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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楚月]別情無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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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7: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嚴觀羽露出迷人的笑容,說:「丫頭,我倆還沒成親便急著要當我的娘子,就知道你愛慘了我。」

  馮懷真破涕為笑,不再與他爭辯。

  愛慘了他又如何?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不是嗎?

  

  雨過天晴後的隔天,便是兩人的大喜之日。

  失蹤半日的程奉刀拖著傷勢回到嚴府告知張順被人救走一事。

  「主子,是屬下辦事不力! 」

  「對方能將你打傷,代表他也是高手,既然張順被救走就算了,反正他的目的已被識破,你先去療傷,再告知琥珀加強守衛,不許陌生人進入府裡。」

  「是。」程奉刀欲離開書房時外頭卻走進兩個男人。

  走在前頭的男人穿著華麗氣勢尊貴昂首闊步,睥睨房內的兩人。

  「陌生人?本王也算陌生人嗎?」男人偏冷的語氣令嚴觀羽為之一震。

  「司徒王爺?!」

  司徒競泠冷一笑,不請自入。

  「看來嚴老板很詫異為何本王爺沒回京城,反而還在北涼城是吧?這都得怪你的手下太粗心大意露出馬腳,要甩開便不是難事了。沒想到嚴老板即將大婚,此等大事本王怎可不來道喜。」

  「王爺請坐。」嚴觀羽很快恢復鎮定。

  「都坐!受了傷的人更應該坐是不?」司徒競含笑道並有意無意地看了程奉刀一眼。

  嚴觀羽示意程奉刀離開,後者堅決不走,抱傷與司徒競的護衛對峙。

  「不知王爺此次前來北涼城有何要事?」嚴觀羽確實驚訝司徒競會出現在此,不過很快收斂情緒將主導權奪目。

  司徒競細長的眼眸看不出一絲波濤,教人猜不出他的心意,但薄唇輕揚釋出善意。「本王是臨時才知道今日是嚴老板的大喜之日,來不及准備厚禮,只好送上一份薄禮,奉上! 」

  司徒競的護衛隨即將一只木匣放於桌上,程奉刀上前打開,裡頭竟擺著張順的人頭。

  嚴觀羽心一凜不動聲色地握緊椅子扶手。

  「相信嚴老板必定能明白這份禮物的意義對不?」司徒競的口吻滿是挑囂,嚴觀羽氣定神閑地開口:「王爺有事明說。」

  「很好,我就喜歡你這俐落的辦事態度! 」司徒競雙手交壘置於腿上,唇角的笑意始終不褪,有張俊美容顏的他卻帶給人一種恐怖的死氣。「昨日這家伙告訴本王一件有趣的事,他說我找了許久的人就藏在你府裡,而我想要的墨光玉亦被你所得。觀羽,憑我們多年的交情,我怎可能信他不信你,你說是吧?所以我便要他的命來為他所說的話負責。

  「當年馮府的事,我不與你計較也相信你說的話,結果你竟派人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這次如此怕我來又是想保護誰?相信你自己心知肚明,用不著我再說下去,墨光玉還有兩顆,你我一人一顆非常公平,只是你竟貪心得兩顆都想得到,結果一顆碎了,剩下的最後一顆,我勢在必得! 」

  「王爺,我確實沒有墨光玉,要不憑王爺的本事怎看不穿觀羽的謊言?馮懷真已失憶,根本想不起墨光玉之事,王爺可以斷了自她這裡下手的念頭。」嚴觀羽冷冷回應,不帶一絲感情。

  據聞司徒競那雙銳利的眼可看透人心因此在他面前不可有太多情緒。

  「你如何肯定她失憶不記得了?說不定是她欺騙你?」司徒競笑笑地反問。

  「若我是馮懷真,就算為求自保而撒下漫天大謊也無所謂。」

  「昨日我已設局,生死交關之際,她依然不記得墨光玉,我相信不會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設局?

  站在門外的馮懷真僵住她壓根沒辦法思考了。

  剛剛她聽到什麼?

  什麼設局?什麼是墨光玉?

  昨日觀羽不是還說他不清楚墨光玉的下落,是張順栽贓,怎麼現在卻聽到這些……難道這一切全是陷阱,為了引她入局?

  她最信任並即將成為她夫婿的男人欺瞞了她,她還能相信誰?

  還有,為何她始終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究竟是在哪看過?

  她的頭好疼,整個人卻動彈不得,聲音也發不出來……

  「好,既然你這麼說,本王再信你一次,相信聰明的你不會與本王爭奪星光玉。對了,剛才所送的禮物本王覺得太輕了些,顯不出誠意,決定再添上另一個禮,讓你明白本王有多重視你的婚禮,把她帶進來。」

  司徒競話語方落,他身後的護衛隨即將站在門外的馮懷真帶進房裡,同時替她解開穴道。

  「懷真?!」嚴觀羽一臉驚愕。

  司徒競起身走到馮懷真面前。

  馮懷真望著這名將她帶至書房門外、讓她聽到一切的男人,對他感到無比恐懼,指尖不由自主顫抖,她怕他,非常非常懼怕……明明第一次見面,為什麼她嚇得連呼吸都快要停止這個司徒競究竟是誰?

  「相信你現在應該更了解即將成為你夫婿的男人了。」

  嚴觀羽怒瞪司徒競。

  「為了有個保障,馮懷真必須到我那兒作害,等你何時拿到墨光玉,我便何時放人。」

  「王爺! 」嚴觀羽憤然起身,目光凜測如刃。

  這時,程奉刀快一步抽刀,琥珀同時提劍進入,劍尖直指司徒競,而司徒競的護衛也手披上劍柄伺機而動。

  「呵呵! 」司徒競輕笑顯然一點也不在乎此刻對他不利的局面。「本王半個時辰若沒回去,自會有人踏平嚴府,到時你又要如何保住她?」

  「至少你會先我一步到地府。」嚴觀羽一字一字地說刻意壓抑怒火卻藏不了憂慮。

  他這句話贏得司徒競正眼注視。

  「從沒人膽敢對我說這句話,嚴觀羽你的弱點,終於被我找到了。」

  「司徒競,你若想帶走他,命就留下來! 」

  這一刻,他正式與司徒競決裂。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司徒競涼涼地問。

  「那你為了一個女人又值得嗎?」嚴觀羽隨即將這問題回贈。

  司徒競霎時變臉,馮懷真見狀,驚愕地倒抽一口氣,她總覺得自己認識這個叫司徒競的男人,因為他的聲音是那樣的熟悉。

  「嘴上逞能並不能保住她,交出墨光玉方有生路!嚴觀羽,我只給你三日,要不,嚴府將會是另一座馮府! 」司徒競傾身在馮懷真耳旁,低聲說:「真兒,你可是我未婚妻呢! 」留下這句話他與護衛離開嚴府。

  未婚妻--三個字如同巨石瞬間壓垮馮懷真。

  她神色蒼白,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未婚妻……是了,她的確有個未婚夫,名字呢?她的未婚夫是什麼名字,那雙眼睛仿佛鋒利的刀似要穿透她,令她涼透血骨。

  王爺命令取回墨光玉,並殺了馮懷真!

  是了,她記得這句話,她記得、她記得啊……

  馮懷真腦中瞬間湧入大量的片段記憶,她一時承受不了這種椎心痛楚,最後不支倒地。

  「懷真!懷真--」嚴觀羽的聲音愈來愈遠。

  

  她好似作了一個很長的夢。

  現在,終於醒了。

  夢中的她痴傻無比全心全意信任那個男人怎知最後是一場空。

  馮懷真緩緩下床,來到鏡前坐定,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最後悵然地閉上眼。

  本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姑娘,沒想到轉眼間,所有一切皆化為烏有,她的爹娘葬身火窟,她最愛的男人也背叛她,她已痛到哭不出來。

  淚水,已干;心,碎了。

  為何要讓她想起來呢?不想起這血淋淋的一切不是更好,即使到最後死了,也肯定能帶著微笑而走吧?

  是她引狼入室,是她招來滅門慘劇,是她害死馮府所有的人,是她--天真愚蠢信了他,以為他才是自己的最終歸屬,結果呢?

  既然上天讓她失憶,為何還要再讓她想起來,忘了痛苦不是更好?

  呵呵,真是慘不忍睹的下場啊……

  更凄慘的是,她最後仍喜歡上同一個人……

  「你醒了,還有哪裡不適嗎?」嚴觀羽上前欲碰她,卻被她轉身躲掉。「懷真?」

  「別這麼親昵喊我的名,我已有未婚夫。」

  「你的未婚夫就是我。」

  馮懷真泠冷一笑。「別說笑話了!我的未婚夫明明是司徒王爺,怎會是你?」

  「你別聽司徒競胡說你根本不喜歡他! 」

  「那我喜歡你……是嗎?」她的笑容由冷轉苦,眼眸凝著濃濃的憤恨。「你敢說你沒有從我這裡騙走墨光玉?」

  「你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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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8: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呵呵,是啊,上蒼憐憫地拿走我的記憶,又殘忍地讓我想起那可悲的過往。嚴觀羽,你為了得到墨光玉不計任何代價,甚至連我也能利用,六年前馮府的那場火,不也是你所為嗎?」

  那年她十四歲。

  正值舍苞待放的年紀,馮懷真和其他姑娘一樣對任何事都好奇,即使爹娘反對她獨自出門,她依然喜歡單獨溜出去,多帶個人總是綁芋綁腳不方便。

  今兒個天氣晴朗,爹娘外出,她甩用開婢女又偷偷溜了出來,一路歡樂地上山參拜廟宇替沁姊析福。

  沁姊是馮府的婢女,嬌弱多病,這趟上山就是為了幫她析福,希望她的病快快好起來。

  下山後,她貪戀四周的美景耽擱了些時候,等她想進城時已將近黃昏,更不幸的是,她居然在城外十幾裡的地方遇上打劫。

  馮懷真望著擋在面前這六名不過七、八歲出頭的小娃兒,有男有女,一字站聞,手持「武器」,「笑」果非凡,她拚命忍住想笑的衝動。

  他們的雙腳、雙手還在顫抖呢,這樣也算打劫嗎?

  「你……你快拿出錢來要不然、要不然我們就、就……」帶頭的小男孩手持鈍掉的短刀,即使想擺出渾渾的面孔也掩飾不了害怕的恐懼。

  「就如何?」她好整以暇地反問。

  「我們就、就……」

  小男孩連聲音也不住地發抖,更遑論其他年紀比他小的孩子,馮懷真不禁感到難過,爹每年都捐出一大筆錢,為何還有這麼小的孩子必須涉險求生存?

  「別鬧了!你們才多大的年紀就想學人打劫你們爹娘都沒教你們嗎?」

  小男孩憤怒地大喊:「哼!你、你穿得這麼好怎會懂我們吃不飽的苦!少說那些大話,快點交出錢來,要不然我就--非禮你! 」

  其他孩子不懂「非禮」二字,紛紛看著他們的老大。

  他、他要非禮她?!

