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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風箏 -7-11情夫【塩巴娃娃之四】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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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風箏 -7-11情夫【塩巴娃娃之四】

她真的沒想到,自己善心大發撿回來的男人,
竟然比7-11還便利、還令人覺得「就感心」,
全天候二十四小時任何時間到家,都有人說:「歡迎回家。」
長相超有型,比什麼公仔都還想讓人收藏,
肚子餓了,廚藝超好的他做的料理好吃得會讓人噴淚,
還有午餐限定的小熊寶寶便當,由他本人宅急便到她公司,
甚至可以升級為神燈巨人,滿足她所有願望,
這麼優質的好男人,為了逃避失戀後親戚介紹的相親車輪戰,
打算借她家窩一陣子,噢,她當然願意,舉一百隻手的願意!
沒人知道自從一年前,家人們全在一場車禍中過世後,
她寂寞空虛到快瘋掉,天天自願加班到三更半夜就是不想回家,
就算好友罵她引狼入室,她也沒在怕的啦,只是,
他的「商品豐富、品質優良、衛生保證、服務親切」好口碑,
也讓他的前女友想吃回頭草,老是上門想再「光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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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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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9 00:31: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宋藍澤從沒有想過,會在如此狼狽的情況下,認識路芸曦。

晨光透過客廳的簾幕,灑落了一地的亮黃,在米白色沙發上蜷縮一夜的宋藍澤,當陽光爬上臉龐時就甦醒過來了。

皺眉。身體連續幾個小時維持同一個姿勢,不難想像他此刻會有多痛苦。

忍住想飆罵抱怨的嘴巴,試圖伸展發僵的肢體,然而最叫他難受的不是酸麻的背脊與四肢,而是備受煎熬、瀕臨造反的兩鬢。

是宿醉。早在宋藍澤踏進酒吧的前一秒鐘,他就知道這後遺症會有多難纏,然而當時他實在太需要酒精來麻痺他紊亂的腦袋了,才會失心的一腳踩入。

這下好了,自討苦吃,他又有什麼資格好埋怨的呢?

強壓下難受的抽疼,他睜開眼,緩緩的坐起身來。

還帶著睡意的眼睛,沒了平日的清睿精神,目光稍嫌遲滯的瀏掃過眼前。

放眼所及,儘是一片柔和的米白色,米白的沙發、米白的地毯、米白的牆面……驀然,沉鈍的腦袋隱隱約約察覺到不對勁。

為什麼會是米白色的?他那洗練的黑白對比、設計風格前衛感的住所,什麼時候變成溫馴小貓的米白色國度了?

不對!充滿他個人色彩的住所,早在四天前就因應他的婚期所需,展開為期兩個月的整修工程,絕不可能還出現在他眼前,除非是海市蜃樓。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失戀讓他精神錯亂了嗎?

正當宋藍澤的思緒處於茫然困惑之際,陌生的女嗓陡然自他身後響起,徹底擷取他所有的注意力,當場叫他睡意全消。

「你醒啦,早。」

他整個人猝不及防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驚詫的模樣活像是遭到雷擊。

他飛快的背過身去,用銳利精準的目光,火速鎖定聲音的主人--

廚房的門口,站著一名身高約莫一百六十公分,穿著成套運動服的年輕女孩。

她紮著馬尾,未施脂粉的臉龐上自然散發出潤澤的光彩,面對宋藍澤的錯愕絲毫不以為忤,態度落落大方的對他伸出靈巧修長的手指,以著十分俏皮的姿態擺弄著,當作是在對他打招呼。

她是誰?

宋藍澤納悶凝望她的同時,女孩也如法炮製,用她那雙宛若燒熔玻璃般的汪汪大眼,瞬也不瞬的回望著他。

她像初晨的茉莉,渾身散發一股柔軟又俏皮的輕熟女氣質,給人清新不壓迫的親切。

須臾,於白皙膚色中顯得格外耀眼的玫瑰色唇瓣,勾開一抹淺淺的弧度,就像是水面上的漣漪,於波紋中表現出典雅的恬淡。

「……早。」宋藍澤明明搜尋了腦子裡的語言記憶區,卻在瞎忙半天后,只吐出了這麼一個單字。

他將自己反常的手足無措,歸咎給宿醉。

女孩端捧一杯香氣氤氳的可可,神情滿足的啜飲著,毫無疑問,她手中的杯子也是米白色的。

「想要來一杯可可嗎?」路芸曦漾著笑容,心無芥蒂的問。

「……」她到底是誰?又為什麼,他會在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醒來?

沒能在第一時間想到答案,宋藍澤的表情顯得有些慌措、難看,偏偏他就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倒是愛湊熱鬧的兩鬢,在這需要理智的時候,硬是疼得叫人難受。

「嘶……」他懊惱的掐住作對的兩鬢,跌坐回沙發的同時,手指仍頑強的試圖要壓制住這波尖銳的痛楚。

第一時間放下手中的杯子,路芸曦筆直的走到他面前,「你還好吧?你看起來似乎不大舒服,要不要先去梳洗一下?我想,那會讓你好受些。」

建議的同時,她逕自拉下宋藍澤自虐的手,用自己的指腹輕柔的按摩他的額側。

年輕女孩的碰觸,像是帶有神奇的魔力,讓他的痛楚頓時減緩不少。宋藍澤閉上眼睛,靜靜的享受這溫柔的對待,漸漸的,銳利的刺痛消緩,原本糾結的眉心也趨於舒展開來。

「這樣是不是好多了,宋藍澤?」

「嗯。」不無感激的他鬆了一口氣。

忽地,一抹思緒掠過--

剛剛,她叫他宋藍澤?她知道他的名字!喔不,不可能,沒道理她認識他,他卻想不起來她是誰啊!

宋藍澤看向面前足足矮自己一大截的嬌小女孩,心裡的問號激起波瀾,一圈一圈的往外擴大。「你知道我的名字?」沙啞的嗓音問。

不是沒看見他眼裡的諸多疑問,路芸曦笑了笑,雙手在胸前交錯,表情莞爾的解釋,「很抱歉,昨天晚上,我私自翻了你的皮夾,但是除了能證明你身份的證件外,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跟你朋友或家人連絡的方式,所以,我只好先把你帶回來了。」

當然找不到,唯一紀錄連絡方式的手機早被他關機了,除非他親口說出密碼,要不誰也無法知道。

洞悉他臉上的茫然神色,她揶揄道:「你不會連自己喝醉的事情都忘了吧?」

宋藍澤的臉上明顯寫著微窘。

記憶停留在第三杯威士忌之前,而後的一切,他確實是忘得一乾二淨。

所以呢?在他記憶一片空白的時候,他們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該不會發生什麼……

喔不!宋藍澤懊惱不已。

昨晚的他情緒太惡劣,但是,他可沒想過要用這麼糟糕的方式來宣洩。

他用帶著歉意的目光,看了女孩一眼,完全無法確定自己昨晚是否對她有任何的不禮貌。

「我很……」抱歉。

他的歉意還來不及完整傳遞,路芸曦已經往後退開一步,神情自若的往旁邊伸手一指--

「浴室在那邊,你要不要先去梳洗一下?那會讓你覺得清醒、舒服些。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晚點再聊。浴室裡有全新的牙刷跟毛巾,我還幫你準備了一套家居服,不嫌棄的話先將就著穿吧!」

相較於她的落落大方,空白的不確定記憶讓宋藍澤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知該採取什麼行動,只得勉強的吐出道謝,帶著滿肚子疑問的走向浴室。

「對了,宋藍澤,早餐吃烤吐司,可以嗎?」

他頓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可以,謝謝。」狼狽的躲進了浴室。

女孩說的沒錯,梳洗確實會讓他的腦袋清醒些。

才掬了一把清水潑向自己的臉,關於第三杯威士忌以前的點點滴滴,就像一出快轉的電影,在幾秒鐘之間自腦海裡飛掠而過,讓他想起了買醉的動機。

他,被交往數月的女朋友背叛了,在星期五的晚上。

在之前一個週末夜,許蕾蒂才熱淚盈眶的收下他的求婚鑽戒,答應要跟他攜手一生。可笑的是,都還沒滿月情況就變調了。

許蕾蒂給的理由很多,也很簡單,結論就是--她不看好宋藍澤的將來,她不滿求婚的鑽戒竟然比鼻屎還小。

每天總是加班到三更半夜,卻不曾買過一個名牌包送女朋友的男人,不管再帥氣,也不會是她許蕾蒂愛的歸屬。她要的男人是能開派對、駕名車、住豪宅、穿名牌、喝美酒的富豪,禿、肥、矮都沒關係,有錢即可。

雖然宋藍澤家裡也有間建設公司在撐場面,可是許蕾蒂真的感受不到他具備上流社會的經濟實力,他甚至連一場時尚派對都不曾帶她去見識過,她怎麼還能不變心呢?

她自認已經在宋藍澤身上白白浪費好幾個月的光輝歲月了,她擔心青春姣好的自己,就要因為選錯男人而枯萎。

痛定思痛後,許蕾蒂決定移情別戀,轉而投入了另一個會送她名牌包,帶她去派對、上大飯店消費的中年「老」開的懷抱,並開始規劃美好人生。

也許不久的將來,美貌如她就能躋身上流社會,成為鎂光燈追逐的貴婦名媛,屆時身價將會不可同日而語。

「時尚派對名牌包」站在花灑下的宋藍澤,啞然失笑,幽遠的目光頓時變的深沉、銳利。

捫心自問,是他太獨斷、太自信嗎?要不,為什麼會發生這種荒謬的事情?

他從沒料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隻不過個把萬塊的包包打敗,可事實卻是如此,許蕾蒂在名牌包跟他的愛情之間,果斷的作出了抉擇。

宋藍澤以為一個有責任的男人,是不需要把愛情掛在嘴上逞能炫耀的,而是要化作強大的行動力,竭盡所能的為另一半打造無後顧之憂的將來。

結果證明,他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對許蕾蒂來說,他不分晝夜的努力,根本比不上櫥窗裡的名牌包來得吸引人。

原本他還計劃著,等下個月奶奶大壽那一天,就要正式宣佈他和許蕾蒂的喜訊,沒想到男人饋贈的名牌包竟然讓她馬上宣告變心,並迫不及待的來他面前耀武揚威。

呵,多麼真實的慾望,赤裸裸的毫不掩飾。是該給這樣的許蕾蒂一陣熱烈掌聲的,不是嗎?

就不知道這場烏龍的愛情肥皂劇傳回宋家大宅,八十多歲的奶奶會不會因為笑得太過激烈,而把嘴裡的假牙給噴出來?

冷水滌洗過宋藍澤那充滿力量的健碩軀體,好讓前一夜慘遭酒精征服的細胞逐一甦醒。

關閉了水源,拿起毛巾,擦拭身上的水漬,然後著裝。

對於高大挺拔的宋藍澤來說,女孩準備的衣服顯得窄小又緊繃,一穿上,厚實的胸膛幾乎要撐破身上的衣衫,兩邊的袖子更是縮水成了七分袖。

總是在公司呼風喚雨的宋藍澤,對照鏡子裡的身影,頗有黑色幽默的況味。他自嘲的笑了笑,勉為其難的用這緊繃的文明衣著,把自己盡可能的遮掩。

趁著宋藍澤梳洗的時候,路芸曦回到廚房張羅兩人的早餐。

「糗了,我一定是神經錯亂,才會大言不慚的想要烤吐司。」

望著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廚房,她臉上不若先前的從容鎮定,表情顯得有些猶豫,不知該從何下手。

閉上眼睛努力回想,將記憶裡的步驟七拼八湊後,她這才開始動手。

雖然動作稍嫌生澀慌亂,但還是差強人意的在吐司上塗抹奶油,接著,小心翼翼送進烤箱裡烤。

幾分鐘後,廚房散發出烘烤的騰騰香氣,她再等了一下才打開烤箱--

喔!喔!時間明顯控制失當,吐司呈現近二分之一的焦黑,就像是被大火燒過的草原,只有灰燼兩字可言。

路芸曦不忍卒睹的咬住唇,猶豫著是不是要把這玩意兒送上桌,但還來不及做出明確結論,她已經聽見浴室的門鎖發出了開啟的聲響。

來不及了,宋藍澤就要走過來了!

「隨便啦,又沒人規定烤吐司不能烤焦,反正翻過面來就看不到了。」她很鴕鳥的安慰自己。

搶在最後時間內,她將燙手的不體面吐司拋進盤子,迅速的來到餐桌前,佯裝從容的模樣坐在位子上,好整以暇的等著宋藍澤。

下一秒,宋藍澤果然穿著不大合身的男性居家服,頂著一頭濕髮走出來。

餐桌前佯裝鎮定的路芸曦單手支頤,目光毫不避諱的看向他,須臾,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徹底佔領了她的心智。

她微張著唇,怔怔的望住眼前的男人。

他出乎意料的高大,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身材,穿上父親生前的舊衣服,眼前的宋藍澤顯得十分壯實魁梧,料不準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都會馬上撐裂這單薄的衣料。

也對,渾身仙風道骨的父親不過一百六十八公分,這樣的尺寸對高大的宋藍澤來說是很勉強的。

儘管衣服不合身,可看在路芸曦眼裡,卻是令人捨不得挪開視線的賞心悅目。

宋藍澤有著陽光般的健康膚色,端正的五官擁有媲美貴族的細緻度,臉部的線條舒朗靜定,尤其那寬闊的嘴唇,更會讓人充滿性感的遐想。

路芸曦忍不住猜想,若是他露出微笑,模樣定會好看得令人著迷。

此外,他的眉更是長得極為挺直、正派,在清俊中引出了陽剛,給人一種氣宇軒昂、剛正不阿的王者氣質。

唯獨那雙眼睛……原該是精銳有神的,卻在摻雜了憂鬱、失望的複雜情緒後顯得黯淡無光,像是失去動力的燈源,寥落又蕭索,引發她心底生起一股不捨。

「看來好像不大合身,抱歉,那是我父親的舊衣服,他身型偏瘦也沒你個子高大,委屈你暫時忍耐一下。」

她對他招了招手,「快來坐!我很久沒有在家吃早餐了,臨時找不到咖啡豆,實在無法幫你煮一杯美味的咖啡,不過,偶爾喝杯可可也不賴,保證讓你感受不一樣的活力。當然,前提得是你不討厭即溶包可可粉。」

路芸曦表現出神采奕奕的模樣,試圖要用自己的爽朗來感染他。

宋藍澤低頭看了桌上的烤吐司一眼--果然是烤焦了。

打從他一踏出浴室,就嗅覺敏銳的聞到了瀰漫在空氣裡的焦味,明明心情是沮喪的,可看到她刻意將烤焦吐司翻了面,那欲蓋彌彰又故作鎮定的行徑,竟讓他萌生想笑的衝動。

糟,他應該不至於因為一場情變就步入人格錯亂的地獄吧?

惶惑的望著宋藍澤,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忍耐什麼。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路芸曦敏感的問。

忍住笑,他搖搖頭,「沒有。」在經歷失戀、爛醉的早晨,還有烤焦吐司可以吃,宋藍澤還能苛求什麼?許蕾蒂都還不曾為他烤過一片吐司呢!

他來到餐桌前,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入座,拿起烤吐司,微溫的熱度傳進他的胸口,讓他的心裡泛起了淺淺的漣漪,掩蓋了情感受到背叛的憤怒。

忽地,他想起了擱在心上的一件事,惴惴擔慮的問:「昨天我們……」

「喔,別提了,那豈是一個慘字了得!」俏皮的路芸曦誇張的搖頭又嘆息。

聞言,他頓時渾身神經緊繃,「……我到底做了什麼?」他感覺自己的音調微微在顫抖。

「問題就出在你什麼都沒做。」咬了一口吐司,被焦味惹得皺眉,她沒好氣的說。

他一臉錯愕。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希望他做什麼嗎?

「你知道嗎,光是要把你塞進計程車,就折騰掉我的一條小命,更別說是要將你從車上拖下來,送進電梯、拉進家門。當我昨天晚上完成了這些動作後,我真的以為我該去申請殘障手冊了!」

她啜了一口香甜的可可又說:「先說,不是我小氣,我是真的沒力氣了,只好讓你委屈的窩在沙發上,請多多見諒。」眨動慧黠的眼睛,希望他別怨她。

原來如此!宋藍澤渾身的細胞差點要被她嚇死。

不過,想到素昧平生的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扛回家,讓他免於流落街頭的窘境,他是發自內心的感激又抱歉。「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我……」

「欸,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把自己灌醉?」路芸曦搶白問。

喝醉不是不可以,但如果是狂歡式的酒醉,至少心情上是歡快盡興的,但是宋藍澤不是,她懷疑他根本是在藉酒澆愁,才會連個朋友都不在身邊。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宋藍澤一時語塞。憶起情變,他難掩落寞的低下頭,默默咀嚼那抹錯愛的苦澀。

是呀,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這樣折騰自己?他也這麼問自己。他當然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他也不過是愛錯了一個女人,只是,還是覺得好心寒。

看到許蕾蒂手挽新歡高調向他嗆聲時,他一度以為自己會失控暴怒,然而在看透了許蕾蒂陌生又市儈的嘴臉後,失望的他選擇控制自己的情緒,好讓自己得以優雅退場。

如果要讓別人無法傷害你,自己就得先學會不去在乎,因為,漠視是最嚴厲的反擊。

他做得很好,就算看到情敵用勝利之姿睥睨自己,他依然表現得不卑不亢,用最從容優雅的姿態,毫不在乎的抽身離去。

真正的男人就算是輸,也要輸得漂亮、瀟灑。更何況,許蕾蒂根本不值得他為她浪費一絲氣力去生氣。

他的沉默太漫長了,漫長到讓路芸曦看遍他臉上的諸多細微表情。

他又狠狠的擰起眉了,就像昨晚大醉時那樣,陷入一種極為深沉的憂鬱之中。

而他的憂鬱,竟讓她感覺自己的胸口彷彿被人狠狠打一拳似的,不住的透出強烈的悶痛感。

她得努力克制自己,才能管住那想要撫平他眉心皺摺的手指。

她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可眼前這個剛認識的男人,卻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強烈情緒。

她心疼的安慰他,「沒關係的,如果不想說就別勉強了,我只是隨口問問,你不想說也沒關係的。」

原本還覺得悵然,在看見她澄澈的眼裡流露出關懷的瞬間,不知何故,坦承的話就這麼說出來了--

「失去一段感情罷了。」宋藍澤淡淡的說。

路芸曦頓時一怔。暗忖。難怪他會那麼沮喪,不惜把自己灌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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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9 00:32: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路芸曦回想起昨晚和宋藍澤相遇的情景。

爛醉的他被可惡的酒保扔出了酒吧,那時候的他就像是個無助的孩子,軟弱的倒在路旁,明明路人來來往往的經過他身邊,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對他伸出援手。他像是被眾人遺棄了似的,孤身倒在黑夜裡。

她大可以視而不見的,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了,竟大膽的走上前,朝他伸出了手,可能是宋藍澤臉上的黯淡神色,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一段塵封傷感,讓她心軟了。

那是一雙墨黑無底的瞳眸,傷痕透過目光赤裸裸的傳遞出來,痛徹心扉的宋藍澤無預警的抓住她的手臂,用一種很沉痛又嘲弄的口吻問--

「玩具玩完了,好玩嗎?」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竟在第一時間內當場擊潰了路芸曦的心,從他黯淡的瞳孔裡,她清楚的看見被他埋在心裡的失落。

瞬間,她的心底隱約有個聲音在對自己鼓噪--帶他回家,給這個受傷的靈魂一個棲息的港灣吧!

當下,她摒棄所有顧忌,不顧一切的張開手臂,將這個受傷的靈魂納入懷裡。

「起來,快點站起來!我們回去。」她是這麼對他說的,在凌晨的街頭,用這種將他視為同伴的口吻。

現在想想是太冒險了,可是,當時她真的沒有想這麼多,滿腦子只想要幫助這個受傷的靈魂而已。

「抱歉,勾起你不愉快的感覺,我不是故意要打探你的私事,真的!」

「沒關係。」不說並不代表事情不曾發生,說出來,未嘗不是一個幫助自己接受事實的好方法。宋藍澤一笑而過,盡可能表現得瀟灑。

路芸曦靜靜的凝望眼前的他,輕而易舉的看透了他的偽裝。

他是在意的,要不他不會把自己灌得爛醉,儘管此刻,他表現得如此瀟灑,可是看似靜定的目光裡,卻飄蕩著一種暗沉、疲憊與失落。

不假思索,她伸出手,牢牢的覆在他的手背上,「雖然失去的感覺並不好受,但是,相信我,失去的背後其實代表的是幸福。」

「幸福?」他不解的望著她。

「沒錯,是幸福。」她很篤定的點點頭。「得到與失去其實是密不可分的。因為有想要得到的慾望,才會有失去的存在。也正是因為出於一份愛,才會想要得到。所以,縱使最後的結果是失去,也是一種幸福,因為你是個擁有愛,而且想要得到的幸福之人,不是嗎?」她用那盈滿柔情的雙眸,靜靜的凝望眼前的他。

所以,她的意思是說--縱使最後的結果是失去,也是一種幸福,因為他是個擁有愛,而且想要得到的幸福之人?

那是不是也代表,許蕾蒂指控他不懂愛、無法去愛一個人的殘忍話語,都可以不攻自破?

宋藍澤在心裡反覆咀嚼她說的話,不可置信這樣顛覆認知的領悟……

她的話像清晨玫瑰花上的露水,帶有彌足珍貴的芬芳,她真誠的口吻,更好像一淺溫水,暖暖的流過他的心窩,撫慰了他情變的傷口。

就這麼簡單幾句話,她讓他心裡的失落不再那麼強烈、難以駕馭,本以為橫在面前的是死胡同,卻在黑暗裡迸裂出一條路徑,流洩出希望的光明。

太詭異了,這女孩的身上究竟藏有什麼樣的魔力?竟然能夠在三言兩語之間就抒緩他的疼痛?

