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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母妃……」
不知過了多久,莊子儀幽幽醒來,聽見鳳玦在說夢話。
此時的他沒有一絲她印像中的輕佻邪氣,他的臉色極為蒼白,額上冒汗、呼吸急促,一張俊美的臉看起來相當痛苦。
莊子儀怔怔地看著他,沒想過他會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母妃……你別死……」鳳玦伸長了手,像是想捉住什麼,眉宇擰緊。
她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差點朝他伸出手。
一種酸澀的感覺自心口湧上,這男人脆弱的模樣竟讓她心生憐憫,不由得想為他撫平眉間那道皺折。
直到看他又睡著了,放下了手,她才鬆了口氣,自水盆裡擰了帕子,想替他擦擦額上冒出的汗。
他作了麼痛苦的夢?夢到他母妃死去嗎?
莊子儀搖了搖頭,這不干她的事,就像他為何會遭刺客刺殺,跟誰結了仇,她都不想知道,她與他之間只有交易。
她彎身將他額上冒出的汗珠擦去。他發高熱時,她一個時辰內總要擦好多次,每次這麼近看他,她都覺得這個男人真是漂亮得讓人嫉妒。
嚇!莊子儀倒抽了口氣,雙眸瞠得圓大,不敢相信她看到了什麼--鳳玦正睜著眼。
她與他對上了眼,心臟忍不住怦怦亂跳。
他竟然醒了!本以為他還會昏睡一會,沒想到這麼快就醒轉過來,不過他們已經一年沒見了,這種狀況下,她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好香……」鳳玦凝視著她,輕輕喃出。
莊子儀沒聽清楚,靠近點問:「殿下,你說什麼?」
「你身上好香……」鳳玦又啟唇。
莊子儀這次聽得清清楚楚,耳朵瞬間泛紅。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讓莊子儀完全措手不及,只見鳳玦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一陣天旋地轉後,她已經側躺在床上,被他抱得緊緊的。
這怎麼回事
她從來沒有和男人那麼親密過,身體的每個部位幾乎都貼在一塊了,她滿臉通紅,又慌又羞又生氣。
「鳳塊,你這是在做什麼?快放開我!」
莊子儀頭一次直呼他的名諱,還以為他是傷患,不可能對她做什麼,她真是大錯特錯,竟忘了他是個色胚,是個浪蕩風流的男人。
而且他這個傷患力氣還真大,他的手攬住她的腰,雙腿夾住了她,她根本推不開,又怕太用力打他會害他的傷口裂開流血,只能僵住不敢動。
現在怎麼辦?放聲尖叫?他們是夫妻,她尖叫反而奇怪啊。正當莊子儀考慮著該不該朝他脖子咬下去時,她聽到了一陣徐緩的呼吸聲。
她狐疑的自他懷裡抬起頭,整個人當場呆住了。
天啊,他又睡著了!
這男人是把她當成枕頭了嗎?且是帶有香氣的枕頭。莊子儀想起他方才呢喃著她很香,大概是聞到了她身上的茉莉香吧。
這下可好,要不要叫醒他?她總不能一直被他這麼抱著吧。
莊子儀盯著他看了好久好久,見他睡得很熟、很安詳,眉宇間也柔和許多,心口不禁軟化了。
他似乎不再作惡夢了。
她無奈一嘆,「算了,晚點再叫你起來。」
當鳳玦醒來時,已是隔天下午的事了。
他緩緩睜開眼,發現這並不是他的寢殿,當記憶慢慢回籠,他想起自己受了重傷的事,心想這大概是柯正帶他來療傷的地方。
猶記得半夢半醒間,他作了惡夢,自母妃死去後,這幾年來,他時常都會夢到母妃遭挾持自盡的一幕,只是這次他在夢中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將他從惡夢中解脫,接著他竟看到了她,那個一年未見,他名義上的妻子就站在床邊。
那香味似乎是從她身上傳來的,所以他無法克制的伸手拉了她,將她抱入懷裡,彷彿只要抱著她睡就不會作惡夢,然而現在,他身邊並沒有任何女人,那只是夢嗎?