  馮懷真認真地打量眼前年紀稍大一點的小男孩,然後走向他,其他孩子見狀,連忙後退幾步,只剩下小男孩動也不動,兩人對峙片刻,下一瞬,馮懷真打掉他手上的鈍刀,一把抓住他,同時蹲下來將他壓在自己腿上用力拍打屁股。

  「非禮我?你小小年紀不學好,竟想學那些混帳男人要非禮姑娘,你娘是這樣教你的嗎?你娘如果知道,一定會很傷心自己的兒子居然想做這種壞事,現在我就代替你娘好好教訓你! 」

  「啊!好痛!放開我! 」小男孩大喊,拚命想掙脫。

  馮懷真將他抓得牢牢的,下手的力道不輕,畢竟小時候不糾正,將來長大必會走偏。

  其他孩子嚇死了,全都扔下手上的武器做鳥獸散,只剩下一個小女孩哭著拉扯她的衣服。

  「姊姊!請你別打文哥哥,我娘生病了,可是我沒錢帶娘去看大夫,是文哥哥想幫我,是我的錯,求求你別打文哥哥了!文哥哥很好的! 」

  女孩哭哭啼啼,模樣可憐,看得馮懷真於心不忍,終於放開小男孩。

  「好了,乖,別哭。」她以袖為帕拭去女孩臉上的淚水。

  小男孩滾到一旁,操著自己的屁股。「你這女人,太可惡了! 」

  馮懷真挑挑眉,威嚇道:「你還想再被打一次嗎?」

  小男孩隨即噤聲不語。

  「姊姊,不要! 」小女孩連忙撲進馮懷真懷裡懇求。

  「好好,姊姊不打他了,妹妹別哭了。」

  小男孩瞧見馮懷真安慰女孩的模樣也不再要狠,露出一臉愧疚。

  「妹妹,姊姊身上沒有銀兩,不如明天我再拿給你,好嗎?」

  小女孩正要點頭,小男孩卻搶口道:「少說那些好聽的話,不想給就直接說不想給,何必還要騙我們上當抓我們進官府?」

  馮懷真心知小男孩想法偏激決定不與他正面衝突。「我上山參拜確實沒多帶銀兩,難道你要拿我身上的飾品去典當?若你真拿去換錢才會被抓。再者,我不願給,掉頭便走即可,真想騙你們,直接把她抓進官府,你又能奈我何?」

  小男孩心知有理,無言低下頭。

  「姊姊,請你幫幫我,我娘真的病得很重……我已經沒爹了,不想也失去娘,姊姊……」小女孩窩在馮懷真懷裡啜泣,哭得她的心都軟了。

  「這……」她也很著急,可身上真的沒銀兩。「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就隨我回府一趟,好嗎?」

  小女孩望著小男孩,小男孩則是盯著馮懷真,一臉懷疑。

  唉,她看起來真的很像是騙子嗎?

  「倘若姑娘不介意,在下身上有銀兩。」

  馮懷真太專注在這兩個小家伙身上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

  那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器宇軒昂,掛在嘴邊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看上去似是讀書人。

  男人不等她回答,直接拿出青色錢袋。

  兩個小孩見了,高興的心情立即反映在臉上。

  馮懷真看了他一眼,衡量一會兒便接過他的袋子,揚手招來小男孩,慎重交到他手上。

  「去城裡找陳大夫幫她娘治病,同時也買些營養的食物,你們都太瘦了,再買幾件衣服。我相信假使你有心向上,上天必會給你一條路,腳踏實地才會讓你心安,記得以後別再這麼做了,做人再怎麼苦、再怎麼累也不要去做壞事,不然你爹娘定會擔心。」

  小男孩別過臉說:「我沒有爹娘。」

  馮懷真心頭一痛。「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用道歉,又不關你的事! 」小男孩瞥扭地回答。「總之,謝謝了。小柔,我們先回去! 」

  「姊姊、叔叔,謝謝你們! 」小女孩笑著揮手,隨後和小男孩一同胞走。

  小孩就是天真,不會想太多,表情行為都非常直率,一點也不造作。

  馮懷真嘆了口氣,拍拍裙擺後站起身,這時才想起身後還有個男人,她連忙轉身答謝。「多謝公子這錢我明日,定當奉還。」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那袋銀子可不輕呢,我不愛欠人公子府上哪裡我明天定會還錢。」馮懷真爽朗地說,絲毫沒有姑娘家應有的嬌羞。

  「雲霞客棧。」

  「公子是外地人?」

  「是,今日剛來春河城。」

  「做生意?還是……」馮懷真很自然地問下去。

  「敢問姑娘是對在下身家調查嗎?」

  「呃……不,只是好奇地問,不好意思,請公子莫見怪! 」馮懷真這才發現自己問得太順口,羞赧地趕緊道歉。

  「姑娘客氣了,凡事謹慎小心是應該的。在下嚴觀羽,敢問姑娘芳名?」

  「馮懷真。」

  「馮姑娘真好心。」

  「一點小事何足掛齒。」她學他的客氣。

  「姑娘的反應真有趣讓嚴某印像深刻。」他沒有笑不過眸底的笑意傳達了他的欣賞--馮懷真令他覺得有趣。

  「嚴公子客氣了。」原來自己剛才的行徑全讓這男人瞧見,那也不必遮掩什麼,反正她就這性子,學不來大家閨秀的風範。

  「天色不早了,就讓嚴某護送馮姑娘進城,這裡是城外,難免遇上危險。」

  「謝謝。那就有勞了。」

  嚴觀羽想到剛才她與六個小鬼頭對峙的畫面,忍不住又悶笑在心底。

  馮懷真見狀,隨即大方地說:「嚴公子想笑盡管笑,坦白說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不過實際上卻是一件很傷心的事,沒想到春河城還有這種可憐事,難怪我爹每年都要捐錢出來,唉。」

  「的確,這情況令人同情,不過人必先自助才能獲得天助,你幫他們到這地步已是極限,剩下的就要看他們自己是否努力,幫人要有限度,並非無窮無盡,否則反倒是害人了。」

  馮懷真眨眨眼,直視他侃侃而談的大器態度,突然心生佩服,對他也產生一些好奇,這話任誰都會說,卻沒有一個人能像眼前的男人說得這般理所當然,畢竟有太多人光說不練或是說得一口冠冕堂皇的話可輪到他的時候卻是什麼都不做的自私分子。

  「嚴公子見解非凡。」她真心讀美。

  「馮姑娘客氣了。」嚴觀羽亦學她的謙虛。

  兩人相視片刻,各自笑了出來。

  「你是我第一次遇上如此有趣的人! 」

  「謬贊了。」

  沒多久,兩人已行至城門下。

  「不必刻意對我文謅謅,我不是一般的姑娘。這兒已是春河城,多謝公子護逞。我趕時間先走一步,明日巳時雲霞客棧見,可好?」

  「嚴某必等候姑娘。」

  馮懷真揮了揮手,快步跑走。嚴觀羽含笑目送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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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8: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馮懷真……一個有趣的小姑娘你爹每年都捐錢……看來你還是太天真了,又或者該說……你根本沒看見應該得知的真相。」

  

  馮懷真回府後,偷偷摸摸溜到蘇沁的房間。

  蘇沁雖是婢女身分,可她倆感情特別好,在她的堅持下,她爹總算同意讓沁姊有一間自己的房。

  「小姐?!」正在刺繡的蘇沁瞧見馮懷真進門嚇了一大跳。「你一整天都上哪去,我擔心死了。」

  「沁姊,我去廟裡幫你析福,還替你求一個平安符,這個平安符可保佑你身體快點好起來。」

  蘇沁收下平安符,笑得好不溫柔。「我沒病啊。」

  「我也希望沁姊沒病可沒病怎會整日病懨懨的?反正你就戴上這個平安符,不可以拿下知道嗎?」

  「是,多謝小姐了。」蘇沁隨即戴上平安符。

  馮懷真這才滿意地露出微笑。「沁姊,我今天遇上一個人,一個……挺有趣的人,看起來博學多聞,又很懂人情世故,我一路與他聊到進城都不覺得無趣,甚至還覺得時間太短暫了。」

  「看來這位公子吸引了我的小姐呢! 」蘇沁打趣地說。

  「咦?我、我又沒說是男的,沁姊怎胡亂猜啊! 」馮懷真趕緊澄清。

  蘇沁掩嘴而笑。「我確實胡亂猜,可沒想到一猜就中,小姐真好騙! 」

  馮懷真噸嘴,佯裝不高興。「我那麼聰明怎可能好騙! 」她明明就很聰明,連夫子都對她贊不絕口。

  「是是是,小姐不好騙,只是小姐剛才的表情很像是小蓮提起心上人的模樣,我才會大膽猜測,敢問那位公子是城內哪戶人家?」

  「他是外地人,沁姊可別說出去,免得爹娘掛心。」

  「我當然不會說,只是……既然對方是外地人,很有可能過些日子便要離開,小姐切勿對此人放下太多感情,相信老爺也不舍得讓小姐嫁至外地。」

  馮懷真羞紅了臉,反駁道:「沁姊,你未免擔心太早了,我今天才認識這位公子,連個朋友都還稱不上,怎可能放下太多感情?再者,我當然也明白爹舍不得我遠嫁,放心,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好了,我不打擾你休息,記著別又太晚睡,我先回房。」

  馮懷真回到自己房裡一面解開辮子,一面想著那個叫嚴觀羽的男人。

  不可諱言,他的外表確實吸引人,內在也不膚淺,幾句話便輕易引起她繼續交談的興致。

  爹不喜歡她出門,更不可能讓她和其他男人交談,因此她的交友受到局限,這樣的男人,她還真沒認識幾個,她也不可能因為他是外地人而保持距離,既是如此,就當多交個朋友未嘗不好,朋友本就多多益善。

  

  翌日,馮懷真非常慶幸爹娘又出門,於是偷偷來到雲霞客棧。

  嚴觀羽早已等在門口,她走上前寒喧過後,便還他錢。

  「嚴公子不點點看數目嗎?」

  「坦白說,這筆錢早在昨日便已不屬於我,我數不數有何重要?倒是有件事比較棘手……」嚴觀羽面露難色。

  「何事?若能幫上忙必當盡全力。」他這番話令她印像更好。

  「我初來乍到,對春河城一點也不熟悉,正想找個人帶我逛逛這裡,不知馮姑娘可有適當人選可推薦,關於工錢,嚴某絕不虧待。」

  「嚴公子願意當懷真是朋友嗎?」

  他含笑回應:「我們不早就是朋友了嗎?」

  「既然是,就讓我這個新朋友為你介紹春河城吧。」

  「嚴某也不客氣,多謝馮姑娘。」清楚她的性子之後,他也不學那些有錢人的作風,恢復他的本性。

  馮懷真帶著嚴觀羽在街上閑逛,早上他們到貫穿整座城的春河邊,一面欣賞小橋流水一面品茗,午時,她帶他到城內最知名的館子用飯,教他怎麼吃酸綿瓜。

  「很少有男人喜愛酸的滋味。」嚴觀羽果然非常人也。

  對此,嚴觀羽自有一番見解。

  「酸甜苦辣各有歸屬,甜的滋味留給姑娘們,讓她們說話甜蜜蜜;苦的滋味已在我們身上可見,生活是苦,工作是苦,賺錢有苦,享樂亦有苦。至於辣的滋味,嗜辣者脾氣多半不好,為修身養性,我不吃辣。酸味雖然不多人喜歡,我卻覺得酸反而能刺激人上進,酸後的甘甜更別有韻味。」

