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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韋 -傲氣大正妹【注意!狼出沒!之四】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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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30 00:50: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沈韋 -傲氣大正妹【注意!狼出沒!之四】

那年的大雨中,獨暢晰遇見了一個眼神倔强的美麗女孩。
渾身濕淋淋的她性子如火,挑起了他的斗志與興趣,
他移不開對她的目光,更發現兩人相似地高傲又孤寂,
一股衝動讓他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想見她重展笑靨,
只因野性的直覺告訴躁動的心,她就是狼的終生伴侶……
文澄澄不知該如何定義獨暢晰這個男人,他無賴又愛糾纏,
總喜歡把她逗弄得氣急敗壞,然而他眼底的傷痛卻衝擊了她,
熟悉到令她心底泛酸,曾經,青澀的男孩認真地說,
要把自己的幸福分給她一半──
如今的承諾仍在履行,但這次,換她來給他一個幸福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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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30 00:51:0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他們是一群源自于西伯利亞的狼。

    强壯,凶猛。

    敏捷,機智。

    古老,神秘。

    他們不是純粹的狼,平時以人身融入人群,唯有月圓之夜,才會顯露狼身。

    粗魯、熱鬧的狼群里,有一只心頭破了大洞的狼。

    他極度缺乏愛,渴望溫暖卻不可得。

    小小的空洞,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斷擴大再擴大,終于形成可怕的大黑洞。

    渴求愛與溫暖的他,日日夜夜,苦思填補大黑洞的辦法。

    總算,讓他找到了。

    他利用食物來填滿內心的空虛。

    每當感到沒有安全感時,他就大口大口地吃;每當感到不被需要時,他就大口大口地吃;每當感到心頭的空洞無止境在擴大時,他就大口大口地吃。

    他不斷地吃、吃、吃,變成狼群里引人側目的大胃王。

    然而大黑洞無情地延伸勢力范圍,且殘酷地要將他大口、大口吞吃入腹。

    極度恐懼的他狂猛地吃啊吃,凡是能吃的,全都吞下肚。大黑洞依舊存在,依舊持續擴大,依舊等待被對的方式填滿。

    有一天,終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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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30 00:51:24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天色灰暗,大雨彷佛水龍頭,劈哩啪啦瘋狂地下。雨傘抵擋不了兜頭澆下的雨水,撐傘的行人濕了大半身,匆匆疾行。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母親節,在這偉大的日子,太陽公公應該要賞臉,讓家家戶戶歡度才對。可偏偏從凌晨開始降下大雨,沒有一分一秒停歇。

    位于老舊國宅附近的小公園中,沒有帶小朋友出來玩耍的媽媽;鋪有紅色瓦片的六角亭里,沒有圍坐在石砌圓桌旁、下棋的中年男人們。斜風挾帶瘋狂大雨,打進擁有紅瓦遮蔽的六角亭內,水泥地有一半都濕了,堅硬的紅土經過大雨狂澆,變成惱人泥濘。

    天色灰蒙蒙,小公園里的六角亭此刻更顯得孤伶伶。撥開濃重的灰暗,可以窺見六角亭的石椅上有一道壯碩身影正抱膝而坐,腳上的黑色球鞋沾滿半干泥濘,T恤底下的古銅色手臂健壯有力,理著小平頭的臉龐深深埋在膝蓋上,教人難以窺見他的模樣。

    啪嗒、啪嗒的落雨聲夾雜跑步聲,一把白底紫花小傘在雨中狂奔,朝著六角亭而來。

    小花傘抵擋不了大雨,將短發少女的藍色百褶裙打濕,花傘下的少女肌膚是健康的微古銅色,大眼水汪汪、黑白分明,高、玲瓏有致的身材,使身高一百七十公分的她看起來不像十四歲的國中小女生,而是十八歲芳華正盛的少女。

    滂沱大雨被風吹得迎面拍打,將少女漂亮的臉蛋打濕,她大步疾飛,撐著似乎會被打壞的小花傘衝進六角亭時,滿臉錯愕地發現,在這凄風苦雨的日子,六角亭竟然有別人在!

    她伸手撥開微濕的短發,瞪著占據自己老位子的雄性動物。

    眼前這個膚色比她黝黑、像是長年熱情擁抱大自然的雄性動物,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結實,被淺藍色牛仔褲包裹的雙腿更是看似强健有力。

    文澄澄索性將小花傘丟在石桌上,眸光無奈地掃向正瘋狂大作的豪雨,像只小狗般左右搖頭地甩掉發上的雨滴,無聲問自己,離開或是留下?

    她轉頭再看一眼,從她進來后就不曾抬起頭的雄性動物。大雨成了他的背景,唏哩嘩啦的落雨聲成了音樂,她突然發現眼前的他和自己一樣,身上都散發出負傷的訊息。

    若是快樂、幸福的人,誰會在這種鬼天氣跑出來?更何況今天可是神聖的母親節呢。

    她漂亮的菱形粉唇,譏嘲地向上一勾。

    右手將垂落額前的發絲往后撥開,文澄澄坐到他對面的圓椅上,一手撐著下巴,雙眼迷茫地望著亭外的大雨。

    打從文澄澄朝六角亭狂奔而來,身為狼人的獨暢晰就已經聽見她的足音,她跑得又急又快,身上散發出强烈的孤獨與悲傷。他心想,原來今天也有人和他一樣不開心,和他一樣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獨自舔傷。

    因為孤獨,因為感同身受,所以他沒有躲避,依舊待在原地,維持原本姿勢,擁抱傷痛,擁抱孤寂。

    由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味,他可以確定她是個很年輕的小女生,年紀很可能比他還小。他原本猜她進來后會崩潰大哭,畢竟她身上所散發的痛苦太過沉重,但她沒有。

    而敏銳的感官讓他發現,她的動作還算輕巧,沒發出吵雜的聲音。她甩掉發上雨珠的動作,更使他聯想到自己。他頭發濕漉漉時,也習慣這樣甩掉水珠。他的唇角忍不住上揚。

    他不動聲色地偷偷打量她,以女生而言,她長得算高,但與升上高二就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的他相比,仍是顯得矮小。她的皮膚亮麗有光澤,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五官漂亮耀眼,極可能是學校的校花,但是眉宇間的冰冷,會讓大半愛慕她的小男生打退堂鼓。

    他從原本的偷看,變成抬起頭來光明正大地看。她令他好奇,好奇她有怎樣的傷痛,怎麼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他好奇,他們兩個之中,究竟誰的心比較痛?

    是否,她的心也和他一樣,被撕得細細碎碎?

    終于察覺到他近乎無禮的窺視,文澄澄轉過頭,板著俏臉,冷冰冰地打破沉默:“不要一直盯著我看,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很沒禮貌嗎?”

    猛一見對方的模樣,讓她驚愕了一下。他的臉龐像是用大刀雕鑿出來,深邃、陽剛,尤其是那雙深幽的雙眸,彷佛蘊含强大的能量與怒焰。他的長相不屬于俊美,但是非常有型,特別是他眼底的傷痛,强烈得碰撞到她的心,震醒了她。

    他看起來大概大她兩、三歲,但和她一樣憂郁、不開心。

    今天是母親節,但不是開心的日子,這種日子只會讓她想到不負責任的爸媽,她受夠周遭虛假的笑容與關懷,才會冒雨跑出來,想圖個清靜。

    不過,看來清靜是很難得了。因為心情不佳的獨暢晰碰了硬邦邦又冷冰冰的釘子,放下結實長腿,口氣很挑釁地對大冰山說:“我看我的,你若不喜歡被看,出門干麼不戴面具?”

    他對這女生刺蝟般的攻擊很感冒,暗忖她該不會自以為是超級大美女,所有人見到她都會趨之若鶩吧?真是笑死人!比她美的多得是,她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也不要太自恃。

    又硬又臭的回話,讓文澄澄同樣臭臉回嗆:“我又不是通緝犯,出門干麼戴面具?”

    “關我屁事。”阿晰也和她一樣臭臉。哼!要比誰的臉比較臭,他可是不會輸的。

    “那我不戴面具,又關你屁事?”他回得不客氣,她也不客氣地冷冷回嗆。

    他愣了一下,緊接著冷哼一聲說:“哼,是不關我屁事,不過這里是公園,誰都可以來,我又沒妨礙到你,也沒有騷擾你,你在嘰嘰歪歪什麼?”

    文澄澄火氣上來了。“嘰嘰歪歪的人是你才對!你嫌煩,大可離開。”

    她手一揮,做出請的姿勢。心想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她也不過說了一句,他就開始找碴,是怎樣?想打架嗎?總之她人已經來到六角亭,斷然不會因他的三言兩語就離開!

    他要認為她是討厭鬼,就這麼認為吧。反正從小她就不受爸媽喜愛,親戚們也因為她那對不斷進出警局的爸媽,連帶視她為討厭鬼,最后只能讓社會局將她送到寄養家庭,而孤僻的她更不受寄養家庭的爸媽喜愛,每一天、每一天都會多出几個不喜歡她的人,今天再多一個討厭她的人,對她來說,沒啥大不了。

    “要走你走,我才不走!”走了,就代表認輸,他就算跟几個堂兄弟車輪戰,被打成大豬頭,也絕不輕易認輸,何況外面大雨下個不停,白痴才會在這種鬼天氣冒雨離開。

    “我也不走。”文澄澄跟他杠上了,小屁屁牢牢釘在石椅上,堅定不移。

    男孩和女孩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服輸。滂沱大雨嘩啦啦不要錢地下,完全沒有停歇的意思,雷聲轟隆隆作響,不肯認輸的少男少女持續對峙……

    連日來的大雨,下得人都快發霉了。好不容易天氣放晴,可愛的太陽公公探出頭來,傍晚的小公園里聚集了許多終于能夠外出散步、透氣的男女老幼。

    漂亮的紅霞如水彩,潑灑。

    在學校好不容易挨到放學的文澄澄,背著沉重的書包,踩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小公園,見到大家和樂融融地聚集在一塊儿,粉唇譏笑地向上一掀,以沙啞的聲音道:“有必要這麼開心嗎?”

    透過傍晚的夕陽,依稀可以看見她的左頰上有逐漸淡去的五指印,望著彷佛沒有任何煩憂的人們,再對比她那沉甸甸的心情,她拉緊垂下肩頭的書包背帶,轉身,猛地撞進一道帶著清爽汗味的寬廣胸膛。

    “好痛!”文澄澄皺眉低呼,懷疑自己撞到的不是人,而是一道厚實的石牆。

    她抬頭看向被撞的人,不看還好,一看驚愕地倒抽了口涼氣,急忙向后退了三大步,笨拙的左腳絆到右腳,差點跌個狗吃屎。

    這不是那天跟她對峙的臭男生嗎?

    母親節那一天,他們兩個吃錯藥卯上,狂瀉的大雨及震耳欲聾的雷聲都無法使他們退縮,直到夜幕低垂,冷風挾帶著勁雨將兩人全身打濕,身体沒那麼强健的她才不得不妥協,不甘地離開六角亭,她的倔强與臭脾氣,也讓她為此付出代價——這几天來,她得了重感冒,沒辦法爬出寄養家庭,當然也沒辦法來到小公園捍衛她的地盤——六角亭。

    好不容易今天狀況比較好,能夠出門上學,她自然是在下課后急忙忙趕過來,確認她天天占據的地盤沒有被那個傲慢的男孩占領,結果他不是沒出現,而是晚到,她竟不偏不倚地就撞進他懷里,真是冤家路窄。

    “你沒頭沒腦撞上來,該叫痛的人是我吧?”臉色同樣不善的阿晰雙手盤胸,睨著臭臉的小女生。剛剛那一撞對他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癢,他不過是無聊隨便念念。

    這個小女生讓他在母親節那天,見識到她的固執和不服輸,那簡直跟他不相上下的硬脾氣,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對她豎起大拇指稱贊了!

    身為狼人的他,体溫高、身强体壯,淋那麼點雨對他而言,就像是打開水龍頭洗手一樣;可是對身為尋常人的小女生而言,就會非常難熬。當時她一定又冷又餓,因為他不斷聽到她肚子里的饞蟲咕嚕、咕嚕叫個不停,事實上他也餓壞了,都可以把整間火鍋店的食物一掃而空,但是為了爭一口氣,他强忍住飢餓感,不動如山,直到她沮喪的前腳踏出小公園,他后腳馬上衝進大雨中,到最近的店家叫了滿滿一桌食物大快朵頤。

    那天的相遇,教他每天放學后,雙腿彷佛擁有意識地自動來到小公園,可她,卻不再出現。他的心底涌現莫名惆悵,暗忖她是不是永遠不會來了?結果,當他今天遠遠地聞到屬于她的清冷味道時,朝著小公園的腳步忍不住加快,明知可笑,明知不可能,他仍是擔心她會在自己還沒到達前就先行離開。

    阿晰告訴自己,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全是因為他想堵她,或想再跟她較勁一次。

    不曉得阿晰復雜的少年心緒,文澄澄不高興地撇撇嘴,別過臉,不看他。

    她這一別過臉,阿晰馬上發現她左頰上已快淡去的五指印,怒火又狂又旺,猛地燒上心口。他大步上前,想都沒多想地伸手定住尖俏的下巴,墨黑如漆的眼眸危險半眯,研究嫩頰上的瘀傷,低沉著說:“誰打你?”

    体內的獸,隱隱低咆。

    雖然她冷冰冰的,愛臭著臉,說的話更一點也不討人喜歡,但是,怎麼會有人動手打她?!這簡直……簡直太混帳了!

    突來的炙燙碰觸,讓文澄澄的心狠狠震了下,不喜歡與人過度親近的她下意識地拍開唐突的大掌,咬唇瞪他,冷著聲問:“你干麼?”

    不理睬她的抗拒,阿晰大步上前,拇指與食指再次鉗制住她的下巴,堅定詢問:“是誰打你?”

    該死!体內的怒焰熊熊狂燃,教他野蠻地想揪出動手打她的人!不論是男是女,他都渴望讓對方知道他此刻非常不爽——雖然才和這小女生見過一次面,而且當時情況也不是很和諧,可他心里的想法是——脾氣沒有很好的他,都能夠忍受這個傲氣丫頭,別人怎會無法忍受?甚至動手打她?打她的人根本就是個渣!

    文澄澄想要撥開他的手,但無論她怎麼抓,他就是不肯放,被鉗制住的下巴更像被釘住般動彈不得,她眉心緊蹙,盡管內心急得跳腳,但是礙于個性,礙于面子,她硬ㄍㄧㄥ住,不願表現出焦躁和不安。

    “那不關你的事。”他們兩個沒有任何交情,她沒必要向他報告發生在她身上的事,而且今天就算她被打成豬頭,他也沒必要在乎,不是嗎?