宋藍澤怔怔的望住眼前的她,試圖在她巧淨的臉上找出她有別於其他女人的原因。

想起當初第一眼看到許蕾蒂的時候,他都沒有產生如此強烈的情緒,為什麼眼前的女孩,明明是如此嬌小單薄,卻能夠帶給他這麼強烈的感受力……為什麼?

不經意的瞥到牆上的時鐘,路芸曦驚呼道:「糟了,時間要來不及了。」

從宋藍澤的手上抽回手,她抓起杯子,將裡頭的可可一仰而盡。

她把握時間的說:「宋藍澤,對自己更寬容一點,不用急著逼自己今天就恢復,你可以出去散散心讓自己舒服些,想做什麼就去做,但是唯一不建議你做的事情,就是胡思亂想,知道嗎?」

沒等他有所回應,她逕自抓過背包匆匆忙忙的奔向玄關。

下一秒,似是想起了什麼,她又回頭跑向他,從包包裡翻出一張名片跟一把鑰匙--

「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若是想找人說話,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這是大門的鑰匙,離開的時候把鑰匙扔到信箱或者交給管理員就可以了……至於桌上這些麻煩的玩意兒,就通通擺著吧!這個週末結束前,我一定會找到一個深諳所有家事的超萬能鐘點阿姨,來幫我搞定這些生活瑣事……就這樣嘍,掰掰。」

又一次,宋藍澤還來不及說什麼,她人就一溜煙的跑了。

砰!大門應聲關上,這回,路芸曦是真的徹底消失在門的另一端。

老半天過去,餐桌前的宋藍澤還是遲遲沒有回過神來。

屋裡的空氣,除了吐司被烤焦的氣味,宋藍澤還依稀嗅得到她馬尾甩動時的洗髮精香味。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名片--

遊戲創樂軟體公司美術設計路芸曦

「路、芸、曦。」他反覆念著這個姓名,握在手上的備份鑰匙,傳來微微的溫暖。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為什麼會願意收容一個來路不明的爛醉男人?

再者,對於初次見面的人二話不說就給了鑰匙,難道她不怕惹上麻煩嗎?還是說,單純如她壓根兒不知道這個社會有多險惡?

雖然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可宋藍澤還是忍不住質疑--她到底是太勇敢,還是太天真呢?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那充滿鼓舞的笑容,給了他不少力量。

宋藍澤晦澀的眸底掠過一抹淡淡的微笑,微笑裡包含歷經情變後的溫暖,因為路芸曦的心不設防。

瑜珈教室的更衣間。

關上了櫃子,好友被嚇壞的臉,震驚又氣惱的出現在路芸曦眼前。

「啥,你竟然在三更半夜,把一個爛醉如泥的大男人帶回家?」黃逸伶的大嗓門讓寧靜的更衣間無一處沒有充斥著她的驚呼。

「噓,小聲一點!」即便更衣間裡沒幾個人,路芸曦還是趕緊伸手摀住她的大嘴巴,亡羊補牢的阻止災情擴大。

話沒說完,急驚風似的黃逸伶哪容阻止,扒開路芸曦的手,兩人拉扯著來到了角落,迫不及待的黃逸伶劈頭就全力低嚷--

「路芸曦,你是不要命啦!」伸手探探她額頭的溫度,「你是日劇看太多,還是說你這顆漂亮的腦袋根本是漏鬥做的,竟然帶個陌生男人回家去,難道你就不怕自己有頭睡覺沒頭醒來?」

氣得差點吐血身亡的黃逸伶,激動的搖晃好友的肩膀,完全不敢相信這傢伙幹的好事。

真不知道,老天爺到底塞給路芸曦怎麼樣的一副蠢心肝?

唇紅齒白、靈巧可人,路芸曦天生是個超級大正妹不說,還是個天真善良、心不設防的好好小姐,那無法無天的好心腸,常常連黃逸伶都想要欺負她了,要是真的壞人遇到這種貨色,不狠狠蹂躪她一頓才怪!

「為什麼會沒頭醒來?」路芸曦困惑不解的問:「而且,這跟看不看日劇有什麼關係?」

「日劇裡不是常常有那種收留對方,然後就譜出愛情的芭樂戲碼嗎?」黃逸伶嚷嚷解釋,「我看你真是個單細胞生物!就沒想過你帶回家的男人,很可能是被黑白兩道鎖定的通緝要犯嗎?人家隨便身上掏出一把槍對著你,就可以把你可愛的小腦袋當場轟得滿地開花,而你竟然還敞開大門歡迎人家,實在是蠢透了!」

開花?嗯……這個臭逸伶一定是電玩機戰傭兵玩太多了,要不,怎麼會聯想到這麼血腥的畫面?

雖然她也是遊戲軟體界的一員,可路芸曦還是無法想像,為什麼有人會喜歡那麼血腥的遊戲?

「宋藍澤不是那種人。」她篤定的說。

雖然她和他相處的時問很有限,可她就是清楚的知道,他不是逸伶口中所說的亡命之徒。

他有一種強烈的存在感,無需贅言或花哨的舉動,僅僅只是出現,就會帶給人一種不譁眾取寵、值得信賴的正面形像。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壞人會在額頭上寫著他是壞人嗎?還是他的屁股上有刺青,上頭刺著壞人的編碼?」黃逸伶劈哩啪啦的訓了她一頓。

「拜託,他是人又不是豬肉,哪會有編碼?」微噘著粉嫩的唇,路芸曦沒好氣的說。

宋藍澤外襲十分英挺、正氣,不可諱言,他的相貌是非常出色的,但是,他不是那種仗著有好外貌,就想要招搖撞騙的男人。

打從兩人相遇起,到他今天早上完全清醒,整個晚上過去,他除了說過「玩具玩完了,好玩嗎?」這麼簡短的一句話,當中幾個小時裡,他壓根兒沒再說過第二句話。

他不吵也不鬧,倒在沙發上乖乖的睡去,瞎子都看得出來,他酒品好得不得了。

再說,他連站都站不穩了,怎麼可能還有餘力來傷害她?早上他醒來時,很明顯的是他比她還驚嚇。這樣的他,怎麼當壞人?

好,以常理來說,她昨天的舉動是太過瘋狂了,可是做都做了,現在去執著那些既成定局的事情,又有什麼用呢?

與其爭論她的舉動適當與否,路芸曦反而更掛念宋藍澤的心情,她在他眼中看到的疲憊與絕望她還是覺得好心疼。

「逸伶,你失戀的時候會怎麼宣洩情緒?」

「當然是大哭、大醉、大聲唱歌啊,早八百年前你不就見識過我的歇斯底里了,突然問這幹嘛?」

她跟男友阿邦是對歡喜冤家,分分合合好幾次了,每隔一段時間總要這麼驚心動魄的循環一遭,爭吵、分手、痛徹心扉……然後又再復合。

「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平嗎?好像女人失戀的時候,就算做點歇斯底里的事情也是可以被容許的,可是,大多數的男人在失戀的時候,卻還是很壓抑。」

「你是說,那個男人失戀了?」

「嗯,所以他才會到酒吧喝得爛醉。我想,如果他能放下自尊大哭一場,是不是會比較好?」路芸曦無法解釋自己對宋藍澤的掛念。

黃逸伶雙手抱胸,挑眉,「那關你什麼事?又不是你攔著他不許哭,誰曉得他是不是天生淚腺堵塞,所以哭不出來。你不會真的把他當成是你收容的寵物情人吧?」

「我、我才沒有。」她趕緊否認。

「芸曦,你理智一點,如果因為失戀就同情他,全台灣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男人需要被同情,還有那些總是被發好人卡的男人怎麼辦?你普渡眾生也不是這種方法,太危險了。」黃逸伶一百個不認同。

「我什麼也沒有做啊,只是把他帶回家,讓他借住一晚而已。第一時間我也曾試圖想要聯絡他的家人或朋友,是真的無計可施了,我才帶他回家的。」

她才沒有逸伶說的那麼誇張,要普渡眾生?她知道自己還沒那能耐。又或者,她其實是很懊惱的,懊惱自己在看見他的幽暗心情,卻什麼都不能做,她討厭當下束手無策的自己。

「重點是,你是花樣年華又獨居的單身女孩,想想你的安全好嗎?」

「逸伶,他看起來很憂傷。」

憂傷只是眾多因素的其中之一,路芸曦沒說出口的是,她強烈感受到宋藍澤藏在心裡的孤寂,一如她這一年來的踽踽獨行。認真來說,是這樣的情感認同,讓她作出收留他的決定。

「就算他再憂傷也輪不到你出面,台北市裡還有一種東西叫作警察局,你大可以請人民保母收容他。」

「我--」算了。

逸伶太保護她了,以至於總是無法明白她話裡的深沉涵意。她知道自己說服不了逸伶,只好像過去的每一次那樣,乖乖的閉起嘴巴,像個犯錯的小孩子安靜聽訓。

「所以現在他人呢?拍拍屁股走了嗎?」

「或許吧!」路芸曦說得避重就輕、模稜兩可,因為,她壓根不確定,宋藍澤是不是已經離開。

「什麼或許不或許的,你不要跟我說,你沒有親眼看著他滾出你家大門。」

「我當時滿腦子趕著要來上課,哪有時間注意這些。」

「你這天殺的大白癡,你怎麼沒有趁著出門的時候,順理成章的一腳把他踹出去?難不成,你真想把他當寵物養在家裡?信不信,搞不好等你回家,屋子已經被人搬個精光了。」

「我家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她低低反駁。

「這年頭沒人規定小偷只能搬金條跟鑽石,鐵門、鐵窗、水表都有人偷了,那些家電用品湊合著賣,也可以加減換點現金吃頓飯。」黃逸伶嚴重懷疑,這個路芸曦到底是怎麼平安活到現在的?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我們馬上報警。」她當機立斷,「不需要這麼勞師動眾的吧?」路芸曦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係,牽累了宋藍澤。被愛情遺棄的他,夠可憐了。

「難不成你要等房子不見了才要來痛哭流涕嗎?」

「也不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明現在的心情。

逸伶說的都沒有錯,可是她心裡卻還是冒出了小叛逆,那是從潛意識裡傳遞而來的一種情緒--她,很想要留下他,如果他無處可去的話。天啊,她該不會是真的想留下宋藍澤吧!

當這個念頭一起,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是怎樣?」黃逸伶耐心盡失。

她鼓起勇氣試探,「逸伶,如果我說,我覺得留下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不定,我們還可以互相陪伴……」

沒等她說完,黃逸伶快刀斬亂麻的打斷她荒謬的念頭一一

「誰都可以陪你,就是來路不明的人不行!倘若你想要有人跟你作伴,我們每個人都很樂意陪你殺掉每一分秒的無聊,你異想天開的擺個陌生人在家,根本是大錯特錯!養只小狗都還比較實際。」黃逸伶恨不得剖開路芸曦的腦袋,好好透析一下這傢伙的腦組織到底還是不是正常的。

「可是……」也許,她需要的是個對她過往一無所知的陌生人。

「別再可是了,我們什麼也別爭論,總之待會下課後阿邦會來接我,我們兩個陪你回家。如果那個男人走了,事情就皆大歡喜,如果他還不走,我就讓阿邦幫忙把人踢出去。你什麼都不用怕!」拍拍路嘗曦的肩膀,她豪氣干雲的說。

「怕?」路芸曦歪頭認真的想了想。

她怕嗎?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怕,她當下就不會那麼做了。

相反的,正因為屋子裡突然多了個人,昨晚,她睡得很好。

整整一年來。她被那些夜夜揮之不去的寂寞、孤寂折磨得輾轉反側,總是在好不容易睡去的時候又會被突然驚醒,睡眠品質槽透了。

可是昨天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屋裡多了一人,打從她躺上床開始,那些負面情緒都沒有來騷擾她,她難得睡了一場空前好覺,早上醒來發覺,以前失眠的種種症狀全都不藥而癒,她開心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怕呢?

真要說怕,她不怕宋藍澤,怕的是獨處的夜晚。

她知道,在外人的眼裡,經歷人生重大變故的自己跟事發之前一樣有著粗神經的樂觀豁達,就連逸伶都以為她早已經走出那段陰霾,積極面對新人生了。

捫心自問,真的是那樣嗎?

她自己心裡很清楚,那不過是一場經過自我催眠的完美偽裝,其實,早在意外發生的當下,她心裡就劃下一道永遠無法抹滅的傷疤了。

她不自覺的舉起手,撫向藏在衣服底下的那道傷疤,頓時,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天的黑雲宛若大軍壓境,將天色染得陰沉,一場滂沱雨勢無預警的襲來,讓原本就困難重重的救援更添狼狽。

雙向的車道上,拉起了長長的封鎖線,首當其衝的休旅車被肇事的聯結車蠻橫的壓往,車體嚴重扭曲變形,無可避免的追撞更是綿延了好幾十公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跟生命拔河的急救行動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凝肅氣味。

路芸曦是第一個被救出來的。

耳邊鬧烘烘的一片,她根本聽不清楚那些人說了什麼,直到她被抬上擔架,火速朝待命的救護車推送過去,傷痕纍纍的她勉強睜開雙眸,這才意識到情況有多糟。

不,別這麼殘忍,爸爸、媽媽還有新婚的兄嫂都在車裡頭,拜託,救救他們!

幽哀的目光不敢置信的凝望已成廢鐵的休旅車,濃烈的酸楚像利刺似的梗痛了她的喉嚨,逼出了她的嗚咽與眼淚。

還有什麼比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還要叫人心碎?

她痛恨自己的束手無策,只好卑微的泣求上天垂憐。

然而結局卻是殘忍的,她成了獨活的倖存者。

車禍,讓路芸曦一夕之間失去了摯愛的家人,對她來說,痛的不是身體上的傷,而是埋在心裡的深沉遺憾,那是窮盡所有也挽回不了的憾恨。

看了大半年的心理醫生,情況仍然末見好轉,她不忍逸伶繼續替他擔心,只好把這些絕望,技巧性的掩飾在開朗的笑容下,好留待一個人的夜深人靜,默默品嚐著思念的煎熬。

她藏得好辛苦,被孤寂撕扯的痛,得用多大的意志力忍耐著?有時候忍到覺得自己快忍不下去時,她真的很想要有個人陪。

「事情就這樣決定,我們待會就去你家。」

「我待會下課後還要到公司加班。」

「無所謂,你去加班,我跟阿邦去處理就好。」

逸伶過於執拗的善意,有時候還真讓路芸曦頭痛,無計可施,她只好低頭示弱,「我馬上打電話回去,讓管理員通知他快快離去,敢逗留不走,就馬上報警伺候。」

「你真的會這樣做?」

「當然,我保證。」她盡可能的讓自己的態度看起來很篤定。

「謝天謝地,這才是理智的決定。」黃逸伶讚許的拍拍她的肩膀。

「我們可以去上課了嗎?」

「當然。」黃逸伶總算息怒。

路芸曦推著好友走進瑜珈教室,結束關於宋藍澤的爭執。

吐司焦黑的災情有點慘重。

路芸曦走後,宋藍澤一個人安靜的坐在位子上,專心的剔除吐司焦黑的部分。不消須臾,米白色的瓷盤上堆了不少黑色的碎塊,而手中的吐司已是所剩無幾了。

雖然感念她的好心腸,不過平心而論,她的廚藝顯然是有待加強!

宋藍澤淺淺的勾動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

大醉一場後,此刻心情比起昨天的憤怒,明顯平靜不少。

現在細細回想起來,其實許蕾蒂的移情別戀也不是完全沒有徵兆,是他太疏忽,又或者說他太自信了,才會讓事情走到這個地步。

和許蕾蒂幾個月的愛情稱不上轟轟烈烈,乍看,許蕾蒂好像愛得投入,可他自認態度專一認真,以為真正的情感就是給予對方一個安穩的生活,所以儘管辛苦,他還是天天加班加得毫無怨尤。

許蕾蒂不是沒有抱怨過他的冷淡,甚至,還指控他根本不懂如何去愛一個敏感纖細的女人。

他包容她的情緒,用理智的方式表達他自己所認定的情感,卻疏忽了在她越來越密集的不平抱怨裡,彼此的關係早已一點一滴的消磨殆盡。只是,他真的萬萬沒想到她會在答應求婚後的一個禮拜,回過頭來送給他一顆移情別戀的酸澀果子,叫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卡在喉嚨難受萬分。

她可以不愛,但不應該劈了腿後,才又回過頭來指責他不懂愛。

與其說失去她讓他傷心,還不如說是被擺了一道的背叛讓他憤怒。

他們果然是不合適的,許蕾蒂喜歡奢華的人生、喧鬧的派對,他卻鐘情低調的平靜,這樣的懸殊除了放手,好像也無計可施。畢竟,人家新歡都帶到他面前了,他還要固執的留下她嗎?

雖然愛情本來就帶有征服的味道,但是,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的難堪並不是他宋藍澤的處世原則。

還是會失落,但是他相信那只是暫時的,因為時間會衝淡一切。

都結束了。他不知道許蕾蒂的新選擇是好還是壞,他只知道他會讓自己的未來變得更好。

停止回憶,把剩下的吐司胡亂的塞進嘴巴,又苦又甜的滋味很適合他現在複雜的心情。

至於面前的這杯可可……

對於不嗜甜食的宋藍澤來說,實在是太甜了,偏偏路芸曦陶醉啜飲的模樣又太叫人嚮往,讓他明知自己不愛,卻還是破天荒的張開嘴巴,把這原屬於婦幼族群的飲品喝得涓滴不剩。

他回味殘留口中的餘韻,「……好像也沒那麼難喝。」

然後他起身,把使用過的餐具收進了廚房。

雖然路芸曦交代他就這麼擱著就好,他還是忍不住扭開了洗碗槽前的水龍頭,將每個杯盤都洗滌乾淨。

嘩啦嘩啦的水流,幫助了他穩定情緒,思索自己的下一步。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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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宋藍澤愕然發現,失戀並不慘,慘的是自己竟然無處可去。

市區的公寓因為裝潢工程,根本無法住人,而這陣子暫居的宋家大宅此際也不能貿然回去。

因為打從他年滿二十歲那天起,他雖然人還在國外唸書,可遠在台灣的親戚們就已經開始摩拳擦掌的想要為他的終身大事貢獻一點心力,三不五時就會跨海安排他跟某個同樣在美國唸書的台灣女孩吃飯。

返台工作後,情況更加熱絡,每個禮拜回大宅探望奶奶,他都可以從奶奶手中拿到為數不少的異性照片,不乏台灣各個領域的名門千金。

他總是被大家的好意搞得哭笑不得,但礙於晚輩身份無法正面反抗,只好轉而消極應對。

自從幾個月前開始跟許蕾蒂交往後,這樣的盛況空前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原以為他再也不會遇上這種被逼婚的苦差事,誰知好景不常,他和許蕾蒂分手了。

宋藍澤有預感,他和許蕾蒂分手的消息,經過一夜的時間渲染,相信現在已經分毫不差的傳回宋家大宅了。

而那群自小對他呵護備至的親戚們,說不準也都接獲消息,等不及天亮就捧著從全台各地搜羅來的閨秀照片,趕回大宅堵他。

光是想像,他就覺得受不了,他知道長輩們是出於關心,只是,比起面對無法消化的關心,現在的他更渴望一個人的寧靜。

不經意問,目光觸及廚房的窗台上,幾株香草植物因為疏於照顧,正面臨枯萎的危機,煞是可憐。角落的回收桶裡,泡麵的紙碗跟外食餐盒,堆積得像座小山那麼高,簡直像座室內回收場。

「……她該不會是每天靠著吃泡麵過活吧?」宋藍澤瞠目結舌,被這充滿震撼性的誇張景像嚇到,完全的不敢置信。

雖然知道接下來的舉動很不禮貌,他還是忍不住打開一旁的冰箱一一除了幾瓶鮮奶跟礦泉水,幾個大層架上根本空無一物。

他隨手拿起鮮奶查看瓶身上標示的保存日期,毫無意外,鮮奶過期了,誇張的是,還足足過期了近兩個禮拜。

這個充斥著米白色的國度,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怎麼會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宋藍澤不禁皺起了眉。

不假思索,他拿起過期的鮮奶,將之倒入水槽,然後衝淨瓶身。取過剛剛才洗淨的米白色杯子,從水龍頭下盛接少許清水,小心翼翼的灌溉著面前的植物,讓幾乎乾涸龜裂的土壤被一點一滴的浸濕。

接著,他從裝滿塑膠袋的地方抽出較大型的袋子,開始打包這座堆積如山的回收物。

難怪路芸曦迫切的需要一個嫻熟家務的鐘點傭人,這個屋子看似完好,卻充斥著一種不溫暖的瑕疵。

一股衝動讓宋藍澤想要清除這屋裡的不完美--就當作是對她的一點小小回報吧!

周休的辦公室裡,路芸曦挺翹的鼻樑上掛了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兩枚藏在貝殼似耳廓裡的迷你耳機,正不斷的低唱著輕柔音樂,好讓獨自一人的她感覺些許心安。

她神情專注的緊盯著電腦螢幕,透過手中滑鼠的不時移動,精確的對電腦下達修改指令。

靈感來自古老敦煌壁畫飛天仙女的新電玩角色,在路芸曦的巧思中誕生,為了下周的企劃會議上完美定案,她已經經過無數次的修改。

豐胸、細腰的惹火身段,展現出計算後完美比例的纖纖合度,魔幻、前衛的服飾造型,炫麗得足以滿足每個玩家的視覺感官。

整個禮拜,只要是經過她座位的同事。沒有一個不被她螢幕上的人物所深深吸引,進而停下來駐足欣賞、評頭論足。

仔細瀏覽過後,路芸曦再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能被挑剔的細節。她有信心,下個禮拜的會議上,人物的造型一定可以順利定案。

確認儲存後,她伸手捏了捏僵硬的肩頸,從小嘴裡呼了一口放鬆的氣……

加班好像成了一種常態跟習慣,自從發生意外後。

曾經熱鬧溫馨的家,再也無法發出笑聲,每當路芸曦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總感覺到一股快叫人窒息的靜謐,宛如夢魘般不斷騷擾著她。

實在是怕極了一個人回家後還得面對滿屋的孤寂生活,更受不了連呼吸都帶著可怕回音的孤獨感,漸漸的,她養成了加班的壞習慣。

每天在辦公室摸到三更半夜不說,就連週末假期她也要進公司、打開電腦,非得死命的巴著工作,耗去假日的大半時光才能覺得心安。

突然,宋藍澤的臉孔出其不意的躍上了電腦螢幕……

「不知道他走了沒?」悠悠呢喃。

早上在瑜珈教室,她對黃逸伶撒了謊。

她安撫逸伶說會打電話請管理員協助,盡快送走來路不明的宋藍澤,然而事實上,她什麼也沒有做。

甚至,在離開瑜珈教室前往公司的路上,她不只一次的假設--倘若,宋藍澤就此留下,那又如何?