  「享樂哪來的苦?」她疑問。

  「你享樂的同時卻有人在受苦,若你悲天憫人,這樂還能享得無憂無慮嗎?」

  嚴觀羽說的雖然有些歪理,不過也有更值得深思的地方,馮懷真覺得認識他是件好事。

  接下來的半個月,她有空便來雲霞客棧找他,他們從不約定時間,完全順其自然,然而無論她幾時來總是能找得到人,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她。

  這日午後,她領著他上山參拜,她愈來愈喜歡和嚴觀羽相處,因此願意和他分享自己最喜歡的地方。

  兩人來到廟後的崖邊,遠處是層壘的山巒,山嵐圍繞,教人看得目不轉睛,迎面吹來的是陣陣涼風,教人甘願忘記一切,在此呆坐一整日。

  「這兒視野遼闊,很好。」

  「我很喜歡這裡,每次心裡有不舒坦就會跑來遠眺最遠處的山。」

  「你這年紀能有什麼不舒坦?」嚴觀羽倒好奇她的內心事。

  「人的渺小總在這裡能輕易發現,自然萬物有一定規則得遵循,其實人也同樣,事來事去又能事到什麼?結果不也是孤塚一座,最多是後人為你立碑懷念罷了,可真正懷念你的有幾人?反而看破、看透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一條路,不受影響,只走自己認為對的路,我認為那樣才是真正的人生,無悔亦無恨。」

  不是長篇大道理,只是短短一席話,竟深深撞入嚴觀羽的心底,他十分詫異,她這年紀竟能看透這麼多事,讓人難以反駁。

  「你想太多了。」他震憾於她的話,一時間不知如何看待這名少女。

  「不,是我想得太少,若我想得多,應該就能做更多事而不只是獨善其身罷了。等將來我有能力,必要學習爹的樂善好施,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不讓昨天的事再度重演,只可惜我不是男人,不能進京謀求官職,要不我必定能做更多! 」盡管雄心萬丈,無奈她是女兒身,能做的非常有限。

  嚴觀羽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頰有些惋惜道:「為何你年紀這麼小……」

  其實從第一次見面,他便受到她的吸引,言詞間帶有看透一切的淡泊,令他意外連連,沒想到尋覓多年,從未能遇上能夠令他心動的女子,怎知頭一次萌生喜歡的感覺,卻是對一名尚未及算的少女,這是老天開的玩笑嗎?

  她的容貌嬌美,他卻更喜愛她足以包容一切的寬闊胸懷,不過半個月光景,她已讓他動了心。

  馮懷真紅了臉,不著痕跡避開他微燙的掌心。她只有感受過爹的厚掌,這個陌生男人的掌心竟令她心兒蔔通蔔通猛跳,幸好她有捂住胸口,要不然被聽見了可就丟人。

  「你說我年紀小,我看你也不大吧?」她猜他頂多二十出頭。

  「我二十六了。」

  二十六……整整大上她一輪一好老。

  馮懷真呆住,不過還是很有良心地說:「呃……雖然你看起來年長許多,外表卻像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末了還是忍不住偷笑。

  「男人是愈沉愈香。」

  馮懷真立刻板起臉一臉不贊同地說:「那為何女人卻是愈老愈不值錢?這究竟是什麼論調?憑什麼女人似花,雕了便不再受人憐愛;男人如酒,卻能喜新厭舊?」

  「因為如今一切是以男人為主想要改變這現況並不容易。」

  馮懷真遺憾地嘆了口氣。「說得也是,我若妄想改變這件事,就真的是痴人說夢了,但我希望我將來的夫婿不是這樣的男人。」

  「不是每個男人都是如此至少我不是。」嚴觀羽不疾不徐的表明心意。

  「你?」馮懷真揚起質疑的眸光。

  「我這樣說,你當然不信,假如有天你嫁給我,到時你就會相信了。」

  她楞了一會兒,方明白他竟然在言語上輕薄她,霎時連耳根子也紅透了。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才沒想嫁給你! 」

  嚴觀羽凝視那張害羞的臉,笑在心頭,即使思想多麼成熟,她終究是名少女,禁不起刻意挑逗,如此值得珍藏的一朵花,他一點也不想與人共賞。

  「可惜了,我倒是很想娶懷真。」他看得出來這小丫頭對自己有好感。

  他的話又令她一呆。「你怎麼能直接喊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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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你不喜歡?我以為我們既是朋友,互相稱呼對方的名字其實很普通,若你介意我不喊就是了。」他以退為進非常清楚該怎麼抓住她的心思。

  「我、我沒說介意啊,只是有點不習慣罷了,那我也要喊你名字才公平! 」

  她慌得不知該說什麼,胡言亂語起來。

  「你想怎麼喊都可以,我不介意。」嚴觀羽笑盼著她一張粉色的臉蛋,猜想他究竟能讓她臉紅到什麼程度。

  他這話頗有挑釁的意思是認為她不敢如此大膽嗎?

  「觀、觀羽。」

  「懷真叫我嗎?」他答得好不溫柔。

  這男人說話明明很正常怎麼一喊她的名字就特別甜膩讓她幾乎要軟了,「你……」明明應該生氣,可她連生氣的理由也找不到,真糟。

  「什麼?」他依然一貫誘惑人的神情。

  「很討人厭! 」她氣惱得直跺腳,沒想到向來辯才無礙的她也會投降的一日,若讓沁姊知道,必定會恭喜她終於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

  「唉,原來懷真那麼討厭我,不過很多姑娘可是十分欣賞在下呢! 」

  「你盡管去找那些姑娘當朋友,我才不在乎! 」她鼓著腺幫子,轉頭欲走。

  不好,玩笑開得太大了。嚴觀羽一伸手就把人攬固懷裡,並在她耳畔低語:「別氣了。」

  「不正經! 」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馮懷真本欲掙開,因這句話而一時忘了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他身上散發的清香也吸引著他,讓她有種依偎在他懷裡是理所當然的錯覺。

  「你對我這般唐突不覺得太無禮?」他的懷抱其實一點也不讓她反感,到此時她才稍微能夠明白旁人所說的「喜歡」是怎麼回事。

  那應該是一種「看對了眼」的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唯一清楚明白的就是自己不討厭嚴觀羽,也沒有半點進展太快了的擔憂,她和他在一起似乎就像早晨醒來那樣自然而然。

  她真的喜歡他。

  「若是對我喜歡的女子請恕我霸道地說,一點也不。」

  「我們才認識沒多久……」她忍不住就是想挑戰他的自信。

  嚴觀羽舍不得地放開她勾起她的下顎,目光似水地瞅著她。

  「可我已等你十四年了,直到你出現在我面前……懷真。」

  他的嗓音低沉如醇酒,叫人未飲先醉,吐出的每個字綿柔深情,如絲如絹,一圈一圈纏著她。

  這男人怎能讓她這般舍不得放開呢?

  「我從不相信一見鐘情,也不認為自己會在短時間內喜歡上一個人,可認識後才懊悔為何不能早些識得你。懷真,你真的打動了我的心。」

  她的出現令他好似能看見一絲光明。

  誰會相信他嚴觀羽竟愛上一個才十四歲的小姑娘,偏生他確實愛上了,愛上這個思想有些古靈精怪的少女。

  她的笑顏令他著迷、她的眼神使他心動,她的柔聲輕語讓他為之瘋狂,猶如情竇初開的少年偏執地想要得到她的一切。

  幾乎都要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幾乎--

  

  嚴觀羽送馮懷真回馮府後便返回雲霞客棧,他的護衛程奉刀已在他房內等候。

  「主子,馮府已經和司徒王爺搭上了。」

  「一個想靠聯姻攀上更高的地位,一個卻算計不明,真有趣,繼續注意司徒競的動向,我讓你准備好的東西找來了嗎?」

  「東西在這裡。」程奉刀奉上一只木匣。

  嚴觀羽打開匣蓋,裡頭是一顆墨色透亮的珠子,似玉似石。

  「很好,你讓琥珀過來吧。」

  「是,主子。」程奉刀說完便離開客棧。

  嚴觀羽拿起這顆珠子在手上把玩,眸底映著珠子的光芒,同時也映出一抹難得的溫柔。

  沒想到狡詐吝惜的馮義居然有此出色的女兒,真是糟蹋上蒼的一番美意,也因為她,險些讓他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墨光玉。

  馮義得了三顆墨光玉,一顆送至皇宮討好皇帝,剩下兩顆仍在馮府,他有心想買,馮義卻不賣,既是如此就別怪他出招,此等珍貴人人都想要,誰能得到就得看有無本事了。

  事情進展原本非常順利,然而馮懷真卻是個意外,意外的教他愛不釋手,他不禁想著往後若有她相伴必是人生一大樂事。

  他望著玉石,想著的卻是馮懷真。

  手一握拳,玉石的光芒隨即被掩蓋。

  「馮義,墨光玉以及你的女兒,我都要了! 」

  

  有嚴觀羽陪伴,日子過得甜蜜,轉眼間,兩個月過去。

  這幾天,馮懷真卻有兩件事煩心。

  一是嚴觀羽突然避不見面,好幾次去雲霞客棧都撲空,弄得她心煩意亂,茶不思飯不想,整顆心揪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二是爹娘居然不顧她的意願允了一門親事,她只知道對方叫司徒競,是京城的王爺,連生得什麼模樣都不曉得,這樣就要叫她嫁給對方,她一點也不願意。

  「爹怎麼可以不管我就隨便幫我談了這門親事,司徒競是什麼人啊……可惡! 」馮懷真又氣又惱地在蘇沁房裡眼步,她性子向來好,既不會罵人泄恨,更不可能摔東西消氣只好在原地繞著圈子。

  「我見過司徒王爺一面。」蘇沁突然開口。

  這話引起馮懷真的注意。「沁姊,怎麼我這正主兒沒見到,反而是你見過,司徒競生得什麼模樣?」

  「那是因為小姐最近忙著『某件事』經常不在府裡,所以司徒王爺過來作客的時候,小姐才會錯過。」

  莫怪爹最近老是要她待在府裡不要外出,偏偏又不告訴她是什麼事,一心想見嚴觀羽的她也就沒放在心上。

  蘇沁先是取笑馮懷真繼而沉下了臉色道:「坦白說司徒王爺生得非常好看,泰半的姑娘見了都會汗顏,只是他那雙眼……我不喜歡。」似是想起那天,蘇沁不由得冷了身子。

  「他的眼怎麼了?歪了斜了?還是……」馮懷真好奇地問,難得會聽見沁姊對一個人如此在意。

  「不是,我剛才不是說司徒王爺生得好看又怎會有雙歪斜的眼,他的長相確實出色,只是眼神好像野獸,沒有一點人的氣息。說真的,小姐,我不喜歡他,他讓我覺得害怕,所以我不希望小姐嫁給他。」蘇沁認真的口吻聽來有幾分驚訝。