    “誰說不關我的事?我想管就管,怎樣?”他惡聲惡氣,說得理直氣壯。他就是雞婆,她不爽是她家的事,他爽就行了。

    他的在乎、他的追問,讓她不期然想起那個動手打她的人,本該是疼愛她、呵護她的母親,僅因從她身上拿不到錢,便惱羞成怒地動手打她——就在“神聖”的母親節那天;就在她和他對峙失敗,急急忙忙跑回寄養家庭的那天。媽媽不知從哪儿打聽到她的消息,就在公寓樓下等她。

    看到她全身濕答答,撐著開花的小花傘出現時,媽媽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她冷不冷?待在寄養家庭過得好不好?而是攤開右手掌心跟她拿錢。得知她身上沒錢后,就開始對她又踢又打,怪她沒辦法拿錢讓自己買毒品。

    實在很可笑,也很諷刺,她一個國中生,又住在寄養家庭,哪會有錢讓媽媽買毒品?應該是病急亂投醫吧!她才會想說她身上有多少是多少,沒頭沒腦地跑來找她。

    那熱辣的一巴掌,讓她深深覺得今年的母親節真是爛透了!不過往年也沒好到哪里去,相信未來也相差無几,她對這種合家歡樂的大節日,早已學會不抱任何期待。

    冰冷的眼瞳看著眼前比她高大的男孩,文澄澄憂郁的情緒暫且散去,不由得噗哧一笑。“你應該先擔心你自己吧!你看起來比我還慘,活像被卡車輾過似的。”

    他的臉上與裸露出的手臂遍布了大小不一的瘀青腫脹,還有些開始結痂的傷口,由此可見他是被打得很慘,又或者是跟別人狠狠干了一架——不過到底是誰輸誰贏?她滿好奇的就是。

    “哎,不過就是和堂兄弟們玩了一下,沒什麼。”對于臉上的青青紫紫,他聳聳肩,一點都不在意。

    母親節那天,沒有母親陪伴慶祝的他,連爸爸也一大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心情陰郁地跑了出來,家族里几個堂兄弟被他們媽媽囑咐,定要拖他到家里慶祝,卻到處找不到人,據說回家后,全被伯母、嬸嬸們叨念了一番。

    在狂風暴雨中來回奔波,又急又氣,偏偏找不到人,讓堂兄弟們整個氣炸了,加上回家后又被臭罵一頓,更是讓那群野獸火大得不得了。隔天他們一找到他,二話不說,直接開打,說是害他們擔心了一整天,說是害他們所有人被自家媽媽臭罵外,還沒能吃到母親節大餐,他們把他揍得慘兮兮,不過以一敵多的他也不甘示弱,沒讓那群野獸太好過。

    打完群架,好好宣泄后,他的心情好多了,堂兄弟們拖著傷痕累累的他,回到家里,伯母和嬸嬸見他被打成豬頭,立刻圍上來關愛,那群動粗的野獸自然又被狠狠數落一番,不過他們終于能過遲來的母親節,快樂地聚集在一塊儿大快朵頤。然而,就算從伯母和嬸嬸們身上得到再多的關愛,依舊填補不了他內心可怕的空洞,因為他迫切渴望的,自始至終都得不到。

    文澄澄匪夷所思地瞪著他。“你的玩一下,就是讓自己被打成豬頭?”

    阿晰咧嘴一笑,食指指了指腦袋瓜。“男人,重要的是腦子,不是外表。”

    她不客氣地冷冷譏嘲。“你看起來也不像有腦子的模樣。”

    男人?嗤!他身上所穿的是附近有名的貴族私立高中的制服,根本就還是個男孩,怎好意思說自己是男人?

    他眉心一皺,不爽地抱怨:“早該知道你這女人不懂感激,虧我還想替你報仇,嘖!”

    她一怔,愣愣地看著他義憤填膺的模樣,心頭酸酸的、暖暖的,很是復雜。他說話粗聲粗氣,對她也很不耐煩,應該一點都不喜歡她才是,可既然如此,他為何想替自己報仇?

    她滿臉疑問。“為什麼?”

    突來的問句,令阿晰古銅色的雙頰狼狽刷紅。真要問他為什麼,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只好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再粗聲粗氣地說:“我爽,不行嗎?”

    又來了!這男孩說不到几句話就臭臉,根本比她還機車!她沒好氣地翻翻白眼,道:“隨便你。”

    無情別過的俏臉,讓阿晰很不爽,他伸出大掌溫柔捧住她柔嫩的小臉,深怕會弄疼瘀青已淡去的嫩頰,口氣粗魯地問:“我叫獨暢晰,大家都叫我阿晰,你叫什麼?”

    臉蛋倏地被捧住,讓文澄澄愣了下。然而他蠻橫的詢問卻沒引起她的不快,粉唇宛如擁有自我意識般,自動吐話:“文澄澄,大家都在背后叫我蚊子。”

    她默默在心里補上一句,不喜歡她的人都叫她蚊子;背棄她的爸媽則叫她“喂”;不知道他,獨暢晰,阿晰,會怎麼叫她?

    貝齒用力咬著唇瓣,屏息以待。

    阿晰打了個響指,立刻作出決定。“什麼蚊子?難聽死了!以后我就叫你澄澄。”

    澄澄!連親戚都不曾叫她澄澄,他們只會說她是麻煩精,他真的要叫她的名字?文澄澄心頭頓時布滿酸楚,濕氣涌上眼眶,她用力眨去,不肯讓他發現自己內心的激蕩,故意冷著聲,用不以為然的口吻說:“什麼以后?你不會以為我們還會見面吧?”

    “為什麼不會見?”她不想見,他偏要見,怎樣?

    “為什麼要見?”其實她並沒有不想見到他,當然,這是她的小秘密,必須偷偷藏放心間。

    “因為想見!”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等到說出口后,連阿晰自己都嚇壞了,差點沒倒退五大步。

    “……神經病。”聽了這句話,文澄澄的嫩頰不受控制地發熱、微紅。

    “神經病又怎樣?難道不能當自己嗎?”她愈是抗拒,他愈是執著,反正他跟她卯上了,母親節那天,他贏了;今天,他照樣不會輸!

    他的理直氣壯讓文澄澄一時啞口無言,粉唇張了又閉,閉了又張。

    “就這麼決定,我們還要再見面。”他自顧自地作結。

    “什麼?!”

    “澄澄,我決定跟你當朋友,所以你就開心笑一個吧!”他咧出大大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齒,其實一開始他根本沒想到要跟她當朋友,不過實際說出后,他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反正她不是個快樂的人,渾身充滿刺,而他也不遑多讓,兩個渾身是刺的人碰在一塊儿,無聊時,可以你刺我一下、我刺你一下地打發時間,應該滿好玩的。

    “誰要跟你當朋友?!你莫名其妙!”她氣得跳腳,事情的發展會不會太快速了?

    “反正我決定了,隨便你要不要。”他聳聳肩,笑看她氣急敗壞的反應。她滿有意思的,表面冷冰冰,但是輕輕一戳,立刻就能得到反應,有意思。

    “你不要自己作決定。”她生氣地跺腳。

    “我偏要。”他甩甩頭,任性決定。哈!這種率性而為的感覺,真爽!

    “喂!你怎麼可以講不聽?”可惡!她一定要拔光他的頭發,一根接一根,看他還敢不敢無視她的存在。

    阿晰很欠扁地掏掏耳朵,吹了口氣,學家族中的無賴王——阿昊,皮皮道:“為什麼不可以?”

    “我的天哪!怎麼會有你這種人?”文澄澄完全拿他沒轍。

    他無賴地抓起她的手,握住。“恭喜你遇到我這種人,你就當增廣見聞吧。”

    “什麼?!”這個人臉皮真是厚到連子彈都打不穿。

    “澄澄,你還沒有告訴我,是誰打你?你盡管說,我會罩你。”他豪氣地拍拍胸膛。

    氣極的文澄澄不理會他,掉頭離開。

    “澄澄,你別走啊!你還沒告訴我,是誰動手打你?”不容拒絕的阿晰死皮賴臉地在她身邊打轉。

    “煩死了!別一直叫我的名字。”她低垂著頭,快步向前。

    “你叫澄澄,我不叫你澄澄,要叫你什麼?”阿晰才不理會她的臭臉,而且他叫上癮了。

    “澄澄,澄澄,快點告訴我,是誰打你?我幫你出氣。”

    不要理他!千万不要理他!一旦理會他,肯定又沒完沒了!文澄澄像是跟人比賽競走般,拚命往前。

    “澄澄,你說話啊!”阿晰繞得她轉啊轉,見她還是不理會,干脆搶過她的書包,背在自己肩上。

    “你做什麼?”文澄澄呆呆地問。

    “你總算肯理我了。”阿晰得意地吹了聲口哨,所以他說嘛,男人靠的不是外表,而是腦子。看!他就是有辦法讓她理他。

    “……”被打敗的文澄澄猛翻白眼,終于了解當一個人要耍無賴時,會有多難纏。

    她怎麼會這麼倒楣,竟會遇上他?不過嚴格說來,從小到大,她始終運氣不佳,遇上這個莫名其妙的男孩,似乎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要認命嗎?或者想辦法擺脫他?

    文澄澄的小腦袋瓜開始模擬對策,計划遠離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男孩……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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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唧,唧,唧——蟬儿盤踞樹干,大鳴特鳴,宣告夏天到來。

    毒辣的太陽高掛天際,像火爐似的,猛向大地蒸烤,黑色的柏油路彷佛快被高升的溫度熔化。

    星期天,早上九點多,溫度已經高得嚇人,人們能不出門就盡量不出門,不然就是猛灌水,以防中暑。

    澄澄俏臉緊繃,手上拿著剛從街角7-11買的御飯團跟豆漿,低頭疾步而行,跟在她后頭的是怎麼都甩不掉的跟屁蟲——阿晰。

    周末假日,寄養家庭的媽媽沒有准備早餐的習慣,會拿五十塊給她,讓她自行解決。她買完早餐,有時會坐在六角亭一邊吃一邊發呆;有時會在早餐店解決,然后到處晃,打發多余的時間,盡量不過早回家,不過今天的情況,似乎沒那麼簡單……

    “澄澄,澄澄,你干麼走那麼快?小7里面有冷氣,在那里吃早餐不是比較涼快舒服嗎?”阿晰叫魂似的,雙手插在牛仔褲后袋,精、氣,神十足地跟在她屁股后。

    她不曉得阿晰是怎麼辦到的,不管她走到哪里,他就是有找到她的本事!她沒告訴他什麼時候會出門;也沒告訴他要到哪儿去,但是常常一轉頭,就會發現他忽然出現,教她驚愕不已。

    每次,她都故意對他視而不見,心想他自覺無趣,就會摸摸鼻子離開。偏偏阿晰遠比她所想的有耐性。無聊至極的他不理會她的無視,也不理會她的臭臉,老是將她的名字掛在嘴邊,“澄澄長,澄澄短”,好似他們倆真的是不錯的朋友,讓她拿他沒轍。

    遇上他,她就變成小小弱雞一只,遜斃了,唉!

    “澄澄,澄澄,你走那麼快,要小心注意路邊的狗屎,不要一腳踩到,很臭的。”阿晰不理會路人側目,用手拓著鼻尖,宛如遍地是黃金,臭氣無所不在。

    被叫得心煩意亂的澄澄猛地停下腳步,轉身惡狠狠地瞪著死皮賴臉的阿晰,語氣森冷地問:“你干麼像個跟蹤狂一直跟著我?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報警抓你?”

    這個人需要好好嚇嚇,才能讓他知道她文澄澄不是好惹的。

    阿晰一聽,立刻怪聲怪調喊道:“我們是朋友,你竟然要報警抓我1是不是太過分了?”

    事實上,他一點都不擔心她會報警,反正大不了就是進警局坐一下,喝杯茶,再被訓一頓,他才不在意咧。

    澄澄聽見他的抗議,臉都綠了。“誰跟你是朋友!別忘了,我可沒同意跟你當朋友;還有,真正過分的人是你才對,難道你沒有別的事可做嗎?沒有別的朋友可以找嗎?為什麼非得一大早來纏著我?”

    真是做賊的喊抓賊了,欠扁!

    阿晰滿臉大受打擊地猛搖頭,指控道:“澄澄,你真的好過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特地過來邀請你參加我的慶生會,你竟然這樣對我?這算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嗎?真是讓我印象深刻。”

    他故意鬧她。其實他並不是那麼容易跟人混熟,純粹是因為她太多刺、太愛板著臉、太不開心,和他太類似,他才會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因為他發現她比他更沒有人關愛。

    她太容易在以為沒人注意時,流露出遭人棄絕的表情;她就像一只受傷的小動物,縮在幽暗角落,不管誰靠近,都會伸出利爪,刨抓嚇阻。

    這,令他体內的獸忿忿不平。

    所以,他對她伸出手,不論會被她刨抓、拒絕多少次,都不會退縮離開。

    “呃?你在開玩笑吧?其實今天根本就不是你的生日。”澄澄愣了下,隨即認為他是隨便說說。

    “沒有開玩笑,你不信的話,我可以拿身分證給你看。”他掏出放在后口袋的黑色短皮夾。

    半信半疑的澄澄攤開右掌心,像嚴肅的女警道:“好呀,你拿出來讓我看看。”

    阿晰爽快地打開皮夾,翻了翻,雙臂無奈一攤,咧嘴一笑。“拍謝,我忘了帶。”

    “……”這個人根本就是在裝孝維!澄澄皮笑肉不笑地說:“呵,呵,再見,不用再聯絡。”

    阿晰見她轉身就走,眼捷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腕,好笑地摸摸鼻子,滿臉無辜。

    “你這人怎麼這麼奇怪?也不聽人家把話講完。我說沒帶身分證,又不表示沒帶健保卡。”

    他笑嘻嘻地亮出健保卡。

    澄澄再次皮笑肉不笑地說..“呵,呵,你真的很無聊!超級難笑,不見!”

    清冷的目光飛快掃過健保卡上的出生年月日,他果然沒說謊,今天,真的是他的生日。

    阿晰拉著她的手,硬是不放人。“我知道很難笑,不過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忍耐一下,OK?澄澄,我沒什麼朋友,你真的連幫我慶祝一下生日都不肯嗎?”

    他的話狠狠擊中她的心。她也沒朋友,生日時從來沒有人幫她慶祝,對她而言,生日就和其它尋常的日子沒兩樣,她甚至常常覺得沒麻煩事發生的日子,就是比生日更值得慶祝的好日。

    她非常熟悉寂寞的滋味,亦明了當强烈渴望有人陪伴卻找不到任何一人時,那種感覺有多空洞、可怕。或許在今天,他正愁找不到人幫他慶祝生日,迫不得已才找上完全不熟的她。

    她,可忍心讓他嘗到她不止嘗到一次的孤寂滋味?

    她沒有表現出內心的想法,只是酷著臉將手中的御飯團和豆漿遞給他。“生日快樂。”

    “這是我的生日禮物?”阿晰挑眉。

    “對,你若不喜歡也沒辦法,我就只有這個。”貢獻出早餐的她,沒有半點不舍。這是她目前所能給的最好東西,她壓根儿沒有多余的錢買禮物給他,他最好別有過多的期待。

    阿晰從澄澄老是几件相同的衣服替換中,即知她沒有多少零用錢。他收下她送的早餐,就表示她得餓肚子,但他還是快樂地收下了,且立刻打開御飯團,大大咬上一口,口齒不清地道:“謝謝你的禮物,這是我今年所收到的第一份禮物,我非常喜歡。”

    澄澄仔細觀察他的表情,發現他不帶一絲戲謔嘲弄,應是真心喜歡她送的禮物,這讓她覺得餓著肚子將早餐送給他,非常值得。

    粉嫩嫩的唇角,向上,漾開美麗的弧度,清冷的俏臉,因這一抹微笑,瞬間變得光彩奪目,無比燦爛。

    阿晰看傻了,体內的獸也呆了,他作夢也想不到,她笑起來會漂亮到足以奪去他的呼吸,差一點,他就要像個呆子般嘴巴大張,痴痴望著她了。

    她真的好漂亮。那一抹甜甜、開心的笑容,就像陽光一樣,筆直地射進他的心口,教他憾動不已。

    阿晰呆傻地凝望她的模樣,使她沒來由地感到害臊。莫名其妙的熱度爬上雙頰,她羞怯地咬著下唇瓣,撥了下頭發,藉以掩飾自己的害羞。“天氣好熱,我要回家了。”

    一句“要回家”讓阿晰徹底清醒過來,他急急忙忙地拉住她,不願放人。

    “嘿,你都還沒好好幫我慶祝,怎能說走就走?”

    握住柔嫩手腕的大掌,傳來一陣陌生的電流,令他詫異不已。這一瞬間,体內的獸爆出一陣占有的嘶吼,告誡他死也不能放手。

    炙燙的目光如同火焰,扑向無設防的心扉,面對他的接觸和眼神,澄澄如同遭到烈焰灼燒,全身火燙得不知所措。

    “我……我不是已經送你生日禮物了嗎?”她清了清喉嚨。

    該死!她的聲音怎會突然變得沙啞?明明感冒已經好了,他不會發現她的異狀吧?

    “你是送我生日禮物了,但是我們還沒好好慶祝。”他不由分說,一股腦儿將剩下的御飯團塞進嘴巴,再打開冰豆漿,仰頭咕嚕、咕嚕,全部喝下肚。

    所有的動作花不到一分鐘,讓澄澄看得又驚又呆,愣愣地說:“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牛飲啊……”

    這實在是太驚人了!若非親眼所見,她絕不會相信有人吃東西吃得如此迅速!