也是,那個女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鳳玦有點落寞,他掀開身上的薄被,試圖想坐起叫柯正,然而身形一動,腹部便傳來一陣疼痛,這時他才看到自己身上套了件半敞的中衣,腹間纏了一圈圈白布,腹部似乎敷了什麼草藥,傳出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這是什麼?」鳳玦蹙眉,真是難聞極了。
咿呀一聲,房門剛好開了,是莊子儀,現在正巧輪到她來看顧他,豈知她一踏進房,視線便對上坐在床上的男人,心頭一震。
他醒來了?!
她居然真的在這裡!鳳玦看見她,黑眸閃過震驚,久久無法出聲。
他腦海裡清晰浮上那夜她披著鬥篷,大膽踏入他房間裡與他做交易的畫面。
說也奇怪,他向來不會把女人放在心上,娶了她、安置好她後,他就回到京城專心忙他的事了,可說是對她不聞不問,這期間也沒有特別想起她,沒想到相隔一年沒見面,他竟在睡夢中被那茉莉馨香喚醒了對她的記憶。
原來柯正是帶他上她這裡療傷,這裡環境清幽又隱密,確實是最好的療傷處,那麼……昨晚他抱著她睡或許不是夢?
莊子儀也是想起昨晚的事,頓感侷促不安,昨晚她被他當成枕頭睡,後來她竟然也跟著睡著了,還是被柯正喚醒,靠柯正的幫忙才得以掙脫他的懷抱。
她拜託柯正要幫她保密,且她一點都不想回想起這件事,也不想讓鳳玦知道。
不能否認的,她確實不希望鳳玦來這裡,她只想靜靜等待重獲自由的那一天,他突如其來的出現,真的如平地一聲雷,讓她不知所措。
但既然鳳玦受了傷,確定得留在這裡療養一段日子,她也只能盡本分照料好他。
過去一年鳳玦都沒有想過來這裡,或許是他本身不喜歡待在這麼偏僻的山上,所以只要他傷一好大概就會離開。
為此她必須更用心的照顧他,好讓他的傷勢早日康復,他也好盡早離開。
莊子儀如是想,安穩住心神後,她朝鳳玦恭敬行禮,「殿下,你燒了兩天,高熱終於在昨晚退了。柯大叔他很擔心你,可惜他現在不在莊裡,若知道你醒來肯定很高興。」
她吩咐在房外的丫鬟將備好的藥罐、布和熱水送進來,接著讓她們通知廚房準備鳳玦的膳食。
「殿下,讓子儀先替你換藥吧。」她轉回頭,一字字說得從容且鎮定,極力忽略鳳玦盯在她身上的視線。
鳳玦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看了她許久,終於開了口,「子儀姑娘,真是好久不見了,你無須那麼拘謹,放輕鬆說話吧。這一年來你過得如何?這裡放眼過去都是山,沒有姑娘家喜歡去的地方,我好像委屈你了。」
莊子儀哪敢放輕鬆,也不敢批評他任何不是,仍是恭敬回道:「殿下,住在這裡很清靜,我過得很好。」
鳳玦睨著她,目光閃現點點光芒,「看得出來你過得很好,比在牡丹閣過得滋潤多了,也更有女人味了。」
那熱烈又直勾勾的視線讓莊子儀頗不自在,一時間答不上話。
當看到她原本從容的神色多了分窘迫,如從前般青澀的不會應付男人時,不知道為什麼,他感到相當愉悅,「不問問本皇子過得如何嗎?」
這回莊子儀很快答道:「子儀不用問也知道殿下一定過得相當好。」都在青樓流連忘返、樂不思蜀,怎會不好。她心裡想著。
鳳玦眸光一閃,知道這個姑娘是在諷刺他,唇邊不由得勾起笑。
莊子儀心一跳,和他獨處很不自在,她開始想念躺在床上昏睡的他。她努力擠出微笑道:「殿下,請把衣服脫掉,讓我來為你換藥吧。」
脫?鳳玦對這個字眼很感興趣,「我沒辦法脫,你來吧。」他攤手。
她總覺得他是故意的,但想到他腹部受了傷,脫衣時要抬高手臂,必定會扯動傷勢,便沒多說什麼,走到床邊想替他寬衣。
莊子儀幫他脫下衣服後,視線對上他的胸口,這「風景」她看幾次臉就紅幾次,尤其匆匆抬頭時對上鳳玦莞爾的目光,更是腦袋一熱。
她很快又低下頭,盯著他腹間看,解起縛住他的白布。
鳳玦很享受被她脫衣的滋味,心想她大概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體,直到她拉開了他腰腹上的布,他嗅到那股刺鼻氣味比先前更濃,這才收了笑意,忍不住抱怨道:「這是塗了什麼?味道那麼難聞。」