  「我也不想嫁給他啊!可是爹說這樁親事已經說好,對方是王爺,不能改! 」

  馮懷真又開始繞圈子。「沁姊,你說我該如何是好?不如婚禮當天,你代我出嫁吧?」

  「小姐,這怎麼可以呢! 」蘇沁驚慌地說。

  馮懷真搖搖手,「我是開玩笑的,你討厭那個司徒王爺,我當然不會狠心推你入火坑,你是我最喜歡的沁姊呢! 」

  蘇沁拍了拍她,安撫道:「有些時候事情並不能盡如人意,若真束手無策,以靜制動也是一個法子,畢竟婚期未定,仍有變數。」

  「嗯,我明白,所以我真正煩心的不是這件事,而是眼前的……」

  「呵呵,是不是和某人有關啊?」蘇沁打趣地問。

  馮懷真沒心思說笑,悶悶地點頭。「我去找他好幾次了,都見不到人,可我好想好想見他,每天一睜開眼就想著他,睡著之前也滿腦子都是他,沁姊,我煩得都吃不下飯,也不能天天去找他啊,萬一他嫌我煩了,我該怎麼辦?」

  「寫信。」蘇沁提了個建議。

  「寫信?不成的,我文筆沒那麼好,只怕寫不出什麼好文章。」

  「小姐,現在又不是考試,是在寫你的心情。小姐平日不是愛讀那些詩詞,總會有一首符合小姐的心情,相信對方若和小姐心情相同,必定就能了解。」

  馮懷真心中的大石頓時減輕許多,露出喜悅的笑容。

  「謝謝沁姊,我這就回房去寫信。」

  【第九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桐音?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嚴觀羽看完信,接著吟道:「挑兮達兮,在城關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所以說他怎能不愛這丫頭呢她對他的感情全表露無遣了。

  單純直接,故而迷人。

  與她相處的這段時間,她就如同一杯極品的茶,令他怎麼喝也喝不夠,唱得快怕錯過她的好,唱得慢又怕有人攝制,真是讓他坐立不安。

  磨了她幾天也夠了,該先處理一下正事。

  嚴觀羽命送信的人帶個口信回去說他在雲霞客棧等候。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馮懷真風塵僕僕趕到。

  靠躺在床上的嚴觀羽瞧見那張憔悴又委屈的臉蛋,心頭一緊,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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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觀羽……你怎麼了?」

  「咳咳。」嚴觀羽輕咳幾聲母須多余解釋這兩聲已說明一切。

  「你怎會病了?!」

  「不礙事,吃過幾帖藥,已經好多了。懷真,抱歉,因為不想讓你擔心,更怕你來探望會害你也染病,因此刻意避不見面,希望你別生我的氣。」

  原來是他病了,並不是……太好了!

  馮懷真歡喜之余,眼淚撲皺皺淌下,看得嚴觀羽手足無措。

  「懷真,別哭。」

  「真是太好了! 」馮懷真抹著淚水笑得好不開心。「我本來還以為你是不是討厭我了,不想主動趕我走,只好逼我自己走……」

  這傻丫頭……嚴觀羽心疼地摟著地「傻丫頭,我愛你都來不及怎會討厭你,真的是因為我病了,只好暫時不見你,別胡思亂想好嗎?」

  他何嘗不想見她,只是壞心地使了點小手段而已,沒想到這會兒他也後悔了,握著她的手不斷哄她。

  「對不起……」她稍微推開他,抬起頭,淚眼汪汪地道歉。

  「為何?」他不明所以。

  「我都不曉得你病了還誤以為你是討厭我,我、我以前真的不會這樣自私的,不曉得為什麼現在卻變得好像不是我自己,這樣是不是很糟糕?」她捂著臉非常自責。

  嚴觀羽楞了一下,隨即親吻她的額頭,愛憐不舍地又將她拉入懷裡。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可愛的姑娘?

  天真爛漫得教人割舍不下,讓人一顆心只能懸著她一人,只能想著她一人。

  愛上一名十四歲的姑娘--假如這真是上天對他開的玩笑,他也願意承受。

  「一點也不,相反的,我非常喜歡你這模樣,因為這代表你愛慘了我,我的懷真。」

  「那、那你呢?」她怯生生地問,希望也能自他嘴裡聽到能使她寬心的話。

  嚴觀羽執起她的手捂在左胸口,聲音如絲地直直鑽入她心底。

  「我的這兒已經是你的了,此生此世絕不變。」

  此生此世,他嚴觀羽只愛馮懷真一人--這是他暗自在心底發的誓言。

  「觀羽……」馮懷真牢牢抱住他。

  她才不想嫁給什麼司徒王爺,也不想到京城過榮華富貴的日子,她這輩子只想守著自己最愛的人,為他生兒育女,兩人自頭偕老,一生一世不分離。

  「懷真,等我處理完事情必定登門提親,好嗎?」

  「你要處理什麼事?」

  嚴觀羽先是嘆了口氣繼而才開口:「坦白說我這趟出門是來找尋一樣東西。琥珀是我的護衛,有一次她為了保護我,眼睛因此染毒逐漸看不見,後來我聘請到一名高明的大夫,經大夫診治後,他告訴我只要讓琥珀的眼睛靠近墨光玉,便有機會復原,所以我出門來找尋墨光玉,只可惜來到春河城後便斷了線索,我會答應琥珀無論如何都會還給她一雙眼,這是我的承諾,我不想違背,也不希望自己幸福仍苦了她,這點要請你諒解。」

  馮懷真聽他提到墨光玉時,身子忍不住一顫隨著他的解釋才慢慢放松。

  只是看一眼,應該不成問題。

  爹也說了要將一顆墨光玉送給她當嫁妝,既是如此她借用墨光玉應該也不有事。

  「所以等我一治好琥珀的眼睛便立刻去提親請你多等一段時日。」他一面輕撫她的發,一面柔聲安撫她。

  「其實……我有墨光玉。」

  「你說的是真是假?」

  「真的,墨光玉是我家的傳家之寶,爹說要送我一顆當嫁妝,倘若用來救人相信爹也不會反對。」

  「太好了!那你願意救琥珀嗎?」

  「願意。琥珀幾時來我便幾時送來墨光玉。」

  「懷真,謝謝你。」他摟緊她,感謝之意表露無遣。

  「我這是做好事,應該的,其實我也希望你盡早提親……因為我爹要把我許給別人了。」

  即使早已知道這件事,嚴觀羽依然露出不悅扣緊了她的手問:「是誰?」

  「是來自京城的一位司徒王爺。」

  「這事我不許,琥珀的事情一結束,我會馬上提親,你放心,我必定會讓你爹同意我們的婚事。」果然是司徒競,馮義可真懂得為自己鋪路,只可惜他實在不夠了解,他這個未來女婿向來陰晴不定,教人摸不透心思的司徒競怎可能乖乖聯姻,這裡必定有他要的東西,莫非司徒競要的也是墨光玉?可從未聽說他對這類東西有興致。

  「嗯,我相信你。」馮懷真又靠入他懷裡。

  她一心一意信任他。

  嚴觀羽懷裡抱著她,心頭逐漸踏實了。

  

  隔了幾天,馮懷真瞞著她爹,偷偷帶走裝著墨光玉的實盒來到客棧。

  墨光玉會發出特別的光,需要用特別的匣子才能掩蓋住光芒,一時找不到替代品,她只好帶走整個實盒,同時在原處放著一個雷同的實盒,裡頭也擺著兩顆十分相似的墨光玉。

  她這是在做好事,借用墨光玉用不了半個時辰,相信絕不會被人發現。

  當她抵達客棧時,琥珀已等在那裡,她的眼睛上罩著一層自布,模樣清瘦的她看來格外惹人憐愛然而她的眼卻快要看不見馮懷真想來便是心疼。

  「謝謝懷真姑娘。」琥珀的聲音干淨清澈。

  「別客氣,我也不知道這對你有沒有用,盡力而為了。」

  馮懷真打開寶盒取出一顆墨光玉放在琥珀手中,再由嚴觀羽解下她眼睛上的白布。

  琥珀費力睜開眼睛,勉強看著墨光玉的光芒,過了一會兒後,琥珀低聲一叫,整個人往床上倒去。

  馮懷真連忙上前查看。「琥珀?!」

  「我沒事,只是眼睛有些刺痛,幸好墨光玉沒受損,懷真姑娘,墨光玉先還給你,免得弄壞了。」琥珀急忙將墨光玉塞到她手裡。

  「琥珀,現在感覺如何?」嚴觀羽淡淡地問。

  「不知道,不過好像依稀能看見一些影子了……」

  「今天就先這樣,剩下的就是天命了,琥珀,你好好休息。」嚴觀羽交代之後,拉著馮懷真到隔壁的房間。

  「真希望琥珀的眼能快點好起來。」馮懷真憂心仲伸。

  「別擔心,我相信琥珀會好起來。來,我有個禮物要送你。」

  昨日他經過彩繡坊,正巧遇上店裡新進一批貨,第一眼他便看中那件衣裳,純自而無瑕,驟入腦海的畫面便是這丫頭穿上這件衣裳,隨著斑瀾彩蝶翩翩起舞的模樣。

  為了一飽眼福,即使衣裳早有人預定,他也願意砸下千金以十倍高價購得。

  「禮物……」馮懷真還在猜想會是什麼禮物,當他讓開身時,映入眼簾的竟是一件美得不可思議的衣裳。

  「好美……」她忍不住脫口。

  絹般的輕盈,衣袂飄飄,宛若仙衣,出塵飄逸美不勝收,兩袖上各繡幾只大小不一的彩蝶,點綴出無瑕的潔白。

  嚴觀羽取下衣裳,披在她身上。「換上看看。」

  她點點頭,在他的幫忙下,直接將衣裳穿上。

  「真好看。」

  「好美,真舍不得穿。」她轉了幾圈,衣擺隨之擺蕩,宛若水中漣漪。

  「傻丫頭,衣服買來不穿,難道要供起來膜拜?若不穿在你身上,再美也是死物,是你讓它相得益彰。」

  馮懷真笑紅了雙頰。「我哪有……」

  「當然有,在我心底,全天下沒有任何事物能與你相比。」他擁著她,胸口充塞無憾的滿足。

  馮懷真偎入他懷裡,傾聽他的心跳,害羞地不知說什麼好。她其實沒想過會愛上嚴觀羽,本以為兩人應該是天興地那樣遙遠,沒想到最後卻在他懷裡找到依歸,這大概是最始料未及的結果。

  「觀羽,我想與你白頭偕老,好不好?」她問。

  「一定……」他柔柔地回答。「時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一個人比較不顯眼,坦白說,墨光玉沒放回去,我心頭老是忐忑,還是快點退回去方能安心,你留下來照顧琥珀,明天我再過來。」不知何故,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很想快快趕回去。

  「路上小心。」

  「好。」馮懷真甜甜地笑心頭盈滿幸福。「觀羽,昨夜我夢見你……也夢見自己成為你的妻子了。」

  嚴觀羽在她頰上印了吻,又抱緊她,隨後才放開並許諾:「會的,必定會有這一日,就在不久的將來。」

  馮懷真一離開客棧,程奉刀也奉命暗中護著。

  嚴觀羽走回房裡,琥珀已把掉包的墨光玉放入木匣,他打開木匣,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墨光玉已到手,剩下的就是他的懷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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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8: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雖然主子最後必是人財兩得,但琥珀覺得主子已經傷害了懷真姑娘。」琥珀忍不住開口,她有些同情馮懷真。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顆墨光玉原本就屬於他,他只是拿回來罷了。

  他這趟來春河城,除了拿回墨光玉,也必然要帶走馮懷真,他想要的一切從來就不會失手!