    倒是他動作快歸快,卻不難看,看得出來他擁有良好的家教。

    火速解決完她送的早餐,阿晰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往反方向走去。“走吧。”

    “去哪儿?”澄澄努力將雙腿釘在原地,不跟他走,無奈形勢比人强,他隨隨便便就將她連根拔起。

    “去慶祝我的生日。”他連拖帶拉,將人帶走。

    “等等!可是我並不想去啊。”澄澄慌了,清冷的臉龐潰決一小角,若非不願引起他人側目,她早就狠踢他一腳,掉頭跑開了。

    “但是我想要你去。”不論如何,這件事他說了算。

    “你是怎麼回事?聽不懂國語嗎?我明明說了不想去啊!”她强忍著,不和他難看地當街拉拉扯扯。

    阿晰不理會她的抗議,徑自拉著她往前走。“我當然是聽得懂,只是不想理你而已。”

    阿晰的我行我素使澄澄難以招架,只好嘀咕起來。“這真的太離譜了。”

    他緊緊牽著她的小手不放,輕松自在地吹著口哨,腳步輕快。想著,原來女生不全是他以為的麻煩精,她們之中也有人是外表冷冰冰,但是光憑一抹微笑,便足以讓人融化的可愛女孩。

    她不必笑容滿面、不必嘴甜似蜜、不必人見人愛,只要讓他覺得舒服、憐惜就行。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澄澄發現自己甩也甩不掉他的手,再度出聲抗議。

    “阿晰。”他糾正她的稱呼。

    “啊?”

    “我叫‘阿晰’,不叫‘喂’。”

    她咬著唇瓣妥協。“好,阿晰就阿晰。你究竟要帶我到哪里去慶祝生日啊?”

    他看起來不像壞人,而且她一窮二白,沒啥好讓人貪圖,他應當沒有懷著其它目的吧?

    阿晰回頭看著她,微笑哄道:“去了你就知道。”

    清爽的笑容,擊潰她的堅持,火熱的太陽在頭頂灼燒,燒得她頭昏眼花,她就這麼六神無主地由他牽著離開。

    氣溫,持續向上攀升。

    應當是在水泥叢林里熱得頭昏腦脹的澄澄,此刻卻置身于遍地綠意中,舒服地坐在歐式木椅上,喝著冰涼的柳橙汁。

    這是一座占地非常廣闊的庭園,放眼望去種植著許多漂亮的花草樹木,主屋以華麗的巴洛克風建筑而成,美不勝收。

    澄澄從不認為自己有機會踏進這種只會出現在電視上的豪宅。好吧!就算真的踏進來,也不會是以客人的身分,而是女佣。但她今天是來當座上賓的。

    庭院的長桌擺滿各國美食,許多都是她曾看過圖片、卻未曾嘗過的美味。微風傳送食物的香氣,惹得尚未吃早餐的她飢腸轆轆,可是她緊張地正襟危坐,連站起來取用食物都不敢,就怕被看出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她早從阿晰的私立貴族高中制服,猜出他的家境不差,卻沒想到他家會有錢到這麼嚇人!

    澄澄超級想逃,偏偏想要維持自尊,不願讓人瞧出她的局促不安,硬是讓小屁屁緊緊黏在原位。

    她告訴自己,再撐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之后,她就可以起身離開了,加油!

    “澄澄,你怎麼都不吃東西?是伯母做的不合你的胃口嗎?”美麗優雅的喬素蓮端出一盤剛烤好的杏仁餅干,關心詢問。

    突來的關切,使澄澄緊張地握住手中裝有柳橙汁的玻璃杯,驚慌回答:“當然不是,伯母做的每一樣東西看起來都很好吃。”

    氣質高雅的喬素蓮甜甜一笑。“食物不是用來看的,得嘗過才曉得好不好吃。

    都怪阿晰這孩子不好,一來就把你丟下,光顧著跟他那群堂兄弟玩鬧,沒能好好招待你,等會儿我非得好好罵他不可。”

    特別邀請澄澄過來慶生的阿晰,正在草地上,被一群堂兄弟以迭羅漢的方式壓在最底下,面目猙獰地爬不出來。

    “伯母,你別罵阿晰。”聽見阿晰的媽媽生氣要罵人,盡管跟阿晰的交情不怎麼樣,澄澄仍是不希望他因自己而挨罵。

    喬素蓮見她緊張維護阿晰,唇角的笑容更加向上彎,拿起餐盤,刻意避開澄澄可能不敢嘗的生魚片與生牛肉,挑選女孩子應當會喜歡的肉醬千層面和檸檬雞柳條,遞給手足無措的她。

    “你嘗嘗看好不好吃,若覺得有需要改進的地方,一定要告訴伯母喲。”喬素蓮對澄澄眨眼。

    她是阿晰第一個帶回來跟家族見面的朋友,加上又是女孩子,使喬素蓮格外重視。

    受寵若驚的澄澄趕忙放下手中的柳橙汁,接過餐盤。從小看盡他人臉色的她,可以分辨得出什麼是真心真意、什麼是虛情假意,她感受得到喬素蓮的真心,心頭不由自主地泛起暖意。

    喬素蓮愛屋及烏,關愛地說:“澄澄,你太瘦了,要多吃一點,才會更漂亮。”

    “好。”澄澄點頭,本想小口品嘗不曾吃過的美食,結果肉醬千層面一入口,立刻讓她食指大動,完全停不下來,也就是在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有多餓。

    她一邊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吃得太難看,一邊吃得津津有味。

    “最近我常在想,阿晰怎麼會突然變得心情很好,原來是認識了你。”

    “呃?”卷肉醬千層面的叉子僵在半空中,澄澄的雙頰立刻脹紅。

    文澄澄,你夠了!伯母的話並沒有其它意思,你干麼三八兮兮地耍害羞啊?!

    “澄澄,阿晰的個性有時候很固執,但他不是個壞孩子,請你不要討厭他,繼續跟他當朋友,好嗎?”喬素蓮懇切請求。

    “好。”人家媽媽都這麼說了,還對她如此親切,她怎麼好意思拒絕?澄澄乖乖點頭。

    喬素蓮見她同意,開心地笑了。“你慢慢吃,我去叫阿晰過來陪你。”話說完,喬素蓮便起身去管那群快要鬧翻天的野孩子。

    澄澄則咬著銀叉子,心想,阿晰真幸福,有個這麼關心他、疼愛他的媽媽。她看見其它人的媽媽陸續從開放式的廚房端出一盤又一盤的美食,似乎是為了慶祝阿晰的生日,齊聚做拿手好菜,心里的羨慕持續加深。這些媽媽一個個都溫柔美麗,不像她的媽媽,常常歇斯底里,不是毒癮發作時眼淚鼻涕齊流,就是在跟其它男人亂來。

    她的媽媽令她感到羞恥,她的爸爸也讓她無地自容,從小到大,她就羞于向同儕承認自己有一對不務正業、每天不是吸毒就是亂搞男女關系的父母。

    但是不論她願不願意承認,當她于各個親戚家之間流浪時,許多同校同學已從自家父母口中得知她爸媽的事,每個人不是與她保持距離,就是厭惡地嘲弄她、欺負她。

    一次又一次的惡意傷害,一次又一次的言語霸凌,讓她學會用冷漠與不在乎武裝自己,她學會獨來獨往、學會隱藏情緒,因為唯有如此,才不會受到傷害。

    可是今天非常不一樣,她在阿晰家看到幸福與歡笑,看到她夢寐以求的一切,因此她更加清楚地發現,自己有多麼孤單寂寞。

    喬素蓮清脆地拍擊雙掌,對在柔軟草皮上亂成一團的大男孩們喊道:“好了,你們也玩夠了,難得阿晰帶客人回來,你們千万別嚇到人家。阿晰,身為主人,你該好好招待澄澄才是。”

    “都過來吃飯了!”端出一大盤教人垂涎三尺的烤乳豬的美麗婦人,對孩子們呼喊。

    男孩們聞到長桌上一道道香氣四溢的美食,全都咚、咚、咚跳起來,不再理會被壓在最下面、一副快斷氣的阿晰,不約而同地拔腿奔向足以喂飽一整支軍隊的食物。

    “我們動作要快一點,千万別讓阿晰搶到桌邊,不然很快就沒東西吃了!”帥氣的阿昶揮臂大喊。

    “你們放心,阿晰過來時,我會先擋著他!”熱血沸騰的阿昂,願意為了兄弟們拋頭顱灑熱血,但不忘交代:“不過你們要記得留下那一盤烤牛肉給我。”

    “收到!”還是青年就充滿正義的正義哥先護住那一盤猶帶血水、鮮嫩多汁的烤牛肉。

    全身都快散了的阿晰渾身草屑地爬起來,活絡下僵硬的筋骨,轉頭看向圍著長桌大快朵頤的堂兄弟們。他們在大口吃肉的同時,灼灼目光不忘警戒地盯著他,防范他奔向桌邊搶食;他再看向孤伶伶地坐在庭院白椅上的澄澄,她手上拿著餐盤,抓著餐盤的小手死白,顯示她的緊張不安,可她的表情卻不願透露一絲向他求助的訊息。

    如此固執、如此驕傲的她,讓他又好氣又好笑,史上頭一遭,有人能夠戰勝滿桌美味,令他腳跟一轉,走向她。

    他走過喬素蓮身旁時,被她拉住,慈愛地拍拂掉他頭上及肩上的草屑,示意說:“澄澄很害羞,你不好好招待她,下次她就不敢來了。”

    “好。”阿晰咕噥地點頭,不知怎麼地,竟感到害羞。

    而樹蔭下的澄澄望向朝自己堅定走來的阿晰,發現陽光下的他,看起來好高大、好强壯,陽剛且充滿力量,彷佛天塌下來,他都可以一肩扛起,她不由自主地口干舌燥起來。

    很快地,阿晰大步來到她面前,看著她盤里剩下一半的肉醬千層面和檸檬雞柳條,問:“還合你胃口嗎?”

    澄澄點頭,避開他的雙眸,不敢讓他發現自己剛才看呆了,沙啞著聲說:“你媽媽做的菜很好吃,我很喜歡。”

    薄唇嘲諷向上一掀,阿晰率性地盤腿坐在草地上,看著正慈愛拿出手帕為阿昶擦汗的喬素蓮,炯亮的眼眸放柔,聲音也變得很輕柔。“她不是我媽媽。”

    “什麼?”澄澄呆掉,猛地抬頭,怎麼也想不到喬素蓮不是阿晰的媽媽,畢竟喬素蓮表現得……就像一個媽媽對自己孩子會有的慈愛。

    “她是阿昶的媽媽,但是從小到大都非常疼愛我。”阿晰伸手指向在陽光下笑得非常燦爛的爽朗大男孩。假如他的媽媽是喬素蓮,他會很幸福快樂,爸爸也不會整天活在痛苦中,連家都不想回,不斷地用工作麻痹自己。

    澄澄轉頭看向正憐愛地替儿子擦汗的喬素蓮,再看看一臉落寞的阿晰,接著看往不斷從廚房忙碌進出的漂亮媽媽們,她發出疑惑:“那哪一個是你媽媽?”

    “她們之中,沒有一個是我媽媽。”低沉的嗓音無比苦澀。

    “你媽媽去哪里了?上班嗎?”

    “不知道,她不要我,走了。”他聳肩苦笑。

    長桌邊正大口吃食的堂兄弟們全都猛地停下動作,卻沒有一個人回頭看阿晰,或是對阿晰投以同情的目光。

    阿晰跟澄澄說的話,他們全都聽見了,不是刻意聽人壁腳,而是再細微的聲音,都逃不過敏銳的耳朵,他們這群堂兄弟關系血濃于水,不論是誰傷心難過,其它人也會感同身受。他們氣憤阿晰的媽媽在他年幼時就拋下他離開,不論他們的媽媽對阿晰付出多少關愛,始終難以填補阿晰心里的大洞。

    同樣擁有不負責任的母親的澄澄感同身受,語帶惆悵,不禁對他敞開心扉。

    “我的媽媽也不要我,那天你問是誰打我,其實就是她,她從我身上拿不到錢,將氣出在我身上。”

    阿晰定定看著她,怎麼也沒想到動手傷她的會是她的媽媽,這讓他更加氣憤。

    “下次她若要再動手打你,你記得閃開,別讓她得逞。”

    澄澄自嘲一笑,有些負氣地說:“下次我會記得見到她就遠遠躲開,反正她不要我,我也不想要她,我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

    阿晰仰頭干笑。“哈,說得好!”

    無須說出口,他們倆都心知肚明這是在自欺欺人。因為得不到,所以更加迫切渴望,倘若他們的媽媽如同喬素蓮那般完美,他們願意付出生命,只求慈愛的媽媽回到身邊,對他們嫣然一笑,又或者僅是憐惜地摸摸他們的頭,問他們過得好不好,這樣就夠了,真的!他們不敢再貪求太多。

    可惜,兩人的媽媽都勾不上好媽媽的邊,這一切的一切,僅僅是美好幻想。

    “雖然你的媽媽不要你了,不過還有其它人愛你,有堂兄弟陪你;不像我,小時候被當皮球,在一個個親戚家流浪,現在則是住在寄養家庭,從頭到尾,我所擁有的,就是我自己。”

    澄澄的一番告白,讓獨家男孩們身体更加僵硬,他們强忍著不回頭看澄澄,免得被她看出端倪。

    “現在我們認識了,你不再是獨自一人,你有我。”阿晰當然發現堂兄弟們全都僵住了,但他沒有任何表示,自顧自地對澄澄說出真實的想法。

    阿晰的話讓澄澄的心顫動不已。她,真的可以交到朋友,不必再飽嘗孤獨與寂寞了?

    期待與喜悅讓她更加死命地抓緊餐盤,心髒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動。過去不曾接受到什麼溫暖的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響應,只好刻意轉移目標,看向他那群非常野放的堂兄弟們。“咦?他們怎麼了?是菜不好吃嗎?不然他們怎麼會全部都停下來了?”

    專心聆聽的獨家小狼人們,一聽見她發出的疑惑,有志一同地開始大口大口進食,搶食物的搶食物,刻意營造出什麼都沒聽見的假象。

    “嘴賤昊!給我放下那只牛腿!”

    俊美的阿昊戲謔地扮了個鬼臉,緊抓著牛腿不放。“笨阿昶,誰教你動作那麼慢?活該。”

    “欠扁!”阿昶發出怒吼,佯怒地扑向阿昊,展開搶奪牛腿大作戰。

    其它堂兄弟們紛紛搶過自己要的食物,一邊吃一邊看戲,大喊助陣:“阿昶!千万別輸給嘴賤昊,把他揍成豬頭吧!”

    媽媽們見到孩子們又鬧起來,無奈地雙手叉腰,猛翻白眼,斥喝聲不絕于耳。

    阿晰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聳聳肩。“他們剛剛大概是在醞釀打架的情緒吧。這些家伙粗野慣了,別理他們。”

    “哦。”澄澄點點頭,目光再轉向安靜坐在廚房白色吧台椅上,一對非常賞心悅目的小男生和小女生。尤其是那個小女生,長相精致,就像日本娃娃一樣。

    “他們兩個怎麼沒出來跟大家一起玩?”

    “那是小狼跟他的小女友千千。千千不想曬太陽,小狼舍不得離開她半步,所以就在廚房里守著她。”

    “啊?他們兩個竟是男女朋友?”澄澄傻眼。現在的小學生真是早熟,兩個個頭小小的小朋友竟然已經是男女朋友?!