「這是我搗的草藥膏,雖然味道刺鼻,但對傷口癒合很有效的。」莊子儀答道,一邊緩緩將白布取下。
「這藥是你搗的?」鳳玦頗驚訝,還以為柯正是去哪找了大夫,沒想到醫治他的竟然是她,只是當他看清楚自個兒的傷口時,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這是什麼?黃黃綠綠的,像是馬廄裡的……呃,他說不出那個字。
莊子儀忙著用水和布幫他清理傷口,沒注意到他極差的臉色。「我跟著我娘學了一點,這是我外祖父那一代傳下來的秘方,傳了三代,很有用的。」
「秘方?!」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口氣尖銳地道:「你用江湖郎中的秘方替本皇子治療傷口?」
聞言,她忍下心底的不悅,解釋道:「殿下,我外祖父是坐館大夫,不是江湖郎中,只是這帖藥較少人知道,才成為秘方。」
「還真臭。」鳳玦嫌惡道。
莊子儀知道鳳玦不以為然,也不與他爭辯,逕自幫他清理好傷口後,又想幫他重新塗上藥膏。
鳳玦見她又要敷上那噁心物,立刻伸手阻止,「不必了,臭得要命,傷口肯定爛掉。」
不喜歡聽到他污辱她外祖父,莊子儀抬起頭,口氣很堅持,「不行!這種藥只是味道不好聞罷了,你看,才敷了三天,你的傷口就好上許多,再連續敷個幾日,肯定會有更大的成效。」
鳳玦眸底閃爍著精光,「不行?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她深吸一口氣,「子儀不敢。」她握著拳頭,眼神堅定,毫不退讓,「我這是為殿下好,只要好好敷藥,我保證殿下的傷很快就會好起來。我對我外祖父的藥有信心,請殿下相信我。」
看她不屈服,也不怕他,鳳玦笑出聲,「你這大膽的性子還真讓人懷念啊。」
莊子儀聽不出他是在生氣還是在恭維,見他似乎不再拒絕,她趁機幫他抹上新的藥膏,再用布包紮好他的傷處。
他看著她在他胸前忙碌著,嗅聞到她身上的茉莉香氣,他忍不住低下頭,想汲取更多,好讓那難聞的味道退散。
「昨晚是你照顧我的吧,我聞到了一股茉莉香味。」鳳玦忍不住開口。
莊子儀聞言硬生生僵住動作,抬頭對上他幽暗的黑眸。
兩人一對上眼,氣氛瞬間變了。
鳳玦感覺心臟跳得有點快,大概是因為她不庸俗,氣質特別了一點,所以他才會如此吧。
莊子儀臉部發燙,她真的不想再回想起昨晚是如何被他擁入懷裡的。她深呼吸,冷靜的從齒縫裡迸出字句,「殿下,昨晚不是我照顧你的,也沒有什麼茉莉香味,你肯定在作夢。」
鳳玦原本還不確定昨晚是夢是真,看到她那心虛的表情後就確定了。
昨晚她確實來到他的房間照顧他,他也的確抱著她入睡。
可是瞧瞧她說的是什麼話,好像很不想和他扯上關係的樣子,讓他很不開心。
哪個女人看到他鳳玦不是拚了命的討好,只有她這位名義上的妻子對他是避之唯恐不及。
她或許還在看到他作惡夢時,在心裡嘲笑他吧。鳳玦冷冷地想。
莊子儀感受到他莫名散發的怒氣,將白布打了結後,趕緊往後一退,恭敬地道:「請殿下好好養傷,除了敷藥外,我還知道可以吃些什麼做食補,我會吩咐廚房,雙管齊下,相信殿下的傷很快就會痊癒。」
鳳玦瞇起眼看她,開始嗅到哪裡不對,從她進來到現在,她一直很積極、很希望他養好傷,似乎有點太過關心了,而他並不會蠢到認為她是在關心他這個丈夫。
「子儀,你那麼希望我養好傷?」鳳玦裝作不經意的一問。
她沒多想,直點頭道:「當然了,我希望殿下的傷能快點好。」
「早點養好早點走嗎?我留在這裡礙你眼了嗎?」他輕輕落下話,眼神卻銳利無比。
莊子儀臉色微微一僵,鎮定回道:「不,子儀不敢,殿下多想了,這是殿下的莊子,殿下想來就來。」
鳳玦沒錯過她臉上的變化,縱然她再會掩飾,也能保持冷靜,但她畢竟是個涉世未深的年輕姑娘,仍會不自覺地表露出情緒。
她居然不歡迎他回來,真令他有些失落。
鳳玦下了床,看到莊子儀呆住不動,朝她命令。「我想小解,過來扶我。」
小解?