  「若是懷真姑娘知情了呢?」

  「我一輩子都不會讓她知道,琥珀,有時候說謊比坦承來得簡單多了。」

  「是……」琥珀本還想說什麼,可是她自知沒有主子聰明,只好黯然放棄。

  「等會兒奉刀回來後你們立刻將墨光玉退回府裡。」

  「主子呢?」

  「我身邊還有其他人無妨,懷真的事我得再費點心力。」

  「是。」

  「主子! 」這時門外傳來聲音。

  「何事?」

  「屬下剛收到消息,有群盜賊今晚洗劫馮府。」

  嚴觀羽心神一凜,立刻拉開房門,問:「是真是假?」

  「千真萬確,主子。」

  那懷真豈不……

  

  逃--她得逃走。

  此刻馮懷真心中只剩下這念頭,那場火太大,已經來不及救了,她只能想辦法逃走。

  她不懂,為何有人要害他們?

  爹娘都是好人,爹又經常做善事,怎有人會是爹的敵人?莫非……她低頭審視懷中的實盒,是為了墨光玉而來嗎?

  夜裡,馮懷真不停奔跑,即使跑斷了腿也不敢停下,整座春河城似乎是座死城,街上沒有半個人,她不知該找誰幫忙,也不曉得能相信誰。

  突然間,心頭湧現一個人--嚴觀羽。

  當下,她只剩下他能依靠,只是如果去找他,會不會為他帶來麻煩?倘若那些人真是為了墨光玉而來,她去找他很有可能會替他惹來殺身之禍。

  她不想害了觀羽!

  馮懷真瑟縮地躲在巷弄角落,耳邊傳來腳步聲,由遠而近,又重又急地敲在她心頭上。她咬著下唇,不敢喘氣,她非常清楚這是逼命之刻,稍有不慎,她絕對會死,可她不能死,她還沒替爹娘報仇,絕不能死在這裡。

  「找到了沒?」

  「跑不遠的,一定能追上! 」

  馮懷真慢慢移動身子,想從另一邊逃走,突然有人捂住她的嘴,她急切地想掙脫卻聽見聲音。

  「懷真姑娘,別動,我是來救你的! 」

  馮懷真聽到這句話終於不再亂動。

  「待會兒我會引開那些人,請姑娘直接前往雲霞客棧,主子會保護你。」

  雲霞……是觀羽!

  馮懷真激動地猛點頭,程奉刀一放開她立即往反方向奔跑。

  「那裡有聲音,過去看看! 」

  「馮府只剩下馮懷真了,墨光玉一定在她手上!王爺命令取回墨光玉,並殺了馮懷真! 」

  王爺?!殺了……她?!

  這句話傳入馮懷真耳中,立刻聯想到的人便是即將成為她夫婿的司徒競,堂堂一個王爺實在沒必要和馮府聯姻,難道他也是為了墨光玉?!

  馮懷真打了一個冷顫,直到那些腳步聲遠離後,才提起腳步直奔客棧,她不敢走在街上,而是抄小路,她的唇齒顫抖,因為爹娘的死,因為面對逼命的追殺,更因為牽扯上不該牽扯的人……她真的很怕卻又得強打精神。

  不能死!她不想死在這裡!她一定要為爹娘討公道……

  「懷真……」

  「觀、觀羽?!」暗夜中傳來的呼喚終於讓她停下腳步,緩緩轉身。

  嚴觀羽大步朝她走來,將她擁入懷裡。

  「懷真,我終於找到你了! 」

  馮懷真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不放他的氣息與話語令她整個人頓時松懈。

  「觀羽,我、我……」她有很多話想說,無奈先前精神過於緊繃,現在這一松懈,體力早已透盡地昏厥了。

  嚴觀羽望著她歷劫歸來的容顏愛憐不舍,而懷裡的重量總算令他安心,他不敢想像萬一自己慢了半步將會有什麼後果。

  她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珍貴絕不許有人傷害她!

  「主子,馮府全燒光了,找不到生還者。」視察完馮府情況的護衛回來稟告消息。

  「琥珀……殺了他們。」

  嚴觀羽說罷便抱起馮懷真決定今夜就離開春河城無奈有人下了封城令禁止任何人離城,他們也就被困在城裡。

  

  「主子,那群盜賊起了內哄,屬下正在追殺他們。」

  「人呢?」嚴觀羽冷冷地問絲毫不在乎盜賊因何內宜。

  「九名盜賊已死五個剩下四個,據屬下所知放火的是那個混進馮府當內應的盜賊所為,其他人現在也在找那個內應,至於追殺懷真姑娘的是司徒王爺的人馬,司徒王爺亦是為墨光玉而來。」

  嚴觀羽聽著程奉刀的稟告閉眸深思,看來應該是盜賊起了內哄後離開馮府,司徒競得知大火消息,趕至馮府正巧遇上剛返家的懷真。

  司徒競果真為了墨光玉而來,沒有拿到墨光玉之前,他是不可能解除春河城的封城令,看來,他必須先取信司徒競方能安全帶懷真離開。

  「主子,懷真姑娘醒了。」琥珀走出來稟告。

  嚴觀羽連忙走進房裡看見馮懷真坐起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馮懷真一見到他,淚水又淌下來,她痛苦地搖頭撲進他懷裡。「觀羽、觀羽,我爹娘他們、他們……」

  「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這仇我會替你報。」他柔聲安撫她。

  「為什麼他們都想要墨光玉?墨光玉到底有什麼好?」她真的不懂。

  「據我所知墨光玉是遠古傳下來的寶物,遇冷會發熟,黑夜之中會發光,古書上還有記載墨光玉能治病琥珀的眼才得以重新視物。」

  「寶物人人都想要可為了這個寶物殺人是對的嗎?為了寶物不計任何代價,連人命似乎也不值錢了,這真的是古人將實物流傳後世的用意?」馮懷真苦澀地訕笑。「得了又如何?若無病無痛卻得了墨光玉不是帶來殺身之禍而已嗎?人心真貪婪。」她一語道破所有人的心。

  嚴觀羽為之一震,因為心虛他下意識避開她的眼。

  「等你爹娘的仇報了你隨我離開可好?」他找到她的時候並沒有找到最後一顆墨光玉,他亦不在乎它的下落如何。

  「你不想要墨光玉嗎?」

  他撫著她的發,說:「我只要你一人。」

  半晌後,馮懷真幽幽輕吐:「觀羽,追殺我的人是司徒王爺,是他害死了我爹娘……」

  「確實是他追殺你,可害死你爹娘的是一群盜賊,司徒競只是想撿現成便宜。」他殺不了司徒競只要他不逼人太甚,他並不想與之為敵。

  「他……好可怕。」她想起沁姊對司徒競的描述,可憐的沁姊只怕也葬身那場火裡。

  「我不會讓他傷害你。」

  

  春河城封城令一下,整座城人心惶惶。

  一個月後,外頭居然傳來馮府小姐淹死在河裡的消息。

  馮懷真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她明明人還活得好好的,為何外頭卻說她已死?不過對她來說這是個好消息,至少她不會再是主要目標,於是趁著琥珀不在,她換了件外衣離開。

  觀羽說司徒競下令封鎖春河城,只進不出,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暫時住在這間不起眼的屋子。她明白他必定有辦法能帶她離開為了怕到時過於倉卒來不及,決定今天冒險去把那晚中途藏起來的墨光玉帶走。然而才走到半途,她改變心意想先回馮府探探。

  她想再看馮府最後一眼。

  如今牆倒屋毀人無蹤,曾經的風光如今已是斷垣殘壁不復以往,什麼都不剩了。

  她的親人、她的家、她的一切,什麼都沒有了。

  那天無法跨過的門檻,今天終於有機會進去,無奈又聽見裡頭傳來聲音,馮懷真慌張地躲至一旁。

  「大哥,外傳馮府小姐已死,我剛去河邊看過,屍體泡在水裡多日已經腐爛腫脹,根本認不出原本的容貌,只能憑著身上的衣服樣式確認是馮府小姐。」

  「是嗎?懷真也死了……」衛珩感慨地說。

  馮懷真認出那個聲音是衛大哥,馮衛兩家是世交後來衛大哥家道中落離開春河城,偶爾會回來探望他們。

  「衛大哥! 」她走了出來,眼淚已奪眶。

  「懷真,你還活著?!」衛珩上前握住她的肩,然後一把抱住她。「太好了!上天總算沒那麼殘忍! 」

  「衛大哥,我爹娘他們……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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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9: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我知道,我還是沒能趕上,懷真,這兒對你來說已經不安全,等春河城一解除封城令,你是否願意隨衛大哥離開這裡?對我來說,你就像是我妹子一樣,大哥定會好好照顧你。」衛珩猜測河邊的女屍應該是有人為了保護懷真所為。

  「衛大哥,不用了,我現在很安全,有人會保護我,我想、想跟著他。」

  「你信任對方?」

  「他是我未婚夫,我信任他。」她深任觀羽必定會保護她。

  衛珩來到春河城後才得知司徒競是馮府未來女婿,下令封鎖城門的亦是他,看來是為了要找尋凶手所為,如果是司徒王爺,他便放心了。

  「好吧,既然你和未婚夫在一起,我也不勉強了。不過待在春河城還是太危險,你們要盡快離開。我會住在天承客棧,等風波平息,有機會記得來北涼城找大哥。」

  「會的,謝謝衛大哥。」

  「傻丫頭,你就像我妹妹,不必說謝! 」

  

  馮懷真匆忙趕回來,琥珀尚未回來,她打算分開藏好墨光玉,免得同時被找到。

  好不容易決定好第一個地方,她打開寶盒,拿出其中一顆墨光玉,卻隱隱感到怪異,以前她經常趁著爹不在的時候把玩墨光玉,因此對於其重量色澤有一定的熟悉,此刻在她手上的墨光玉色澤依然耀眼,不過重量卻沉了點,於是她又拿起另一顆,左右手的感覺明顯不同。

  她立刻斷定左手這顆是假,可是怎可能……

  墨光玉不會離開過她的眼,怎會?!