    阿晰咧嘴一笑。“其實是小狼自認是千千的男友,倒是千千並不這麼覺得。”

    “你們家的人還真是各有各的特色。”這麼熱鬧的一大群人,想來他應當不會常常感到孤寂。

    “可不是?”阿晰眼帶笑意。澄澄說得沒錯,他們每一個都是他最寶貴的家人,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阿晰,你有這麼多人陪伴,又有這麼多人真心愛你,家里還又大又漂亮,與我相較,你真的幸福多了。”她由衷羨慕道。

    “這里是阿昶家,我家雖然很寬敞,但是冷冰冰的。即使是在高溫的夏天,也會讓人待不住,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我確實滿幸福的,擁有這麼多關愛我的人。”他對他那空洞冰冷的家,沒有一絲感情,對他而言,那里,僅僅就是提供睡覺的地方罷了。

    澄澄這才發覺,原來是她誤會了。這里如此溫暖,無處不充滿愛,確實是像喬素蓮營造出的家庭氣氛。

    “澄澄,我要把我的幸福分你一半。”突然,阿晰定定地看著她,認真說道。

    他不要澄澄活在不快樂之中,他要她綻放出真心的笑容,他所擁有的,全都無所求地與她分享。

    澄澄定定看著說要與自己分享幸福的大男孩,美麗的眼瞳眨了眨,努力眨去不受歡迎的濕氣。

    這是她所聽過最教她感動的話了。

    她猶豫了一下,選擇對他綻放一抹最能表達心中喜悅的笑容。

    燦爛的陽光,從此走進長年冰凍的心扉,驅離附骨寒冰。

    假如,她真的能夠擁有他一半的幸福,那就太好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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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30 00:52:05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夕陽的余暉,為清透的天空染上色彩。

    公立國中校門口,陸續走出放學的少男少女,他們三五成群,開心地交頭接耳,相約待會儿要到哪里吃點心玩樂。

    一波接一波的學生如同浪潮散去,一個小時之后,在路口站崗的愛心媽媽跟學校老師都已經收隊離開,此時,又有稀稀落落的學生走出校圜。

    今天當值日生、忙著將教材放回教具室的澄澄獨自走出校門。

    平常她走出學校,就會看到阿晰咧著笑臉倚在校門口等她,但今天他沒出現,據他的說法是,因為逃學跟几個堂兄弟滿山滿野奔跑吶喊,所以被學校處罰,留下來做愛校服務。依她說,滿山滿野奔跑吶喊是唬她的,他們那几個大男生比較有可能是去網咖瘋狂玩在線游戲去了。

    突然沒能見到他,沒有高大强壯的身形為她阻擋炙熱的太陽,沒有低沉的男性嗓音一路相伴,使她渾身上下都怪怪的。

    她粉唇微噘,揚起修長美腿踢著小石子,輕聲咕噥:“不過是一天不見,你又不是多喜歡他,干麼一副非常想念的樣子?”

    小石子經過白色的球鞋一踢,咚、咚、咚在黑色柏油路面彈跳滾動,她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那個小石子后,又揚腿一踢,自我告誡:“文澄澄,爭氣點!不要再想他了。”

    話是這麼說,但是,阿晰生日那天對她所說的話,太教她動心。

    他說,要把自己的幸福分她一半。

    幸福真的可以分享嗎?而她,真的能厚臉皮地接受他的分享嗎?兩個不被自己爸媽喜歡的人湊在一起,真的能擁有快樂嗎?

    這些問題一直盤旋腦中,她想了好久、好久,后來才想通,所有事都要真正發生,才能了解結果,再多的事前推敲,說穿了,不過是白費功夫。

    所以,還是順其自然吧!不要想太多,就不會有煩惱。

    澄澄深深地吸了口氣,繞過車水馬龍的大馬路,走到小巷子中。今天這條巷子特別寧靜,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通行,整條巷子彷佛都是她的,隨便她愛怎麼踢著小石子玩就怎麼玩。

    正當她享受安靜氣氛,專心踢著小石子之際,突然,一輛黑色的廂型車凶狠地駛進巷內,唰地一聲快速行駛到她身畔,差一點被撞著的她嚇得驚魂未定,轉頭怒瞪廂型車。

    彷佛感受到澄澄的視線,廂型車門唰地一聲打開,跳出三個身穿黑衣黑褲、理平頭的彪形大漢。

    “文澄澄。”為首的那個男人裸露出的手臂有著青面獠牙的鬼面刺青,黝黑的面容凶惡,一看即知不是善類。

    另外兩個顯然是他手下的男人,同樣神色不善地朝她靠近,困住她的去路。

    察覺危險降臨,澄澄怕得一顆心都快跳出胸口,但是她極力不表現出恐懼,粉唇緊抿,警戒地盯著他們,右手與左手緊緊抓住書包背帶。

    她不曉得對方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曉得他們有何目的?唯一能確認的就是,他們的確不懷好意。

    她緊張地偷瞄四周環境。可惡!今天她是發什麼神經?好好的大馬路不走,偏偏要繞進小巷子,最慘的是現在竟然還沒有人車出入,她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三個男人冷笑著包圍無助的澄澄,為首的那人邪惡地上下打量過她一遍,滿意點頭。“文浩明是你老子對吧?”

    “……”澄澄緊閉雙唇,極力壓抑心頭猛地竄起的怒焰,原來她今天會被人家圍堵,全是她爸爸惹出來的!

    他又闖什麼禍了?

    彷佛可以看穿她的疑問,為首的男人哼了聲。“你老子向天借膽,竟敢黑吃黑吞了金哥的貨!金哥非常生氣,找不到你老子,所以要我們帶你過去和他喝茶聊天。”

    金哥讓文浩明帶兩百公克的安非他命跟買家交易,想不到文浩明竟敢私吞,帶著毒品和老婆逃之夭夭。發現被黑吃黑的他們到處找不到文浩明跟他老婆,四處打聽,終于查到他們的女儿在哪儿,所以特地來學校附近堵人。

    “他的事跟我無關,你們有本事去找他,別來找我!”什麼喝茶聊天,當她蠢得不懂事嗎?他們根本就是想抓她當人質,逼她爸爸交出吞下的“貨”。她非常清楚,在爸爸心里,她文澄澄是死是活一點都不重要,他絕對不會為了她交出“貨”來。

    她真的完了,既然小命怎麼也保不住,她唯一的要求是,對方能夠仁慈地賞她個痛快,不要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是你老子,父債子償,這句話你不會沒聽過。你老子若不肯出面,這筆帳只好由你來還。”

    “這丫頭長得很漂亮、很幼齒,金哥的酒店就缺這一味。”另一個手下眼神邪惡,清楚說明接下來澄澄該如何代父償債。嘖、嘖,那一身細皮嫩肉,加上漂亮的臉蛋,讓他看了心癢癢,巴不得能夠馬上嘗嘗國中小女生的鮮嫩滋味。

    “文浩明不是老吹牛他老婆沒吸毒前,是學校校花,漂亮得不得了,我看這丫頭八成長得像他老婆,在金哥的酒店包准會造成轟動。”另一個男人插嘴說,當著她的面,討論起她的經濟價值。

    三個男人帶著淫邪的目光,討論她的用處,讓澄澄不舒服到了極點,同時為自己即將面臨的可怕遭遇恐懼不已。不管那個金哥是誰,她相信對方會竭盡所能地利用她大賺皮肉錢。

    她不認為自己必須為沒闖過的禍付出可怕代價,即使闖禍的人是她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也一樣。

    她眼簾低垂,猛地將肩上沉重的書包狠狠砸向大肆談論要如何包裝她、讓她在酒店造成熱潮的男子,趁著他痛得彎腰時,逃出他所露出的空隙。

    “干!抓住這丫頭!把她給我拖上車!”為首的男子沒想到她會有反抗的勇氣,咒罵地探出大掌,邁開步伐直追。

    澄澄沒膽轉頭看他們離自己有多近,她拚命向前衝,期望能夠衝到大街上,向路人求救。

    長年逞凶斗狠又三不五時跟警察玩官兵捉强盜的黑衣男子,豈會讓讀國中的小丫頭自眼皮子底下開溜?事情若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在道上混?

    為首的黑衣男子跑得很快,探出大掌,立刻揪住她的頭發。

    澄澄痛叫一聲,這聲尖叫除了痛楚外,還有更多的恐懼,她痛得眼泛淚珠,卻固執地不肯讓害怕的淚珠滾落。

    男人一抓住她的頭發,一手扳過她纖瘦的肩膀,揚手便狠甩她一耳光。

    强勁的力道將澄澄打趴在地,她眼冒金星,臉頰熱辣生疼,耳朵嗡嗡作響,不過她沒有時間喊痛,也沒時間檢查是否傷到哪里,她唯一想做的就是逃!

    她强忍著痛楚,手腳並用爬起來,拚命想要逃離可怕的惡夢。

    “你還敢跑?”黑衣男人見她還想逃,如摶小雞般,將在地上爬行的澄澄拎起,又是狠狠一巴掌。

    澄澄悶哼了聲,依舊固執地不肯落下一滴淚,她咬牙忍痛,使盡力氣揚腿狠狠踢向動粗男人的胯下——她寧願被打死,也不要過生不如死的日子!

    “啊!”黑衣男人被踢個正著,痛得扔下她,雙手撫向劇痛不已的胯下,原地拚命彈跳。

    “該死的丫頭!你們給我狠狠地打!”狂怒暴吼衝出青筋浮跳的喉嚨。另外兩個黑衣男刻不容緩,立刻將剛剛摔得頭昏眼花的澄澄抓起來,叫罵:“你這不知死活的臭丫頭,你老子吞了金哥的貨,你不乖乖跟我們走,竟敢反抗?!教你知道誰才是老大,看你以后還敢不敢!”

    澄澄閉上眼,准備咬牙忍受接下來的疼痛,她不哭不叫,也不軟弱求饒,或許他們可以折磨她的身体,但是他們永遠無法使她屈服,只要一有力氣,她就會死命反抗,絕對不會讓他們得逞。

    就在黑衣男朝澄澄揮出拳頭之際,旁邊一陣怒吼暴起,宛如來自可怕的獸。

    抓住澄澄、准備狠揍她的男人根本來不及看清是什麼東西,只知道自己突然遭受猛力撞擊,癱倒在地上,隨著摔倒的動作,手肘狠狠撞到胸口,他只聽見喀嚓一聲,脆弱的肋骨似乎斷了。

    “啊,我的肋骨……好痛!快!快點叫救護車。”男人痛得不住哀號。

    澄澄火速滾出陌生男人的懷抱,她全身寒毛豎起,覺得很惡心。

    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陣如獸般可怕的怒吼從何而來?

    她頭昏眼花地爬起來,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臉頰痛到她不敢碰觸,她猜,應該是腫起來了。

    她茫然地抬起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阿晰憤怒的臉孔。這一瞬間,眼前的阿晰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尋常的高中男生,他渾身上下似乎蘊藏著無限能量,肌肉鼓鼓,泛著血絲的雙眼如同野獸般紅得駭人。看到這樣的阿晰,澄澄一時間竟不曉得是阿晰比較可怕,還是意圖架走她、强迫她到酒店大賺皮肉錢的黑衣男比較可怕?

    笨蛋!笨蛋!笨蛋!當然是黑衣男最可怕。阿晰不會對她圖謀不軌,這群黑衣男倒是會讓她生不如死。

    “搞什麼鬼?!”為首的黑衣男發現有人突然介入,一看到對方是穿著高中制服的毛頭小子,立刻不屑地嗤了聲。

    他抖了下不再讓他痛得哭爸哭媽的胯下,流里流氣地走向阿晰,神情異常凶狠,企圖把阿晰嚇得屁滾尿流。“你這不要命的臭小子,竟敢多管閑事?”

    阿晰怒瞪著膽敢出手傷害澄澄的黑衣男,今天他留下來做愛校服務,以最快的速度打掃完后,便迫不及待地跑來找澄澄。盡管他已經告訴她不會來,偏偏一天沒見到她,他就渾身不自在,好像有什麼事沒做一樣。所以他先跑去她家,在她家外頭嗅聞不到屬于她的清冷氣味,便沿路往她就讀的國中而來,然而愈是靠近,他就愈是膽顫心驚,原本輕快的步伐也轉為狂奔。

    該死!竟然有人意圖傷害澄澄?!什麼都沒做的她,為何要承擔不屬于她的過錯?他絕不容許任何人恣意傷害她!

    心急如焚的阿晰不理會路人驚訝的側目,循著她的味道、聽著快讓他氣到爆血管的淫邪話語,一路狂奔。

    他說,要將自己的幸福分她一半,當他說出這句話時,便代表正式地將她納入保護范圍。

    獸般紅眼,危險地半眯,咧開的嘴巴露出森冷白牙,沒有預警地,阿晰快、狠、准地扑向為首的黑衣男,出拳狠狠擊向那個男人的下巴,隨即聽見喀嚓的骨頭碎裂聲;右勾拳擊中下巴的同時,他揚腿再次送黑衣男椎心刺骨的胯下之痛。

    他是男人,當然曉得怎樣的痛會使人永生難忘,一天之內接連被狠踹小弟弟兩次,想來這黑衣男到死都忘不了今天的大災難。

    原本充滿男子氣概的黑衣男接連受到劇烈痛擊,教他當場痛得臉色鐵青,連哀號的力氣都失去。雙腿發軟、嘴巴大張,口水沿著嘴角淌下。

    “你這個垃圾!我這樣對你還算太便宜你了!你這麼愛欺負女人,也該嘗嘗脆弱無助是怎樣可怕的滋味。”他不齒的目光掃過男人泛青的臉孔,充滿厭惡。

    黑衣男的臉色由青轉為死白,嘴巴嚅動了下,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椎心刺骨之痛蔓延全身,他腦中一片空白,虛軟的膝蓋再也撐不住身体,整個人轟然倒地。

    最后剩下的是一個身形較為干瘦的男人,他緊張地左右張望,看著帶頭的男子跟另一名兄弟已經被KO掉,他本來就是跟在大家屁股后吆喝的那一個,根本不是很能打,即使對手是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他還是沒有把握。尤其剛剛見識過那小子如何對付向來很會耍狠的同伴,更是讓他想要立刻抱頭鼠竄。

    他害怕地往后退,顫抖著聲:“你別過來……”

    阿晰冷眼享受著男人所散發出的恐懼,陰狠的狼渴望加倍討回公道,唯有讓敵人痛不欲生,往后敵人才不敢造次,這是他的信條。

    “冤有頭,債有主,澄澄不是你們該找的人,你們卻該死地找上她,不僅對她動粗,還圖謀不軌,既然你們敢將歪腦筋動到她身上,為何要怕我靠近?你們早該在動她之前,就要想到,她不是孤獨一人,她可是有靠山的。”狂猛的狼,步步逼近。

    男人被嚇得直冒冷汗,一退再退,左右都不見有人出現,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先前要抓文澄澄,他們還得意四周一個人都沒有,讓他們非常好辦事,現在他的想法卻截然不同了,他怕死了,眼前的男孩望向他的眼神,根本就是個男人,而且是准備大開殺戒的危險男人。

    根據他們的調查,文澄澄孤苦無依,寄養家庭的爸媽對她也是愛理不理,她若消失,不會有人焦急擔心,這男孩究竟是從哪儿冒出來的?

    男人顧不得面子,雙手合十,跪下道歉。“大哥,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這一回吧。”

    阿晰濃眉向上一挑,語氣森然。“你還想有下回?”

    “沒有下回!絕對沒有下回,我用生命跟你保證!”反正先保住小命再說,他一點也不想被痛扁。

    頭腦昏沉的澄澄驚看事態發展,阿晰揍人的動作如行云流水,非常帶勁,應當是平常和他那群堂兄弟打打鬧鬧訓練出來的成果吧?看他教訓欺負她的壞人,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她完全不敢想,假如他沒趕到,她會遭遇怎樣可怕的下場?

    只是,他為何知道她人在這里?今天可是她頭一次走這條沒人的小巷弄啊。

    阿晰冷冷一笑,再次沒有預警地狠狠揮拳,揍向那男人的頭部。

    男人的頭部遭到重擊,腦中一片空白,再也無法說出求饒討好的話,砰的一聲,仰躺倒地,昏了過去。

    “像你這種垃圾說出來的保證,怎麼能信?”阿晰冷哼了聲。

    被撞斷肋骨的男人雖然沒看見,但光聽聲音,也曉得一同前來的兩個人已經被解決了。他躺在地上,嗚咽啜泣。“我的骨頭斷了,求求你不要打我。”

    体內的獸沒有因為這三、兩下的重擊平靜下來,阿晰依舊渴望狠狠痛擊,他冷酷地走向那男人,心底盤算要如何對付。

    縱然澄澄覺得這三個男人都罪有應得,可是她不想讓阿晰因自己而惹上麻煩,況且隨時都會有路人出現,他們還是盡早離開比較好。于是她忍住疼痛,扯開唇角,虛弱呼喊:“阿晰。”

    一句阿晰,定住燃燒著熊熊怒焰的步伐,阿晰如光一般來到澄澄身旁,蹲下來心疼地望著她。“澄澄……”

    柔嫩的雙頰腫得半天高,讓他心痛如絞,這才赫然發現,原來不僅爸爸的無視、媽媽的不聞不問會讓他心痛外,她受到傷害,也會讓他疼痛不已。

    他不敢伸手摸她,怕會加劇她的痛楚。“你一定很痛……”

    “你怎麼找得到我?”完了,她好像快哭了,剛剛被打得那麼慘,她都沒讓淚水流下來,可是阿晰一叫她的名字,雙眼因她而盛滿痛楚,便教她再也止不住滿腔的恐懼與淚意。

    淚水,無聲滾落,刺痛紅腫的臉頰。

    阿晰心疼地用拇指接住她的淚,沙啞著聲。“不管你在哪個角落,我都可以找到你。”

    “現在的我一定很丑。”澄澄吸著鼻子,如何堅强、如何告訴自己不許軟弱,淚水依舊泛濫成災。

    “是丑了點,下次遇到危險,記得快跑,不然就大叫我的名字,我會趕過來救你。”阿晰沒口是心非地說她被打成豬頭依然很美,因為明明就是丑啊,怎能讓她誤以為不論何時她都會閃耀動人?