沒有人可以獨活。明明回到家是要盡情放鬆,可她卻總是情緒緊繃的面對滿室死寂,這種非人的日子她已經整整過了一年,光想都怕了。

只是留個人,有何不可?路芸曦不認為,人,會比無形的孤寂可怕。

她是認真的,倘若真能有一個人可以在那座屋子裡與她作伴,她想,一切都將不一樣。

唉,想要人陪的念頭,此時此刻真是分外的強烈,她甚至不只一次的向老天爺祈禱,別讓他走……

華燈初上,路芸曦不得已從黑暗的辦公室收拾逃離,逃到了週末的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然後又從人來人往的喧鬧街道,回到那個早已不成家的家。

疲累不堪的身軀。帶著宿命又絕望的心情,無奈的打開門鎖……

驀然,她被眼前的光源駭住了。

不只有一盞,而是從玄關一路蔓延到客廳。這些不在預期內的燈光,徹底誘發了她心裡的忐忑不安。

尤其當耳邊傳來沉寂一整年的抽油煙機聲,隆隆作響,她簡直吃驚得可以將一整個拳頭塞入自己的嘴巴裡。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

她飛快的蹬下鞋子,急忙奔向廚房--

流理台前,背對著她的身影是如此的高大,對方專注的切著手中的蔬菜,並且游刃有餘的看顧到一旁滾著蘑菇濃湯的爐火,跟正煎著牛排的鍋子。

這個男人身上穿著她早上臨時為宋藍澤準備的舊衣服……天啊,他還在,他竟然還在!

有一瞬間,路芸曦簡直欣喜若狂的想要歡呼,灼熱的濕潤,不斷的攻擊她的眼睛,叫她澎湃的心許久都無法平靜下來。

宋藍澤側過身去打開冰箱,正要從裡頭拿出白天上市場採買的彩椒,眼角餘光注意到廚房的門口正站著外出一整天的路芸曦。

別過頭,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路芸曦緊咬住自己粉嫩嫣紅的嘴唇,像是在隱忍什麼,驚訝的表情裡沒有負面的憤怒,反倒是帶有小女孩獲得驚喜時,不敢置信的如夢似幻……

宋藍澤沒有對眼前的一切解釋什麼,他拿出彩椒後,又專心投入他手邊的準備工作,熬得鮮美的蘑菇濃湯和著煎牛排的馥郁香味,不只料理的人感覺滿足,就連看的人也感動莫名。

路芸曦以為這座廚房再也飄不出飯菜香,沒想到暌違一整年後的今天,爐火上還能這樣熬煮著一頓熱騰騰的晚餐。

直到他們都坐上了餐桌,她還處於恍惚的狀態。

這張餐桌已經有一整年沒這樣被徹底使用了,過去的一年,它永遠等不到女主人把熱騰騰的菜餚端上桌,了不起只等到一碗寒磣的泡麵,或者是一個孤獨的便當。

路芸曦摸摸桌沿,帶著微微的歉意。

目光淺淺的看著眼前的豐盛,美味的濃湯、煎得恰到好處的牛排,還有鮮翠繽紛的沙拉……她感覺心中那荒涼的情感田野,彷彿被迸開了。

「我--」

「我……」

他們同時張開嘴巴,同時發出一個單字後,又不約而同的選擇閉上了嘴。宋藍澤用目光示意她先說。

「我以為你走了,不過……幸好你沒有,要不然,我今天又要吃泡麵了。」低低的語調中有著調侃,還有驚喜後的微微顫抖,「我說完了,換你。」

「我,可以留下嗎?」他誠懇的問。

當下,宋藍澤只知道自己無處可去,卻沒有敏銳察覺到背後真正想要留下的動機。他用無處可去包藏潛意識裡的真正想法,因為那真相也許不只是留下……

路芸曦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想要留下,這是不是意味著,她不用再一個人了?這實在是……太好了!老天爺終於張開耳朵聽見了她的祈禱了嗎?

她瞠目結舌的看著他,久久無法清晰的說話。

就在宋藍澤已經做好離去的心理準備時,她微微啟唇,「好。」

脫口而出的剎那,她不是沒被自己嚇了一跳,可心裡是真正歡喜的。足足沉寂了近四百個日子,她的家終於出現了她以外的第二個人。

她想,未來的每個黑夜,她再也不怕會痛苦難熬,更不需要擔心會被過往驚擾得輾轉難眠,她終於可以心靈平靜的一夜好眠到天亮了。

路芸曦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了。

這是她有史以來最安穩的一趟睡眠之旅。不同於過去這一年醒來時的疲累與沉重心情,方才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彷彿回到年少時代的神采飛揚。

她舒暢的伸展雙臂,起身下床。才推開房門,她敏感的察覺到,空氣中流動的氛圍有了變化,不再是屬於孤寂的死氣沉沉,而是帶有恬靜的溫馨。

一切都變了,因為宋藍澤的出現與留下。

梳洗過後,她在後方的陽台找到了宋藍澤。「早,你在做什麼?」

「整理植栽。」他專注的低著頭,繼續手邊的動作。

為了讓廚房窗台上幾株瀕臨死亡的植物享受更充足的日照,宋藍澤特地將它們挪至陽台來,好覓得一個最佳的生存環境。

都說女人認真的神情很美,看在路芸曦眼中,男人心無旁騖的專注,才是更大器的恢弘神態。

「為了對你表達歡迎,今天中午,我請你出去吃飯好不好?」

自從昨晚品嚐過宋藍澤的精湛廚藝後,連烤吐司都會失敗的她再也不想蠢得用自己拙劣的手藝,來虐待宋藍澤跟自己的味蕾。失敗事小,丟臉事大。

歡迎?宋藍澤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胸口暖意烘烘。

他沒有抬頭,為了掩飾眸裡可能洩漏的情緒,盡可能保持冷靜的口吻說:「再說,我做了英式早午餐,在餐桌上。」

英式早午餐……原來,他又大秀廚藝啦!路芸曦的腦袋裡頓時充滿了期待。

「那我絕對不能錯過你的英式早午餐。」

沒讓自己的五臟廟有機會發出飢腸轆轆的呼喊聲,二話不說,她馬上轉身去餐桌覓食。

來不及入座,她就拿起叉子送了一口燉蛋到嘴巴,鮮嫩的蛋香頓時在口中化開美好的滋味。

天啊!宋藍澤這個男人根本是天生的美食家,為什麼他就是有辦法將味道拿捏得這麼恰到好處?尤其份量如此的充足,路芸曦敢說,只要吃上這麼一客,絕對可以飽到晚上。

須臾,陽台的紗門被拉開,隨之響起的屬於宋藍澤的腳步聲,一路延伸至距離他最近的廚房水槽前。

他在洗手。沾取了少許的洗手乳,於掌心中搓揉出泡沫後,他扭開水龍頭,洗淨方才整理植栽時弄髒的雙手。

顧不得嘴裡塞滿了食物,路芸曦頭也不回的問:「宋藍澤,你該不會是任職於某大飯店的專業廚師吧?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手藝實在好得不像話?」

宋藍澤聽見了她帶點誇張的讚美,深邃的眸色裡融進一抹笑意。

沒有承認或回答什麼,只是簡單的說了聲,「謝謝。」

經過餐桌的時候,他本來並沒有打算停下腳步,是目光先不經意的看見了她的身影,才讓他的雙腳忘了移動--

眼前的路芸曦,吃得是那麼津津有昧,她臉上的滿足引發他心裡一股強烈的成就感,並牢牢的佔據了他的心。

「好好吃喔,比我在外面餐廳吃到的英式早餐還要美味!」她仰起頭,用再認真不過的神情對他說。

路芸曦澄澈的目光,讓他心頭一顫。

當他對感情的專一態度遭到許蕾蒂全盤否定的時候,不能說他完全沒有受傷,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路芸曦對他的手藝所表達出的捧場與肯定,竟強大得足以掩蓋一切的否定。

她的粉頰如果實般誘人,雙眸晶瑩剔透,在靠近的同時,一縷飄忽的香氣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可又怕輕舉妄動的結果,會讓這份美好消失於無形。

他不知道怎麼處理這股異樣情緒,那一瞬間,他甚至閃過想低下頭親吻她的瘋狂念頭。

宋藍澤被自己唐突的想法震懾住了。

為了掩飾,在看見了她唇邊沾上了些許食物後,他想也不想的抽了張面紙幫她拭去,好徹底打斷想親吻她的遐想。

當下的兩人都粗心的沒察覺,那樣的互動其實是過分親暱的。

「謝謝。」路芸曦露出小女孩的神情,笑彎了一雙眼。

「不客氣。」他緊張的嚥了咽喉嚨,不無艱困的拉開步伐,只求迅速在她面前消失。

路芸曦餵飽了肚子,時間不過是中午。

往常這個時候,她老早就躲進辦公室加班了,可是今天的她卻破天荒的哪兒都不想去,只想窩在家裡。

她盤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中握著遙控器,今天以前,她以為她的人生永遠只能跟加班為伍、和過勞死拉鋸,萬萬沒想到她也能有這樣輕鬆自在的時候。

電視上的畫面一台跳過一台,過去覺得索然無味的罐頭節目,今天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甚至還有些荒謬的趣味存在。

尤其不遠的角落,有那抹安靜的身影相伴,她覺得心情平和得宛若置身在一片春光之中。

然而路芸曦沒發現平和的背後,即便她手中操控著電視遙控器的選台功能,大半的時間,她的目光是落在角落的那個男人身上的。

他微側著身子,讓她看不清楚他在做什麼,身上還穿著父親舊衣服的宋藍澤,有種隨遇而安的味道。

他不多話,絕大多數的時間裡,寬闊性感的唇瓣總是抿成直線。不帶多餘情緒,偶爾聽到翻閱紙張的細微聲音,偶爾看見他起身喝水、上廁所後,他又會回到方纔的地方,繼續他的末競之事。

數個小時過去,宋藍澤都還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坐在同樣的位子。

他像尊雕像似的老僧入定,路芸曦不只一次的懷疑他是否睡著了,直到她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躡手躡腳的走近他,敏銳的他又在第一時間抬起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靜定的望住她,詢問--

「什麼事?」他的眸光燦亮得不容忽視。

「……呃,我只是想要跟你說,如果覺得困了,就回房去睡。」

「不睏。」面前的書正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

「可是,你看起來好像已經睡著了。」

「沒有。」

「那你在做什麼?」難不成他在發呆?

「看書。」他挪動身子,指指放在腿上的原文小說。

哎唷,原來他是在看書啦!

「……喔,原來是這樣。那你繼續看,我不打擾你了。」路芸曦尷尬的笑了笑,很不好意思的回到沙發上,在心裡責罵自己多事。

她知道自己不該太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可是,目光卻總是自有意識的梭巡他的足跡。

她猜,或許是因為他失戀的傷痛還沒完全平靜下來,她眼中的宋藍澤,沉默寡言得厲害。

他鮮少有主動開口的時候,時間到了他會去做他認為該做的事情,但就是不說話。幾個小時相處下來,除非路芸曦有主動問什麼,要不,他根本完全不出聲,讓人不禁懷疑--他到底會不會說話?

路芸曦並不是想要質疑他什麼,她是替他覺得難受、不捨。

她明白,總有一天,宋藍澤這段失敗的感情,會宛若風中翻飛不休卻終將埋於塵土的落葉一樣,化作滋育人生的養分。

只是,那是以後的事,而不是現在。

她有些擔心,會不會是他強追自己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壓抑下來?會不會是他在逼迫自己咬牙忍耐?她知道那種對自己施壓的手段有多殘忍,她真的不願意看他這樣。

遭遇到人生的低潮是每個人都會有的經驗,如果覺得難受,就應該大聲吼叫,如果覺得傷心,當然也可以放聲大哭,偏偏他沒有,只是一逕沉默,這讓路芸曦感到擔憂。

不行,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繼續沉默下去,她好想看見他寬闊的唇瓣發自內心的露出性感的微笑。

她很想,為他做點什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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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晚飯後,趁著宋藍澤在廚房收拾,路芸曦躲進了房間翻箱倒櫃,她幾乎把房裡的每一個櫃子都打開查看,就是找不到她要的東西。

「奇怪,到底收去哪裡了?」不死心,她又重新找了一回。

端著一碟削好的水果,宋藍澤走出客廳沒看見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喊她,循著聲響側過目光,就見她提著一大袋玩意兒越過他,奔向客廳。

「吃蘋果。」

「喔,好,等一下。」她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矮桌上放下水果,他也不打擾她,回到角落繼續閱讀,路芸曦也不吭聲,拿出提袋裡的東西,逕自在電視前組裝起來。

當宋藍澤手裡的小說又看完一個章節時,她靠了過來。

「喏,給你。」她冷不防的遞給他一隻搖桿。

「嗄?」從面前的小說裡抬起頭,他納悶的望著她。

「陪我,我們一起來玩雙人對打吧!」

詫異的看看手中的搖桿,又看看面前的路芸曦,宋藍澤沒料到她會拿著一組市場上最為暢銷風行的電視遊樂器來邀他同樂。

「我不會。」

「不會就學啊,不要拖拖拉拉的,快來!」完全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她抓住他的手,硬是將他從那本原文小說的世界裡拉出。

宋藍澤才踉踉蹌蹌的跌坐在電視機面前,她已經開啟遊戲,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從不玩電玩,每天盯著電腦螢幕工作約時問已經夠長了,回到家後,他根本不想再看到電腦、電視之類的東西,若覺得悶,頂多也只是聽聽輕音樂,放鬆心情。

「啊,別愣著啊!遊戲已經開始了,左邊那匹橘棕色的馬是你的,快點讓它追上前去啊!」她高聲催促著他。

路芸曦的大叫喚起了宋藍澤的注意,他看了她激動的手一眼,也不知道對不對,就胡亂的晃動著手中的搖桿。

「不對、不對,要全速往前,遇到障礙物的時候要左閃右躲,或者按一下左上方的按鍵,讓人物跳躍閃避。」她飛快的口頭指導,接著又專心的投入自己的賽事裡。

背景音樂很令人振奮、很有臨場感,彷彿是把整座賽馬場都搬進了客廳,連帶的讓寧藍澤全身細胞也跟著亢奮起來。

摸索了幾次,他終於掌握訣竅,讓自己的馬開始對著前方另一匹黑馬急起直追。

「來啊、來啊,快點來追我啊!」路芸曦聚精會神,全面應戰。

原本靜謐的屋內,突然因為這個策馬追逐的電玩遊戲,頓時充滿熱情高亢的笑鬧聲。

「別閃,要快點吃掉那些跳出來的金幣,這樣才能得分。」

螢幕上跳出了一堆金幣,像落石般迎面衝撞而來,得到指令的宋藍澤手忙腳亂的控制搖桿,略顯倉卒的試圖將金幣一舉囊括,當然,遺漏的比吃到的多。

因為從來不玩,他以前自然也不會知道電玩遊戲的趣味,過去他總誤以為這是對電腦走火入魔,並有著人際關係障礙的族群才會沉迷於電玩中,可今天他大大改觀了。

充滿聲光效果的遊戲機,非常具有娛樂性,才小試身手一會,他就愛上了這種消遣。

「再來一次,這回輸的要去便利商店跟店員說我愛你。」路芸曦訂出了充滿惡趣味的國王遊戲規則,也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就在他的驚詫下率先開跑。

「你這是使詐!」他指控道。

「廢話少說,如果不想被便利商店的店員追打,就快點想辦法贏我吧!」微仰著下顎,路芸曦滿臉的得意。

可惡,男人是可以被激怒的嗎?

宋藍澤的鬥志整個甦醒過來,聚精會神的全力以赴。

晚上的便利商店可幾乎都是男店員,他怎麼可以輸,屆時一個大男人跑去向男店員說我愛你,不被當作神經病才怪。

星期天的晚上,這場賽事如火如荼的展開,在激戰數十回合後,宋藍澤以懸殊的差距狼狽落敗,並不得上訴。

「呵呵,雖然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美術設計,但我也是在遊戲軟體界生存討飯吃的,真輸了你這電玩界的菜鳥,我就糗了。」路芸曦推揉他的肩膀,「愣著做什麼,走吧,寂寞的店員還在等著你愛的告白,別讓店員久等了。」

瞧,她晶燦的眸子不住的閃爍著戲謔的光芒,讓宋藍澤不得不懷疑,這場比賽從頭到尾根本就是她故意惡整他的!

心裡著實不服氣,可還是願賭服輸的被押解至便利商店去執行懲罰。

「快點,趁著現在櫃檯沒人,快點過去說。」路芸曦不斷的在背後教促他上前去告白,逼得他只得踉蹌上前。

「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男店員對著面前的他問。

宋藍澤不只一次的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路芸曦,誰知她平日善良,現在卻一點人性也沒有,冷漠的別過臉,視而不見。

「先生?」男店員又喊了他一次。

天人交戰後大有豁出去的況味,宋藍澤於是閉上眼,脫口大吼,「我愛你!」

一群烏鴉陰惻惻的飛過每個人的頭頂,明亮的便利商店頓時暗沉不少,空氣裡好像竄出成千上萬的尖銳冰凌,把大家都凍住了,尤其以男店員的臉色最為難看。

宋藍澤俊帥的臉龐浮現羞傀的暗紅,「抱歉!」他從沒這麼糗過,當那三個字脫口而出時,他真擔心店員會撲過來對他飽以老拳。

看著宋藍澤狼狽的模樣,路芸曦這個始作倆者忍不住爆出哈哈大笑,不過也正是因為她的笑聲,及時化解了這滿室寒意,讓男店員明白這場示愛不過是個玩笑。

瀕臨發火的臉色明顯鬆了一口氣,年輕的男店員也玩心大起,配合的捏起鼻子,用令人髮指的做作嗲聲說:「我也愛你,帥哥!」

「耶,唷呵!」路芸曦當場給予熱烈掌聲。

「真的很抱歉。」宋藍澤再次表達歉意,漲紅著臉,轉身走向笑到闔不攏嘴的路芸曦面前。

他沒好氣的睨她,俊唇譏誚一掀,「看我出糗,你高興了?」

「當然高興,我想我會開心得一整個晚上睡不著覺吧!呵呵……」

他真想要狠狠的捏痛她的臉,以示懲罰,可,於心不忍。

「你可以再頑皮一點!」最後,只是如此輕斥,話語裡含有寵溺。

「哈哈,我會,我一定會。」她發出銀鈴般的清脆笑聲,還不住拍著手。

低頭凝望這張笑臉,他眼神是自己也沒發覺的溫柔。

他以為自己不會這麼輕易的被影響,沒想到路芸曦把骨子裡充滿孩子氣的頑皮細胞傳染給他,完全卸除他的防備,讓他不自覺的也放軟了臉部線條,跟著她一起牽動嘴角。

以為只是輕淺的一抹,最後卻越咧越大,連胸口都泛起震動。

路芸曦指著他大叫,「宋藍澤,你在笑啊,你終於笑了!」

完全和她想的一模一樣,當他寬闊的唇朝兩邊拉開弧度,他簡直性感得令人髮指。他是那麼充滿魅力,那麼耀眼的神祇,根本沒有人可以輕易的把視線從他身上挪開。

她毫不猶豫的張開手臂,跨步上前,毫無保留的給了他一個充滿力量的擁抱--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太棒了!」她被他的笑容滿足了。

怎麼了?對她來說,他的笑容,真有這麼重要嗎?

宋藍澤驚詫的看著懷裡嬌小的她,頓時覺得有股神秘的力量,不斷的在他胸口裡產生撞擊。

氣息一凜,他用同樣的方式圈住了嬌小的她,鐵臂情不自禁的越收越緊,真恨不得將懷裡的她完全的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心裡的感動,不可言喻。

在便利商店買了冰淇淋,兩人並肩坐在外頭的長椅上。

路芸曦和他聊起了自己遊戲軟體公司的工作,她盡情的說,他專心的聽,偶爾的幾個問題,讓對談更有互動。

緣分,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幾天前,他們還是互不相識的兩個人,也許在過去某個機緣下,他們曾在這座城市的某一處擦肩而過,但那時誰都沒有注意到對方。

然而就這一兩天的時間裡,他們之間已經建立起一種微妙的友誼,在失落的時候,給予對方真誠的支持、陪伴。

「吃看看我的香草口味。」路芸曦把自己手中的冰淇淋送到他面前。

宋藍澤張嘴咬了一口,化開的冰涼中,除了香草的濃郁外,還有一份緊密的情感。

「我也要吃你的芒果口味。」

她的嘴湊了過來,吃了一大口他手中的芒果冰淇淋,兩人相視而笑。

夜涼如水,宋藍澤清睿的眼神裡沒有其他,唯獨路芸曦的身影被深刻烙印。

那時,他們都還不知道,愛情已經偷偷的敲上了彼此的心門。

享用過宋藍澤準備的早餐,饜足的路芸曦顯得精神飽滿。

然而對照起她的好氣色,宋藍澤昨晚睡得並不好。

他失眠了。一整夜,紛至沓來的紊亂情緒,不斷的糾結攻佔他的腦袋,讓他怎麼也無法靜下心來睡去。

偏偏這種反常還不是因為許蕾蒂,而是為了路芸曦。

他不斷的回想在便利商店長椅上的兩人,畫面重複播送……

他們宛如一對熟識多年的男女,自在的分享了冰淇淋,他還從她口中聽見不少關於她工作的點點滴滴,聽她笑,他跟著笑,聽她抱怨,他也跟著不滿,心情完完全全的受到她的影響。

深夜的街頭顯得幽靜,可在他們之間流動的,卻是喧嘩的暖意。

她忘了帶外套出門,夜風拂來令她感到微微的冷意,他想也不想的伸出手,將她攬近了身側。

原本只是出於一份單純的體貼,可是漸漸的,他驚覺自己心裡竟然藏有一份不滿足的情緒。

看見她依偎在自己身邊,他當時真不想放手,希望就這樣一直下去。

他是怎麼了?竟然變得如此貪婪!