莊子儀感到腦門一炸,畢竟男女有別,這請求不太妥當,但想到他受了極重的傷,或許連走路都有困難,她又不得不從。
當他將手臂放在她肩上時,鑽進她鼻間的不只是他身上的藥味,還有男人專屬的灼熱氣息。
這男人還將所有重量往她身上壓,攬著她的腰,吃盡她的豆腐。
莊子儀艱難的將他扶到屏風後,才停留了下,便聽到鳳玦的調侃聲。
「不放開我嗎?難不成你還要待在這裡看?」
莊子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連忙踏出屏風。
沒一會兒,鳳玦自己走了出來。
見狀,她整個人一呆。他明明可以自己走,這是在整她嗎?
鳳玦一屁股落坐椅子上,他有點渴了,朝她命令道:「茶。」
茶壺就在他面前,但他卻視而不見,她心想他大概是皇子當久了,無法紆尊降貴,便幫他倒了一杯。
鳳玦喝了一口,忽地砰的一聲,不滿的將茶杯擱下。
「你居然要本皇子喝這種又冷又澀的茶?本皇子要喝的是春井茶,而且得用祈羅山上的雪水煮,不是這種不入流的茶。」
祈羅山?!那可是位於離這裡幾百里遠的地方,難不成要她爬山去取?況且春井茶是最頂級的茶,只有皇親貴族才喝得起。
莊子儀生氣了,她敢肯定他是在整她,就因為她強迫他敷藥,讓他不滿,又否認昨晚照顧他,導致他莫名其妙生了氣,後來應是猜出她並不樂見他回來,希望能快點送走他,這才氣得火冒三丈,故意找她麻煩,先是要她陪他去小解,接著又嫌她倒的茶難喝。
他可以發脾氣,但不代表她就必須受他的氣,任他欺壓。
她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迎向他,直言道:「如果殿下真那麼討厭我,看我做任何事都不順眼,那不如提早休了我,把我趕出你的地方,如此也不會污了你的眼,惹你厭惡。」反正她早就想離開了。
俊朗的笑聲響起,鳳玦笑得狂妄。
她竟要他提前休了她?真是完全不將他放在心上啊……更讓人生氣了。
鳳玦斂了笑,邪氣的睨著她,「你總算說出真心話了,想擺脫我得到自由?可是怎麼辦呢,我們的契約白紙黑字寫明,這兩年內你這個妻子都得聽我的命令行事,受我利用,我都還沒有盡情的利用到你,放了你實在太不划算了。」
聞言,莊子儀額上冒出一滴滴冷汗,住在這裡一年,她真的是過得太安逸了,安逸到忘了那紙契約的殘酷。
她怎麼會忘了呢,他是個無情的人,把利益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豈會輕易放了她?
她怎會傻到以為嫁給他,把她的名聲甚至是往後的人生都賠下去了,就是她最大的犧牲?
他要的遠比這些還要更多,直到他認定雙方互不相欠為止。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確定他想要她做什麼,並早日達成他的要求。
「殿下要我做什麼,才肯提前放了我?」
鳳玦看她是抱有決心問的,暗下眸,緩緩勾起笑,「等我確定你最大的價值,我會跟你說的,只要你能讓我滿意,我就會提前給你和離書。現在,我就先利用你來取悅我吧,來跳支舞好了,你不是能歌善舞的花魁嗎?」
莊子儀冷靜的表情差點潰堤,她都曾經在他面前狠狠摔了一跤,他居然還要她跳舞娛樂他?!