    他的誠實,讓澄澄噗嗤一聲,破涕為笑。“你當你是超人嗎?我大叫你的名字,你就能出現救我。”

    “我比超人還要真實。你走得動嗎?要不要我背你?”阿晰將她拉起來。

    “我可以,沒問題的。”澄澄藉由他的扶持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扭傷了右腳。她金雞獨立地轉頭看向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各自躺在地上呻/吟或昏倒的黑衣男,不禁覺得他真的很厲害,才高中生就能打倒三個成年人。

    “你確定?”阿晰的濃眉懷疑地向上一挑。

    “對。”她試著靠自己的雙腳走路,才往前走兩步就疼痛不堪,小臉扭曲糾結,她抬頭對上阿晰了然的雙眼,掙扎著是否要向他求助。阿晰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出現救了她,他跟她一樣都被爸媽遺棄,擁有相同傷痛的他們,早已不再陌生,她也不需用冷漠拉開兩人的距離。

    向他求助,並不會顯得她過于軟弱,在他面前,她可以不再武裝自己。

    澄澄咬唇,對他伸出雙臂,無聲地請求協助。

    她的妥協,她的不再固執,總算讓阿晰松了口氣,本來他打算若澄澄繼續堅持己見,他就會不顧她的反對,直接將她抱離。

    阿晰沒再說什麼,溫暖一笑,背對她,蹲下身來。

    不再猶豫的澄澄迅速趴到他背上說:“阿晰,我們快點離開這里,我不想再看見這些人。”

    “好。”阿晰輕松地背起她,遠離這些讓人倒盡胃口的人渣。

    被打倒在地的黑衣男哀號地看著他們離開。原以為抓文澄澄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現在才知道文澄澄雖然好應付,可怕的是她背后那個男孩。他的拳頭像鋼鐵一樣,打得他們痛不欲生;他的長腿像鐵杆一樣,特別是小弟弟被踢到時,會讓人懷疑是否當場變成太監;但最可怕的是那雙嗜殺的眼瞳,那完全不像是高中生應有的眼神,也不像正常人,比較像荒野中准備獵殺獵物的猛獸,凶狠、殘暴,只要被那樣的眼神掃視到,永生難忘。

    阿晰跟澄澄的離去,讓死里逃生的黑衣男松了口氣,眼角默默淌下痛苦的淚水,困難地動了動手指,以孱弱的聲音說:“有沒有人……可以幫我們……叫救護車?”

    寂靜的小巷弄,依舊寂靜無聲,天色已逐漸昏暗,住在巷弄中的住戶站在窗邊偷偷觀望、觀察。

    阿晰帶著受傷的澄澄到家族所開設的醫院治療,確定她僅僅受了皮肉傷和扭傷之后,才放心地帶她回家。

    回去的地方,不是她的寄養家庭,也不是他家,而是無時無刻都充滿愛的阿昶家。

    喬素蓮是會給予愛與關懷的好媽媽,在他受傷難過時,她總是敞開無私溫暖的懷抱、照拂他。所以他認為現在澄澄最需要的是喬素蓮那常常教他想放聲大哭、又舍不得離開的懷抱。

    當阿晰帶著澄澄走進美麗的巴洛克建筑時,正在廚房張羅老公跟儿子晚餐的喬素蓮見到臉腫得半天高的澄澄,難過的驚呼了聲,急急忙忙放下正從烤箱拿出來的羊小排,衝到兩人面前。

    “澄澄,你發生了什麼事?”

    坐在白色大理石吧台的阿昶貪吃地拿了根香氣四溢的迷迭香羊小排,大口撕咬鮮嫩紅肉,隨口說道:“你不會是跟阿晰一時意見不合,然后被他打成豬頭吧?哈,哈。”

    聞言,喬素蓮沒好氣地雙手叉腰,怒斥獨生愛子。“你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阿晰才不會動手打澄澄,你再胡說八道,就不許吃晚餐!”

    一聽到沒晚餐可吃,阿昶立刻舉雙手投降,諂媚地對母親大人大拋媚眼,求饒道:“母親大人,是孩儿說錯話了,求求你原諒我。”

    “你這壞孩子,給我好好反省。”喬素蓮瞪儿子一眼,警告他別再隨口胡謅,否則再多的甜言蜜語,都無法讓他坐上餐桌。

    “是,母親大人。”阿昶賣乖地揚起諂媚的笑容。

    澄澄感受到喬素蓮發自內心的關懷,眼眶再度發熱。天啊,今天的她真的變成愛哭鬼了!先是在阿晰面前無法控制地淚如雨下,現在面對喬素蓮的詢問,登時又覺得好委屈、好難過,一個接一個“為什麼是我”的吶喊充斥腦海。

    她看了陪伴在身旁的阿晰一眼,他聳聳肩,沒有代替她回答喬素蓮的疑問,這整件事關乎她的隱私,要不要說,由她自己決定,但是他的手始終緊緊地握住她的,無聲告訴她——不要怕,這里是安全溫暖的港灣,只要有他在,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她。

    澄澄深吸了口氣,迎上喬素蓮關切的眼神,結結巴巴、不甚流暢地說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從頭到尾,喬素蓮沒有說一個字,她靜靜地聽澄澄說,最后在澄澄說完,彷佛力氣用盡,再也抬不起頭來時,將澄澄擁進懷中。“你一定很害怕,幸好阿晰及時趕到。”

    原本嘻皮笑臉的阿昶隨著她的敘述,逐漸瞪大雙眼,最后義憤填膺地扔下心愛的羊小排,跳下吧台椅,不爽咒罵:“阿晰,你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做什麼?我們一起去把那些欺負澄澄的人渣揪出來,狠狠教訓一頓!”

    阿昶摩拳擦掌,准備叫上兄弟們,一同為澄澄報仇。

    “我已經教訓過他們了。”阿晰用眼神告訴阿昶,他沒讓那三個欺負澄澄的人渣太好過。

    阿昶解讀出阿晰的眼神,仍是怏怏不平地坐了下來,美味的羊小排擺在眼前,卻不再誘得他食指大動。

    “你們兩個一定餓了,先吃飯。”喬素蓮揚起溫柔的微笑,鼓舞頹喪的澄澄。

    “阿晰,你跟澄澄先坐下來吃飯。阿昶,你別愣在那里,幫澄澄跟阿晰拿餐盤。”

    “收到。”阿昶利落地擺好刀叉餐盤。

    澄澄聽話地坐下來,一邊心想,她真的可以厚臉皮地接受這一切嗎?

    彷佛可以看穿她的心思,喬素蓮露出溫暖的微笑。“澄澄,你千万別客氣,獨家上上下下都是一群喜歡鬼吼鬼叫的男孩子,好不容易有漂亮的女生出現,伯母好開心,所以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哦。”

    “好。”此刻的她好脆弱,好需要溫暖,暫時還不想回到那像例行公事般照顧她的寄養家庭,所以她厚著臉皮接受喬素蓮的關愛,厚著臉皮分享屬于阿晰和阿昶的幸福。

    “澄澄,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寄養家庭?你放學這麼久,還沒回到家,或許他們會擔心。”阿晰沒多想,直接提醒。

    阿昶當作什麼都沒聽見,伸手抓了根羊小排,專心啃食。

    正在煮西班牙海鮮燉飯的喬素蓮聽見“寄養家庭”這四個字時,愣了一下,但沒多作反應,什麼都不追問地繼續做飯。

    澄澄貓向喬素蓮,再看過阿昶,見他們沒反應,似乎她住在寄養家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悄悄地松了口氣,她累了,不想再說明太多關于她復雜的爸媽所帶來的麻煩。

    “沒關系,他們不太在意我。”澄澄小小聲回答,只要她不惹麻煩,基本上寄養家庭的爸媽對她也是放牛吃草。

    飢腸轆轆的她餓得肚子咕嚕、咕嚕作響,自從上回吃過喬素蓮做的菜后,她就念念不忘,寬大的大理石吧台上擺放的一盤盤食物更讓她餓得發慌,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阿晰拿過擺在她面前的瓷盤,動手為她盛裝各式美食,体貼地為她將大豬排切小,盡量不使她嘴巴張得太大,扯痛紅腫的臉頰.,他也幫她將羊小排去骨切小,直到所有食物都切小,這才滿意地將餐盤放回她面前。

    阿昶不動聲色地看著阿晰為澄澄服務,嘴角不著痕跡地向上一揚,又有了好胃口,大啖美味豬排。

    嘖!嘖!阿晰在澄澄面前根本就是另一個人嘛。之前的慶生宴,他已經留意到胃部向來像無底洞的阿晰並未扑向滿桌美食,而是顧著跟澄澄聊天.,今天,阿晰再度放下滿桌美食,細心地先幫澄澄置好菜肴。

    阿晰,對澄澄很不一樣,真的。

    喬素蓮以眼角余光瞥見阿晰体貼的舉動,唇角也漾滿笑意,衷心希望,澄澄的出現不會再讓阿晰感到寂寞。

    “謝謝。”澄澄眨眨濃密、長翹的睫毛,心頭有說不出的感動,阿晰的好如泉水涓涓滴滴流淌心間,她會記住今天,記住他的好,永遠不忘。

    阿晰不好意思看向一定會對他的舉動大感訝異的阿昶跟喬素蓮,所以他死命盯著澄澄,看著被打成豬頭、教他心疼不已的澄澄。

    他不曉得他是怎麼了,唯一知道的是,他放不下澄澄,也不許任何人傷害、欺負她,至于她那對不負責任的爸媽也是個大問題,他擔心還會有人到校門口或寄養家庭來堵她,他沒有把握每次都能及時趕到。

    要怎麼做才能讓麻煩遠離她?他認真思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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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30 00:52:24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晚餐吃到一半,獨家的男主人——獨望宸回來了。他是個非常有魅力的中年男子,身材挺拔結實,相貌英俊,阿昶長得很像他,長大后應該也會和他一樣英俊吸引人。

    西裝筆挺的獨望宸,步伐充滿自信,來到喬素蓮身旁,愛戀地在她頰畔印上一吻。“真難得,我們家有嬌客來訪。”

    此時的澄澄正拿著湯匙,大口吃著好吃的海鮮燉飯。她嘴巴張得好大,呆呆傻傻地盯著獨望宸,他實在太帥又太有魅力,渾身上下無不充滿自信。像他這樣的長輩,從來不曾出現在她生命中,實在讓她想不看傻也難。

    坐在她身旁本來正大快朵頤的阿晰見到她的反應,心下老大不爽地低哼了聲,放下吃到一半的海鮮燉飯,加重語氣强調:“伯伯,她是‘我的’朋友,澄澄。”

    屬于狼的占有欲,除了當事人澄澄沒發現以外,在場其它人全部强烈感受到。

    獨望宸感到有趣,低笑。狼小子動心嘍!

    伯伯了然的笑容,使被看穿的阿晰覺得有些狼狽,但是他並未退縮,挺起胸膛,迎向獨望宸炯亮的雙眼。

    對,澄澄是他的,誰都不許搶走!否則他會像頭瘋狂的狼,將膽敢覬覦她的人撕成碎片,這是狼人的天性!他相信伯伯非常了解。

    澄澄局促不安地站起來,雙手垂落身側。她得一再命令自己,才不至于緊張地將手交握扭絞。“伯伯你好,我是文澄澄,不好意思打擾了。”

    天啊,她才來人家家里兩次,就兩次都留下來吃飯。上一次是幫阿晰慶生,男主人不在,所以他沒見過她.,今天她又出現,臉頰還腫得像豬頭,男主人會不會以為她是愛逞凶斗狠的小太妹?她不想讓阿晰的親戚留下不好的印象,卻掩蓋不了臉上的傷,好煩。

    “澄澄,歡迎你來,你不用太拘謹。”獨望宸像是沒看見澄澄臉上的紅腫,泰然自若地跟她打招呼。

    “好。”澄澄僵硬地微笑。明明獨望宸很和善,偏偏她就是無法放松下來,或許是因為他渾然天成的貴氣吧。

    喬素蓮笑著拍拍丈夫的手臂。“老公,你要微笑,不然澄澄會緊張的。澄澄,你快坐下來吃飯,盡量吃,不用客氣,伯母再做几道菜就好了。”

    “老婆,我明明有微笑啊。”面對心愛的妻子,獨望宸搞笑地指著特意咧開的大大笑容。

    “我看到了,這樣才帥。”喬素蓮不吝于在孩子們面前稱贊丈夫。

    獨望宸揚著寵溺的笑容坐下來,見澄澄還僵硬站著,再露出和氣的微笑。“澄澄,坐。今天我們托你的福,才有這麼多美食可以享用,謝謝你。”

    澄澄乖乖坐下,回以僵硬的微笑。她看著滿滿一大桌的美食,剛才她餓壞了,沒仔細看,現在定睛一看,才發現這一整桌的食物足以喂飽一整支足球隊,而且喬素蓮還在煮,這麼多菜吃得完嗎?

    她轉眼一瞧,又見阿晰和阿昶如秋風掃落葉,沒三兩下就吃光盤子里的食物,心想,這麼一大桌應該吃得完,不然喬素蓮也不會煮這麼多。

    心疼老婆忙碌的獨望宸揚聲:“老婆,別再弄了,先坐下來吃吧。”

    喬素蓮頭也不轉,雙手不停地翻炒熱鍋。“你們先吃,我再弄几樣,很快就好。”

    獨家的男人都擁有好胃口,她不多做几樣,怎麼夠他們吃?

    注意力全在澄澄身上的阿晰再動手幫她挾豆酥鱈魚,在她耳畔低喃。“你別一直盯著我伯伯看。”

    澄澄驚了下,又羞又窘地白了阿晰一眼,將聲音壓得低到不能再低。“我沒有。”

    “你有。”他非常堅持。

    “沒有。”她也非常堅持。

    “明明就有。”哼!明明伯伯一回來,澄澄就看到目不轉睛,騙誰啊!

    獨望宸和阿昶仗著狼人靈敏的聽力,將他們倆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兩個人都快笑翻了。可為了不被澄澄發現他們的與眾不同,父子倆硬是强忍住,佯裝什麼都沒聽見,吃他們的飯。

    澄澄緊張地看了下獨望宸和阿昶,見他們臉上沒有任何異樣,應該是沒聽見她和阿晰爭執的內容,這才稍微放心,再壓低聲音挑釁道:“對啦,有又怎樣?”

    “哼!你無聊。”阿晰不高興地重重一哼。怪了,他又不比伯伯差,長得也還滿帥的呀!同校的女生看到他都會興奮尖叫,她干麼不看他?

    “你不只無聊還很莫名其妙!”怪了,她是哪里得罪他?他的臉干麼那麼臭?