當目光落向她嫣紅的唇瓣,他甚至想,如果他親吻她的話……

「啊,我們回去了好不好?」不知道他內心獨白的路芸曦,依然用信任的目光凝望著他。

有一秒鐘,他真是唾棄自己,他怎麼可以這樣胡思亂想?

他在心裡不只一次的對自己的邪惡思想感到鄙夷,努力穩住情緒。「,我們回去吧!」

她心不設防的拉著他,街訂下,兩人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他真的好想守護住當時的一切……

「藍澤,我去上班囉,再見!」路芸曦告別的同時不忘送給她崇拜的大廚一抹燦爛的笑容。

「再見。」他順手收去她的餐盤。

原來生活也可以有這麼溫馨的時刻,只是簡單的互道再見,竟可以激發出這樣深刻的感動,以前,他怎麼都沒有過這樣的體會呢?

每次看見她發自內心的微笑,所有的不愉快彷彿都可以被撫平。

他發現,路芸曦有雙美麗的眼睛,盈溢水波的就像兩潭優雅的湖,眼波流轉時,自然而然的蕩漾出令人無法忽視的美麗波紋。

而他,不知何故,過去總是波瀾不興的心,竟三番兩次的因為她的笑容而泛起淺淺的漣漪,明明前些天還悵然若失的胸口,可今天卻已感沉微不足道。

他以為許蕾蒂的教訓,會讓他掛心很久,沒想到,原本已經不大去想,經過昨天后,他更是連想都不想。

他很喜歡路芸曦的笑容,非常的喜歡。

他也好羨慕,為什麼她總是可以每天都充滿好心情,游刃有餘的面對每一天的開始,好像擺在她面前的不過是牛排一客,隨時都可以用最從容不迫的姿態去品嚐?

玄關前,她突然轉過身來,「我好可憐,今天一早就要開會,希望這一次企劃的電玩人物形像可以盡快定案。待會有空的話,一定要多幫我祈禱喔!」她可憐兮兮的央求他,頑皮而促狹的笑意跟著在她唇間舞動。

「好。」宋藍澤點點頭。

「對了,書房裡面有電腦,如果無聊的話,你可以上我們公司的網站,裡頭有一些免費下載的遊戲可以幫你殺殺時間。」

她帶上了門,依戀的再看他一眼才離開。

昨天,她花了不少時間跟宋藍澤聊自己的工作。

看得出來他對電玩一無所知,不過,他專心聆聽的樣子,卻讓路芸曦很有成就感。

聊起最近讓她很得意的設計,他還主動問了幾個關於靈感發想的問題,讓她好開心。

宋藍澤是個有耐心、體貼的好人,明明她的話冗長又枯燥,他還是認真的聽完,知道她覺得冷了,就二話不說將她守護在身側。

這應該就是一種情感的回贈吧!也許只是幾句話、幾個小動作,可是互動的結構關係確實是被建立了。

她很喜歡他的陪伴,好像只要有他在,昔日的陰霾就會掃除一空。

她也希望宋藍澤那不斷在身體裡衝撞的靈魂,可以快點鑿開缺口宣洩,屆時,情傷,就會痊癒。

她真的喜歡他昨天那樣發自內心的笑,寬闊的唇僅僅是輕輕掀動,就很好看迷人。她不懂,像他這樣包容、體貼的男人,為什麼會有女人傻得放開手?

換作是她,拼了命的緊緊抓住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無情的離開?

那個女人將來一定會後悔。路芸曦篤定的想。

路芸曦出門上班後,宋藍澤就自動自發的將房子收拾一回。

先是拖了地,接著又將垃圾全都打包拿到集中處去,直到牆上的時間來到十點鐘,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消失了,要不馬修這個神經質的特別助理,鐵定會在辦公室裡爆炸的。

馬修是他大學時期兄弟會的夥伴,中美混血的他,不管對什麼事情總是懷抱超平常人的謹慎與細心,當初自己就是看中他的謹慎與細心,是以在即將完成學業前,就不斷的透過越洋電話說服奶奶,安排馬修到台灣的未氏建設擔任他的特別助理。

馬修有絕佳的語言天分,小時候也曾在台灣短暫待過,完全沒有適應的問題,很快的就能進入狀況,幾年合作下來,他們確實建立了絕佳的默契。

真要挑剔什麼毛病,應該就是馬修的神經質吧!有時候,宋藍澤都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哪天也會被他的神經質逼到瘋掉。

現在,他只希望馬修接到電話的時候,可以冷靜一點。

拿起手機,輸入密碼開機後,他直撥公司專線電話--

「馬修,是我。」

「法蘭克--你這沒心肝的臭傢伙!你跑哪去了?整個週末,我完全找不到你,現在你可出現了,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會到現在還沒進辦公室?董事長已經打過三通關切的電話了,你信不信,中午之前你再不出現,我真的要提頭去見你的董事長奶奶了。」

唉,果然不出宋藍澤所料,電話接通就是連珠炮似的問題,綿密得連一絲空隙都沒有,叫他完全無法插話。看來,關機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

有時候,宋藍澤真的不免懷疑馬修是不是哪裡生錯了,明明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嘮叨起來卻比女人還要可怕。

「你說完了?所以現在可以輪到我說話了嗎?」

馬修還沒有笨到聽不懂他話裡的調侃。「你怎麼還能這麼冷靜!」須臾,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叫自己平靜些,「抱歉,我失態了,你請說。」

「馬修,從現在開始,我會有好一陣子不進辦公室--」

「Ohmygod!法蘭克,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馬修,閉嘴,聽我把話說完。」宋藍澤不得不將嗓音壓得低沉威嚴,藉以穩定住馬修敏感的神經。

「……是。」他痛苦的想殺了彼此。

「雖然我不進辦公室,但是所有的工作進度不能因此延宕,信義區的案子一定要如期推出,我會開著電腦,你隨時可以跟我聯繫,需要馬上處理的緊急事項就電話討論。另外,通知負責我公寓改裝工程的室內設計師,請他馬上停止裝潢工程。」

「嗄,為什麼?」

「我被許蕾蒂甩了。」

馬修聲音陡然拔尖,「你在開玩笑嗎?她不是已經接受你的求婚了嗎?」

「她移情別戀愛上別人,所以我們的婚約取消了。」宋藍澤的心情完全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語調冷淡得彷彿是在談論別人的事情。

「喔,天啊……藍澤,你還好吧?」馬修突然嚴肅的喚起他的中文名字。

「很好,別擔心我會去死,我沒有那麼愚蠢,我只是想趁機偷懶一下。」他又陸續交代了幾個工作,透過電話,兩個人針對目前進行中的建設工程,交換了一些意見。

與其說他們是上司對部署的關係,還不如說他們是平行的夥伴關係,因為馬修從來不對他隱瞞任何好的、壞的想法,他總是能夠就事論事的跟他交換意見。

「對了,這幾年公司推出的幾個豪宅建案都拿下不錯的成績,在一片低迷的景氣中異軍突起,最近又贊助了不少公益活動,早上有一家電視媒體聯繫公關部,說想要專訪董事長,而董事長她老人家似乎認為該是你全面接班的時候了,要公關部來問你的意思。」

「專訪?」宋藍澤本能的皺起眉。

宋藍澤很不喜歡鎂光燈的追逐,低調的他從不出席什麼名流派對,也不跟女模、明星搞緋聞。

他每天總是規律的上下班,別的少東、小開有空就去把妹玩樂,他這個黃金單身漢卻是西裝一脫、袖子一卷就往工地跑,別說身邊共事的人很難想像他是個名門貴公予,就連外界對於宋藍澤這三個字也是很陌生的。

「我知道你喜歡低調,但是我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畢竟這年頭的企業不光是要會賺錢,偶爾也要露個臉,替我們的企業建立好形像。」

宋藍澤陷入沉思,許久才答道:「我瞭解。」

誤以為宋藍澤點頭答應了,馬修聲調激昂的說:「太好了,我馬上讓公關部去安排。」

馬修有預感,等專訪一播出,宋藍澤想要再低調生活是不可能了,帥氣逼人的他絕對會被成千上萬的粉絲淹沒,年底的公司征才,說不定女性員工人數會大爆滿,就在他拿起PDA,準備記下這件工作時,電話那端的宋藍澤阻止了他--

「馬修,推掉。」他聲音很冷淡。

瞠目結舌。「嗄?」他不是說他瞭解嗎,為什麼還要拒絕?

「要不,你去。」

「法蘭克,你給我認真一點。」會有誰希罕一個特助的長篇大論?

「我很認真,要不就推掉專訪,要不就是你去代表發言,二選一,很明確。況且我只是說我瞭解,那並不意味著我要接受專訪。」

「你、你、你……可以再任性一點!」馬修氣極的嚷嚷。

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把這個任性的法蘭克同學吊起來,鞭數十,驅之別院。

「你現在人在哪裡?」

「暫住在一個朋友家。」宋藍澤目光環顧了眼前的米白色,嘴邊浮現淺笑。

「你確定你真的沒事嗎?」

「要不你認為我該有什麼事?傷心痛哭?委靡不振?失控自戕?」他自嘲之餘,不禁啞然失笑。

「我是在關心你,因為你從沒這樣消失過。」

「我也是第一次對女人求婚後還被甩啊。」不錯,還記得幽默。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我可以陪你去大醉一場,也可以幫你介紹更多更好的正妹。」

還正妹咧,他就是不想回去面對長輩們充滿關愛的相親宴,才會選擇暫時消失,這個馬修竟然還想要來湊熱鬧,嫌他的人生不夠煩嗎?

「馬修,還記得我們曾經在書上看到的一段話嗎?我這幾天認真的想,發現,充其量我們真的只是大近視眼的凡人,要不怎麼會在愛情的視覺偏差裡,喜歡上了錯誤的對像。

我以前深信不疑的以為離別是要千言萬語的,要不,也該有一些告別的儀式,但是我從許蕾蒂的身上發現,其實都不需要,轉過身就可以了。我很好,工作上該處理的事情,我不會扔著不管的,你真的可以不用擔心我。」

胡說八道什麼轉身就可以了!他明明就很嚴重,這可惡的傢伙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他沒事,真要沒事,他怎麼會吐出這麼玄奇古怪的字句?

「藍澤,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讓我自在幾天不好嗎?」他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休過假了。

「那你一整天在做什麼?」他真怕他會鑽牛角尖。

「也不刻意做什麼,幫忙整理家務,順便煮飯洗衣。」

「你瘋啦,你是堂堂宋氏建設的副總,還是來來的董事長啊!」這傢伙怎麼會自暴自棄到這種地步了,竟然放著少爺生活不過,跑去當傭人,這叫他怎能不緊張?

「那又怎樣?我還是我啊。總之就先這樣,有什麼問題再隨時跟我聯繫,我先掛電話了。」

「啊,等等,法蘭克、法蘭克--」

嘟嘟嘟……神經質的馬修又開始陷入一場馬拉松式的擔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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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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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9 00:32: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結束和馬修的通話後,宋藍澤坐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

才幾個小時過去,他發現,他竟然深刻的想念起路芸曦,盼望能在最快的時間內,看見她唇邊舞動的頑皮。

他是不是太不正常了,要不,怎麼會如此掛念那抹身影?

明明才剛結束一段戀情,可除了最初的那股憤怒後,對於和許蕾蒂的那一段感情,他沒有太多的依戀、難以割捨。

反倒是對剛認識不久的路芸曦,他會想她,非常的想她,無法釐清的強烈情緒讓他不安起來。

他覺得自己好像喜歡上路芸曦了,就在短暫相處的時間裡,而且是比朋友還要多的那種喜歡,他懷疑,這會不會是老天爺在跟他開玩笑?

假設……假設這樣的感情是真的,路芸曦會怎麼看待他?

她能夠接受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和她發展出一段新的感情嗎?

她,會不會覺得他是個對愛情很隨便的男人?

這個揣測,讓宋藍澤的心彷彿沉入了深海,呼吸困難。

回家成了她每天最期待的一件事。

過去總是拖拖拉拉,非得頂著加班的名義,在辦公室裡摸到三更半夜,才甘願拖著疲累身軀回家的路芸曦,不加班了!

而且,每當時間進入下班前倒數三十分鐘,她的心情就會跟著遠揚,早她一步的回到宋藍澤身邊,她知道不該表現出依賴,可是,心不由自主的漸漸向宋藍澤靠攏。

好幾次,只要打開家門看見玄關那盞等待的燈,再聞到屋裡飄散的飯菜香,她都會感動得差點當場大哭。

明明有幸福的感覺。卻忍不住悲傷哭泣,是不是,她心裡的陰霾還是存在?

還記得,她曾經這樣對宋藍澤說……

得到與失去其實是密不可分的。因為有想要得到的慾望,才會有失去的存在。也正是因為出於一份愛,才會想要得到。所以,縱使最後的結果是失去,也是一種幸福。

可她也常常忍不住這麼反駁自己--

真正的幸福是不會輕易被奪走的,只有不該擁有的幸福,才會招來嫉妒,也才會失去。

一年前,她的幸福招來了嫉妒,讓她失去家人,現在她常常害怕的想,是不是哪一天,她也會失去宋藍澤的陪伴?

下一秒,她啞然失笑,輕斥自己的胡思亂想。他們,什麼都不是呀!她怎麼把他想得好像是親密的伴侶,那樣充滿佔有的意圖。

常常路芸曦坐在位子上,單手支額,眸光忽爾燦亮,忽爾幽暗,前一秒好像想起什麼而淺淺微笑,下一秒又黯然神傷的悠悠低嘆。

黃逸伶是第一個發現她陰晴不定的人。

捺住好奇,仔細觀察她數天,不知道是第幾次看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下班前,再也憋不住一肚子的問題,黃逸伶二話不說就挾持她到茶水間去嚴刑逼供。

瞞不了黃逸伶銳利的眼睛,她只好和盤托出,果然黃逸伶氣得想當場掐死她。

「路芸曦,我真的會被你氣死啊,你就對人性這麼信任?」

「逸伶,藍澤真的是個好人。」

「我才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黑人還是白人,我在意的是你的安全。」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你對我的關心。」

車禍發生後,這一路走來,始終是黃逸伶在她身邊支持著她。

她真的很感激有逸伶這樣的朋友,可面對那宛若死城般房子的人,是她!

她很寂寞也很空虛,很需要有一個人陪伴她生活,非關情愛,就是一種靜謐的陪伴。

她當然明白逸伶的擔憂,可是,事實證明,她和宋藍澤處得很好而她也很平安,不是嗎?

黃逸伶不能否認,這些日子,她也確實看見路芸曦的改變。

她變得神采飛揚,變得更亮麗動人,雖然她以前也常常表現出開朗樂觀的模樣,可是,看在黃逸伶眼中,那多少帶有逃避現實跟勉強自我的。

現在她的笑容不勉強了,也不逃避,是發自內心的敞開胸懷。

看來,宋藍澤確實是對芸曦的人生起了連她都無法給的正面力量。

「你喜歡他?」

「當然喜歡啊!藍澤很好相處,跟他打電玩超有成就感的,我都忍不住幻想我是不是可以代表台灣去參加明年的電玩大賽。他雖然話不多,但是兩人的溝通完全沒有障礙,尤其,他的廚藝非常好,對家事也很有一套,改天你一定要來嘗嘗他的拿手料理,保證讓你讚不絕口。」路芸曦細數宋藍澤的好。

黃逸伶無奈的在心裡嘆氣。芸曦這個傻妹根本完全搞錯了她問題的方向,一逕說好,可意義卻是南轅北轍。

以為只是友誼,卻不知道那就是愛情。

「我看,你分明是把他當做你私人豢養的寵物了。」

「呵呵,就算是寵物,也絕對是只比我聰明的寵物。不過,我覺得他更像是7 - 11,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陪在我身邊。」

路芸曦要的不多,她只是希望有人可以為她點一盞等待的燈,而宋藍澤給她的,卻不只是點燈。

黃逸伶看著她,心想,或許真應驗了那句話--傻人有傻福。

也罷,最重要的是芸曦覺得開心就好,身為好友的她只能給予支持,不能干涉芸曦的人生。

「是,好一個全年無休。下班時間到了,你最趕快回去看你的寵物小情人吧,別以為寵物不會生氣,我之前被我的貓咪咬了一口,就是最好的證明。」

跟黃逸伶告別了之後,路芸曦跳上捷運,迫不及待的飛奔回家。

七點鐘,宋藍澤的身影一如過去的每一天,在等待路芸曦下班回來的時間裡,來到廚房張羅晚餐。

而路芸曦也會在回到家的第一時間,出現在廚房外,讓他知道,她回來了。

時間分毫不差,她拿出鑰匙打開家門,邊進屋去邊喊道:「藍澤,我回來了。」

「嗯。」宋藍澤簡單的回應。

她沒有馬上回房去梳洗,而是站在廚房門口安靜的放任自己的目光追逐著他的身影走動。

剛剛在捷運上,她看見一對母女,媽媽明顯是職業婦女,一下班就趕著去安親班接小孩。車廂裡很擁擠、很不舒服,可是小女孩卻很窩心,乖乖的挨著媽媽,從學校裡的點點滴滴說到了晚餐。

「媽咪,我們今天晚餐要吃什麼?」小女孩瞪大天真的眼睛。

「都可以啊,爸比今天會晚一點回來。」

「那……我來煮香香面好了。我今天跟小麗說我會煮香香面,她都不信啊,可是我真的會啊!」小女孩有些受傷。

她母親輕輕碰觸她的臉,安撫的說:「這樣好了,等你煮麵的時候,媽咪幫你拍照,你可以把照片傳給小麗看,證明你真的是媽咪廚房的小幫手。」

「嗯,謝謝媽瞇!」

兩母女緊緊依偎的畫面,觸動了路芸曦的心弦,讓她好羨慕。曾經她也擁有這樣的親情,只是,後來沒有……

她怔怔的看著廚房內。好奇怪,明明是自己家的廚房,可每次她一踏進去,卻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拘謹窘迫感。

可宋藍澤就十分有條理,該拿什麼鍋、該取什麼材料都胸有成竹,熟稔得好像他才是這裡的主人似的。

她從沒看過家裡的男人踩進廚房,那站在爐台前,為了三餐忙碌張羅的人,永遠是媽媽。

媽媽不是沒想過要傳授她私房廚藝,可是每回她到廚房來幫忙,總是越幫越忙,不是搞錯了調味料,就是打翻東西、摔破餐盤,延誤一家人用餐時間。

幾次下來,為了大家的用餐品質著想,她被勒令禁止進入廚房。

大哥結婚後,溫柔的大嫂成了媽媽在廚房裡最好的幫手,常常看著她們婆媳在廚房裡討論新菜色,愛湊熱鬧的她只要杵在一旁耐心等候,就可以吃到大嫂舀來讓她試味道的獨門菜餚。

路芸曦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反正就是一家人嘛,遇到不拿手的事情,總得有人可以出面救援,就算她已經這麼大了,不會洗碗、不會煮飯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其他人會啊!

誰知一場車禍,竟會讓她習以為常的生活整個風雲變色。

失去了總是擋在她面前、保護她安危的家人,沒有人可以繼續扮演她永遠的後盾,那時她才知道,她無能的連照顧目己都不會。

她在醫院躺了半個多月,出院後,她也很想要振作起來,把對這個家的情感延續下去,可是,她竟連簡單的清洗動作都不會。

第一次嘗試替自己煮晚餐,惴惴擔慮的她不小心打翻了洗米的鍋子,當場撒了一地的米水,好狼狽。

路芸曦永遠記得她是懷抱著什麼樣的絕望心情,邊流著著眼淚,邊拾起地上的每一粒米,她哭著思念親人,回應她的,卻只有滿屋子寂靜……

畫面不忍目睹。她飛快的低下頭去,努力的想要忍住回憶所帶來的熱淚盈眶。

停下來!說好不想了,說好要勇敢的,不是嗎?

可是好難,每每想起過去的生活點滴,她心裡的遺憾還是無法獲得救贖。她常自責的想,倘若那一天,她不提議全家出門去玩,或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雖然宋藍澤忙著準備晚餐,不過這不代表他完全忽略了身後的路芸曦。

她站在門口,對於要不要進來顯然很猶豫,澄澈的目光跟隨著他的舉動,臉上卻流露出手足無措的憨傻模樣。

有一瞬間,她彷彿看見什麼美好,眸底透出希望的光芒,嘴邊還漾蕩著一抹淺笑,神情煞是迷人。

可這股迷人竟是很倉卒的,他還來不及仔細收藏,她表情又變了。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內,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原本還飛揚神采的臉龐突然黯淡下來,在她倉惶低頭,舉手遮掩的瞬間,宋藍澤彷彿從她的指縫裡瞧見了一閃而逝的淚光。

他為之震懾。怎麼了,她哭了嗎?