  就在馮懷真滿心疑惑的當下,突然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以及嚴觀羽的聲音,她正欲走出去時,聽見他喊了聲「王爺」隨即噤聲。

  司徒競走進屋內,雙手負於身後,目光看了看四下,「沒想到嚴老板居然住在這裡,真委屈了你。」

  「王爺客氣了,這裡只是暫時棲身之所罷了。」

  「說得也是,過客而已,何必在意太多。是說,嚴老板此次前來有得亦有失。」

  司徒競開門見山地點出此行目的。

  嚴觀羽垂眸,再揚起時教人看不出一絲破綻。「王爺此話何意,嚴某不知。」

  司徒競目光凜凜直視嚴觀羽,尊貴的氣勢顯露無遣。「到了這地步,嚴老板還要與本王裝傻嗎?嚴老板這趟前來不正是為了墨光玉?」

  「嚴某是為了未婚妻。」

  「呵呵,未婚妻?馮府小姐是本王的未婚妻,嚴老板是奪人所好啊! 」

  「王爺明明不在意她的。」

  「看來嚴老板對本王也十分『關心』呢!嚴老板,明人不說暗話,你不也是想利用她得到墨光玉?要不聽聞她的死訊怎不見你傷心難過?既然我們都是為墨光玉而來,難免會有衝突產生,你殺了我屬下的事我就不與你計較,畢竟那場火對我們來說燒得真及時,不是嗎?」

  嚴觀羽淡淡含笑。「既然王爺說破了,嚴某也沒什麼好隱瞞,沒錯,我確實是為了墨光玉接近她,對她的死又何須在意,唯一遺憾的是,嚴某和王爺同樣都沒能得到墨光玉,嚴某猜測東西恐怕已落入那幫盜賊手裡。」

  「馮懷真死前幾日與你在一起,說你沒得到,你認為本王會相信?」

  「如果嚴某得到墨光玉,又何必留在這裡涉險?王爺,您說是吧?」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以目光較勁,過了半晌,司徒競緩緩起身。

  「嚴老板真不愧是商人,那兩顆墨光玉,你我一人一顆,如何?」

  「多謝王爺成全。」

  「本王也希望我們合作無間,要不嚴老板會有何下場,應該用不著本王說明。再者,馮府的火若說與你無關,本王實在難以相信,沒想到為了區區一顆珠子,你的手段比我還毒辣,不過確實是場及時雨,省得我麻煩。」

  嚴觀羽沒有多解釋只是目送司徒競離開。

  屋內靜悄悄沒有半點聲音,片刻後,琥珀走了進來,歉然道:「主子,屬下找不到懷真姑娘。」因她一時大意離開才導致現在這結果。

  嚴觀羽氣惱得踹倒一張椅子。「她不可能憑空消失!再去找!就算要翻遍整座春河城也要找到她! 」即使他造假屍體騙過司徒競,也不知能騙得了幾時,外頭有兩方人馬都要找她,她的處境十分危險,這傻丫頭怎會選這時候獨自跑出去。

  「是,主子。」

  不可能!懷真不會離開他如今無依無靠的她又能上哪……難道回馮府去了?

  嚴觀羽不放棄任何一絲線索,隨後也離開屋子。

  不知過了多久,馮懷真由房裡走出來。

  馮府的火若說與你無關,本王實在難以相信,沒想到為了區區一顆珠子,你的手段比我還毒辣。

  原來……原來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始作俑者根本是愚蠢的她……是她一手造成了馮府的滅門!是她一是她害死爹娘、沁姊,呵呵……自詡聰明的她真是傻到不能再傻。

  今天會有這結果,她難辭其咎。

  痛到一個極限,她反倒沒了感覺,只能不停地走著,好似又回到馮府出事的那晚,當時她是為了活命而走,現在她已心死,再無活著的任何希望。

  等你爹娘的仇報了,你隨我離開可好?

  她最信任的人為了一己私欲不僅騙了她又害她她還有什麼臉繼續活著?

  一顆墨光玉居然得賠上那麼多人的性命,值得嗎?值得嗎?

  你不想要墨光玉嗎?

  我只要你一人。

  呵呵……當時的甜言蜜語如今卻比鋒利的刀子還要傷人他的話刺耳的令她忍不住捂著耳朵放聲尖叫。

  我確實也是為了墨光玉接近她,對她的死又何須在意。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寧可他光明正大說要墨光玉也不要這般戲弄她。

  「觀羽,你怎能如此狠心?!」

  她的淚水哭了爹、哭了娘,卻哭不了自己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一刀刀、一塊塊,血肉模糊……什麼都不剩了。

  不……

  仍有剩下--

  她的慚愧與無盡的自責。

  無奈再多的懊悔也挽回不了一切……這就是她愚蠢的代價。

  拜托,誰來讓她忘記一切?

  馮懷真一步一步地往前,視線瞥向一旁的河流,春河貫穿春河城,最深處可以淹沒一個人,呵……也許那裡便是她最好的去處。

  她跪在河邊多時,半晌後才起身,一心求死地往河裡走去,就在此時,三個男人出現在她身後。

  「馮懷真,交出墨光玉! 」

  大火那晚,他們拿到的墨光玉居然是假貨,懷疑張順私吞,張順卻說沒有拿走墨光玉,他們當然不信,大打出手後,張順趁機逃走,後來有人開始追殺他們,就這樣躲躲藏藏,最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至於長順的生死,他們也不知情,沒想到窮途末路竟意外發現馮懷真的行蹤,跟了一會兒確定不是埋伏後才現身。

  「不交出來就讓你去陪你爹娘! 」

  馮懷真呵呵地笑。「好啊我正想去找我爹娘他們一定很想我……我也好想他們,是我害死了他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原諒我?沒關系,我會一直跪著,直到他們願意原諒我為止……」

  「這女人該不會瘋了吧?」

  「管她真瘋假瘋,墨光玉非到手不可!馮懷真,你--」其中一名盜賊來不及說完話,馮懷真已經拿出一顆墨光玉,他露出貪婪的目光,「快拿來! 」

  馮懷真冷冷地注視他們。「你們想要墨光玉是嗎?得到了又如何?不也是惹來殺身之禍……」話語未竟她用力將墨光玉砸往地面,墨光玉瞬間就在他們面前碎裂成片片。「這顆墨光玉就讓我帶去向爹娘賠罪吧……」

  「可惡!你這該死的女人!殺了她! 」其中一人見狀,氣得大吼。

  眼看三名盜賊要殺死馮懷真,幸好衛珩發現,及時擋在她面前,他以一擋三,馮懷真卻漠然轉身繼續走向河中央。

  最後,水緩緩淹過了她的鼻、她的眉眼,什麼都不剩了。

  她似乎聽見衛珩勸她不要那麼傻,要她快點上岸,可是她早就傻過了不是嗎?如今她所做的僅是償還而已畢竟她欠了太多人。

  莫怪娘總說女人還是傻一些、笨一點比較好,當時她嗤之以鼻,現在總算能體會,她就是太自以為是才弄成這地步,後悔已無路。

  嚴觀羽,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爹、娘,你們來接我了嗎?懷真好想你們,好想……

  白衣,鮮艷彩蝶翩翩飛舞,織成一片春之景,原本該燦爛於天際,無奈斷翼,不再完整,只能落入水底,飄蕩無依。

  再也回不到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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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9: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回憶如浪,席卷了馮懷真,同時也令嚴觀羽心底一痛。

  原來當初懷真是因為聽見他和司徒競的對話,誤以為他毀了馮府才會絕望離去。衛珩說的沒錯真是他在不知情下犯了錯。

  他重重傷了懷真。

  嚴觀羽定定看著她,再吸了口氣,道:「沒錯,我確實換走一顆墨光玉,可馮府的火,不是我放的。」

  馮懷真冰冷的目光再無一絲情感,她輕輕地笑,笑得格外凄美迷人。「你說,現在我還會相信你所說的任何一個字嗎?假如我還信你是不是該再死一回?」

  嚴觀羽僅是看著她,不發一語。

  「記得當時我說爹會將一顆墨光玉送給我當嫁妝,你卻一刻也不想等,情願利用我、欺騙我,從我這裡得到你最想要的東西,對你來說,我的真心是不是很蠢?我對你的感情是不是讓你想到就會訕笑?是不是覺得我太自以為是,連被騙了都一無所覺?即使連累了自己的爹娘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馮懷真站到他面前眸底透出銳利的鋒芒穿透他的眼。

  「怎不說話了?你不是最懂得用你的聲音來迷惑人為什麼不繼續騙我?讓我甘願作美夢也不想清醒面對殘酷至極的真相!嚴觀羽,馮府沒了,墨光玉也為你所得,為何不給我一條活路走?為何仍執意要抓我?難道你還想得到最後一顆墨光玉?好吧,既然你那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假的那顆讓我扔了,最後一顆已摔碎送至我爹娘那裡,這世上再也沒有第三顆墨光玉,我勸你死了這條心,要不然讓司徒競得知墨光玉在你手上,那下場……司徒競是怎麼說的?

  讓嚴府成為另一座馮府?!不過我想這對你來說無所謂,反正只要是為了墨光玉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犧牲,我說的對嗎?」

  久久後,嚴觀羽開口:「懷真,對不起。」這一切全因他而起,關於這點,他確實對不起她。

  馮懷真腳步往後退嘴邊始終掛著嘲諷的笑。「你居然向我道歉?我萬萬承受不起。」

  正所謂愛愈深,恨愈濃,背叛猶勝蝕骨磨心的尖銳痛楚,已死過一回的她絕不重蹈覆轍,上天給了她第二次的機會,這次她要走自己的路,不再懊悔。

  「坦白說,我已懶得計算你我之間相欠多少,無論你是否真心要補償我,我是情願死也不想再看見你那顆墨光玉,就當作償還你救我一命的代價……那日我簽下的賣身契還給我,從此我們形同陌路,再無相欠。」

  「不--失去你一次我不會再遺憾第二次。」

  馮懷真訕訕地笑,轉過身去。「這話說得太晚了,你可知我如今的心願是什麼?只願今生今世不識你嚴觀羽。」

  嚴觀羽緩緩閉上眼,獨自承受一手造成的結果,曾經渴望她能想起兩人過往的幸福,沒想到上天給他的是一個令他無法有怨言的驚喜,全是他自作自受。

  「懷真,我……」伸出去的手觸不到最愛的人,只能無奈收回。

  「不必說,我不想聽,你我之間到此為止,對彼此都好。」

  「是嗎?」嚴觀羽垂下了眸。「你好好休息,關於你的心願,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嚴觀羽離開後,始終站在門外的琥珀注視馮懷真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琥珀,好久不見,看樣子你的眼睛已無大礙了。」馮懷真轉過頭來,目光依舊冷測。

  「懷真姑娘,我知道以我的身分不該多說,不過失去你的那段時間,主子也很不好過,主子的做法極端了些,可是主子真的很愛你,當時主子染病,卻仍執意要留在春河城找你,差點連命都……」

  「琥珀! 」馮懷真打斷她的話。『--不好過』三個字便能抹去我所受的背叛?