「不跳嗎?」鳳玦露出無害的笑容,等著她回答。
她瞪視著他,握緊袖下的粉拳。不能不跳,只要是他的命令,她都得聽從。
「殿下,聽說你醒了,太好了,屬下方才去辦點事,現在才回來……」柯正在這時推門而入,看到鳳玦醒來十分開心,但話說到一半便頓住了,因為他看到皇子妃也在,而且他們之間的氣氛很古怪。
「殿下,請給我時間準備。」莊子儀終於回答了,仔細聽,口吻隱隱有些咬牙切齒,說完,她從柯正身邊快步走過。
「殿下?」柯正納悶了,不知在他不在時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鳳玦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好好期待吧。」
莊子儀出了房門,走了一段路,踏入廚房,裡頭正忙著烹調鳳玦的膳食,陳嫂和王嬸看到她都朝她噯昧的擠眉弄眼。
「皇子妃,殿下的膳食快煮好了,等會兒幫您送去。」
「皇子妃,殿下來了,還會住上一陣子,您可要趁這機會好好捉住殿下的心哪。」
莊子儀似沒聽見,專注的走向置放牆邊的菜籃子,從籃子裡挑出一根又白又胖的大蘿蔔,再從櫃子裡取出一把小刀,然後踏出了廚房。
廚娘們見了都是一楞,「皇子妃拿著蘿蔔要上哪去?怎麼好像一副很有氣勢的莊子儀離開廚房後,快步往主屋方向走去,在途中遇上了崔嬤嬤。
「小姐,聽說殿下醒來了……」崔嬤嬤看見她手上的大蘿蔔,滿臉困惑,「您抱著這根大蘿蔔是要做什麼?」
崔嬤嬤這一問,莊子儀總算回過神來,她微笑回道:「我要拿去殿下面前表演。」
「表演?」
「奶娘,我先走了。」她沒多作解釋,繼續往前走,在拐了一個彎後來到主屋。
他要她跳舞她就得跳嗎?哼!
她才不想順了這男人的意受他恥笑,比起跳舞,她還有其他擅長的事,既然他要她好好取悅他,那她就讓他看看自己的拿手絕活吧。莊子儀在心底不馴的忖道,接著她抬手敲了兩下房門後推門而入。
「這麼快就準備好……」房內,鳳玦正和柯正談著要事,抬頭看到她懷裡抱著一根大蘿蔔時,錯愕的止住未竟之話。
「皇子妃,你怎麼抱了根大蘿蔔來?」柯正也摸不著頭緒。
「殿下,我沒有舞衣,請恕我做其他表演。」說完,莊子儀搬了張椅子坐下,拿出小刀,開始削起懷裡那根大蘿蔔。
突然間,氣氛靜了下來,四周只剩下削蘿蔔的聲音。
沒多久,一聲驚呼響起。柯正看到她竟能用小刀在蘿蔔上雕出一朵精緻的白玫瑰,功力甚至不輸給御膳房的師傅時,立刻欽佩得五體投地。
鳳玦同樣驚艷於她的好手藝,更著迷她專注雕刻蘿蔔時的表情,帶著倔強及不服輸。她的強焊不是來自於外表,而是打內心深處養成的強韌,她用她的方式反抗他的命令,他的心卻興奮跳著,忍不住大笑出聲。
「哈哈哈--」
莊子儀一聽到他的笑聲,一個施力太過,玫瑰砍掉了一半,掉在地上。
柯正看著斷成兩截的蘿蔔,不禁冒冷汗地想,這是存心跟殿下作對嗎?
鳳玦一見,心情更好,也笑得更大聲了,「很好,再多取悅我一些吧。」
等到膳食端上來,莊子儀手中那根蘿蔔也削得差不多了,他便大發慈悲讓她先行離開。
用完膳後,他留下了來收碗盤的丫鬟,問起莊子儀住在這裡一年來的生活,以及所有關於她的事。
「皇子妃脾氣好,沒有架子,為人又熱心,她給的藥方都很有用呢,比山下的大夫管用多了,老張被蛇咬傷,小翠手燙傷,還有寶弟頭上的傷,都是皇子妃治好的。」提起莊子儀,丫鬟滿口誇讚。
「而且皇子妃還很勤儉喔!每次下山都是買藥材和一些必需用品,從沒見過她買衣裳和胭脂水粉,但她也不會苛待我們,總會順便買些好吃的吃食上來,只有對自己很節儉。」
「勤儉啊……」鳳玦想起她身上穿著樸素黃衫、不施脂粉的模樣,連頭上插的簪子也是木製的,他給她的月例並不少,有必要那麼勤儉度日嗎?