她究竟想起了什麼?有一瞬間,他很想要衝到她面前,對她的心事追根究底,可他終究沒有這樣冒失,理智駕馭了他心裡的衝動。

悵然低嘆後背過身去,他忍耐著不去看她的落寞,「培根蛋炒飯好不好?」佯裝無事的問。

「什麼?」路芸曦困惑的抬起頭來,趁著他背對自己的時候,偷偷揩掉臉上的淚痕。

「今天晚餐吃培根蛋炒飯。」他耐心重複。

「喔,好。」帶著鼻音。

「對了,如果你不忙的話,過來幫我打蛋好不好?」

「……好。」她鼓起勇氣走向前。

宋藍澤以為那只是個簡單的動作,不過,當執行者換成路芸曦後,簡單的動作也是會出錯的。

「啊!蛋殼--」她瞪住在碗裡載浮載沉的蛋殼,手忙腳亂的發出驚呼,一張白皙的臉漲著羞窘又抱歉的紅。

他看了窘迫的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的伸出手,俐落的挑蛋殼。

「對不起。」啊,好糗喔,宋藍澤一定覺得她這個女人很糟糕,竟然連打蛋這種小事都不會。

就在她臉上寫滿了沮喪與懊惱的時候,突然一隻大掌輕輕的蓋住她的頭,寵溺的揉亂她的發,霎時,一股久違的熟悉感襲上心頭,淚水再度氤氳了她的視線……

路芸曦記得,第一次學騎腳踏車的時候,她在公園裡摔得四腳朝天、傷痕纍纍,面對她的嚎啕大哭,一臉無奈的哥哥伸出了手,揉揉她的頭,要她勇敢一點。

她也還記得,考砸了的大學聯考,她看著成績單不發一語,心裡充斥著對自己的懊惱與不諒解,當時,爸爸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走到她身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所以現在當宋藍澤也如此揉著她的頭時,她再也控制不住苦苦壓抑的纖細情緒,當場崩潰。

她不想這樣,可是真的無法控制自己,淚水迅速的蓄滿了眼眶,直到承載不住這樣的重量,倉卒的落入了面前的瓷碗。

低泣聲響起,渴望依靠的她側過身去,把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裡--

就讓她這樣任性一回,好不好?

就讓她把藏在心裡的思念,拿出來透透氣,好不好?

低頭看著顫抖的肩膀,宋藍澤不知道她曾經遭遇什麼樣的傷心往事,但是,清香的眼神早已情不自禁的寫滿對她沛然而生的無聲憐惜。

沒有太多猶豫,他抬手環上她的肩膀,把這個嬌弱的身子緊緊抱住。

路芸曦緊緊抓住他的衣角,眼淚把他的衣服都沁濕了。

「別哭,有我在。」他低啞的嗓音輕柔的安慰著她。

噙著眼淚,她不敢置信抬起頭,用帶著惶惑的眼神看向他……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長了觸角的章魚,渴望能抓取些什麼。真的嗎?她真的可以這樣依賴著他嗎?

無言凝睇這盈滿水波的眼,俊秀有力的手指捧住了她小巧的臉龐,用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撫過她頰旁的淚痕,姿態是那麼的小心翼翼,憐惜萬分。

宋藍澤當下明白,他是真的喜歡上路芸曦了。

看見她皺眉,他會心情沉重,看見她感傷落淚,他的心也會跟著泛疼,他知道他無法逃避心裡真正的想法,因為他已經墜落在對她的情感裡。

沒有考慮太多,他當下只想要給她一份專屬的愛,將她從絕望中拉起。

「你會信任我,對不對?既然信任我,就別哭。」他柔聲輕哄。

一股悸動梗住了路芸曦的喉嚨,叫她遲遲發不出一絲聲音,那頭被豢養在胸膛裡的小鹿,發了狂似的衝撞著單薄的她……

她看見他彎下身來,伸手碰觸著自己濕漉的臉頰,幾顆淚如珍球般落下,他靠上前去,吻去了淚,再吻上了她茫然拙慌的口。

一簇火花瞬間在兩人之間爆發--

屬於他的溫暖堅定的唇,姿態柔軟卻不容她逃開,在她怔然失神之際,他牽引了接下來試探的吮吻。

輕輕淺淺的,怕會碰碎了她,不然貿然躁進的掠奪,只是細細的用舌尖描繪她的唇,進而一步步的引誘她,迷惑她。

截至目前為止,那還不算是完整的吻,只能算是試探性的碰觸。

看見她的目光帶著迷離的放鬆,接下來,他想要的就不只是這樣,而是更濃烈的索討……

陽剛的雄性氣息,猛然攪亂了鼻息,徹底霸佔了她的呼吸。

路芸曦被這突如其來的強烈氛圍,惹得暈眩顫抖,她無計可施,只能攀住高大的他,以免自己就此溺斃。

她一直以為宋藍澤是沒有攻擊性的,他有著最有耐心的態度,最溫文的脾性,就連失戀大醉,他都馴順得讓人放心。

可為什麼這樣的他,一吻上了人,卻那麼的霸道狂狷,那麼的大膽需索?

她被他的舌糾纏得迷亂,她的體溫因為他的貼靠感覺熾烈得如火燎原,她的身體忍不住泛起了一陣陣的顫慄……

就當她以為自己即將缺氧而亡之際,他放過了她。

她呼吸急促,他那厚實的胸膛也劇烈的起伏著,他們氣息紊亂的貼靠著彼此。一個吻,就足以讓他們如此震撼,若是再多--她簡直不敢想像。

不知道擁抱了多久,直到路芸曦的五臟廟就要唱起了空城計。

「……藍澤。」帶有哭泣後的濃濃鼻音。

「嗯?」

「我餓了。」語音咕噥。

一記低笑猛然從宋藍澤呼吸裡嗆出。

他以為,對話應該會是質問或訴情,卻萬萬沒料到,竟會是從肚皮開始?

搖搖頭,他啞然失笑。「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他認命的當起她的專屬大廚。不過往好處想,既然他已經抓住了她的胃,相信也應該離她的心不遠了。

送上晚餐,路芸曦的臉上還留有剛剛激吻後的羞紅。他伸出手,輕輕的碰觸她柔嫩的臉蛋。

「我們待會去散步好不好?」她問。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好。」

她笑了,像隻貓咪似的收聳了肩,一臉的俏皮可愛。

宋藍澤打死都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種事,可他確實是做了,在眾目睽睽之下。

近午,他一身清爽便裝的出現遊戲創樂軟體公司,手中拿著親手做的熱騰騰午餐,猶豫的在大樓出入口徘徊。

天人交戰了好幾分鐘,實在渴望要見到她,他鼓起勇氣面帶微窘的靦腆暗紅,緩緩走向大廳櫃檯。

百無聊賴的櫃檯小姐悶得發慌,當視線範圍突然出現了宋藍澤這樣偉岸出色的男子,旋即精神抖擻的挺起身子,露出高規格的接待笑容,「先生您好,很高興為您服務。」單眼皮的小眼睛裡,寫滿了濃濃的愛慕。

宋藍澤一心掛念某人,根本沒有注意到櫃檯小姐的柔媚笑容,只是淡淡的說:「我想要找遊戲創樂的路芸曦小姐,麻煩你通知她一聲。」

「好的,請稍候一下。」

無視她揣測他們關係的眼神,他側過視線,大略瀏賞這棟建築的內部格局。

櫃檯小姐還在撥打內線電話時,突然,在一群剛從電梯步出的人群裡,他看見了路芸曦。

她不矮,但是處在人群裡卻是嬌小的,睜著一雙眼睛嬌憨的可愛。

「芸曦--」他喚,旋即快步上前。

路芸曦愣了一下。納悶的張望了前後左右,試圖在人群裡找出喚她的人,直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完全的阻擋在她面前,她仰起頭,不敢置信的摀住嘴,臉上的表情絕對是超級大驚喜。

「你、你怎麼會來?」

宋藍澤沒有回答,只是把手中的愛心便當高高舉起。

「芸曦,我想好了,今天去公司後面吃麵疙瘩吧!」黃逸伶發現好友沒跟上,回過頭,看到了路芸曦身邊那不容忽視的男人。她瞇起眼睛,露出神秘的微笑,「他該不會就是那個寵……」物小情人吧?

路芸曦擔心黃逸伶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連忙搶自介紹,「逸伶,這位是宋藍澤。」

接著又對宋藍澤說:「黃逸伶,我的同事也是我的好朋友。」

「你好。」宋藍澤給了她一抹敦厚友善的微笑。

「很高興認識你。」黃逸伶眼尖的看到了宋藍澤手中的午餐,又看了看路芸曦臉上詭異的潮紅,旋即識相的說:「左手邊的花台區有露天座椅,你們可以去那邊聊聊,我肚子餓了,先走囉!掰。」

黃逸伶疾步往門口去,趁著宋藍澤不察,回頭豎起手指給了路芸曦一個讚賞的手勢,誇張的嘴型跟著說出「大帥哥」三個字--幸好是無聲的唇語,要不然路芸曦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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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9 00:33: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好像打擾了你和同事的午餐。」他滿腦子只想著要來找她,完全是沒考慮那麼多。

「沒關係,逸伶不會在意的。走,我們去花台那邊。」路芸曦挽著宋藍澤前進。

坐好後,他體貼的為她打開餐盒,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公主似的,下一秒,她馬上被餐盒的內容物嚇了一大跳--

「是小熊寶寶便當!」她雙眸閃耀著光芒。

昨天晚上的日本節目裡,恰巧在介紹便當達人的手藝,路芸曦靠在宋藍澤的肩膀上,原本還有些昏昏欲睡,突然,一個由小熊寶寶飯團為主體的便當菜色,徹底擄獲她的目光。

「天啊,日本主婦的手怎麼那麼巧,那可是號稱3D立體的小熊寶寶啊!」

路芸曦精神大好,不斷嘖嘖稱奇便當有多可愛動人,直到睡前都還念念不忘的說自己也想要吃一口小熊便當。

雖然只是隨口說說的想望,可宋藍澤記住了。

早上送走她出門,他飛快的透過電腦處理幾件公事後,便要馬修暫時不許再打擾他,一個人來到廚房,開始構思小熊寶寶便當。

白白的米飯要捏塑成型並不難,困難的是要用調味醬來表現出小熊身上毛髮的顏色差異,受限於口味關係,顏色不能太深也不太淺,反反覆覆花了他不少時間,好不容易才做出滿意的成果。

一個大男人穿著圍裙,為了掛念的女人在廚房忙得團團轉,他並不覺得委屈,而是很充實。雖然在公司主導決策也能帶給他成就感,可是,卻不及這一刻幸福。

受寵若驚的路芸曦感動得說不出話來,視線因眼裡湧起的熱氣而氤氳模糊了。

「快吃,嘗嘗味道好不好。」他把筷子交到她手中。

「我捨不得吃它。」她哽咽咬唇道。

「傻瓜,以後只要你想吃小熊便當,我隨時都可以幫你準備。」

在宋藍澤的催促下,她舉起筷子嘗了一口,頓時,臉上的笑容甜美得宛若春光裡的花瓣,洋溢著幸福的粉紅。

她以為她再也無法被疼愛,沒想到老天爺竟會安排她遇見了宋藍澤,除了謝天,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晚餐想要吃什麼?」他問。

「都好,你煮的我都愛吃。」忽而,她故作隨意的說:「好像很久沒看電影了。」

「好,今天晚上,我們就去看電影。」

「那晚餐--」

「我決定罷工了。」總是表情淡漠的他被略芸曦感染了調皮,學她孩子氣的耍賴嚷嚷。

「你變壞了。」她伸出手指直抵他的鼻尖。

宋藍澤但笑不語。

結束了驚喜的午餐,他離開後,路芸曦的腦袋還覺得暈陶陶的,一個人站在電梯前逕自傻笑起來。

帶著手勁的掌出其不意的拍上她的肩膀,她整個人瞬間回神。

「寵物小情人回家啦?」黃逸伶瞥了那淌了蜜的笑容一眼。

「你嚇到我了。」

「我看是你自己心不在焉吧?」

「我才沒有。」路芸曦睨她一眼,「剛剛真不好意思,害你自己去吃午餐。」

「唉,一個人的午餐真是食不知味,為什麼我們家阿邦就是沒這麼體貼呢?算了,誰叫我識人不清。我看我今天晚上也去酒吧門口等著,說不定可以撿一隻回家養哦……」意有所指的不住搖頭嘆息。

「閉嘴啦,黃逸伶,你好吵喔!」路芸曦嬌嗔的抗議。

「嫌我吵?哎呀,女大不中留就是這樣,有了情人就忘了姐妹--」

「站住,有種你不要跑!」回辦公室的路上,充斥著兩人的嘻笑。

許蕾蒂赤著腳,衣衫不整的坐在警局裡,懷裡抱著她視若生命的LV包包跟ChristianLouboutin高跟鞋,臉頰上除了未干的眼淚,還有一記火辣辣的巴掌印,不斷的提醒她剛剛被摑掌的事實。

不遠處的另一張椅子上,名叫魯大度的男人同樣衣服凌亂,灰頭土臉、窩囊洩氣的坐在那兒不發一語,腰上的肥油遮都遮不住。

「我要告那個女人,告她通姦,告她妨礙家庭,還要送她去吃免錢牢飯!」珠光寶氣的中年婦人,站在魯大度身旁以著勝利者之姿,隔空對許蕾蒂叫囂嚷嚷。

「這位太太,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員警無奈的說。

「冷靜?這個狐狸精誘拐我老公,還大把大把的揮霍我的錢,你要我怎麼冷靜?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我才不是狐狸精--」許蕾蒂不甘示弱的回吼,旋即泣訴,「我是被他騙的,這個男人根本就是愛情的詐騙集團!什麼魯大度,瞧他那身腦滿腸肥的模樣,干跪叫魯大腸算了,嗚嗚……我怎麼這麼倒楣,竟然瞎眼遇到這樣沒肩膀的爛男人。」

明明長得貌美如花,可許蕾蒂的愛情路總是坎坎坷坷。她要的,不過就是一個好老公而已,偏偏好老公沒遇到,倒是先遇上了魯大度這個愛情詐騙集團首腦。

他騙她,說他是某某上市公司的小開,因為事業太大、又對愛執著,才會年紀一把了還找不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女。

雖然他長得有點抱歉,可是他心地善良,口袋麥克、麥克多多,等他老爸哪天駕鶴歸西,所有的江山就是他的。

他好言說盡,誇許蕾蒂美得像仙女下凡,是他心目中的完美妻子,如果能夠娶她為妻,散盡家財也願博得美人一笑。

為了求她青睞,他不惜發動銀彈攻勢,天天鮮花、珠寶、華服、包包照三餐大放送,還出手大方的附送公寓一間,所有的努力只為了把嬌貴的她好生的供養起來,殊不知一切都是金屋藏嬌的大騙局。

許蕾蒂信以為真,囂張搖擺的「放殺」了帥氣的宋藍澤,跟了這個腦滿腸肥的老男人,誰知道他老早娶妻生子,還是個上門女婿,懦弱怕事性無能,果然一輩子注定當妻奴。

可憐她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眼前貴婦美夢作不成,生活又捉襟見肘口袋空空,只得看在錢的份上繼續勉強委身。

誰知道魯大度的元配是隻母老虎,叫人捉姦還揍她,弄得現在吵吵鬧鬧的進了警局。

「你這狐狸精還有話說?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元配哭爹喊娘去。許蕾蒂聽都懶得聽,不甘心自己的下場會是這麼難堪。

早知道忍耐一點,繼續跟著宋藍澤,再熬個幾個月,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建設公司的老闆娘了。唉,千金難買早知道。

她抬手揩揩眼淚,迅速的拿出粉餅盒補妝,她寧可把自己妝點得光鮮亮麗,也不要聽母老虎靠夭。也許等這件狗屁倒灶的事解決了,她還可以趕得及今天晚上的品牌發表會。

反正要告就去告,等她打扮得艷光四射,屆時有錢的火山孝子,還不是會爭先恐後的來追求她。

遺憾的是,等許蕾蒂如願離開警局,已經是三更半夜了,別說錯過了心心唸唸的時尚派對,在警局耗到晚上,她竟然連顆米粒也沒吃進肚去。

「他媽的倒楣透頂!」美麗的嘴巴爆出一句跟外表不相稱的髒話。

打開LV包包,只剩下兩千塊,她打起精神走向前方的百貨公司,想找點東西填填肚子先。

這些日子跟著魯大度吃慣了山珍海味,沒看到鮑魚、沒嘗到魚翅,她還真是整個人不對勁,可是放眼整條美食街,除了那些市井小民的窮酸料理,哪還有配得上她尊貴身份的高檔料理?

點了份牛肉鐵板燒,她才吃了一口就對著老闆破口大罵--

「這是什麼牛肉鐵板燒,肉質又老又硬,誰咬得下去?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去吃的鐵板燒料理,人家那牛肉有多鮮嫩爽口,煎得軟硬適中不說,撒上了地中海的香草海鹽不知道有多好吃……」

老闆臉一臭,「呿,你真要吃得起就滾去那裡吃,少來這裡裝腔作勢。」

那一客吃下來也要好幾千塊,她要有錢早就去了,誰要冒著牙齒被老牛肉扯斷的危險吃這種東西?

被說得面子掛不住,許蕾蒂高跟鞋一扭,氣呼呼的走人。

她整個人處於不耐煩的狀態,彷彿眼前的世界存心跟她作對似的討厭,尤其路邊人來人往的凡夫俗子更是礙眼,就在她滿肚子不滿情緒不知如何宣洩時,忽地,前方人群裡,她看見了一張熟面孔--

「……宋藍澤!」驚呼之餘,伴隨著前所未有的震撼。

才多久不見,他好像整個人不一樣了,變得更帥氣,更有男人味。

體格健碩高大的他穿著一件淺色Polo衫,深色的牛仔褲緊緊的裹住他挺翹的臀,襯得他的腿好修長。

以前,他習慣把頭髮理得一絲不苟,嚴肅得叫人頭皮發麻,可眼前的他頭髮變長了,走動的時候還會散覆前額,他揚手隨意撥開的小動作充滿了讓人不容忽視的男性魅力。

這還不是最叫許蕾蒂驚訝的,讓她整個人宛若被點穴似的僵在原地,是宋藍澤的笑容。

媽媽咪呀!記憶中的他沉默寡言,每天都繃著一張撲克牌臉,不管跟他說什麼好像也沒有多大的反應,面無表情的令人氣結,可他現在竟然學會了微笑?

他變帥了,放眼整個街道,她找不到一個比他還要英挺出色的男人,更別說,他還是個建設公司的小開。

那個魯大度算什麼?根本比不上宋藍澤的一口唾沫。

天啊,她以前是鬼遮眼了嗎?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宋藍澤是這麼性感迷人的型男?她怎麼會愚蠢的拋棄像他這樣優秀的男人?

她內心懊悔不已,都怪她一時判斷錯誤,竟然著了魯大度的道!

像她許蕾蒂這麼美麗優雅的女人,至少也得是宋藍澤這樣的男人才夠資格走在她身邊,魯大度充其量只是個來鬧場的混球,連幫她提包包都不夠格。

下一秒,一股強烈的慾望驅使許蕾蒂行動。

她要這個男人,她要定了。

她還記得當初跟宋藍澤說分手的時候,宋藍澤表現得有多震驚錯愕。

男人的脾性她懂,宋藍澤好面子逞強不挽留,可是從他幾乎噴火的目光裡,她感受得到他對她的愛有多強烈。

她決定,她一定要重新擁有宋藍澤這個出色的男人。

她振作精神,撥撥頭髮,飛快的檢查自己的衣著打扮後,旋即踩著婀娜多姿的步伐,推開擁擠的路人,火速的追上前去。

「藍澤!藍澤!」拿捏出她音色最完美的頻率,鍥而不捨的呼喊著舊情人。

直到宋藍澤停下腳步,緩緩的轉過身來,許蕾蒂也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完美迎戰。

她從容的咧開一抹勾人的笑容--

突然,一旁擁擠的人群緩緩的讓開了空間,在宋藍澤回過頭來的同時,一名不施脂粉卻容貌清秀端麗的女孩,跟著出現在許蕾蒂眼前。

許蕾蒂的笑容還來不及延展到最恰當的姿態就倏然終止了,接著,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楚的看見,宋藍澤牽著那女孩的手,而且還是十指交握的親暱姿態,並肩站在她面前。

該死,宋藍澤從來不曾那樣牽過她的手!這讓許蕾蒂非常不是滋味。

看到她,俊朗的面容從面無表情、皺眉,又回到面無表情。和前女友再見面,是宋藍澤完全沒想過的事情,不過,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藍澤,好久不見,你最近好嗎?」許蕾蒂忍住心裡的不滿,優雅的問。他靜靜的挑了挑眉,「還不錯。」

「帶新女朋友出來約會?」她佯裝熱絡試探的問。

他將路芸曦拉近身邊,替她擋去行人的推擠。沒有說話,可這小動作就足以回答一切。

「你好,我叫許蕾蒂,你怎麼稱呼?」許蕾蒂看了他身邊的女孩一眼。

是長得還不錯,但是完全不懂打扮,身材也沒什麼競爭力,跟她相比還有段距離。許蕾蒂得意的在心裡冷笑。

「我叫路芸曦。」

「如果沒什麼事,我們先走了。」許蕾蒂看芸曦的傲慢眼神,讓宋藍澤很不高興,完全不想繼續跟她對話。

「等等,藍澤,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吃頓飯好不好?人家好久沒有跟你好好聊聊了。」許蕾蒂主動邀約。

「不必了。」他不認為自己有陪前女友聊天的義務。

話落,他懶得繼續聽她還要廢話連篇些什麼,握住路芸曦的手轉身走人,完全不睬許蕾蒂在身後的吵雜呼喚。

「可惡!」許蕾蒂難堪又氣憤的直跺腳。

該死的男人,以前求他半天,他可惡的連一點時間也撥不出來,完全把她這個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冷落在一旁,結果他現在竟然陪別的女人逛街?