  那我還真希望我們能交換身分,讓我明白他有多不好過。琥珀,我與你主子已說清楚,之後再無關系,你什麼都不必說,況且你說了,我也無法分辨是真是假,就算到了現在,我依然不清楚他幾時對我說真話又是何時對我說謊……」

  真悲哀,是不?她已不曉得何謂真何謂假。

  「自你失蹤後,主子未曾放棄找尋你,前幾年,主子幾乎日日惡夢,雖然我跟著主子的時間不長,可我看得出來全是因為你。就在以為已失去你的時候,你卻悄悄來到主子身旁,這難道不是上蒼的安排?馮府的火確實與主子無關,

  而墨光玉原本就是嚴家的東西,是馮義自主子爹娘那裡騙走。主子最大的錯就是使了和你爹相同的手段,但不至於罪無可赦。」琥珀不疾不徐地替嚴觀羽說情。

  馮懷真沒有反應,靜靜凝視遠方。

  「懷真姑娘,曾經犯過錯的人,假如上蒼都願意給他贖罪的機會,你為何不能試著原諒?希望你能想一想。」說完想說的話琥珀輕輕關上門離開。

  假如、假如……真有假如的話她的爹娘是不是也能回到她身邊?

  她是不是能夠不要認識嚴觀羽?I

  正因為沒有假如,才會有那麼多的假如……假如啊……

  

  整整三日不見嚴觀羽,馮懷真耐心等候,不急不躁。

  第四夜他主動前來,還拿著她渴望的--自由。

  她望著他,默無一言。

  他看著她,心滿意足。

  曾經以為這輩子想見她如大海撈針,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找尋,音訊全無,結果驀然轉身她居然就在身旁,那樣的狂喜他只能壓抑在心底,牢牢抱住她的心願也無法實現,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好不容易就在一切都要回到最初--嚴觀羽不禁自嘲一笑。

  上蒼終究不願給他一個圓滿的結局,能施舍的就僅有這短短幾個月而已,再多的終究不可能。

  曾經,他是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的激烈性格,他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若不能掌握在手上,他情願毀掉。然而在真正失去過後,他才曉得如果真失去最重要的人,他寧願她安好,縱然不在自己面前。

  倘若這是懷真的心願,他願意成全。

  縱使碎心裂肺亦心甘情願,只要她能露出真心笑容,只要她能再吃著最愛的甜食,只要她能感到幸福……他做什麼都甘願。

  「懷真,我會答應過會娶你……」

  「我不……」

  「聽我說完,我明白你現在已不希罕也不相信,但我始終想娶你為妻,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也是唯一想做的事。這是你的賣身契我希望能以它交換你嫁我為妻--一日就好,明天,你便自由了。」

  馮懷真將目光自賣身契移至他臉上,泠冷笑著。「都到這地步了,你還想利用我?」

  嚴觀羽凝視她的眸子滿是她視若無睹的深情。「沒錯你應該曉得我最不喜歡吃虧。」他是商人總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事。

  再三思量後,她問:「你想怎麼做?」

  「你我兩人,天知地知,僅此而已。」他說。

  「好,我答應你。」算是償還他照顧她這段時日的恩情。

  嚴觀羽淡淡一笑,似是滿足。

  他起身以水代酒,斟了兩杯,一杯給她,一杯給自己。

  杯交錯,眸痴纏,再次靠近的距離是最後的緣分。他試圖將她再看清楚點好記住她,她的眉、她的眼曾經都為他所有,是他最想珍惜的寶物,無奈他在最初已走錯一步,之後滿盤輸,無力回天。

  是他的錯,無怨。

  馮懷真避開他炙人的凝視,手腕一使勁,勉強喝光交杯酒,欲收回手臂,卻受他箍制,動彈不得。

  交杯交杯,交了杯卻無法交心,他們注定走上不同的路,今日以後,不再相聚。

  是她的選擇,無悔。

  嚴觀羽終於喝光杯中水放開她問:「你會離開北涼城嗎?」

  「不勞費心,這是我的事。」她維持一貴的冷測。

  「你今日是我妻子,能不能試著對我好一點?」他的口吻滿是受傷。

  馮懷真別過眼,氣氛僵持了好半啊,才開口:「我會離開北涼城,也不會回春河城,往後我只想一個人。」

  「無論你要上哪兒,記得讓衛珩知道,他一直很掛心你。」

  「我曉得。」她輕輕閉上眼。

  「身為你的夫婿卻從沒送你一樣東西,實在太不稱職,我知道你愛吃甜食,所以向圍格爾學做比迦。」嚴觀羽打開碗蓋裡頭有一份比迦。「我的手藝很差,做了很久才做出一個像樣的,這是我唯一能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嘗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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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29: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他將碗推向她。

  碗蓋上還有點點水珠看得出是剛做好馮懷真看了許久才拿起此迦咬下一口,細細咀嚼,沒有圍格爾的手藝,沒有關外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吃,甚至還帶有酸澀,直透心底。

  食物走昧,難以下咽,人生走味,也回不來了。

  她對他,亦然。

  嚴觀羽看著她慢慢吃,再為她斟一杯水。「有機會回春河城看看,我為你爹娘在城外造了墓,有時間去上姓香。」

  聽見他這麼說,馮懷真低頭不語,默默喝水。

  「你或許不信,但我不希望你帶著憎恨離開,騙走墨光玉確實是我的錯,馮府的火卻非我所為,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也不可能嘲笑你的真心,因為我唯一不會騙你的就是對你的感情。對我來說你是上天對我最好的恩賜,只是我不知珍惜……往後你若能遇上愛你的人可千萬別錯過了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會令你傷心。」(用背叛來嘲笑她付出的真心)。

  她始終垂眸不看他,就怕他又輕易扯痛自己的心。

  「懷真,能不能……能不能再喚一次我的名?」這是他最後的奢望。

  再喚一次又有何意義?

  早在很久之前,她便不想再喊他的名,一次都不想,最好如她所言不必再有交集,各自走各自的路。

  等候不到她的聲音嚴觀羽死心了拿起賣身契撕個粉碎。

  「謝謝你圓了我這個夢。夜已深,你早點休息。明日,不……」他一頓,險些忘記他們已不會有明日。「別了。」

  直到他離開,馮懷真才抬起頭,透過窗目送他遠走的背影,這一瞬,心無比沉痛。

  深深地、深深地吐了口氣閉上眼,眼眶內的溫熱濕了她的心。

  為什麼她獲得自由,情卻仿佛受困,掙扎不了?

  是夜,馮懷真徹夜難眠,她靠坐窗邊,直視幽暗漫長的夜。曾經以為不會再有的天明如今已在眼前,明明即將入夏,為什麼她感覺到的只有冷,而無一絲溫暖?

  「唉……」幽幽嘆息聲宛若深沉大海一個浪濤就令人滅頂。

  未曾離去的嚴觀羽聽見了,疼入骨髓。

  東原岑寂,漸朦朧晴碧,靜繞珍叢底,成嘆息。長條故惡行客,似牽衣待話,別情無極。

  讓她無牽無掛地離開--這是他最後一件能為她做的事了。

  別情,無極……

  

  翌日,是她的自由。

  馮懷真並無一絲喜悅,僅如往常一般。

  琥珀早已等在門外,衛珩也在。

  「衛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衛珩曉得她已恢復記憶,疼惜地看著她。「懷真,你吃苦了。」

  「比起我爹娘的苦,我的就不算什麼了。」

  「主子,馬車已備好,請即刻起程。衛老板,有勞了。」琥珀朝衛珩彎身行禮。

  馮懷真不見嚴觀羽與程奉刀,心知有異即使不該問,她仍脫口問:「他呢?」

  「主子有事外出。」

  「等等,你又為何喊我主子?」不知為何,她的心在平靜一夜後叉開始跳快了,強烈的不安包圍著她。

  「主子交代從今日起您便是琥珀的主子。」

  「懷真,觀羽讓我護送你離開北涼城,我們起程吧。」衛珩道。雖不明白好友匆匆離開是為了什麼,但他的交代自己必會盡力完成。

  馮懷真轉身看著冷淡的琥珀,不想走得不明不自,執意問清一切。「琥珀,我要知道一切,別再騙我了好嗎?」

  琥珀遲疑片刻,在馮懷真的注視下終於開口:「嚴府、天盛商行現在全是您的,往後您便是琥珀的主子,無論何時,嚴府都會等您回來。」

  「然後呢?怎不接下去說?」琥珀末全部吐實的行為令她異常緊張,非逼出答案不可。

  「問得多只會礙著您的腳步,倘若您不在意又何須多問?」琥珀淡淡反問。

  這一瞬間,馮懷真自琥珀眼底看見她想要的答案。確實如她所說,若不在乎又何須問,然而……她又怎可能不問?

  她對他終究放了感情。

  即使矛盾的情緝令她湧現更多的自責,縱然對他有恨,他們仍是做了一夜的夫妻,她不願再多欠他了。

  「他出事了是不是?」她有這預感。

  「您別問了,請暫時離開北涼城,等您下次回來時,一切都恢復了。」琥珀堅持不說出真相。

  「琥珀,算我求你了,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不然我怎能安心走?」

  「不告訴您才能讓您走得安心,這是主子的吩咐,請您別為難我,琥珀已違背主子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主子交代她務必保護懷真姑娘的安全,但她卻想陪著主子、陪著奉刀走完最後一程。

  「倘若他真的死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安心。琥珀,這是你欠我的,你必須告訴我! 」

  衛珩也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急問:「琥珀,觀羽出事,誰都不好過。」

  琥珀嘆了口氣,終究要再違背主子一次。

  「主子和王爺正式決裂,即使交出墨光玉,王爺也不可能輕易原諒,總是要賠上一條命才行。主子為了讓您平安決定親自解決這件事。」

  「什麼?!觀羽真傻! 」衛珩惱得罵道。

  懷真,能不能……能不能再喚一次我的名?

  為什麼要在她好不容易死心後又故意撩撥她的情?

  他這麼做明知她還不起為何還故意讓她欠著?

  他們就不能各自走開不再有牽扯嗎?

  這麼做分明是想繼續糾纏,不願讓她寬心……

  「您失蹤後,主子以為您被那幫盜賊抓走憤而下令殺了他們,然而那卻無法使主子的心獲得平靜,主子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動力,最後是在逼問出盜賊並沒有抓走您後,才又重燃希望,是您讓主子活了下來。或許您會認為琥珀是在幫主子說話,可主子真的愛您,這點是任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主子並非貪求墨光玉,他是想好好保管,等將來有一天能親手還給您。懷真姑娘,若您真無法原諒主子,那就請您離開,母須回頭,主子不會怪您。」

  她走得了嗎?

  早在飲下交杯酒之後,她的路似乎又與他重壘了,是不?