    阿晰對她做了個難看的鬼臉,澄澄還以顏色,對他做了個更丑的鬼臉,得意洋洋地宣布:“我比你丑,我贏了。”

    “為什麼你贏了?”阿晰不服氣地反駁。

    “我被打成豬頭,又做出很丑的表情,丑上加丑,當然是我贏。”她說得理直氣壯。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他做了個難以置信的怪表情。

    “就是想得意,怎樣?”那個怪表情逗笑澄澄,使她的眸底充滿笑意。

    她承認跟他斗嘴很幼稚,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回嘴。平常在學校同濟間,她永遠是最沉默的那一個,不會反對班上的任何決定,盡量讓自己沒存在感。可是跟阿晰在一起就截然不同了,她可以盡情說想說的話、做想做的事,他不會以厭惡的眼光看她,也不會用她爸媽的行為來評斷她這個人。

    在獨暢晰面前,她就是文澄澄,一個獨立的個体。

    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斗得不可開交,逐漸遺忘旁邊還有阿昶一家人。

    喬素蓮和獨望宸相視一笑。現在的阿晰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他們很高興澄澄讓他有好的轉變。

    吃完飯后,澄澄帶著鼓脹的肚皮,跟阿晰、阿昶一起躺在庭院的大草坪上,欣賞皎潔的月亮。

    澄澄舒服地逸出一口氣,閉上眼享受徐徐吹來的涼風,嗅聞芬芳的青草香。

    “阿昶,你爸爸、媽媽人都好好。”澄澄由衷說道。

    “是不錯啦,不過我媽有時很啰嗦,至于我爸一凶起來,真的會嚇得你屁滾尿流。”躺在阿晰身旁的阿昶回道。

    “沒錯,伯伯一發起火來,可不是蓋的!阿昶,你記不記得我們讀小三的時候,有一次沒告訴大人,大家結伴到溪里玩水,結果小狼被湍急的溪水衝走,幸好阿昂及時跳下去拉住小狼,才撿回一條命。后來我們回家,大人們知道我們干的好事后全都暴跳如雷,尤其是你爸,生起氣來不用動手打人,光是那眼神,就可以讓我們嚇到尿褲子。”阿晰的嘴角因回憶泛起微笑。

    澄澄記得小狼和阿晰他們有一段不小的年齡差距,便好奇追問:“當時小狼几歲?”

    “他那時好像讀幼稚圜大班吧,是嗎?”記不得的阿晰問著身旁的阿昶。

    “應該是小班吧?還是幼幼班?我不記得了。”阿昶聳肩,覺得小狼讀哪個班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小狼差一點丟了小命。

    “哇,你們竟然帶那麼小的小狼去冒險,幸好他沒事。”她聽了瞠目結舌,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

    “是啊,幸好小狼沒事,倒是我們也因此受到懲罰。為了教訓我們的無知跟不知死活,后來大家又全部被伯伯丟進游泳池,他不僅讓我們每一只成為水中蚊龍,還學會怎麼救人。”

    “每一只?”這個用法好像怪怪的。

    澄澄轉頭去看躺在她身邊、半臂之遙的阿晰。

    阿昶覷了說溜嘴的阿晰一眼,要他自己解決。

    “就……每一只讓大人頭痛的小猴子。”阿晰腦筋轉了轉,掰過來。

    “確實很像。”她會心地笑了。心想,他們這一群小猴子小時候聚在一起,一定都鬧翻天了;其實不用小時候,現在應該也是。

    “澄澄。”阿晰望著能夠影響他們身体變化的明月。身為狼人,讓他變得比平常人更加强大、有力量,所以,今天他才能夠救澄澄;但也因為他是狼人,所以他的媽媽覺得他很惡心,對他跟爸爸厭惡不已,毅然決然離棄他們。他好疑惑,不知道該痛恨或是感謝自己是狼人?

    “嗯?”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輩子就這樣舒服地躺在這里,沒有煩惱,沒有憂愁。

    阿晰語重心長地說:“你的事必須解決。”

    今天一整晚他都在想她的事,沒辦法不去思考潛在的危險。

    她渾身一僵,硬著聲,充滿防衛地問:“我的什麼事?”

    阿昶搔搔頭,坐起身,找了個借口離開。“我尿急,你們慢慢聊。”

    沒有人理會阿昶的離去,阿晰跟澄澄同時坐起身,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退讓。

    “文澄澄,你不要明知故問。”她不會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吧?

    “我才沒有明知故問,是你莫名其妙。”澄澄跳起來,轉身就走。

    阿晰眼捷手快地跟著跳起,拉住她的手,不許她逃避現實。“澄澄,什麼都不談,不代表天下太平。”

    “我就是什麼都不想談,怎樣?”她挑釁的下巴揚了揚。

    “你都被打成豬頭了,假如他們下次再到學校或寄養家庭堵你怎麼辦?”他火了,聲音跟著放大。

    “你不是說只要我喊你,你就會出現救我嗎?你不是比超人還要真實的存在嗎?原來你全是吹牛隨便說說。”明知他是關心她,她還找他碴,她就是這麼不可愛,連她都想跟自己說——文澄澄,你夠了!

    阿晰煩躁地用手指刷過濃密黑發,雖然很糗,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可能也有能力未逮的時候。“假如我們的距離很遠,我很可能聽不到你的求救聲,而且最根本的辦法是徹底解決你的大麻煩,我可以請我伯伯幫忙,讓那些人從今以后再也不敢煩你。”

    阿晰的提議非常動人,讓澄澄很想立即點頭答應,但是她也有她的考慮,她冷著聲說:“我跟你伯伯非親非故,為什麼要請求他幫忙?而且你伯伯也沒有幫我的義務。”

    “伯伯不會介意。”

    “可是我介意!”

    “你有什麼好介意的?為什麼不肯接受幫助?”阿晰氣炸了,不懂她在堅持什麼?

    “我為什麼不能介意?我今天才剛見過你伯伯,才第二次到阿昶家,接連兩次在這里吃飯已經夠厚臉皮了,現在竟然還要開口請他幫忙?阿晰,你看看我。”澄澄苦澀地指著自己。“你看清楚,從以前到現在我都是一無所有,我唯一剩下的只有自尊。”

    清冷的月光下,澄澄的臉依然紅腫,更教他心痛憐惜,放不下她。

    “他媽的自尊難道比你的安全還重要?”笨澄澄到底明不明白他有多擔心她?

    “他媽的自尊是我唯一的財產!對我而言,比安全還要重要!沒了自尊,我就什麼都沒有,也不再是完整的文澄澄,你到底懂不懂?”澄澄氣得大聲吼回去,學他爆粗口。

    快要氣瘋的阿晰,重重踹了旁邊的橡樹一腳。“如果連小命都丟了,難道你還會是完整的文澄澄嗎?你傻啦?”

    “對我而言,是。”她的話里沒有一絲遲疑。

    假如別人聽到,一定會覺得很不可思議,不懂她在堅持什麼,但她的爸媽就是意志不夠堅定,受不了誘惑,以至于軟弱地投向毒品的懷抱。所以她告訴自己,不論發生多糟的事,不論面對多艱難的困境,她都要堅持原則,保有最原本的文澄澄。

    “文澄澄,你他媽的干麼這麼固執?”火大的阿晰真想把她抓起來搖一搖,看能不能使那固執的小腦袋瓜清醒一些。

    他要瘋了!真的要被她氣到馬上變成狼人,跑進荒山野嶺發泄滿腔的不爽了!

    難道她就不能乖乖聽他一次嗎?

    “獨暢晰,你他媽的在遇見我的第一天就知道我有多固執;還有,不要再踹無辜的橡樹了,它很可憐,不該被遷怒。”

    氣得鼻翼賁張的阿晰瞪著她,不甘示弱的澄澄也瞪回去,兩個人僵持不下。

    “澄澄,你不了解,我伯伯很有辦法,他是我今天帶你去的那間醫院的董事,只要我們開口,他不會拒絕。他可以解決所有難題,讓你的爸媽跟那些麻煩從此遠離你。”

    如果可以,他也想親自保護澄澄不受傷害,但是現在的他只有一身蠻力,他很清楚光靠蠻力是解決不了問題,万不得已才會提議由伯伯出面。

    他想要親自保護她,真的很想,這份渴望不斷鞭韃他的心,她不會懂他有多不安。

    澄澄看著阿晰身后漂亮的豪宅。她不笨,她知道這不是普通有錢人會住的房子,但想不到獨伯伯竟是那間知名大醫院的董事!難怪阿晰會帶她去那里治療,這樣的人要解決她爸媽引發的麻煩,簡直是易如反掌吧?可是她真的不想麻煩他們。

    她一字字地清楚表達,試圖讓阿晰明白。“阿晰,我跟你的伯伯、伯母並不熟,我希望他們看著我的時候,就只是單純看著文澄澄這個人,而不是看見我時,就想到我爸媽有什麼問題。在師長同學面前,我常常抬不起頭來,我不想連在你伯伯、伯母面前也是這樣。”

    “我只是想讓麻煩遠離你。”他好沮喪、好無力,為何他的力量如此微薄?

    澄澄微笑,拉拉兩人交握的手。“我知道,我也很感謝你,今天你動手教訓那三個黑衣男,我想他們再也不敢找我麻煩了。”

    “就怕他們上頭的老大會再派人來找你。”那些黑社會一個比一個還不講理,根本就不可信。

    “他夠聰明,就會知道找我也沒用,因為我爸媽不可能會為了我,乖乖交出被他們吞掉的貨.,而且就算他抓到我又怎樣?我並不會像個小可憐乖乖任他擺布。”

    在澄澄心里,大不了就是賠上小命。

    阿晰沉默地看著心意已決的澄澄,長長嘆了口氣。“文澄澄,我該拿你怎麼辦?”

    阿晰的無可奈何讓澄澄覺得好可愛,她難得俏皮地偏頭,對他嬌俏一笑。“獨暢晰,你繼續陪在我身邊,當我的朋友就行。”

    “就這樣?”他學她偏頭,發現清冷月光下的她,盡管臉腫得像豬頭,在他眼中還是好可愛。

    体內的獸蠢蠢欲動,渴望將她一口吞下。他極力克制,不讓突然涌上的情潮泛濫。

    “對,只要當我的朋友、聽我說話就行。還有,你可以嫌棄我偶爾會出現的臭臉,但就是不許不當我是朋友。”她提出要求。

    她的心願非常簡單,就只是跟他繼續當朋友。她的身邊沒有任何朋友,但現在有了阿晰,他跟她擁有類似的痛楚,能夠理解她的痛,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沒問題。”阿晰爽快答應。“不過我也有我的要求。”

    “你說。”

    “我講話很粗魯,食量又大得嚇人,有時候還固執得像一頭蠻牛,這些你全都可以嫌棄,可就是不能不當我是朋友。”他仿照她的要求,提出。

    原來他也曉得自己的缺點哪!她差點噗哧一笑,笑盈盈地點頭。“好。”

    “那我們再躺下來吧。”阿晰拉著她在草皮上躺成了大字形,仰望月亮。

    澄澄學他大大地攤開四肢,放松地吸一口氣。“今晚的月亮好漂亮。”

    阿晰轉頭看著她。“澄澄,假如有一天,你發現我和你截然不同,你還會當我是朋友嗎?”

    如果她知道他是狼人,會不會嚇得落荒而逃,恨不得從來不認識他?

    澄澄對上他炯炯發亮的雙眼,取笑道:“我們本來就是截然不同的個体,你在說什麼傻話啊?”

    阿晰問得認真,不帶一絲戲論。“那如果我們是不同人種呢?”

    她定定看著無比認真的阿晰。“你看起來不像西方人,不過我發現你的堂兄弟中有人的眼睛是藍色的,所以你有外國人的血統是嗎?有沒有外國血統,跟要不要做朋友毫無關聯吧?當朋友最重要的不就是交心嗎?”

    “你說得對,只是如果我不僅僅是外國人,而是奇怪的物種呢?”他非得問清楚不可,他不想遭受父親遭遇過的傷害,也不想學父親隱瞞母親一樣隱瞞她,如果澄澄無法接受,或許他們不要當朋友,對彼此都好。

    “笨阿晰,在我看來,你就是你,還什麼奇怪的物種?我們會是永遠的朋友,任何人、任何事都改變不了。”她說得十分肯定。

    “所以就算你發現我是怪物,也不會掉頭離開?”

    “不會,而且你不是怪物,可以不用再問假設性的問題。”

    “這並不是假設性問題。”他咕噥地重重躺回草地上,但她的“不會”兩字,的確讓他的心感到踏實。

    澄澄固執、坦然,她說不會離開就是不會離開,而且她跟他媽媽性情不同,應該不會在發現他是狼人時,馬上厭惡地轉身就走,他可以放心地信任她。

    她撇撇嘴,當阿晰是無聊隨便找話題,自嘲一笑。“真要說怪物,我爸媽還比較像。小的時候,我曾經看過他們吸毒的模樣,真的很可怕,我到死都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

    “那時候你多大?”阿晰心頭一緊。

    “大概四、五歲左右吧!其實真實的年紀我根本記不得,只知道那畫面太震撼。”她的雙眼因回憶而黯淡。

    “你小時候跟他們住?”年幼的她被迫看父母吸食毒品的畫面,肯定受到不小驚嚇吧?

    “有一段時間,我們一家三口住在五坪大的小房間。我還記得房間里堆滿垃圾雜物,吃完的便當空盒、泡面碗隨便亂丟,房里很臭,蟑螂到處爬。我全身髒兮兮的,肚子好餓,哭著跟媽媽說,我好餓,想吃飯……”說到這里,心頭無比酸澀,梗在喉頭的硬塊,讓她再也說不下去。

    每次她哭喊肚子餓,得到的響應都是一陣臭罵,緊接而來的就是几記耳光。他們若心情好些,只會不耐煩地將她推倒.,若是心情不好,毒癮正犯,她就慘了——

    不是被推去撞牆,就是被打得慘兮兮,几次下來,她學會就算肚子再餓都不要哭鬧,否則只會換來凄慘下場。

    阿晰感受到她强烈的情緒波動,心疼地緊握住不停發抖的小手,多希望能夠回到過去,保護她不受傷害。“后來你是怎麼離開他們的?”

    “我們一家都是讓房東頭痛的房客,不停拖欠房租,房間又老是傳出惡臭跟小孩的哭鬧聲,其它房客跟房東抗議,房東便要求我們搬家,我爸媽死皮賴臉不肯搬,還跟人家耍流氓,房東忍無可忍便報警處理。警察在房里搜出毒品,帶我爸媽回去驗尿,驗出毒品反應后,就將他們移送勒戒,我也被送到爺爺奶奶家。因為我爸媽的關系,爺爺奶奶也不願意照顧我,便把我轉送到其它親戚家;其它親戚也有自己的小孩要養,更因我哭鬧而常打我,后來鄰居報請社會局,我才來到現在的寄養家庭。”澄澄試著不帶任何感情地述說當時的情況,將被當成人球踢來踢去的文澄澄當作是與她同名同姓的女孩,如此才不會太痛苦。

    見到她極力壓抑內心的傷痛,阿晰移到她身旁,想都沒多想,直接伸出大掌將她擁入懷中。“澄澄,有我在,我再也不會讓你餓肚子。”

    突然被他擁進懷中,澄澄慌張地准備將他推開,卻被那激動的允諾軟化嬌軀。

    炙熱的懷抱,好聞的氣味正告訴她自己並不寂寞,她突然好想笑,也笑了。“好像有你在的地方就有滿滿的食物,我相信你不會讓我餓肚子。”

    柔軟、帶著芳香的少女氣息,讓血氣方剛的阿晰氣血翻騰,体內的獸貪婪地想對澄澄伸出爪子,他脹紅臉慌張地將澄澄推開,緊張得結結巴巴。“我、我一定會讓你先吃飽,我再吃的。”

    該死!澄澄會不會覺得他故意揩油?還有,他說一定不會讓她餓肚子,是不是聽起來怪怪的?不曉得哪一部連續劇的男主角好像也這樣對女主角說,澄澄會不會覺得他意圖不軌?

    可是在他眼里,澄澄就是跟其它女生不一樣,她讓他每天、每分、每秒都想著她,非要跟她見面說話不可。澄澄不僅與眾不同,也讓他變得很不一樣,他是不是生了什麼不知名的病?

    莫名的紅霞飛上澄澄的雙頰,她低頭看著腳下的青青草皮,有些尷尬,有些歡喜,低聲說道:“謝謝。”

    紅了臉的阿晰摸摸后腦勺,清清沙啞的喉嚨,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再看她。

    “我們……再躺下來看星星月亮?”