他們才分手多久,他竟然就挽著新歡上街來炫耀了。她不服氣,她很不服氣。

路芸曦偷偷的看了身邊的宋藍澤一眼,那俊酷的臉龐彷彿覆上了一層薄冰。

「你不高興?」

「沒有。」

「把她扔在那邊沒關係嗎?她不是你朋友嗎?」

「沒關係。不是。」他冷峻的從齒縫吐出兩個回答。

她疑惑的問:「既然不是你的朋友,那她是誰?」

宋藍澤陰惻冷笑,「許蕾蒂,我那移情別戀的前女友。」

原來是前女友!路芸曦不能說不意外。

她有些小沮喪,畢竟那個許蕾蒂真的長得好美、好有自信,身材動人又打扮亮麗,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出女性的魅力,也難怪宋藍澤當初會喜歡她。

反倒是她,矮不隆咚的,渾身上下沒幾兩肉,活像是發育不全的小女孩。宋藍澤沒嫌棄她,她倒是先覺得自慚形穢了。

宋藍澤注意到她陷入了沉默,伸手挑起她下顎,目光直勾勾的看進她的眼,「你在想什麼?」

她搖搖頭,故作無事的說:「沒有啊!」

他靜定的凝望她須臾,繼而摸摸她柔順的眉,「沒有就好。回去吧,時間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

「嗯。」她點頭,沒有異議。

然而在靜默中,幾個問題反覆的在路芸曦心裡衍生出尖銳的問答--

遇到了許蕾蒂後,為什麼他看起來怏怏不樂,甚至是生氣的?

因為他還沒放下那段感情,還是難以忘懷。

宋藍澤是不是還喜歡著她?

她不知道,但絕對是在意的,要不然。他的情緒不會受到影響。

他們會復合嗎?或許吧……

自己和宋藍澤確實分享了一些東西,比如說生活、比如說親吻,但真要嚴格來說,他們之間好像什麼都不是。她是在他身邊,卻不見得是最親密的人。

路芸曦想要安慰自己淡然處之,可心裡卻對於他見到前女友後引發的情緒反應在意得不得了,甚至覺得非常不是滋味。

她這是在嫉妒他們嗎?

宋藍澤板著臭臉開門進屋。

砰!無處排解的怒意害他一時忘了控制力量,以至於在關門時發出這麼大的聲響,讓他更火了。

路芸曦說她早餐想要吃油條、豆漿,他於是一大早出門去買,沒想到竟然又會遇到那個陰魂不散的許蕾蒂。

這是第幾次了?自從那晚在街上偶過後,他開始密集的看見許蕾蒂,好像只要他一出門,許蕾蒂就會馬上有見鬼的心電感應,然後飛快的出現在他眼前。媽的,背後靈都沒有她神速。

他甚至懷疑,她該不會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在這附近守株待兔吧?

不過奇怪了,連馬修都不知道他的行蹤,她怎麼會知道他住在這裡?她最好不是找徵信社跟蹤他,要不,保證有她好看。

「藍澤,我們復合好不好?」她纏上他時嗲聲嗲氣的說。

「不好,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表情陰沉的直接拒絕。

「那個女孩根本就不適合你啊!」

「我喜歡就好。」不耐煩。

「藍澤,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可是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還是愛你的,我們是最適合彼此的人,我們不該分手的。」

「但是我們已經分手了!」總是被馬修戲謔說是紳士的宋藍澤,終於忍無可忍。

真不知道許蕾蒂到底塗了幾層粉,臉皮厚到敢在他面前如此大言不慚。

當初移情別戀的人是誰?指責他不懂愛、不配去愛的人又是誰?既然他是這麼糟糕的男人,他不明白她為什麼還要來挽回,她當天下的男人都是傻子,還想將他繼續玩弄於股掌之間?

「藍澤,你怎麼了?臉色很難看。」路芸曦唾眼惺忪的走出房門。

宋藍澤收斂脾氣,「對不起,吵醒你了。」他感到萬分抱歉。

「我是被香噴噴的早餐吵醒的。」她頑皮的指著他手中的早餐。

「你先去洗臉,我把豆漿裝到玻璃壺。」

「嗯。」她依言乖乖的走進浴室去。

然而看見鏡子裡的自己,她忍不住皺起眉。

其實這所有的一切,她都清楚的看在眼裡,即便她什麼也不蛻。

打從那天遇到許蕾蒂後,宋藍澤的脾氣就一直處於不穩定的情況,他心情大壞,常常處在陰晴不定的晦澀情緒中,無法走出來。

雖然他還是每天把家裡打點得盡善盡美,不忘為她點盞燈,甚至不讓自己在她面前失控,可是當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可以想像,他的表情會有多陰惻消沉。

這一次,她幫不了他,因為她無法操控他的情感。而這也是她感到無力的地方。

也許剛開始兩個人,純粹是出於一份精神上相依互需,她想要有個人陪,宋藍澤出現了、留下了,她也就順理成章的接受。

可是漸漸的,她開始習慣。習慣他的呼吸,習慣他的安靜,習慣他的廚藝,習慣他在她的生活裡的每個參與………

正因為太過習慣,她對他的每個舉動都無可避免的在意,等她驚覺這樣的情況後,她已經無法想像,有一天很可能會失去他的景況。

會嗎?她會如同一年前失去爸爸、媽媽、大哥、大嫂那樣,再度沉痛的失去宋藍澤嗎?她不敢想像,真的不敢,因為光是去想,她的心就像是被某種無法抵抗的力量強行撕扯開來,痛得鮮血淋漓。

叩、叩--

「芸曦,動作快一點,上班要遲到了。」門外,宋藍澤一如往常貼心的提醒。

「喔,我馬上就好。」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後,旋即轉開水龍頭,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打點好。

她什麼都決定不了,如果,最後宋藍澤還是忘不了許蕾蒂,那麼她也只能被動接受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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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9 00:33: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明明是宋藍澤特地為她張羅的早餐,因為情緒干擾,吃在嘴裡卻有點食不知味的,勉強把豆漿喝光,路芸曦不忘露出滿足的笑容,一如往常般出門上班。

關上門,她臉上的笑容馬上垮了。

再這麼磨練下去,她想,角逐金馬獎影后或者參加坎城影展這種事情,對她來說應該只是小事一樁吧!她自嘲的苦笑。

隨著人群魚貫的走進捷運車站,在擁擠的車廂裡勉強站穩腳步,如同過去的每一天,在同一個地方下車。當人潮一窩蜂湧出,她不禁暗自慶幸,幸好公司的上班時間很彈性,省去她像其他上班族為趕打卡得邁步狂奔的折騰。

日子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剛開始獨自生活的時候,她簡直寂寞得快要死去,苦苦煎熬的捱著。終於宋藍澤出現了,讓她的生活多了重心,要不,她真的會崩潰。

步入大樓前,她才拿出員工證時--

「早安,芸曦小姐。」許蕾蒂穿著一襲典雅的淺色洋裝,如風中雛菊般的嬌弱姿態出現在她面前。

「早安,許小姐。」

其實,對於記住一個人,路芸曦是很不拿手的,光是公司新來的秘書小姐,她就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記住人家的長相跟名字,可是許蕾蒂這號人物,卻只花了她幾分鐘時間,就在腦海中建立起檔案了。

算不算是女人天生的敏感,在面對「前女友」這種生物時,能力尤其超凡。

不過,比起在那天街上偶遇,今天的許蕾蒂明顯得憔悴不少。

「我可不可以跟你說幾句話?」許蕾蒂卑微的問。

「跟我說話?可是我現在時間不大方便。」路芸曦有點意外。

「我知道你要上班,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我需要有個人聽我說話……不會耽誤你太久時間的,拜託!」許蕾蒂苦苦哀求的同時,眼眶已經紅了,聲音也開始哽咽。

善良真是一種要不得的毛病,路芸曦完全拒絕不了她的苦苦哀求,想了想,遂而點頭應允。

一來到大樓左側的景觀花台,許蕾蒂就落下淚來,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抱歉,我真是太失態了。」她趕緊胡亂的抹去淚痕。

「你不要緊吧?」路芸曦體貼的遞出手帕。

「沒事,我沒事。」強打起精神,她勉強擠出一抹笑,「藍澤他最近好嗎?」

路芸曦愣了一下才回答,「嗯,還可以。」

「我想要見他,有些話想要當面對他說,可是,他顯然還在生我的氣,不願見我。芸曦小姐,你說,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許蕾蒂握住她的手,稍嫌急切的問。

路芸曦被握得不知所措,「很抱歉,我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生氣。」花了一些時間,才抽回自己的手。

她苦笑一記,「你不用騙我了,一定是那樣,他一定是還在生氣!」旋即掩面哀泣。

「許小姐,你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別哭好不好?」她真的不擅長處理這樣的事。

「抱歉。我早該知道,藍澤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以前我們交往的時候,他就是高高在上,十足的大男人姿態,老是在我面前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態度,可事實上,他心裡卻對我在乎得不得了。我知道那就是真正的他,他就是用那種方式在愛他喜歡的女人。」

是嗎?他真的是用這樣的方式在表現自己的情緒嗎?這麼說的話,他對失戀表現出不在乎的瀟灑,事實上是耿耿於懷的囉?

這樣的推論,讓路芸曦的心微微泛起酸澀。

「他最討厭有人拂逆他的心意,因為愛他,所以我總是對他的脾氣逆來順受,我一直以為我們會白頭偕老的,誰知道竟會發生那樣的誤會。」

她不由自主的順著許蕾蒂的話尾問:「什麼誤會?」

「我在珠寶門市工作,別看我外表光鮮亮麗,我身上可是擔著一家子的生汁,雖然我知道藍澤會給我幸福的生活,可是我不想依賴他,增添他的負擔。」

她溫柔的笑了笑,旋即又斂起笑容,臉上流露出悵然若失的模樣,「魯先生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為了送心愛妻子一份獨一無二的愛的禮物,他請我幫忙挑選一些價值不菲的珠寶供他選擇,可是藍澤卻因為對方是男人而生氣了。」又是一陣心酸的低泣。

「藍澤是家裡的獨生子,從小被嬌寵慣了,他對我有很強的佔有慾跟控制欲,只要讓他看見我跟其他男人說話,他都要生氣個老半天,更何況那陣子魯先生幾乎是天天上門市來找我,我跟藍澤解釋,他總是不聽,好幾次還把我打得……」許蕾蒂難過得說不下去了。

「藍澤他……打你?」路芸曦顯得很驚訝,不敢相信宋藍澤那樣善意、體貼的男人會對女孩子動手。

「也不能說打,情侶發生爭執的時候,難免會有些拉扯,他會那麼激動全是因為他真的很愛我。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我病了,強忍著不舒服去上班,魯先生正好來拿他訂作的鑽石手環,他看到我臉色很難看又一直吐,就好心的要送我去醫院,可我真的沒想藍澤會突然來,他看見魯先生扶我上車,當場氣得火冒三丈,不分由說的就吵著要跟我分手。」

「你沒有跟他解釋嗎?」

「怎麼會沒有!我不知道對他解釋了多少回,可是他就是一口咬定我跟魯先生有曖昧。他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對我真的是很大的傷害,我都收了他的求婚戒指了,還把自己交給他,難道他不知道我心裡早就認定他了嗎?」

許蕾蒂沾滿淚水的掌心裡,捧著一枚細巧的鑽石戒指,「我們原本今年年底就要結婚的,現在婚禮沒有了。」

「……你們原本年底要結婚?」

這個消息,讓路芸曦表情有些難堪,愣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她沒有絲毫心理準備從許蕾蒂口中,聽到他們之間親密的點點滴滴,雖然理智告訴她,那是發生在認識她之前的事情,可她還是無既然已經互許終身,為什麼還不能好好坐下來談暱?

還是說礙於她的存在,藍澤才遲遲無法作出決定,才會連日來都躁動不安?

這樣,她豈不是成了這段感情的第三者?

「藍澤這輩子的弱點就是自尊心強,拉不下臉來承認自己錯誤,可是我沒有關係,因為我是真心愛他的,只要是為了藍澤,什麼委屈我都可以忍耐,我唯獨不能允許他抹黑我的名節。他曾經私下跟我說,要讓我一輩子後悔,他要去愛這世界任何一個女人,就是不要再愛我,他要讓我因為嫉妒而死!」

路芸曦怔然。藍澤是這樣的人嗎?他會是她口中所說的,那種冷酷又無情的情人嗎?

「你看,他果然是說到做到,現在他的身邊已經有了你。」

「許小姐,我……」路芸曦感覺自己的喉嚨好像被掐住,龐大的罪惡感籠罩著她。

「叫我蕾蒂,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我也不是要破壞你跟藍澤的感情。事實上,我已經決定要回老家去了。」

「你要離開?為什麼?」

「我父親最近身體狀況很糟,是癌症末期,醫生已經宣佈他活不過今年,我是家裡唯一的女兒,不能拋下他一個人孤獨的面對死亡。我只是希望回去之前,能夠跟藍澤把話說清楚,讓這段感情畫上完美的句點,然後徹底忘了這個傷我甚深的男人。所以,我求求你,幫我安排一個機會,讓我跟他好好談清楚好嗎?」

路芸曦整顆心都揪住了。

這是什麼樣的人生境遇?失去愛情的同時,還要面臨即將失去家人的痛,路芸曦望著低泣的許蕾蒂,打從心裡為她感到憐惜。

可是,她也好煎熬。

如果許蕾蒂出現得早一點,她一定會義無反顧的幫忙,可是現在,她的生活已經不能沒有藍澤了,她可能沒辦法那麼慷慨的把他還給許蕾蒂。

天啊!為什麼要這樣考驗她,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女孩,想要有自己的一段感情,想要跟喜歡的人好好的走人生的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兩難的問題。

「芸曦,拜託你,給我一個機會親手埋葬這段感情,好不好?我沒有要跟你搶藍澤,我只是希望讓事情告一段落,這樣我才有勇氣走接下來的路。」

告一段落後,鼓起勇氣走接下來的路……

這段話,深深的打動了路芸曦的心,她可以體會那種想要重新開始的渴望。

她沒有辦法推辭這樣深切的請求。

「蕾蒂,你什麼時候要離開?」

「這個週末。」

「我知道了,給我一點時間,你等我消息。」

「芸曦,謝謝你,謝謝你!」她表現出感激涕零的摸樣。

「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前一秒,許蕾蒂還用感激的笑容目送路芸曦離去,下一秒,笑容凝在嘴角,藏在心裡的利刀已經磨刀霍霍,蓄勢待發。

宋藍澤真的會動手打人嗎?還是說,那只是爭執時不小心發生的拉扯?

截至目前為止,他對自己是極為耐心體貼又和善溫柔的,總是任勞任怨的無私奉獻,他會是許蕾蒂口中那個佔有慾極強、且高高在上的男人嗎?

又,是不是因為太看重對許蕾蒂的愛了,所以無法容許眼中有一顆砂礫存在……

那她呢?藍澤愛她嗎?還是說,他只是用她來報復許蕾蒂的工具?

路芸曦很迷惘,許蕾蒂口中的宋藍澤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她到底該相信准,是許蕾蒂,還是她自己認識的宋藍澤?

經過轉述的傳言,果然有一種渲染作用。

一整天,路芸曦心神不寧,只要稍稍分神,許蕾蒂的話就會反覆的出現在她腦海裡,化身為一隻無形的蟲獸,一口一口的啃噬著她的心。

她知道她不能那麼自私,連這樣小小的請求都不肯幫忙,可是她又無法不去在意,萬一藍澤真的和許蕾蒂面對面的談開了,她怎麼辦?

她很痛苦,這件事讓她想得頭都痛了,眉心更是無法舒展開來。

「在想什麼?」宋藍澤察覺了她的不安。

「沒有……」她趕緊矢口否認。

「還說沒有?那是誰的眉像毛毛蟲似的糾在一起?」指尖點出了破綻。

聞言,天真的路芸曦趕緊伸出雙手,用力的朝自己的眉狂推,硬是要把他口中的毛毛蟲弄平。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女孩子!宋藍澤被她的舉動惹得忍俊不禁,一把摟過她,給了她一記輕淺的親吻。

「傻瓜!」輕斥。

路芸曦瞪大無辜的眸光,像個手足無措的純真女孩,那麼的惹人憐愛。

「還不打算告訴我嗎?」

「告訴你什麼?」。

「這裡想的事。」他指著她的腦袋。

「我--」她欲言又止。

不能,不能這樣貿然的和盤托出。

如果她真的說了,任宋藍澤脾氣再好也會發火,屆時說不准還會遷怒到許蕾蒂身上。這樣一來,她非但沒有幫上忙,搞不好還會讓他們之間的誤會加深。

「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還不就我設計的電玩角色有點問題。」

「之前公司內部會議不是已經拍板定案了?」

「是啊,可你也知道,老闆的心情總是陰晴不定,昨天看很喜歡,今天就覺得礙眼了,這種三心二意的症頭,我已經很習慣了,只是會覺得有點討厭。」

「那怎麼辦?有沒有什麼事情會讓你開心一點的?」

「晤,這是不是意味著,有人想要當阿拉丁神燈,可以讓我有三個願望?」她狡點的眨動眼睛。

投降!宋藍澤抿唇低笑,「是的,主人,我是你專屬的神燈巨人,現在,你可以擁有三個願望,不管上山下海,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滿足你。」

靈光乍現,這不就正是一個好機會嗎?

她可以找一個適合說話的環境,先用自己的名義向宋藍澤提出邀約,然後再通知許蕾蒂代她出席,讓他們兩個人坐下來,好好的把話說清楚。

可萬一因為這樣,他們復合怎麼辦?

那……就這樣吧!或許藍澤的出現,只是老天爺憐憫所賜予的一段陪伴,本來就不屬於她。比起和許蕾蒂曾經有過的婚約,她和他沒有任何約定,是她闖入了他們的感情糾葛,沒有挽留的資格。

雖然很難過,她又能怎麼辦呢?

想出這個方法後,路芸曦為了不讓自己有猶豫、反悔的餘地,馬上對宋藍澤提出邀請,「如果明天晚上,我們可以找個氣氛不錯的地方共進晚餐,這樣我好像可以覺得開心一點。」

「這是你的第一個願望?」

「嗯。」她點點頭,強忍住心裡滴血的痛。

「好,我會安排,明天下班前給你電話。」

「謝謝。」

「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跟神燈巨人談交易,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忍不住心頭一顫,嘴邊的笑容漸漸泛冷。

會付出什麼代價?難道,是失去他嗎?

不想困在那可怕的結局裡,路芸曦甩開腦中雜思,捏住他的臉,恣意耍弄,「是嗎?我看你最近是越來越多話囉!」

也許,明天過後,一切都將改變。她不確定宋藍澤還會在這裡留多久,但是她發自內心的祈禱,能不能長久一點?

她渴望有他的陪伴,她希望每天下班回家的時候,能有人為她在玄關點盞等待的燈。但是,她絕對也不希望自己所得到的這些,是委屈另一個人的人生所得來的。

她做不到……

宋藍澤臉上頂著戀愛的笑容,腳下踏著輕鬆的步伐,在服務生的引領下,走向預約的私人包廂。

想到待會一推開門,路芸曦燦爛的笑顏就會在第一時間迎接他,他的臉部線條比平常都要柔和幾分。

只要能讓她開心,就算讓他當一輩子的神燈巨人,他也甘心。

「宋先生,請--」服務生推開了門。

孰料,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路芸曦的甜美笑容,而是許蕾蒂刻意妝點後的矯揉嘴臉。

毫無心理準備的他笑容乍冷,神色一凜,「你在這裡做什麼?」

「晤,藍澤,你怎麼對人家那麼凶,我在這裡還不就是為了等你。」許蕾蒂先是佯裝無辜,接著又露出討好的笑容。

宋藍澤緊緊的擰住眉,忍不住厭惡的想別開頭。

之前,他的確被她這個城府深沉的女人唬弄過,一心一意的以為她是個單純溫柔的女孩,可是在經歷了她為了名牌包跟他翻臉的市儈嘴臉後,他已經對她所有手段完全免疫,甚至是深感厭惡。

他覺得丟臉,當初怎麼會笨得以為她是真心、是可以共度一生的?難道,就因為她假扮出來的乖巧馴順嗎?

許蕾蒂繞過桌子走向他,對他的愛慕濃得幾乎化不開,她嗲聲嗲氣的拉著他的手臂,「坐嘛!」

瞧瞧她今天這一身打扮,性感的黑色蕾絲馬甲,擠出胸前惹人遐想的溝影,短得不能再短的惹火迷你裙,露出一雙誘人的腿,渾身上下充滿了視覺享受,如果說魯大度那個老傢伙看了都會追不及待的撲倒她,那麼年輕力壯的宋藍澤怎麼可能逃過她的溫柔鄉?

沒想到,他毫不考慮的甩開她的手,「芸曦呢?」他也不廢話,直截了當的問。

許蕾蒂被他猛然揮開的力道惹得表情怏怏不樂,但是為了她的下半輩子,她也就暫時忍下了,誰叫宋藍澤變得這麼充滿魅力、這麼吸引人。

她可捨不得把這種好貨色平白的送給路芸曦。哼!