  「懷真,雖然大哥不明白你和觀羽之間有何糾葛,但大哥相信你對他必定有感情,如果觀羽罪不致死,你是否能試著原諒他?有時選擇原諒也是善待自己的方式,你可以折磨他,但不要連自己也痛苦,那不值得。」

  她與嚴觀羽之間的糾葛怕是今生今世都無法結束。

  昨夜滿是酸澀的比迦令她紅了眼眶。

  「他若有命活下來,才能討論原諒與否的問題……琥珀,帶我去見司徒競。」

  

  嚴觀羽深知司徒競的性格,因此主動拿出墨光玉,只為保住馮懷真的命。

  為這目的,不計一切代價--

  司徒競泠冷打量墨光玉,心裡已無絲毫狩獵的樂趣,也因為時間拖太久,他早就耐性盡失,不過他確實意外,當初能夠冷靜奪得一切的嚴觀羽怎會甘願拿出來,看樣子,他對馮懷真確實放了感情。

  司徒競身體微傾,雙腿交壘,右手至於腿上,左手支在下巴,嘴角啥著淡笑,不過這笑卻笑得令人發寒。

  「六年了,你以為我當初說的條件還有效嗎?那時一顆墨光玉可以化消一切,如今的墨光玉已失去價值。」

  「意思是王爺不要了是嗎?」嚴觀羽握緊手中的墨光玉。

  司徒競雖沒有表現出來,不過那雙眸子始終落在墨光玉上,他便清楚自己仍有幾分勝算。

  「你敢威脅我?」

  「不是威脅,我是來和王爺談交易,畢竟這東西你念了六年,好不容易來到眼前,當真能夠放棄?」他雖然沒有司徒競傳說中能看透人心的能力,但商場上的歷練也讓他磨練出一番識人的功夫。

  「交易?向來只有我能和人交易……看在你為我做事的份上,這東西至少能讓你保住一個人。選吧。」

  「放過懷真,我任憑你處置。」幾乎是在司徒競說完最後一字,嚴觀羽便有了抉擇。

  司徒競挑高眉梢,問:「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嚴觀羽面不改色,坦然回應:「這問題你問了我第二次,上回我沒有回答,這次我可直接告訴你--值得!倘若你心中有所愛為她付出全部只求能換她一抹笑,絕對值得。」

  司徒競臉色一變,目光凜凜直視他。

  「可惜我無法體會你的值得,嚴觀羽,既然你決心要保住她,我倒要瞧瞧你能支撐多久?」

  

  她與司徒競,這算是他們首次正式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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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21:30: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曾經他是她的未婚夫,她怕他、恨他,到如今,她對他已沒有任何感覺,更無恐懼。

  最痛的那瞬間已過去,往後她決定只走自己想走的路,不再質疑。

  司徒競望著即使行跪拜禮也不見一絲猶豫困惑的馮懷真大感吃驚,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驚訝她的蛻變。

  「他為保你情願拿自己的命來換你卻主動送上門不覺得浪費他的心意?」

  「我的命我自己保住,母須他人負責。王爺,您是為了墨光玉而來,既然已得到為何還要趕盡殺絕?」馮懷真態度不卑不亢。

  「騙我是得付出代價。」他心頭仍不暢快。

  「一條命的代價值多少?頂多是取悅王爺一時片刻罷了,王爺何不討得更多?您與嚴觀羽合作多年賺進不少銀兩,殺了他要再花多久時間才能找到一個不僅聰明又能為你利用的人才?」馮懷真雖不了解司徒競的為人,卻熟知動之以情不如誘之以利。

  司徒競淡淡揚笑。「你果然聰明。沒能娶到你真有些遺憾。」

  「王爺母須遺憾,真正值得王爺珍惜的人絕非懷真,而是那個令王爺非得到墨光玉不可的人。」堂堂王爺何須與馮府聯姻,必是馮府有他需要的東西,而聽琥珀說,司徒競對這類珍貴向來沒興趣,因此她大膽猜測他必是為了某人而得。

  司徒競嘴角浮現彎度。「你們都如此出色讓我真舍不得殺了。」

  「那就請王爺高抬貴手。」

  「放了他可有好處?」

  「若王爺能放人,我必雙手奉上最後一顆墨光玉。」縱然稀世珍貴價值連城,對她而言遠不如嚴觀羽重要。

  「我記得你砸碎了不是嗎?」他的屬下找到剩余的盜賊才知道馮懷真親手砸毀墨光玉這件事。

  「那是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墨光玉被我藏起來。既然王爺喜歡墨光玉,單一不如成雙,豈不更完美?而且,懷真保證,我們往後將繼續對王爺忠心耿耿。」

  司徒競微挑眉,對她最後一句話很感興趣。「我們?意思是你不再介懷?」

  「是。」她回答得毫不遲疑。

  可惜,他一手主導的這場戲真快落幕,看來他錯過最精系的那一幕。

  「本王聽聞你恢復記憶,得知他這樣對你,為何還願意為他涉險?」

  「王爺,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更非一刀斬斷便能輕易割舍,我與他已說不出誰欠誰比較多了……當然我大可轉身離開,然而我的心卻留在他身上,折磨他的同時也折磨自己,假如……」提到這兩個字,她不禁坦然一笑,「假如我僅剩下一年的性命,痛苦一日,快樂亦是一日,為何我不能選擇自己真正想要過的日子?」

  她對嚴觀羽,始終有感情。

  無法放下。

  「好,我可以讓他平安,不過我不要墨光玉,我要你一臂當作他欺騙我的代價,如何?」他只要一顆墨光玉就好,多的對他來說是垃圾,毫無用處。

  「王爺執意如此?」馮懷真撐住眉心。

  司徒競笑而不語。

  馮懷真直視他,片刻後,再次低首。

  「謹遵王爺的回意。」

  她對嚴觀羽有恨、有怨一時間難以原諒,只是當她聽見他甘願保住她而犧牲自己,任是鐵石心腸也會融化,她豈能無動於衷,毫不在乎。

  對無關緊要的人尚有一絲憐憫,更何況是她深愛過的人,更不可能完全割舍。

  恢復記憶後,她不願承認愛過他,事實卻擺在眼前,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依然能撼動她的情。

  她與他,確實得牽絆一生。

  這是她的選擇,無悔。

  「你不再好好想清楚?斷一臂不是兒戲。」

  「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我斷一臂又算得了什麼?」馮懷真眸底無恨無怨只有堅定無比的信念。

  司徒競起身走到她面前。「很好!你現在可以帶走他了。」

  「王爺?!」馮懷真不解他的意思,也不存僥幸,畢竟今天欠司徒競,他日定得加倍幸還。

  司徒競扯了扯唇瓣似笑非笑。「你說的沒錯殺了他我得花更多時間才能找到一個和他一樣好的人頂替,浪費時間,斬了你一臂,留下他又是養虎遺患;若殺你們兩個,我恐怕會有一段時間無法寧靜,你說這賠本生意我怎會做,是不?」

  「多謝王爺。」一滴冷汗終於悄悄自額際滑下。

  她仍不敢太早慶幸唯有等到他們平安離開司徒競也返回京城或許才能稍微松口氣。

  「記住,你能活到現在,是他的功勞。」司徒競不知何意地留下這句話後就離開。

  「是,懷真謹記在心。」

  當時若沒有他,只怕自己已死在那場大火之中了。

  

  幽黑,不見絲毫光影。

  嚴觀羽不曉得自己被關在何處,反正連死都不怕,也不在乎是否暗無天日,只要懷真能平安離開就夠了,其余的他不敢再奢求,死,亦無所謂。

  司徒競也確實夠心狠手辣,用盡法子折磨他,讓他渾身皮開肉綻,無一處完好。

  觀羽,別說我殘忍,我答應你放過她,讓她平安離開北涼城,不過得有個前提……你能支持多久,她便能走多遠,你活得愈久,她就能走得愈遠,直到我的人追不上為止,如何?

  還能如何?他當然盡全力活著,即使一刀痛快是他最想要的也得咬牙撐住,就為了她,他的懷真……

  懷真,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他一生自私,所做的全為自己,懷真說想到「喜歡」便會感到痛楚,必是因為他的緣故,而他卻執意留下她,一切都為了自己……如今更為自己,自私地希望她能代替他好好活著……

  喀!喀!

  暗夜中,他的聽覺格外靈敏,聽見腳步聲朝他這裡走來。

  嚴觀羽心想來人必是司徒競,不願示弱的他縱然痛苦難當也要爬起來站在他面前,只是他費了半天最多只能坐著,光是這動作又讓背部滲出鮮血。

  「王爺……你放心……沒讓你盡興之前,嚴某絕不會死!剛剛試完了鞭子,下一個是什麼?」他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用盡全力抵擋如潮浪般襲來的劇烈痛楚。

  「他……」

  這聲音?嚴觀羽驀地睜開眼,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來人手持一盞燈籠,在火光的照映下,他臉上的驚愕清晰可辨。

  「懷、懷真,你怎會……」他不是讓衛附帶她走,怎麼人還在這裡?

  馮懷看見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嚴觀羽,近乎崩潰。

  「他竟然將你折磨成這樣?」她蹲在他面前,欲伸手,見他滿身傷痕,竟不知該碰觸哪裡。

  「你快走!衛珩呢?琥珀怎麼沒跟在你身邊?我不是讓他們陪著你離開嗎?快走!不要理我!快--」身上的痛已拋至腦後他只擔心她的安危。

  「我怎能放你一人。」她望著滿身是傷的他,心頭萬般糾結。

  她這句話狠狠撞入嚴觀羽的胸口,痛得他險些說不出話來。

  這傻丫頭……

  「懷真,你不必因為同情而留下,這樣不值得,我們之間已兩清,再無關系,你母須為了我……放棄自己的性命,從此我們形同陌路永不交集。你這次一定要徹底忘記我,那樣才會有嶄新的人生,相信依你的聰明,未來必定一帆風順,我也會替你析福,希望你此生無病無憂,歡喜而終。」

  嚴觀羽的傷揪疼她的心而他這番切切情意也囚住她的情。

  此生,她只願為他的妻。

  「你不是想再聽我喊你的名嗎?」

  嚴觀羽一楞,更加急切地說:「那不重要,你平安才是最要緊的事。琥珀陪你來的嗎?你快點離開。無論司徒競對你說了什麼,你都母須理會,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與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他一心想將她推離。

  馮懷真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似是不會再放手般的堅定。

  「王爺已經離開了。觀羽,你欠我的,我今生便要你還清,我欠你的,亦今世償還,不要來生,不要遙不可及的下輩子!交杯酒已飲,我們是夫妻了……不是嗎?」她淚流不止。

  短短幾句話道盡她的心情,不必再說原諒與否,兩人眼神的交會已凝出難以言喻的慨然、釋懷以及得來不易的重逢。

  嚴觀羽伸手觸碰她的臉頰嘆了一口氣。「懷真你從來就不欠我。墨光玉無法還給你,對不起。」反而是他始終欠她這句道歉。

  「你活著對我來說比較重要。」她淺淺笑了。

  所有的風波,終於止息。

  夜色褪去後,是黎明的曙光,亦是他們真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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