    “嗯。”低垂著頭的澄澄點頭,也不敢看他。

    害羞的少男少女再次躺下來,這回躺下的距離,沒上次來得遠,兩顆心激昂地扑通,扑通直跳。

    沉默,籠罩在開始不時偷看對方的兩人之間,一旦發現對方轉過頭來,便又馬上轉回頭,假裝研究天上的星星跟月亮,游移的目光相互追逐,來來回回。

    玩了好一會儿的你追我跑游戲,阿晰再次清清喉嚨問:“澄澄,你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做什麼?”

    面對阿晰的目光,澄澄遲疑了下,終于不再躲藏,定定望著他的雙眼。

    “……如果可以,我想要從事能夠看到大家幸福快樂的職業。”從小到大,她看過太多的不快樂與不幸福,讓她好想、好想被滿滿的幸福包圍。

    明知這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她依舊無比盼望。

    “聽起來很棒。”幸福,正是他們兩個最欠缺的。

    “那你呢?你想做什麼?”該他嘍!有來有往,才是朋友的做法。

    “建筑師,我想要打造一間又一間的幸福家庭,讓人一旦住進,就會感到快樂,再也舍不得離開。”身為國內外知名建筑師——獨照寅獨生子的阿晰,從小便浸淫在建筑世界里。他家不論是書房、客廳或是餐桌都可以看到爸爸制作的建筑模型和設計圖,從他還在地上爬時,就拿那些小房子當玩具。即使他的家冷冰冰,即使他跟長年在國內外飛來飛去的爸爸感情冷淡,他仍想象爸爸一樣成為建筑師,靠雙手打造教人真心喜愛的房子。

    “你會做到的。”她相信他,因為他跟她一樣固執,一旦決定目標,就會排除万難,勇往直前。

    “你也是。”他和她相視一笑,對她同樣信心滿滿。

    阿晰沒說出口的是,他也想為澄澄建造一間可以永遠安住的房子。在里面,她不會再感到寂寞孤單,而且再也沒有任何人能騷擾她。

    盡管她不願意,阿晰默默決定要獨自跟伯伯求援,不再讓那些可惡的人渣有機會傷害她。

    因為她是他所結交的第一位異性朋友,永遠,都屬于他。

    他也一定會保護她到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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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30 00:52:45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十五年后——

    大大的紅色囍字張貼在潔白牆上,洋溢幸福笑容的新娘坐在梳妝椅上,閉上眼讓新娘秘書文澄澄為她用亮白色的眼影打底。

    身穿白色禮服的伴娘們興奮地在新娘房間里吱吱喳喳,她們拿著手機開心互拍,也拍下正在上妝的新娘,實時上傳,跟Facebook上所有認識或不認識的朋友分享此刻的喜悅。

    漂亮的澄澄穿著寶藍色不對稱斜肩上衣,加上亮黃色緊身長褲,沈靜且專注地為新娘上著彩妝。膚色健康的右手食指戴了一只非常醒目的白金狼頭戒指,在燈光下散發光芒。

    “嘿,美茵,看這里!笑一個!”伴娘對正在化妝的新娘喊道。

    新娘美茵聽見好友呼叫,立刻睜開眼,對鏡頭比了個YA,正在幫她化妝的澄澄及時躲開鏡頭,轉身從化妝箱里拿出粉紅色的眼影,先讓伴娘們為新娘記錄這一刻。

    “澄澄姊,我們一起拍一張。”熱情的美茵自動勾著澄澄的手臂,雙頰鼓鼓,對鏡頭做了個可愛的鴨子嘴。

    澄澄眉開眼笑,做了個丑丑的豬鼻子,陪新娘一起搞笑,這是從前打死她都做不出來的動作,現在卻已駕輕就熟。

    生性冷淡的她因為從事新秘的工作,接觸到許多不同性格的人,個性磨著、磨著,變得不那麼冷硬,也逐漸學會跟新人們合照時,不再全身僵硬、擠不出半點笑容。

    她牢牢記住,喬素蓮常對她耳提面命的話——

    “澄澄,你要多笑一笑,沒有哪對新人會喜歡自己的新秘成天板著一張臭臉,把喜事弄成像喪事一樣。既然你喜歡這份工作,就要學會妥協,你喜歡看別人幸福的模樣不是嗎?那麼在感染別人的幸福時,別忘了讓人家看見你是真心祝福他們。”

    她的媽媽沒有盡到為人母的責任,可是從阿晰帶她到阿昶家慶生后,她的生命出現截然不同的轉變。喬素蓮真心關愛她,該給愛的時候從不吝惜,當然在她脾氣太硬、太不懂得轉彎時,也會狠狠責備她。而阿晰的堂兄弟們在與她相處之后,亦真心接納她,他們會跟她開玩笑,在她生阿晰的氣時,樂得幫她出面教訓阿晰。

    雖然她一直懷疑,這是那群野人想打架的借口,不過他們對她的關懷不假,而且他們會拿捏分寸,所以她就由著他們去鬧。

    一想起獨家那群“與眾不同”的男人,澄澄的目光不由得放柔、放軟。跟他們相處一年之后,阿晰便說出獨家的秘密,她剛聽到時非常震驚,作夢也想不到阿晰之所以常說自己是怪物,還有只要她在附近,他就可以毫無困難地找到她的原因,便在于他是狼人!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狼人,親眼見到阿晰在月圓之夜的轉變,震撼過后,她很快就接受了事實,因為她知道他們是多麼善良的一群人,在他們眼里,她就只是單純的文澄澄;而在她眼里,他們也只是愛玩、愛鬧的大男孩,大家的相處並未因她得知這個秘密而有所改變。

    她喜歡那群粗魯、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的獨家人,尤其是那一個食量大得嚇人,卻永遠遵守承諾,總是等她先吃飽的男人。

    腦海一浮現那個總是有辦法吃掉一整個足球隊食物的阿晰時,澄澄粉亮水潤的唇角,便向上漾開美麗的弧度。

    讓伴娘們幫她和新娘連拍几張照片后,澄澄看了下時間,發現再不幫新娘化好妝、弄好頭發,可能會耽誤新郎的迎娶。她笑著對快樂的伴娘們說:“你們一邊拍,我一邊幫美茵化妝,等一下非把新郎迷倒不可。”

    沉浸在幸福中的美茵聽澄澄這麼說,高興地振臂歡呼:“YA!澄澄姊,你一定要讓志文覺得我美呆了哦。”

    “包在我身上。”澄澄微笑承諾。

    迫不及待要讓新郎驚艷的美茵强迫自己耐著性子,安坐在椅子上,讓澄澄對她施予美麗的魔法。

    象征幸福的白紗掛在衣架上,浪漫的蕾絲裙擺拉長,一顆顆縫在衣料上的白色珍珠,圓潤無瑕。美茵幸福得笑彎了眼,伸手拿起放在梳妝台上,澄澄特地為她准備的花冠。

    當初美茵和澄澄接洽時,便拍下白紗及二次進場等時候所要穿的各套禮服給她參考,然后,澄澄如變魔术似的,做出許多漂亮的首飾讓她搭配各套禮服,每一件都讓她愛不釋手,也終于了解,為何網絡上會有那麼多新人大推文澄澄。

    吱吱喳喳的伴娘們又笑又鬧,玩了好一陣子,其中一個人疑惑地“咦”了聲。

    “怪了,小萍怎麼到現在還沒來?該不會睡過頭了吧?”

    伴娘目前只到五個,還差最后一個小萍遲遲未出現,使活潑的伴娘群面面相覷。

    “你們誰快點打電話給小萍,看她是不是真的睡過頭了?”經伴娘們這麼一提,美茵這才發現小萍真的遲到太久了。

    “好。”發出疑惑的伴娘拿著手機准備撥出電話時,電話鈴聲正巧響起,看見來電顯示,伴娘揚著手機嚷嚷:“嘿,是小萍打來了!”

    “快接,快接。”其它伴娘催促。

    “喂,小萍,你人在哪里?不會是睡過頭了吧?”電話甫接起,伴娘劈頭就問。

    其它伴娘圍在她身邊,拉長耳朵想聽小萍在搞什麼。

    “啊?你睡過頭?急忙中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現在人在醫院,你還好嗎?”

    大家從旁得知小萍摔下樓進了醫院,七嘴八舌流露出對她的關心。

    美茵聽見小萍出了狀況,急切跳起,搶過電話。“小萍,你有沒有怎樣?我們過去看你。”

    “美茵,你別急,我沒事,只是腳扭傷了,屁股也摔得黑青,你今天可是要當新娘的,怎麼可以趕來醫院?只是我沒辦法過去當你的伴娘了,怎麼辦?”電話另一頭的小萍充滿歉意。

    “沒關系,你好好休息,有什麼狀況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們,知道嗎?”美茵擔心交代。

    “好,美茵你就開心地跟志文結婚吧,晚上我的狀況若好些,會趕到宴席會場的。”

    “嗯,嗯。”美茵嘆了口氣,掛上電話,垮下臉跟好友們說:“小萍說她晚點若好一些,會趕過來參加喜宴。”

    “哦。”原本笑聲不斷的伴娘們,因為好友摔下樓梯,全都變得有些悶悶不樂。

    “不過這樣就少了一個伴娘了,怎麼辦?”有人發出疑問。

    “臨時出這個大狀況,今天又不是假日,要去哪儿找人來救火?”她們發愁嘆氣,本來要湊齊六個人當伴娘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臨時又少掉一個,要再找人談何容易。

    突然間,美茵將目光定在為她梳妝的澄澄身上,她拉起澄澄的手,請求道:“澄澄姊,你可不可以補小萍的缺?拜托。”

    伴娘們有志一同,熱切地望著澄澄,將所有希望放在她身上。

    澄澄淡笑地爽快答應:“沒問題。”

    婚禮常會出現讓人意想不到的狀況,澄澄已經不是第一次當救火隊,在她看來,伴娘突然無法出席還是小Case。

    她曾遇過雙方家長為了紅包怎麼收意見不合,突然大打出手;也有新娘或新郎突然落跑,讓另一方丟盡臉面的窘況;更別提喜餅沒有送到會場,或是蛋糕在推出場時,不小心砸了個稀巴爛了。

    要跟心愛的另一半步上紅毯,不僅需要兩人之間濃得化不開的愛意,也需要勇氣、耐性跟毅力,否則光是籌備婚禮,就很可能讓相愛的兩人突然變得討厭對方,甚至取消婚禮的也大有人在。

    危機解除,美茵和伴娘們這才放下心中大石,開始熱絡討論,等新郎和六位伴郎來迎娶時,她們這群娘子軍團要如何刁難他們。

    外頭,鞭炮聲響起,婚禮進行得更加如火如荼了。

    寂靜的臥室中,有著鵝黃色的粉刷牆面,以及蘋果綠的櫃子。每一件家具都由手工打造,獨一無二。白色大床上躺臥著穿著綠色棉質T恤跟系帶小短褲、累了一天的澄澄,她雙手環抱一只粉紅色的中型兔子,均勻的呼吸自鼻翼呼出,柔細發絲棲息在嫩頰旁。

    房內沒有點燈,單靠柔和的月光自大片落地窗外,投射進入房內。

    蘋果綠的五斗櫃上放置著一盒又一盒各種材質、各種顏色的珠子和施華洛世奇水晶;漂亮的緞帶、皮繩也分別收好,做好的發飾、耳環、項鏈與手煉全都分門別類地收放在透明的壓克力盒內,儼然成為小小的手工藝品陳列處。

    一道高大偉岸的身影赤腳無聲地走進房內,雙手環胸,嘴角噙笑,眸底充滿憐愛地看著床上酣睡的小女人。

    清冷月光灑落的銀紗,親吻他的女神。交迭的雙腿移動,來到床邊,坐下,左手食指上的狼頭戒指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柔軟的床墊承受他的重量,下陷。玲瓏有致的嬌軀比沉睡的意識更早發現他的出現,嫩頰在粉紅小兔的臉上蹭了蹭,逸出破碎的呢喃,探出手臂,將小兔抱緊。

    阿晰漾滿寵溺的微笑,動作輕柔地抽出粉色小兔,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取而代之地窩在澄澄身畔。

    失去陪睡小兔,澄澄方蹙起眉,炙燙的体溫立刻貼上,讓緊蹙的眉心舒展開,蹭進敞開的懷抱,環抱住精實的腰杆,安歇。

    阿晰靜靜抱著她,在發心上印下輕柔的一吻,閉上眼享受片刻的寧靜。在他懷中,她顯得好嬌小、好脆弱。身著簡單的T恤和小短褲,褪下白天的專業形象,即使過了十五年,在他眼中,她依然是那個帶著傲氣的倔强女孩。

    他低頭在她美麗的脖子嗅聞到清冷的香氣,情欲因她沸騰,薄唇由下往上,印上一連串細密的啄吻。

    情欲望的火花向上燃燒,將澄澄自睡眠中喚醒,她睜開迷蒙雙眼,看著壓在身上的男人,十指揉入他濃密的發絲間,吐氣如蘭。“你回來了……”

    “澄澄,我回來了。”突出的獠牙,親密地刮搔柔嫩唇瓣,雙手再也克制不住,鑽進T恤里揉撫逗弄,激起她一陣嬌顫。

    ……

    澄澄嬌喘著氣。

    “你……你不是去參加阿昊為阿晟舉辦的打倒人渣慶功宴嗎?PUB里應該准備了堆積如山的食物,你怎麼可能……啊!”討厭鬼!竟然出其不意地用他的昂挺隔著褲子,用力撞向她的柔嫩。

    今晚的慶功宴美其名,是阿昊為了慶賀阿晟打倒現任立委到處欺負弱小的人渣儿子所舉辦的,事實上,則是愛玩的阿昊所想出來的狂歡名目。所有人都了解阿昊,只要他一覺得無聊,就會想出各種點子,鬧得大家雞飛狗跳。

    使壞的阿晰邪惡一笑,就愛看她承受不住的嬌弱反應,她那脆弱無助的表情,讓他更想狠狠欺負她,他再次用力頂她一下,惹得她又驚叫了聲。“你沒陪著我,我永遠不曉得什麼是飽。”

    “我今天累翻了,實在是沒力氣陪你出席慶功宴。”澄澄似嗔似喜,嬌媚地瞅他一眼。

    阿晰將她攔腰抱起,讓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大掌好整以暇地繼續挑逗她的情欲。

    “今天到底出了什麼狀況?讓你累到回家后,化妝箱一放,快速洗完澡就癱睡在床上。”

    原本澄澄要跟他一起出席今晚的慶功宴,畢竟她和獨家上上下下都很熟,又身為他的女人,沒理由不出席,結果她垮下臉說她真的沒辦法,要他跟阿晟和阿昊說聲抱歉,連卸妝、洗澡都是由他幫忙。

    他是很享受幫她洗澡的過程啦,如果她不是倚靠在他懷里不停打瞌睡,這個澡洗起來會更有意思。然而看她這麼累,不舍的他也沒追問原因,只是迅速幫她洗好,送上床,這才出門參加慶功宴。

    澄澄抵著他的額喘氣,咬了他的唇一口,抱怨:“你現在是要問我,還是要撩撥我?”

    阿晰也寵愛地咬上她的唇,沙啞低笑。“兩個都要。”

    澄澄又好氣又好笑,用手推了下他的肩,狀似抱怨地嬌嗔道:“你太貪心了。”

    阿晰,是可以讓她盡情撒嬌的男人,疲累時,他的懷抱是最舒服的天堂;悲傷時,他會安靜傾聽;生氣時,他會帶她到荒山野嶺,兩個人盡情地大喊大叫。

    在他面前,她永遠不需要戴上冷冰冰的面具,是以她愈來愈喜愛他的陪伴,一旦他沒出現,生活便變得不再有味道。日子一天天過去,相互吸引的兩人自然而然就湊在一塊儿,直到在一起了,她才曉得,獨家上下早就當她是阿晰的女人,才會那麼快就接納她,讓她知道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想要懷中這個敏感的小女人,她的笑容只為他;她的撒嬌只為他.,她的嬌軟只為他.,她的承迎只為他,她的一切一切都只為他,他愛死了這樣的她,每每一想到唯有他才看得到她小女人的模樣,便讓他無比飢餓,心頭的空洞,唯有她才能填滿。

    美眸半閉的澄澄望著取悅她的男人,突然不想讓他得逞,她柔軟的雙手捧起他的臉,直接送他一記激烈熱吻,兩人唇舌火辣交纏,她將他曾用過的技巧,全數施加在他的唇上。阿晰被她吻得欲火狂燃,体內的野獸已伸出銳利的爪子,想將隔絕兩人的屏障火速剝除,在姣好曼妙的嬌軀上烙下屬于他的印記。

    她調皮的舌頭跟他追逐嬉戲,確定他熱得像根火柱時,再壞心地退出他的懷抱,滿臉無辜地說:“阿晰,我餓了。”

    空虛的胸膛使欲火中燒的阿晰瞬間變得傻愣傻愣,他瞪著格格嬌笑的小女人,再挫敗地望向激昂的yu/望,泛紅的眼瞳危險地半眯。“你在玩我?”