「我不知道什麼芸曦不芸曦的,我只知道,我是來跟我心愛男人約會的。」

「你最好閉上你的嘴巴!」他冷冷的警告,「哎唷,親愛的藍澤,你還在跟人家生氣喔,我錯了啦,別跟人家生氣嘛,你要知道,我心裡最愛的人一直都是你呀,難道你感覺不到嗎?」她伸出藕臂,像只章魚似的打算圈上他的脖子。

宋藍澤搶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臂,「放開!」

「藍澤,人家會痛啦……」她顰眉討饒。

「我說,放、開--」口吻陰冷。

許蕾蒂不想一開始就害自己受罪,只得悻悻然的收手,不住的甩著差點被他擰斷的手。

可惡,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纏了,脾氣硬得跟石頭似的,以前不管她怎麼大吵大鬧,很有紳士風度的他可不會對她動手動腳,總是由著她抗議撒潑。

沒想到她剛剛不過是碰了他一下,他就一副想殺人的模樣,嚇死人了。

「許蕾蒂,我們之間應該不需要繼續裝腔作勢了,話就直接攤開來說吧。為什麼你會在這裡?芸曦人呢?」

「急什麼,水都還沒喝上一口,反正我們今天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聊。」

「不說?那好,我走。」宋藍澤二話不說的就起身。

「等等,藍澤,你別走啊,我話都還沒說完呢!」眼見攔不住他,許蕾蒂耐心盡失的大吼--

「站住,你要去哪裡?我在這裡等了你老半天,你飯都不請我吃一頓就要走人?」她氣急敗壞的拉住他的胳膊,硬是不讓他走。

好不容易才讓路芸曦那個呆瓜幫她爭取到這個機會,她再不穩住宋藍澤這個男人就真的要滾回老家吃自己了。

宋藍澤抽回手,拉開兩人之間的臣離,「抱歉,我沒有請你吃飯的義務,你要不要去找你那個會送你名牌包的有錢男人?他一定會很樂意的。」冷冷譏諷。

「宋藍澤,你到底有沒有心?當初還口口聲聲說要給我幸福、要娶我為妻,現在竟然棄我於不顧?」

他霍然轉身,一雙以往總是包容的眼睛,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殺氣騰騰,凜凜的瞪住她,「容我提醒你,許蕾蒂小姐,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個當初命令我不許阻止你追求美好人生的人,正是你自己。再說,我宋藍澤窮得連名牌包都送不起,拚命工作也只能買一顆鼻屎大的鑽石,我何德何能娶你許蕾蒂為妻,甚至是照顧你的下半輩子?」

宋藍澤用當初她踐踏他的話,一字不漏的如數奉還。

他不懂,既然都變了心,為什麼現在還要來糾纏?難道,她以為別人的感情是可以任她予取予求的嗎?

他不喜歡藕斷絲連,分手就是分手了,當初他沒有第二句話的退出,就是念在舊情面上,不想給彼此難堪,但是許蕾蒂這陣子的頻繁出現,實在是太超過了。

再者,她對他已經沒有意義,他現在只想要找到路芸曦,當面問問她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陰沉著臉就要拂袖而去--

「我不要,我不要跟你分手,我就是要嫁給你。宋藍澤,我愛你,你不要拋棄我啦!你看,我還戴著你給的求婚戒指,我們結婚好不好?婚後,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喜歡路芸曦就把她養在外面,我願意默許你啦!」許蕾蒂束手無策,只好病急亂投醫的嚎啕大哭。

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以為她是誰,蔡依林嗎?而且,他為什麼要為了她這個不相干的女人,犧牲自己跟芸曦?

許蕾蒂真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放開!」

「我不要讓你走!我不要……」許蕾蒂情緒嚴重失控,受不了失敗的她揚起手臂,狠狠的摑掃了宋藍澤一記巴掌--

啪!非常的清脆響亮。

宋藍澤不惱也不慍,只是凜凜的瞪著她,陰惻冷笑,「許蕾蒂,我喜歡視力健全的女人,你這樣真的很丟臉!」

他說完後,旋即頭也不回的離開餐廳。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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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9 00:33: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明明是她一手安排的,為什麼她的心卻覺得好痛?

沒有宋藍澤的夜晚,路芸曦一點胃口也沒有,遊魂般的晃到便利商店,胡亂的買了一碗涼面,打算草草解決自己的晚餐。

餐桌的昏黃燈光,映照出她的孤獨身影,她有點難以忍受這樣的真實。

想到未來可能又要獨自一個人,胸口湧上的那股窒息感就像籐蔓,不斷的纏得她越來越緊。她攢著眉心,像是在強忍什麼似盼,始終不發一語,只是緊抓住手中的叉子,不斷的往嘴裡塞進涼面,表情異常沉重。

塞到一個極限後,面醬裡的辣油嗆到了喉嚨,讓她一陣猛咳。她摀住嘴巴,卻還是咳得厲害,她倉惶的跑向廁所,把那口涼面全吐進了馬桶裡。摁下開關,整個人悵然若失的看著水流,衝去一切。

一個人,光想就難以忍受,她要怎麼熬下去?

有時候她不免質疑,從車禍裡驚險的活下來,真是值得慶幸的事情嗎?

獨活真的很不容易,比死去還折磨。

「不知道藍澤他們談得怎麼樣了……」

想到他們也許會復合,頓時就完全沒了胃口。

路芸曦拖著沉重的腳步回房去。沮喪的躺在偌大的雙人床上,一顆心,被四面八方的孤獨感拉扯著。

她緊緊蜷縮起身子,學冬眠的蟲獸擁抱自己,可不管她摟得再緊、再用力,還是覺得寒冷。

回想起那一天,宋藍藍澤說他想留下來時,她心裡的驚喜是多麼強烈,她甚至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是用什麼樣強烈的節奏狠狠的抽跳著。

宋藍澤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還給了她一份琉璃般清澈珍貴的情感,讓她不可自拔的深深依賴起他的存在。

可是如此美好的他,終究不屬於她。

路芸曦哭泣,為了即將失去他的恐懼而埋進枕頭裡大聲哭泣。

許久,一記幽深的嘆息自她上方傳來,她瞬間震住,下一秒,睜大眼睛,只見宋藍澤站在床沿,用氣惱又不捨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瞪著自己,不發一語的氣悶模樣。

她一古腦兒的坐起身,「藍澤,你……怎麼回來了?」

「我能不回來嗎?跟我約會的主角不見了,那個約會還能繼續嗎?還是說,你並不希望我回來,你認為我應該要欣然接受你的安排,跟我的前女友留在那裡重溫往日舊情?」他語氣硬澀,從齒縫裡勉強擠出的字句更是藏著極度的不滿。

「我只是覺得,你該跟許蕾蒂坐下來好好的談。」

「談什麼?你希望我跟她談什麼?」他神色一凜,肅然質問,「那我們呢?我跟你之間就不需要談談嗎?」

「我……」她啞口無言。

他生氣了!他從不發怒的,可是她卻惹他生氣了……

「你冷靜一點。」她委婉安撫。

「我還不夠冷靜嗎?」回來的這一路上,他不是沒有氣得想要揍人的時候,他甚至瘋狂的想要把路芸曦抓起來痛扁一頓!但是他捨不得,他從不打女人,決定要愛,就是認真的愛,就算被激怒了也會拚命的咬牙包容。

「藍澤,你們之間有誤會,我希望你能給許蕾蒂一個機會,冷靜的聽她親口對你解釋。」

「去他媽的誤會!」他忍無可忍的飆了句髒話。抬起森郁的目光,筆直的看向她,「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可以要求我冷靜的聽她說?」

「我知道,許蕾蒂都跟我說了。」她把許蕾蒂對她說過的話語,如數轉達。

「她的片面之詞,你就不假思索的全盤接受嗎?你都不用你漂亮的腦袋思考嗎?」宋藍澤簡直氣壞了。

「因為你從不對我說,我當然只能聽她說--」她也生氣了。

他們之間永遠是她說的多,至於他,心事只會擱在心裡。

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因為許蕾蒂的出現而情緒波動,可他卻一個字也沒有打算對她說,這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排除在他心門之外的陌生人。

她不喊痛,不代表她沒有受傷,她不逼問,不代表她不在乎。

「那好,你現在給我仔細聽著!」宋藍澤的胸口不斷的被怒氣擠壓,上下起伏著,「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誤會。那個男人叫魯大度,對外宣稱是某上市公司的小開,就因為那個男人送了她一個LV包包,她二話不說就變心了。談判分手的那一天,她帶著新歡來我面前高調示威,她還命令我不許阻礙她美好的人生。你說,這算哪門子的誤會?」

「我……」啞然。

「至於她說她父親病重要回老家,那更是天大的謊言,她父親早在她小時候就離家了,老死不相往來,我不知道她哪裡找來重病的父親,但我知道她的新戀情出了問題。她的新男友不是什麼小開,而是個被招贅的女婿,對方的太太發現他們的外遇後,已經委請律師要告他們通姦了。」

路芸曦臉上寫滿了驚訝,「怎麼可能……她為什麼要欺騙我?她沒有道理要這樣費盡心思的欺騙我啊?」

「如果可以幫助她達成目的,她為什麼不騙?」宋藍澤冷靜反問。「她找過我好幾次了,我也一再的跟她說不可能會回到從前了,當初會分手就是因為沒有愛,不是嗎?我不喜歡反反覆覆的玩愛情遊戲,所以我不奉陪。」

他感慨萬千的苦笑,「我只是沒想到你會把我推到她面前去,難道你就不怕我跟她復合?還是說,對你而言,我是一個可以隨時拱手相讓的男人?」

老實說,是路芸曦沒有信心可以留下他。

宋藍澤太好,好得不真實,這世界上根本沒有誰可以像他這樣任勞任怨的對一個女人無私的付出,她不相信自己可以如此幸運的擁有他。

「我……」她歉疚的低下頭,「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請你說清楚--」怒吼。

她被他的憤怒嚇出了眼淚……她怕,她當然怕他們復合,可是,她又能怎樣?

「你曾經為她獻上求婚戒指,你曾經為她傷心大醉,你們曾經那麼深刻的交往過,而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在你醉倒街頭的時候把你帶回家,在你脆弱無助的時候出現在你身邊。我做的這些,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做,我充其量不過是隨時可以被取代的角色。」

他氣憤的看著她,「你覺得我是這麼可惡的人嗎?軟弱的時候就利用別人的同情,失去愛情就隨便找個人填補空虛,等不需要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你難道沒有想過,我是認真的嗎?」

他像只盛怒中的野獸,渾身被點燃了怒火,燒痛別人,更燒痛他自己。而她,是點燃火苗的禍首。

「藍澤……」她想要碰觸他,卻不敢伸出手。

「回答我,對你來說,我到底是什麼?如果我只是那麼微不足道的存在,我可以如你所願永遠離開你。」一抹絕望與失落,凝聚在他眼裡。

路芸曦的眼淚不斷湧出,害她連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樣都不容易。這是他們相識以來的第一次大吵,沒想到竟是為了一個不相干的許蕾蒂。

兩人就這樣互相凝望了許久,宋藍澤閉上眼睛,苦澀的笑了笑,「追根究底,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

下一秒,他轉身一一

「不要!」路芸曦從身後環住了他,緊緊的攔住他離去的腳步,「不要離開我,這並不是你一廂情願。藍澤,我很抱歉,我不該對你不信任,我不該對我們的感情沒有信心,可那全是因為我喜歡你!我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離不開你了,許蕾蒂的出現讓我很恐慌,可是我又不能理直氣壯的霸佔你……」

「你當然可以!」他轉過身來面對她,「你以為,我是隨隨便便就會準備愛心便當送人嗎?你以為,我那麼神經病,天天賴在別人家不走嗎?你以為,我會輕易的吻一個女人嗎?」

「藍澤……」

「許蕾蒂她錯了,我不是不懂愛,我只是對她愛不下去。我也錯了,我以為對一個人保持不發怒的態度就是愛,其實那是一利消極的逃避。真正的愛情是要能一起生活,一起分享喜怒哀樂的,要不怎麼攜手走過下半輩子?」

他的胸膛因為激烈的宣言而起伏不定,可是,在這樣狠狠的宣示完後,卻覺得暢快淋漓。

他已經錯愛一回,他不會笨得重蹈覆轍。

「不要生氣好不好?」路芸曦把手貼放在他胸口,想要平穩他的情緒。

「這是你對神燈巨人提出的第二個願望嗎?」

「嗯。」

他臉部線條稍稍軟化,「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跟神燈巨人談交易,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愁眉苦臉的道:「藍澤,我是不是很笨?我竟然相信許蕾蒂說的話,當她說你們曾經發生肢體衝突時,我甚至還在心裡懷疑你……」

「我沒有打女人的習慣,真的會使用暴力,那麼今天挨耳刮子的人不該是我。」

看清楚他臉上的掌印,她忍不住驚呼,「你的臉--」

「許蕾蒂送給我的紀念品。」

她心疼的撫摸他的臉,對自己愚蠢的善良更是自責得不得了。天啊,她差一點就失去宋藍澤了!

「如果我沒有回來質問你這一切,你還打算躲在家裡哭多久?」

她垂頭喪氣的說:「對不起,是我錯了。」

「除了對不起,就沒有其他的話要跟我說嗎?」他不平的問。

「我愛你,請你……不要離開我。」她羞紅了臉,說完後慌張的低下頭去。

「傻瓜!」他摟住她,氣她也心疼她。

他靜靜的凝望她,清睿的眼裡漸漸深沉,想親近她的渴望益發強烈,他拉過她,在她驚呼之際強勢的封吻住她的唇--

呀!他親她了……

糟糕!只要他的唇一靠上來,路芸曦的腦袋就會瞬間空白,整個人彷彿被催眠似的癱軟,根本無力抵抗。

她害羞的斂下目光,緊揪著他胸前的衣服,任宋藍澤撬開她的唇,將他的舌餵入她的口中,揭開漫天的糾纏。

他的臂彎溫暖而堅實,他們的呼吸不可避免的混淆在一塊,她發現自己的心跳好快,雙腿發軟,連支撐自己都感到困難。

踉踉蹌蹌之際,他們雙雙倒在床上,宋藍澤撐住身子,不讓自己的重量弄傷她,餵給她的吻卻依然纏綿的不肯罷休。

對外人來說,宋藍澤這三個字代表著一個男人執著的身影,在事業上,他可以橫眉冷對千夫指,可是遇到了路芸曦,任他再強悍也俯身甘為孺子牛。

他的手不再只是安分的擁抱她,開始大膽的對她的身體展開一連串的碰觸、需索。

大掌冷不防的從她的衣擺竄入,一寸寸的揉撫著她的肌膚……他火一般的唇,貼上了她敏感的頸子,她忍不住發出嚶嚀之際,胸口的束縛倏的一鬆,旋即有只灼燙大掌,穩穩的罩住了她的胸房,開始撥弄著那點敏感。

「藍澤……」她覺得自己的思緒大亂,整個人像是失去了理智。

他推高了她的棉質上衣,讓她暴露更多的美麗,目光熾烈的凝望著她……

她眼波流轉,櫻唇微啟的吐露著喘息,無瑕的肌膚令人愛不釋手,尤其吻在嘴裡就像是含上了棉花糖似的,叫人成癮。

他收手,飛快的脫去自己身上礙事的衣服,露出他碩壯的身子。

路芸曦目光迷醉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看著他陽剛健碩的身子毫無保留的在眼前展現,她震懾得幾乎不能呼吸,直到從他臉上看到驕傲的神色,她連忙別開羞澀嫣紅的臉龐,掩飾自己對他的渴望。

接著,他褪去了她的家居褲,在她驚覺什麼時,他已經扯下,連同貼身薄巧的……

「不!」她曲攏雙腿,沒有經驗的她羞窘得不知所措。

「來不及了,跟神燈巨人談交易,是要付出代價的。」他低下頭吻她,軟化了她原本就微不足道的抵抗,讓解除障礙的進度順利進行。

多美的身子……他的眸裡充斥著危險的慾望,濃烈且熾熱,逼得她氣息亂得淺促又嬌啞。

他輕輕揉擰她的胸房,又像個孩子似的伏在她身上恣意吸吮,惹得她的身子無端發燙。

尤其當他擠入了她閉攏的腿間,不顧她驚慌閃躲的所蓄意製造出陣陣激狂,幾乎燒光她的理智。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那一波又一波的熱浪不斷襲擊她,叫她變得不像自己,像是個瘋狂的女人……

「藍澤……」

她低低的呼喚著他,像是要哀求他饒過自己,可是,聽在他耳裡,卻充滿了懇求的味道,他的手不斷帶引出更龐大的吞噬力量,讓嬌嫩的花苞在雨露中更顯艷麗。

在猝不及防的瞬間,他無預警的進入--

他感覺她身子倏的繃得直挺!

「不……藍澤,我不行……」她泣求著。

嘶啞的仰首忍耐住慾望,他湊近她,在敏感的耳邊呢喃著安慰與懇求的情話,直到她不再緊繃恐懼,情慾方興末艾。

她感覺到他的慾望在自己身體裡迂迴抽動,那陌生的情潮由緩至繁,幾乎暈眩她。她從來不知道,男人和女人間的關係可以親密至此,那麼原始的吞噬著彼此。

間不容髮的赤裸,至死方休的緊緊糾纏,她的腿肚那麼無助的在空中踢甩,口中的嬌吟益發的亢亮。

在達到巔頂的瞬間,粗喘的嘶吼從彼此壓抑的喉嚨間出--

他們融化,沉淪……知道,這就是愛。

拜路芸曦之賜,黃逸伶終於嘗到了傳說中的小熊寶寶便當。

驚為天人的廚藝,讚不絕口的滋味,當場讓宋藍澤的形像三級跳,成了黃逸伶口中的料理之神。

「你每天都吃這麼好吃的東西,就不怕會肥死啊?」是羨慕也是嫉妒。

「向一個廚師致敬的最好方式,就是努力吃光光他做的菜,而且,藍澤喜歡我吃很多啊,他說,看我吃東西是一種享受。」路芸曦掩不住甜蜜的低笑。

「?……你們兩個可以再噁心一點!」黃逸伶齜牙咧嘴的表達抗議。

「我就不信你跟阿邦私底下相處的時候都不噁心。」

「我們是老夫老妻了,講求的是平淡如水的生活,哪像你們正是乾柴烈火,自然不一樣。」她故意拉出分界線。

挑眉,「沒關係,你說啊,再繼續調侃我,便當馬上沒收。」

「喂,你不能這麼不顧道義,太超過了!」黃逸伶緊緊扞衛住面前的便當盒,說什麼都不讓她沒收。

見狀,原本還繃著一張冷臉的路芸曦,當場破功大笑。

「啊,說真的,有宋藍澤這樣的好男人無微不至的照顧你,我總算可以放心了。」黃逸伶發自內心的說。

「瞧你這口吻,活像是媽媽在對女兒說話,挺詭異的。」

「哪裡詭異了,我可是很認真的啊!」她抗議嚷嚷,「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擔心你,擔心你走不出過去的陰霾,擔心你會一輩子孤孤單單的,擔心到晚上都會睡不著覺啊。不過,幸好老天爺有眼,賜你一個宋藍澤,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他,他為你的人生起了很大的影響力,那是我做不到的境界,所以我覺得很放心。」

「逸伶……」路芸曦驀然紅了眼眶,「在我心裡,你就像我的姐姐一樣,總是照顧我,在我經歷人生最大的困境時,你無私的給我幫助,擔心我過得好不好,保護我不被人欺負,我真的很幸運有你這樣的朋友。我想,這輩子,除非我得了老年癡呆症,要不,我會永遠記住你這個朋友的。」

強忍住鼻酸,黃逸伶故作瀟灑的揉揉鼻子,「講得真感性,還以為我來到金馬獎頒獎典禮咧。」

「那你領的一定是終生成就奉獻獎。」

她橫眉豎眼,「為什麼我不能領最佳女主角?」

「因為被我領走啦!」

「鬼啦,你是算哪門子的最佳女主角?」她不甘示弱的問。

「藍澤都說我是啊!」

「不要拿男人哄你的鬼話來唬弄我。」

「好啦,乖乖領你的奉獻獎就好,大不了,叫他再弄十個小熊便當來謝謝你。」

「你沒誠意。」

「我的誠意都給宋藍澤了,討不回來噦。」

黃逸伶被她的調皮惹得沒辦法,只好佯裝懊惱的賞她一記大白眼。

「逸伶,說真的,有時候我會覺得現在的幸福,甜得好不真實。」

「不會啊,怎麼會不真實,宋藍澤像7 - 11似的天天守在你身邊,把你捧在手心上疼著,真實得不得了呢!你看,我當初不就跟你說過了,老天爺關了你一扇門窗,就會再為你開另一扇窗,只要你好好活著,就會等到窗開的時候。」

她嘆了口氣,「幸好等到了,不然我真怕我自己快瘋了。」

「放一百二十個心,瘋人院不收你這種人。」

「是喔,我也這麼覺得。」努努鼻子,一臉調皮。

「你們有沒有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還早,不急啦!」現在的生活已經讓路芸曦覺得很滿足了,她並不急著披上婚紗、步入禮堂。

「那……我只好捷足先登囉!」黃逸伶敞作為難的說。

聞言,路芸曦瞪大眼睛,濃濃驚喜滿得幾乎要同時淹沒兩人。「逸伶,你是說你跟阿邦--」

「對啊!好可憐喔,都不能換一張臉來愛,看了好多年,到頭來還是只有阿邦那張老臉可以親。」她自我調侃的道。

「逸伶,恭喜你了,我真的替你高興!」路芸曦張開手臂,緊緊的抱住好友。

「喂、喂、喂,我不想惹宋藍澤吃醋啊,你快放開我啦!」

「人家替你開心嘛!」

「是該開心啦,多年媳婦熬成婆,應該就是我現在的心情寫照吧!」黃逸伶的冷幽默,總是令人發噱。

「預計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年底啊,也不知道那個臭阿邦哪條神經線錯亂了,硬是要趕在今年完婚,時間超趕的。喏,你是伴娘的不二人選,因為你已經名花有主,我就不好意思再另外安排伴郎跟你搭檔了,你回去問問宋藍澤能不能幫個忙,順便實習一下怎麼當新郎。」

「好,我今天回去跟他說。逸伶,恭喜!恭喜……」

「好了、好了,你要說幾次才開心?再說下去都變『槓死』了。」

一把摀住黃逸伶的嘴巴,她嚴肅的睨著她,「從現在開始,不許你亂說話。」

她絕對不允許神聖的喜悅,被不吉利的戲謔褻瀆。

「喳,小的遵命。」黃逸伶趕緊討饒。

路芸曦這才又重新展開笑容,挽著好友的手,雀躍的詢問籌備的細節。

不知道等她和宋藍澤結婚的時候,那會是什麼模樣?

