外,也一點一滴改變對嚴觀羽的態度,經常陪他用飯也花時間偷偷觀察他,因而發現他一些不為人知的習慣。

  嚴觀羽的確怕黑,她便會注意他的房間以及書房裡的燈油是否還有,也會多放幾根蠟燭以備不時之需﹒他還愛吃酸,上街的時候她不再到處找尋好吃的甜食,而是留心那些販賣酸梅的攤子。

  嚴觀羽對她如此用心,她也想對他好一點。

  外頭的人總說他市儈、重利益,聽久了難免會反感,可人與人確實要經過相處才能了解,彼此現在她多了解嚴觀羽一分,就更相信他的傳聞真真實性並不高。

  她的主子只是不愛反駁解釋罷了。

  由此可證明,嚴觀羽是個不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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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5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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