「還有還有,皇子妃的手很巧!很會縫些可愛的小布偶,總是托老張拿去鎮上的店舖寄賣,賣得可好了,每個月都得趕交貨,皇子妃曾經說過,如果她能擁有一家自己的店舖就好了。對了,奴婢這裡剛好有一隻,」丫鬟說著從袖子裡取出一隻布做的小狗,遞給鳳玦,「皇子妃很大方,見我們喜愛就會送,這隻小狗做得真可愛,對吧殿下?」
鳳玦拿在手心把玩,確實十分小巧可愛,還粘上長長的舌頭和尾巴,令人愛不釋手。
「殿下喜歡的話就留下吧。」丫鬟忍痛割愛。心想殿下要是喜歡皇子妃做的小玩意,或許會對皇子妃留心些。
「好了,你出去吧。」鳳玦揮了揮手命令。
在丫鬟退出去後,他帶有諷刺意味的哼了聲,「看來她是迫不及待想擺脫我了,還決定好拿到和離書後要靠著做這些小玩意賺錢過活,那麼勤儉度日,想必也是想把我給她的銀子存起來,開家小店舖吧。」
「一個女人家有辦法自食其力,真的很不簡單呢。」柯正對她倒是十分欽佩。
一般女人家被丈夫休離後不是回娘家,就是改嫁,聽說皇子妃沒有親人了,只能靠自己。
「不簡單嗎?」鳳玦幽黑的眸光閃了閃,「不過,她能否如願的提前離開,是我說了算,在我住在這裡養傷的期間,她得聽我的話行事。」
他望著手上的布偶,愉悅的一哼,「她可是最好的玩具,就讓她陪我玩玩,打發打發時間吧。」
兩人繼續商量正事。打聽到皇后正在查探他的去向,似乎是想確定他的傷勢,鳳玦決定放出他受重傷、目前躲起來療養的消息,那日刺客看到他流了那麼多血,應該能取信皇后,短期內不會來招惹他。
至於父皇那傳個信報平安就好,要是讓父皇知道他躲在這裡療傷,肯定會趕過來,目前他和父皇正扮演著不合的父子,最不需要父皇的關心。
父皇是在他堅持娶莊子儀那時知道他的計劃的,那時他看出父皇是真的關心他,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怨,對父皇說出了一切。
這一年來,他不斷累積能與皇后相抗衡的實力,也一邊增加盟友,五皇子鳳瑄和八皇子鳳瑛都願助他一臂之力,而父皇也無法再容忍外戚在朝廷攬權的行為,尤其在得知母妃是皇后所害的真相後,更決定和他一起揭發皇后的罪證,將她拉下後位。
在做好撂倒皇后的準備前,他得安分的待在這裡養傷,調養生息,而山上什麼都沒有,日子可無聊極了,有莊子儀這個女人作陪也好。
「……目前就這樣,對了,殿下先前說到打發時間,恕屬下直言,您剛剛看皇子妃削蘿蔔時笑得很開心,您已經很久沒有發自內心的笑了。」柯正感覺得出主子對皇子妃的特別,加上他撞見過主子抱著皇子妃睡,總覺得這兩人往後一定會糾纏不清。
「我有嗎?」鳳玦嗤之以鼻,不過是一個女人,頂多是她特別了一點、膽子大了一點、有趣了一點罷了。
若要再細說,那就是她很好聞,身上總有著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氣,沒有煙花女子嗆鼻的脂粉味,他很喜歡。
之後的半個月,取悅鳳玦成了莊子儀每天的苦差事,他會要求她說笑話逗他,會要她將蘿蔔削成各式稀奇古怪的形狀,更甚會要她學雜技團變出東西給他看,更別說每日替他上藥的辛苦過程。他從來不是個聽話的傷患,時常不乖乖喝藥,還會戲弄她,口頭上佔她便宜,當然,鳳玦愈過分,莊子儀就愈是表現出她沉穩的一面,不想輸給他。
但府裡下人們的眼睛不知怎麼看的,竟一致認為這是鳳玦疼愛她的表現,要她趁鳳玦留在府裡養傷的這段日子,好好和他增進夫妻感情。
夫妻感情?莊子儀只覺得那男人將她當成玩具或是寵物,玩得可開心了。
偏偏鳳玦表現得親切又沒架子,將所有下人,尤其是女人們哄得心花朵朵開,陳嫂、王嬸、小翠等都被他騙了,當他是個溫柔的好人,就連崔嬤嬤也失守了,明明在她面前罵著他,結果鳳玦一朝她笑就無法控制的臉紅了。