會不會有長長的婚紗、可愛的花童?他會穿著深色的西裝,俊帥的踩著令人窒息的腳步走向她?還是會穿著白色的禮服,像個有求必應的白馬王子,來到她面前?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絕對是最相愛的兩個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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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9 00:34: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宋藍澤沒有因為愛情而忘了真實世界。

每當路芸曦出門上班,他就會利用書房的桌上型電腦,跟公司聯繫,開始他忙碌的一天。

每天,馬修總要透過視訊螢幕問上這麼一次--

「法蘭克,你到底還要在那個朋友家待多久?你該不會打算永遠都不進辦公室了吧?」

「唔,這倒是可以考慮看看。」他存心挑釁馬修敏感的神經。

「夠了。我真是受夠你這任性的老闆了!」馬修大跳腳。

「哈哈哈……馬修,你真好玩。」

好玩?這個宋藍澤到底是怎麼了?失戀一回就性情大變,以前要得到他一個笑容簡直比登天還難,現在卻每天都笑得令人髮指。

他到底要不要緊啊?需不需要幫他安排心理諮商門診?

馬修不敢挑戰失戀者的情緒禁地,只好順從的說:「算了,你開心就好。」

「對了,設計圖我已經看過,很不錯,就讓他們照那樣去做吧!」

之前公寓重新裝潢工程,因為許蕾蒂的移情別戀而臨時喊卡,可房子的整修總不能就這樣一直延宕下去。

前幾天,宋藍澤讓人重新畫了一幅設計圖。

他是這麼想的,順利的話,等過陣子手上所有的建案都順利推展後,他想要找個機會向芸曦求婚,跟她共組家庭。

為了給她一份驚喜,他謹慎的和設計師討論每個細節,務必要打造出一個最完美的家。

有別於許蕾蒂的現代奢華,這一次設計主軸,全都是路芸曦喜歡的自然極簡風,不但要有新婚的甜蜜感,還要有家庭的溫馨情,他希望在帶給芸曦驚喜之外,也能讓她感受到他滿滿的愛。

想到芸曦……

幾分鐘前,她已經打卡下班了。

這好像成了他們之間的默契,每天她下班時總會先撥一通電話通知他,而他則會趁著她通勤的時候,到廚房著手準備晚餐。

平常的料理大多以便利為主,到了假日,他會大展身手,好好慰勞她一個禮拜來的辛苦。

有時候想想,他還真像是她豢養的小情夫呢!

把砧板上的雞肉放進鍋子裡,從櫃子裡拿出乾燥後的香菇清洗備用,他今天要燉鍋香菇雞湯犒賞芸曦。

她好可憐,那麼弱不禁風的,每天晚上還要被他的慾望折騰得癱軟昏厥,可他實在太喜歡她了,一看到她粉嫩的唇,就想親吻她,情況接著一發不可收拾……

他從沒有這樣對一個女人如此著迷過,總想要從她身上探索更多的她,芸曦是那唯一,讓他想要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唯一。

放在書房的手機響了,心想,可能是芸曦打回來問需不需在路上買些料理好的熟食吧?他抹淨了手,快步走去接起電話,「喂,芸曦……」

「法蘭克,出事了,董事長在家裡摔傷,現在已經被緊急送往醫院!」馬修的聲音從話筒的彼端傳來惡耗。

宋藍澤心頭一凜,「現在情況怎麼樣?奶奶要不要緊?」

「管家剛通知我,救護車還在前往醫院的路上,詳細情況不清楚,我現在已經出發,你在哪裡?我馬上過去接你。」

臉色凝重的他飛快的給了一串地址,旋即迅速換上外出服。

爸爸過世後,母親沒多久就改嫁了,宋藍澤和妹妹藍欣可以說是奶奶一手帶大的。這些年,兩兄妹先後在國外求學,回國後他又積極投入工作,天天加班到深夜,大多時間,他總是累得不想回大宅,一個人住在市區的公寓,只等週末才撥出一點時間,回大宅陪奶奶吃頓飯。

嚴格來說,他陪伴奶奶的時間實在少得很可憐,有時候想想,他還真是不孝。

宋家大宅又大又舒適,但真正住在那裡的人,始終只有奶奶一人。雖然有僕傭在伺候著,可奶奶畢竟是年紀大了,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會發生意外……他不住責怪著自己怎麼會這麼粗心,完全沒有替奶奶想到這些。

他心裡不斷的祈禱奶奶的傷無恙,驀地,他想起一件事--

「對了,還沒跟芸曦說。」

可興許是捷運車廂收訊不好,她的手機是關機的狀態,宋藍澤接連打了好幾通,總是無法順利接通。

沒能在第一時間跟路芸曦取得連繫,他只好飛快的收拾好廚房,來到客廳寫下留言--

芸曦:

奶奶在家裡摔傷了,我趕去醫院探視。電鍋裡有湯,要記得喝。

不要掛心,我會盡快回來。

藍澤

他將紙條放在玄關上,希望路芸曦一進家門就可以看見。他不敢多耽擱,旋即匆匆忙忙的下樓等待馬修來會合。

倉卒關門的剎那,一陣勁風揚起--

矮櫃上的紙條隨風揚向空中,在下一秒之後搖擺飄落,然後順勢滑入櫃子底下。

「啊!」路芸曦慘叫一聲後,什麼都來不及挽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手機掉進排水孔裡,結束它短暫的一生。

「怎麼會這麼衰?」她黑著大半張臉,不住的在心裡氣惱自己的運氣怎麼會這麼糟。

下班的路上,看到一家新開幕的麵包店在特價,她想起宋藍澤很喜歡吃蔥花麵包,二話不說就混在人群裡擠了進去。

身材嬌瘦的她果然不是婆婆媽媽們的對手,只見她死命的跟著大家在隊伍裡你推我搡了半天,入都還沒卡近陳列架,原本架上滿滿的蔥花麵包,竟然在幾分鐘之內被一掃而空。

而她,除了惹來一身麵包味,遜得連個麵包也沒買到,結果現在還損失了一支手機。

「好倒楣。」扁著嘴,她很難過的回家去。

一進門,她馬上像個小孩子似的,想向宋藍澤泣訴她的悲慘遭遇,尋求他的慰借,彌補一下受傷的心情。

沒辦法,誰叫她就是依賴他嘛!

「藍澤,我跟你說,人家今天好倒楣喔,本來想要買你最愛的蔥花麵包回來犒賞你的,結果搶了半天,什麼也沒有買到,還在路上把手機掉進排水孔去了。」

抱怨的同時,她換上室內拖鞋,蹭呀蹭的,蹭到廚房前。

廚房黑壓壓一片,唯獨電鍋的位置上亮著一盞小燈。「咦?藍澤人呢?」路芸曦歪頭想了想。

她轉身走去書房。撲了空後,她更困惑的高聲呼喊,「藍澤、藍澤,你在哪裡?」轉而走向房間,她還是沒看見他。

「奇怪,去哪裡了……」

回到客廳,她拿起話筒撥下宋藍澤的手機,一陣和弦鈴聲旋即響起,循聲看去,宋藍澤的黑色手機被擱在一旁,沒有帶出門。

電鍋裡燉著東西,手機放在家,「可能只是去附近買東西吧?」路芸曦推測後,安慰自己他只是出門一下下而已,遂坐在沙發上耐心等待。

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屋裡一片靜悄悄,她等得肚子都餓了,宋藍澤還是沒回來,心裡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不安,又開始躁動起來。

「到底跑去哪裡?為什麼還沒有回來?」這時,指針已經來到十點鐘。

打從宋藍澤住下來開始,他從不曾獨自離開那麼久,就算是出門採買,也絕對不會摸到這麼晚還不回來。

他總是守在家裡,好讓她只要一踏進家門,就能感受他的存在。

路芸曦緊緊的雙手緊握,擱在心窩前祈禱著,「拜託!讓他快點平安回來,快一點!」

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還是沒回來。

等待,讓她如坐針氈,偏偏又動彈不得,因為不安牢牢的困住了她,整個晚上她就坐在沙發上,拚命祈禱宋藍澤平安歸來。

好幾次,她被胸口那股壓力折騰得好痛苦,她想要大聲喊叫卻喊不出來,只能把自己的手扭成了麻花,扭得蒼白又瘀紅。

這是不是表示,她又將再一次失去吧?

不--老天爺啊,請不要這樣玩弄她的人生,在她好不容易正常生活後,不要又這樣殘忍的把他從她的生命裡奪走,她會受不了的……

她幾度害怕的將臉埋進掌心,失控的想像場景逼得她渾身發冷。

這一夜,她像是尊僵硬的石膏像,窩在沙發上,苦苦的捱過了黑夜,迎來天光大亮的清晨。

末眠的暈眩後遺症,像是在考驗著她的肉體,同時在提醒著她殘忍的事實--宋藍澤已經一夜沒有回來了。

沒錯,是一整夜了,而不是短暫的幾分幾秒。

萬一他真的永遠不再回來,她怎麼辦?

這個可怕的臆想才掠過,路芸曦的雙眸馬上蓄滿了淚水。

「不,不會的,他也許只是和朋友出去玩,忘了時間……」她為他的消失編織理由,試圖想要說服自己。

她強打起精神,胡亂的梳洗,差點連衣服都忘了換,步履蹣跚的上班去。

一踏進公司,黃逸伶被她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連忙扶著她在座位上坐下。

「玉曦,你怎麼了?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

她虛弱一笑,「我沒事,只是昨晚失眠了。」

「你不是已經很久不失眠了嗎?發生什麼事了?宋藍澤呢?你臉色這麼難看,他還讓你來上班嗎?」黃逸伶劈哩啪啦的問。

逸伶的聲音就像是沉重的鼓聲,一字一句的敲在她的腦門上,著實難受。

「手邊的工作總不能不處理,而且睡不著老躺在床上也難受,我沒事的啦,把手邊的幾件工作交代一下,我就請假回家。」她勉強擠開一抹笑容。

「確定不會逞強?」

「保證不逞強。」

黃逸伶知道拗不過她,也只好由她。

偏偏路芸曦根本無心工作,眼睛盯著螢幕,可是腦海裡卻全是宋藍澤的身影。

她不懂,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消失呢?

她喜歡宋藍澤,好喜歡、好喜歡……

那種喜歡已經深刻到不能忍受沒有他,連假設都不能,因為只是這樣想,心就好痛,眼淚就想要失控,人更是完完全全的廢去。

可他為什麼要這樣考驗她呢?明知道他的存在對她來說有多重要,他卻還這麼殘忍的對她。

胸口的鬱悶有千斤重、萬噸沉,壓得她無法呼吸,而她的心,就像是墜入了無底的深淵似的,一直不斷的往下墜……

她突然拿起電話,直覺想要撥給宋藍澤任何一個友人,可是,看著面前的數字按鍵,她愕然驚覺--

不管是宋藍澤的家人抑或是朋友,她根本一個也不認識。

瞠目結舌。她恐慌,她哀痛,她絕望……

禁錮多時的淚,措手不及的流下,一發不可收拾。

一個都不認識,一個都不認識……對於他這個人,除了宋藍澤三個字,她根本就一無所知!

如此驚悚的結論,完全擊潰了她原本就單薄的信心,猝然而來的冷意,叫她慌得直顫抖。她沒辦法繼續坐在辦公室裡。

大受打擊的她猛然從椅子上起身,帶著滿臉的淚痕,不顧眾人詫異的眼光,當場就這麼唐突的奔出了辦公室。

不,她要回家,她要親自回去等,等待宋藍澤回來!

短短十幾分鐘的路程,卻像是來到了天涯海角。等不及才推開大門,她便急急呼喚,「藍澤、藍澤,你回來了嗎?藍澤……快出來,不要這樣!」她嘶扯著嗓門,不斷的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大喊著宋藍澤的名字。

許久過去,屋裡仍舊靜得沒有人氣,一股強烈的孤單來襲,路芸曦驚覺到--她,又是一個人了,這個世界,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一年前,她失去了爸爸、媽媽,失去了大哥、大嫂,一年後,她失去了宋藍澤。她終究又是一個人了!

「不,不要!我不要--」

她發了狂的吶喊、嘶吼,整個人徹底的崩潰,她狠狠的抓起眼前的東西,失心般的砸去,寧可毀天滅地,她都不要一個人!

她大哭,驚恐的淚水不斷的湧出,濕了她滿臉,她絕望的跌坐在地上。

「芸曦!」不放心的黃逸伶趕來,她見狀很不捨,很不捨,牢牢的抱住失控的她,「你冷靜一點,我求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路芸曦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怔然望向黃逸伶,濃重的哀傷與絕望霸佔了那雙原本亮麗的眸。

她又開始哭,哭得聲嘶力竭,她哽咽的說,話語破碎如同她的心,「逸伶,為什麼我的幸福總是會失去?我是不是真的注定不應該擁有?要不,為什麼我身邊的每一個人,到最後總是會離我而去?」

黃逸伶心疼得說不出話來,她只能拚命的搖頭。

許是一夜末眠加上滴水未進,又痛苦一場用掉所有力氣,懷裡的路芸曦漸漸的失去了意識……

宋藍澤穿著一襲淺灰色西裝,合身的剪裁在腰際拉出了漂亮的線條,襯托出他英挺的王者姿態,那雙清容自信的眸子,更為他的卓爾不凡增添幾分男人的魅力。

他推開高級病房的門,不忘體貼的放輕了步伐,然而當他一出現,床上的老婦人馬上睜開眼睛--

「藍澤,你來啦!」宋家奶奶牽動笑容,瞇著眼睛,迎接疼愛的孫子。

快步的上前,他握住奶奶伸來的手,「奶奶,今天覺得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奶奶在家裡摔傷了。事發當時,她為了穩住自己的重心,本能的用手肘去支撐身體的重量,可是長年的骨質疏鬆無法承受,最後的結果就是導致她左半邊肢體的骨頭都發生碎裂,不得不緊急開刀處置。

已經八十多歲了,歲月在奶奶身上確實是留下了痕跡,當年那獨立扶養一對孫兒,並在業界叱吒風雲的鐵娘子,不得不服老。

「好多了。」她用完好的右手,輕輕觸碰孫子的臉,「嚇壞你了吧?放心,奶奶是不會這麼輕易倒下的,我可還沒抱到我的小曾孫暱!」

「是,我知道,奶奶永遠是最堅強的奶奶。」

「中午吃了什麼?」宋藍澤詢問一旁的管家。

在宋家工作多年的老管家馬上細數老夫人今天的用餐狀況,包括菜色、份量都不遺漏。

「你看,我是不是很像監牢裡的犯人?連吃東西都被監視著。」宋家奶奶出言調侃自己,也調侃大家的牢頭。

「奶奶,這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關心你,希望你早日康復。」

「那你自己呢?有沒有好好休息?怎麼不利用中午的時間體息一下?奶奶不是告訴你,不用特地過來的嗎?瞧你每天醫院、公司兩頭奔波,身體吃得消嗎?」

她是老了,但腦子還很清楚,因為她的傷勢,這些天下來,寶貝孫子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精神,偏偏公司幾個建案又剛好出了點問題,急需他出面處理,搞得他根本是蠟燭兩頭燒,拿青春性命在拼鬥。

「董事長,您放心,有我馬修在身邊盯著。絕對不會讓法蘭克虐待自己的。」

馬修及時解圍。

「是啊,馬修這個人成天神經兮兮的,只要行程沒有按照他的計劃走,還是便當少吃了一口飯,他馬上就在辦公室裡跳腳。」

「馬修,你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特別助理。」宋家奶奶誇讚。

「這是當然的囉!」他欣然接受大家讚賞的跩樣,惹得在場每個人哄然大笑。

「對了,你突然回家來,你那朋友知情嗎?」

「誰?什麼朋友?」說起感情事,宋藍澤馬上打起迷糊仗。

「這臭小子還想騙我,我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陣子讓你寄住的朋友一定是個女的。馬修說,你常常時間一到,就撇下他的視訊去煮飯了,你那朋友好像叫什麼……芸曦是不是?」

該死的馬修,連名字都洩漏了,標準的爪耙子一個。宋藍澤回過頭,凜凜的瞟了馬修一眼。

有了董事長撐腰,馬修才不怕宋藍澤眼裡的殺氣,悠哉的別開視線,佯裝不關他的事。

「奶奶怎麼都不問我跟許蕾蒂的事,光問我那朋友?」他以為他和許蕾蒂的分手會是家裡人關心的焦點。

「許蕾蒂有啥好問的,我早知道你們沒結果的。」

「為什麼?」

「因為我是奶奶啊!我知道,你值得更好的。」老人家得意的笑了笑,「對了,大家願賭服輸,給錢、給錢,別以為我住院,就可以跟我這老太婆賴帳!」

只見病房旁的管家跟馬修表情尷尬,各自乖乖的掏出一張千元大鈔,小心翼翼的送到老夫人面前去,望請她老人家笑納。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奶奶要跟你們收錢?」

「事實上呢,董事長開了個賭盤,就賭你跟許蕾蒂的婚事成不成,我本來想說你都求婚了,一切都妥當囉,結果,竟然陰溝裡翻船……」

「夠了,你們連這個也能拿來下賭!」宋藍澤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無聊嘛,消遣、消遣。」宋家奶奶如是說。

「奶奶……」他真不知道該對這個頑皮的老人說什麼。

「你現在有多喜歡那個朋友?什麼時候要帶她來跟奶奶見面?唷,那我說不定得趕快找師傅來裁新衣了,要不會趕不上婚禮舉行的時間。」

「奶奶,我又還沒跟芸曦求婚,人家也沒說要嫁給我。」

「成的啦,你這麼帥,哪個女孩子不心動?再說,她一定是個非常特別的女孩,才能夠吸引你的目光。」

他聞言莞爾,「奶奶沒見過芸曦,怎麼對她這麼有信心?」

「我們宋家的男人,都有橫眉冷對千夫指,俯身甘為孺子牛的優良傳統,能夠讓你親自替她下廚做料理,那就代表你是打從心裡重視她的,重視到連她的嘴啊、胃的都仔細看顧。」

他沒有否認,逕自露出了幸福的笑。

「快去把她帶來,奶奶很想要見到她,現在就去,快!」

「現在?會不會太突然了?」

「奶奶就是喜歡驚喜啊!快點打電話給她。」

勉為其難的看看大家,宋藍澤伸出手,「馬修,電話再借我一下。」

他把手機遺忘在芸曦家了,這陣子都是借馬修的手機。他走到病房角落,帶著竊喜的心情撥下芸曦的電話號碼。

等了許久,「芸曦好像沒聽到電話啊……」他回頭對奶奶傻笑。

「再撥、再撥!」宋家奶奶沒那麼容易死心。

又試了幾次,連家裡的電話也打了,還是沒有聯絡上路芸曦。

事實上,宋藍澤這幾天總是沒能跟路芸曦取得聯繫,常常他忙到三更半夜好不容易靜下心來,時間已經很晚了,他根本捨不得打擾芸曦的休息。白天,他又得在醫院跟公司兩頭奔波,幾次趁空檔打給她,她的手機總是關機。

「她好像在忙,不方便接電話。」

「那好,從現在開始,奶奶以董事長的身份命令你放假,你馬上去找她,最好今天晚上就要把她帶來跟奶奶見面,沒有達成命令,就不許你來。快!」

「沒問題。」宋藍澤也很想要見到路芸曦,很樂意的恭敬不如從命。

看了看手錶,還不到下班時間,宋藍澤決定直接到路芸曦公司找她。

算一算,他們也有一個禮拜不見了,每天他都被思念折磨得好痛苦。

不過,公司的問題總算告一段落,奶奶的傷勢也逐漸好轉中,也許,他可以把他和芸曦的感情進度再拉前些,趕緊把她娶回家,這樣他們就可以永遠的守在一塊了。

「麻煩請找美術設計部門的路芸曦。」宋藍澤對著櫃檯小姐說。

上一次,他輕便的休閑打扮,已經不可避免的惹來了愛慕,這一次,西裝筆挺的他儼然化身社會精英的俊挺模樣,更是引來眾人的目光,別說是櫃檯小姐看得兩眼發直,就連每個來洽公的女性工作人員,都目光癡迷的鎖定他不放。

然而他對這些視線視若無睹,因為,他心裡的那個角落,早已經被路芸曦佔滿了,容不下其他女人。

「抱歉,路芸曦小姐今天沒有上班。」櫃檯小姐放下電話後說。

「為什麼?有說是因為什麼事情嗎?」宋藍澤感到意外。

「抱歉,我只知道她請假,並不清楚什麼原因。」

「我知道了,謝謝你。」他失望的轉身離開。

在大廳的旋轉門前,他不小心和一個步伐匆促的女子擦肩碰撞。

「對不起。」他及時拉住對方的手穩住彼此的重心,旋即鬆手並禮貌的向對方致歉。

「宋藍澤?」黃逸伶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他,下一秒,她憤怒的說:「你來這裡做什麼?」

宋藍澤認得她,她是芸曦的好朋友黃逸伶。可他不懂,為什麼她看到他,會這麼的憤怒罵

「我來找芸曦,櫃檯小姐說她今天沒有上班,所以我現在打算到她家去。」

「你怎麼還有臉出現,難道你把她折磨得還不夠慘嗎?」

折磨?他折磨芸曦……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無法明白黃逸伶的敵意究竟所謂何來。直覺反應的問:「芸曦她怎麼了?她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你沒有資格問!請你馬上離開!永遠都不要在芸曦面前出現。」

「逸伶,請你冷靜一點好嗎?告訴我,芸曦她到底怎麼了?」宋藍澤臉上寫滿了擔憂。當機立斷,「我現在就回家去,我要見她。」

「夠了,你都已經離開,為什麼現在還要再出現?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虛情假意的關懷,把芸曦害得有多慘!」

虛情假意的關懷?不,他從來沒有這樣對待芸曦,這是錯誤的指控。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有那麼深的誤解,但是,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發誓,我對芸曦是認真的!」

「認真到把她一個人拋下嗎?」咆哮。

「我沒有拋下她!」宋藍澤激動反駁。須臾,「看來,我們之間有很深的誤會。我能不能耽誤你幾分鐘時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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