儘管這男人十分麻煩又不好應付,但為了能早點得到和離書,她也只能盡量配合、盡量取悅他了。
這個時候,莊子儀正在為鳳玦準備開胃小菜,平時膳食都是陳嫂她們煮的,但那位皇子大人說大熱天的沒胃口,也喝不下藥,她只好鑽研食譜,親自出馬為他做些開胃菜,再配合上湯藥,吃了對傷口也有益處。
花了半個時辰,她總算煮好了,將一道道做好的菜放上托盤。
一來到主屋,房外依然有幾名侍衛駐守,她也已經習慣府裡多了這些人了。
身為名義上的皇子妃,她不必經由待衛通報,朝房裡喊了聲,沒有聽見回應,便逕自進了房間,意外發現平日都在鳳玦身邊服侍的柯正不在,房內只有他一人。
此時,鳳玦正一邊喝著茶,一邊翻閱書冊,看書的表情很是專注,似乎是入了迷才沒聽到她在外頭的喊聲。
莊子儀至今仍覺得不可思議,偶爾他獨自一人時,會顯露這般不帶一絲戲謔輕佻、認真內斂的他。
曾經,她以為他日日流連花叢,要他為養傷戒酒肯定比登天還難,但在這段期間裡,她從沒見他偷喝過一滴酒,他只喝茶,且泡茶的功夫了得,泡出來的茶非常好喝。
他看的書,她曾經偷偷翻過,都是很有涵養的書。這樣的他顛覆了她先前的刻板印像,讓她感到陌生,不禁覺得他並非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
而且說到浪蕩,他每次只會開開玩笑,未曾真正對她不規矩過,也不會調戲丫鬟,跟外頭所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除此之外,她偶爾夜裡進他房間,替他添加茶水時,曾幾次撞見他作惡夢,發出痛苦囈語,讓她暗暗猜測他有著沉重、不為人知的一面……
發現到莊子儀注視的目光,鳳玦這才從書中回過神來,闔上書,唇角銜起玩味的笑,「你來啦,我正閑得發慌。」
他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莊子儀知道,他只要這麼笑,就是想找她麻煩,不過今天她可是有備而來的,她對自己做的菜有信心。
「殿下,我做了幾道菜,你吃看看。」她一一將托盤上的菜放到桌子上。
「我正覺得餓呢,原來已經中午了。」鳳玦很快拿起筷子吃了口牛肉,卻不賞臉的道:「牛肉沒味道。」
莊子儀幾不可見的蹙了眉,馬上又恢復從容,「殿下,你在養傷,不適吃太鹹的,而且牛肉也不可能像你說的沒味道。」
鳳玦挑了眉,又夾起青菜吃,這次更嫌棄了,「吃起來像在嚼草,本皇子又不是馬。」
「殿下,多吃一些青菜對身體好。」
他對著炒豬肝看,反感地說:「不是說了我不吃內臟嗎?」
「殿下,豬肝可以補血。」
他掀了蓋子,一臉鄙夷的哼道:「我討厭吃魚。這股藥味又是怎麼回事?」
「殿下,吃魚對身體好,我還在裡頭加了對癒合傷口很有幫助的藥材。」
莊子儀表面上平靜的應付,心裡可氣急了,居然那麼嫌棄她煮的菜,她可是流著汗,辛辛苦苦在廚房忙了半個時辰才煮好的。
鳳玦瞇了眼看她,譏諷地道:「現在倒像是你變成殿下了,居然敢對我發號司令?」
莊子儀隱忍著怒氣,「子儀豈敢。」接著又忍不住道:「殿下,請你務必吃完,你每日敷藥,傷口已經好了很多,若是能再配合食補會更有效果,而且……浪費食物也不好。」
「你這是在責怪我浪費食物嘍?」他似笑非笑的說。
對,她就是在怪他,老是挑剔,這不吃,那也不吃的,每每看著那些剩菜,她那個心疼啊。
他擱下筷子,「我現在什麼都吃不下,除了一道菜。」
莊子儀馬上追問:「殿下,請問是什麼菜?」他肯吃總比不吃好,若是她做不出來,也可以請廚娘們幫她做。
「五彩鮮子燒。」
莊子儀怔住,她連聽都沒聽過。
「辦得到嗎?若是你沒自信做出這道菜,不想做也可以,你就來服侍我沐浴好了。」鳳玦看到她一臉呆樣,得意的道。
沐浴!她驚嚇的張大眼,沐浴擦身不是柯正的工作嗎?
「你準備的藥浴對我的傷挺有效的,若你來服侍我沐浴的話,我的心情肯定會很愉悅。」他眸裡閃著邪氣,特別享受她害羞的表情。
這個姑娘是很能幹,內心很強韌,無論他要她做什麼,她都會盡全力去做好,只有個弱點--她是個不諳男女之事的年輕姑娘,稍微逗逗,她臉皮就紅了,而他很喜歡看她臉紅的樣子。
愉悅?莊子儀感覺有股熱氣從脖子衝上臉。竟這般欺負她,她不會讓他得逞的。
「殿下,我一定會做出五彩鮮子燒的。」她在心裡暗忖著,待會兒她就到廚房問問怎麼做,再翻翻食譜,就不信她做不出來。
「我很期待。」鳳玦十分開心的注視著她微微酡紅的瓜子臉。
莊子儀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看著她,彷彿她很可口……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急忙告退,「殿下,那我去準備了。」
她轉過身正要出去,剛好柯正回來,還帶了個年輕男人。
莊子儀有些驚訝,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相貌那麼清俊的美男子,跟鳳玦那種耀眼奪目的類型不同,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很溫和。
「子儀,這位是十王爺,快向十王爺行禮。」鳳玦自她後方出了聲。
她溫婉的朝眼前男子行禮,「十王爺。」
鳳澤端詳著她,噙著和煦的笑,「原來你就是鳳玦不惜鬧得天翻地覆也要娶的二皇子妃?果真很美。」
「謝十王爺誇獎。」她想著這位十王爺也太親切了,沒有皇親貴胄的架子,比起鳳玦好上許多。
「好了,出去吧。」
聽到鳳玦的命令,莊子儀趕緊出房,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闔上的門。
他時常會有訪客,或是像探子般的人來見他,這時候,鳳玦就會特意支開她,不想讓她聽見,也不知是要談論什麼,神神秘秘的。
思索片刻,她搖了搖頭,決定不想了,那與她無關。
「鳳玦,這是什麼?什麼時候你也喜歡這些可愛的小玩意了?」鳳澤看到櫃子上擺了一隻布做的小狗,拿起來把玩,新奇的道:「這針線功夫十分細密,真是厲害。」
「是她做的。」鳳玦從後方走近。
「那位姑娘不僅人美,手也真巧,聽柯正說,她會一些醫術,還每天悉心照顧你,想讓你的傷口好得更快些。」鳳澤轉向他,惋惜地道:「這麼好的姑娘都被你敗壞名節了,接下來你還要利用她為你做什麼?」
鳳玦和莊子儀交易成親一事,鳳澤是知道內情的。
他大鳳玦兩歲,兩人的個性明明天差地遠,打小感情卻很好,雖然是叔侄關係,卻比親兄弟還親,櫻貴妃也拿他當兒子看待,讓幼時就喪母的他幾乎把她當成自己的娘親,櫻貴妃還在時,三人時常聚在一塊喝茶聊天。
照理說鳳澤應該也是皇后的眼中釘,但因他母妃只是個宮女,在宮裡並沒有後台,皇后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他因而成為鳳玦最有力的盟友,在鳳玦被流放民間時,暗中和大臣們一起幫助他回宮,現在則要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現在還沒想到她能做的事,就先拿來打發時間吧。」鳳玦勾起唇,教人看不清他真正的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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