    高揚的yu/望得不到紆解,實在很難讓人擁有好心情,況且他已經在腦海中計划要怎麼跟她玩了。

    “沒有啊,我真的餓了,今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我快餓死了。”澄澄抓起被他脫下的小可愛套上,跳下床。

    “澄澄!”阿晰看著她的背影,挫敗低吼。

    走到門邊開燈的澄澄無辜旋身一笑。“阿晰,你不會忘了你的承諾吧?”

    “什麼承諾?”該死!他彷佛可以聽見水龍頭的冷水正在竊笑對他招手。

    “你永遠不會讓我餓肚子。”她笑盈盈,提醒他的記憶。

    阿晰已經長成大男人了,他的長相一直很性感,具有男人味,身為建筑師的他因為常跑工地,更讓毒辣的太陽將他原本就古銅的膚色曬得更加黝黑。加上天生的挺拔身材、結實的肌肉,及最不容忽視的窄翹臀部,他們兩個外出,許多女人看到他都會頻頻回首,可見他的吸引力有多大。

    而值得贊揚的是他很有分寸,不會跟女人眉來眼去亂搞曖昧,總是不著痕跡地退開。如果他願意,他很有本錢在女人堆中悠游自如,但是,那就不是她文澄澄要的男人。

    沮喪的阿晰聽她這麼一說,呻/吟出聲。沒錯,他確實說過不會讓她餓肚子,但是他現在很餓、很餓,亟需拿她來填飽肚子!

    “你該不會是隨便說說吧?”明知沒辦法放縱yu/望的他很難受,她仍故意逗他。

    努力壓抑、忽視下半身折磨的阿晰一字字用力說:“我、沒、有、忘。”

    “沒忘就好。”極力克制yu/望的阿晰看起來好可憐,卻也讓澄澄壞心地想捧腹大笑。不能總是讓她的狼人占上風,不是嗎?

    阿晰接連深吸几口氣,才有辦法平息体內嘶吼不滿的狂獸,他抹抹臉跳下床,走到她身旁牽起她的手,往客廳走。“來吧,讓我喂飽你。”

    澄澄雙眼一亮,嘴角噙笑。“你有准備?”

    “當然。”他怎麼可能對她沒吃飯就睡覺這件事置之不理?參加慶功宴時,他可是時時刻刻將這件事揣在心頭上。

    “你准備了什麼?”澄澄跟他一同離開兩人精心打造、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臥室。

    “你看了就知道。”其實剛開始進房間時,他根本沒打算吃她,全是睡夢中的她看起來太甜美可口,才會讓他情不自禁地扑上去。

    一進到客廳,澄澄就看見櫻桃木桌上擺著一盒又一盒的餐盒,以及一杯又一杯不同口味的現打果汁,讓一整天沒吃東西的她,肚子立刻餓得咕嚕、咕嚕直叫,她高興地轉頭看著他問:“這些都是什麼?好多哦。”

    “打開來看就知道。”聽見她的肚子餓得都叫了,讓他心疼不已。每次她一忙起來,就會忙到沒時間吃飯,虧他還拚命喂食,結果她還是瘦不拉嘰,讓伯母每次看到澄澄,都會指責他沒把人照顧好。

    澄澄開心咬唇,松開他的手,打開一個又一個餐盒,即見Pizza、三明治、炸雞、西澤色拉、洋蔥圈、泰式涼拌海鮮,琳琅滿目的食物一一呈現在眼前,全都是她喜歡的。

    阿晰清楚她的食量有多大,帶回這麼多食物,她絕對吃不完,所以他要陪她吃嘍!她眉開眼笑地說:“我去拿叉子。”

    “我去吧,你先坐下來吃。”阿晰下巴揚了揚,舍不得讓她餓太久,腳跟一旋,便轉進廚房拿叉子。

    飢腸轆轆的澄澄舍棄鄉村風蘋果綠沙發,直接盤腿坐在仿木頭的地磚上,伸手拿了塊海鮮Pizza放進嘴里,享受上頭濃濃的吉士,即使冷掉了,依舊很好吃。

    “阿晰,快來。”她對著朝自己走來的阿晰招手。

    阿晰拿了一支叉子、一瓶啤酒,跟一個玻璃杯過來,雙腿張開,將她移到自己懷中,叉起香辣的花枝,送到她唇邊。

    澄澄舒服地躺靠在他的胸膛,張口咬下,笑彎了眼,一邊咀嚼Q彈有勁的花枝。“好好吃哦!”她將手中吃到一半的Pizza送到他嘴邊,與他分享。

    阿晰大口咬下。“說吧,你今天是遇到小花童不受控制,還是雙方家長一言不合又打起來了?”

    每次她回家累得像打過仗一樣,就表示那一天的工作出了狀況。他再叉起一口蘿蔓生菜到她嘴邊喂食。

    澄澄不顧形象,大口滿足吃下,口齒不清地道:“今天的狀況簡直像在上演最番石榴的八點檔連續劇。”

    “要柳橙還是蔓越莓?”

    “蔓越莓。”

    阿晰為她拿了杯蔓越莓汁,自己則打開冰涼的啤酒,仰頭喝一口。“怎麼說?”

    澄澄伸手拿了個洋蔥圈,再拿起蔓越莓汁喝了一口,滋潤干渴的喉嚨。“今天早上,我在幫新娘梳妝的時候,有一個伴娘打電話來說她睡過頭,急急忙忙要趕到新娘家,結果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進了醫院,所以臨時沒辦法過來。”

    “你又當了救火隊?”這不是多新鮮的事,她當過太多次救火隊,有時候連他都會被Call去充當伴郎。

    “對。”澄澄點頭,用手肘推推他的腰側。“我要吃炸雞。”

    阿晰拿了塊炸雞喂她,笑看她吃得心滿意足的迷人模樣,他也抓了塊龍蝦色拉三明治,咬了一口。這些食物全是為今晚慶功宴所准備的,在尚未端上吧抬前,他已經要求廚房先弄一部分到餐盒里,而作為知名吉士蛋糕“Moon”的老板阿朔在得知澄澄無法出席后,也特別吩咐蛋糕店送來她最愛的白酒玫瑰吉士蛋糕,因此食物才會擺得滿滿。

    “既當新秘又當伴娘,對你而言不是很駕輕就熟的事嗎?怎麼會累成這樣?”他將啤酒遞到她唇邊。

    她就著瓶口喝一小口,吐吐舌頭,那略帶苦味的口感,讓她很難像他一樣大口喝下。“是沒錯,在開席前是風平浪靜、合家歡樂的場景。每個人都笑得好開心,伴娘還拚命拍照上傳,傳達歡樂氣氛。”

    “然后?”濃眉疑惑地向上挑。

    “新郎新娘要進場時,場內所有燈光都暗下來,我跟其它伴郎、伴娘和小花童在門外排好隊形。今天的伴娘服很不賴,上半身是馬甲,下半身不是蓬裙,你曉得,我穿蓬裙一點都不好看。”澄澄吐吐舌頭,對自己穿大蓬裙的畫面露出個可怕的表情。

    “你適合短裙,你的腿很漂亮,露出來包准迷死一堆人,不過還是不要露好了,我們不需要便宜那群陌生人。”她是他的,他還是比較喜歡獨自欣賞、占有。

    大掌愛不釋手,撫著柔嫩的長腿。

    “然后,場內音樂響起,掌聲也響起,廳門打開,所有賓客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准備進場的我們身上,突然間,那名摔下樓的伴娘出現了,她搶在小花童之前走進場。”

    “她在搞什麼?”摸著,摸著,他又心猿意馬地低頭琢吻了下香肩。

    “所有人都被她嚇了一跳,想說她怎麼會突然從旁邊跑出來?飯店的工作人員走近,想制止她,結果她不理會,自顧自地走過紅地毯,走上舞台一把搶過主持人的麥克風。”說了一大串,澄澄轉頭親吻,安撫不安分的男人,再就著他的手喝一口冰涼的啤酒,冰鎮一下。

    大半注意力放在懷中嬌嫩小女人的阿晰咕噥了聲,体內貪歡的獸暫時被親吻鎮住,低啞著聲:“我猜那名伴娘健步如飛,一點也不像早上才從樓梯摔下來、剛從醫院爬出來的模樣。”

    他說得再准確不過,宛如人就在現場,她真想替他拍拍手。

    “沒錯,她那奇怪的舉動讓大家驚愕,所有人面面相覷,想要勸她下來,卻被她凶狠推開,新娘滿臉不知所措,然后我發現新郎的臉色‘青筍筍’。”

    “啊哈,抓到了。”阿晰已經大略猜出發生了什麼事。偷腥的男人哪——可悲。

    “我看看新郎,再看看台上像復仇女神的伴娘,也跟你一樣,在心里啊哈。伴娘小萍緊抓著麥克風,第一句話就是對所有人宣布,她懷了三個月的身孕。”

    “接下來她要說的不就是新郎是孩子的爸?”

    “叮咚,叮咚,答對了!蘿蔓生菜,謝謝。”澄澄用嘴巴點菜。

    阿晰叉起蘿蔓生菜,寵溺地喂他的女人。“所以大家因此亂成一片?”

    “沒錯,新郎說伴娘說謊,他根本沒碰她,伴娘在台上秀出兩人在床上的親密合照,重點部位沒照出來,不過由裸露出的肩膀可以看出兩個人當時應該沒穿衣服。”澄澄不屑地撇撇嘴角,對偷吃的男人鄙視到極點。

    “你應該站離舞台滿遠的,怎麼看得見照片?”他好奇追問。

    “聽說新郎新娘的進場音樂與投射在屏幕上的照片是由這位伴娘准備的,沒有人事先檢查,所以伴娘上場不到一分鐘,大屏幕就出現一張又一張新郎和伴娘的親密合照,有共同出游的、有親吻的,最致命的一張,就是兩個人在床上,頭發凌亂的親密貼臉照片,所有人都看傻了,這時候新郎再說伴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誰信?也不管伴娘是不是真的懷孕三個月,她跟新郎背叛新娘來往是事實。”說到這里,澄澄就為從頭到尾遭到欺騙的新娘感到難過。

    “兩個爛咖。”阿晰發表評論。

    “爛透了,大受打擊的新娘當場哭花了臉。”澄澄抓起一塊Pizza用力咬一口。“兩邊親家亂成一團,推擠叫罵,誰要動手拉伴娘,她就抓著麥克風威脅,說誰敢碰她,她就帶著孩子去死;不然就是尖叫說,誰撞到她的肚子,她要流產了,新郎則是拚命跟新娘解釋,他跟伴娘只是逢場作戲,一點都不愛伴娘,他愛的始終只有新娘。”

    “全都是謊話,我看新郎誰也不愛,只愛他自己。”同樣身為男性,他並不苟同這種做法,是男人就該光明正大,不愛就是不愛,爽快點,干麼搞劈腿?

    “我同意,新娘真的很慘,一天之內慘遭愛人跟好友背叛,聽說她跟伴娘是十年的好朋友,跟新郎也交往四年,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們兩個,也不曉得他們究竟背著她來往多久了。另外,伴娘更强硬地要求新郎負責,還放話說他如果不負責,就要來個一屍兩命。”

    “一場鬧劇。”阿晰拿了塊炸雞喂她。

    “可不是,今晚的場面實在是難看至極,我不想讓新娘更加難堪,所以就幫忙將她帶回新娘休息室了。”她跟其它人在新娘休息室里陪伴不斷哭泣的新娘,原本該是最幸福快樂的一天,卻被無法控制欲望的新郎與伴娘破壞,真是糟到讓人無言。

    “整場喜宴一定既尷尬又難堪,賓客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紅包都包了,總不能厚臉皮討回來吧?”

    澄澄聳肩。“我也不曉得他們怎麼解決的,后來我沒出去,新郎急著要到休息室跟新娘解釋,但是新娘這邊的人不讓他進來。”

    “新郎沒被揍?”要是他,早就揍扁那偷吃的新郎。

    “新娘的爸爸跟哥哥都動手了,但新郎的爸媽很不高興,雙方家長最后演變成打群架,全都鬧上警局。”

    “難怪你會累成這樣。”他心疼地親親她柔嫩的小臉蛋。

    “你們呢?今晚好玩嗎?”希望他過得比她愉快。

    阿晰仰頭一笑,灌一大口啤酒。“哈,差不多。”

    “什麼意思?”她一愣,抓過他的手,也喝一口冰涼的啤酒,驅趕今天所見到的所有不愉快。

    “你想想,有愛鬧得雞飛狗跳的阿昊在,可能有寧靜祥和的時候嗎?”

    他再細心叮嚀:“不要喝太多,你沒吃多少東西,會醉的。”

    她粉唇微噘,軟軟地更窩進他懷里。“就喝几口,反正有你在,沒關系。所以你們今晚也過了精彩的一夜?”

    “PUB里的舞客先是像骨牌一樣倒成一片,再陷入無意義的混戰。”阿晰一邊喂她,一邊眉飛色舞地講述今晚的群架,這一回愛打愛鬧的狼人全都沒加入混戰,他們當觀察評論員,看誰打得好,誰又打得太差。

    澄澄聽了不斷搖頭嬌笑,讓她的男人一口接一口喂食,她也一小口一小口啜飲啤酒,然后醉眼迷蒙,勾下他的脖子,獻上帶有麥香的粉唇,繼續先前中斷的激情狂愛。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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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30 00:53:01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毒辣的火球在天空燃燒。滿是沙塵的建筑工地中,年輕健壯的工人們脫下上衣,露出黑得發亮的胸膛,晶瑩的汗水自一一頭肌滑下,構成誘人畫面。

    水泥攪拌車轟隆作響,大型吊臂車將鋼筋高高吊到十樓高的位置,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吊高的鋼筋上,如果一個閃神失誤,意外就會發生,為了生命安全,他們都十分謹慎。

    身高一百九十公分、身材壯碩的阿晰置身在危險雜亂的工地里,頭戴工地專用的安全帽,手拿著設計圖,仰頭觀看吊起的角度與高度對不對,再拿著大聲公,揚聲指渾負責操作吊臂車的司機。

    工地經理站在阿晰身旁,隨時等候阿晰的指示。地面泰半已清空,工人們並未讓自己曝露在危險中,十樓平台上站了几名身材特別健壯的工人,當吊臂將鋼筋送至平台時,他們會全部趨近扶住鋼筋,協助沉重的鋼筋安全放置在平台上。

    “阿全,你再往左五度角。”阿晰精神專注,下達命令。

    負責操縱吊臂的阿全嘴巴嚼著檳榔,聚精會神地依照阿晰的指示向左傾斜五度角,然后,慢慢往下放。

    在平台上等待的工人們以有力的雙臂向上伸展,一碰到被太陽曬得熱燙的鋼筋時,在上面負責的工頭透過無線對講機跟下面的阿全說:“阿全,你再放慢一點。”

    收到指示的阿全,將放下的速度再放慢,讓上方的工人們將沉重的鋼筋安全放置解開后,所有人這才松了口氣。

    阿晰轉頭跟工地經理說:“陳經理,你要隨時留意工安問題,這里不許出一點意外。”

    一場意外,往往代表一個家庭的破碎,再多的金錢都填補不了傷痛,他不要他的工人及其家屬活在痛苦、悲傷中。

    “好的,阿晰,我會叫大家特別留意。”和阿晰長年配合的工地陳經理認真回道。他記得初次見到阿晰時,還想說這不過是窩在計算機前畫設計圖的毛頭小子、溫室小花,滿口理論,根本什麼都不懂,尤其得知阿晰是國內外知名建筑師獨照寅的獨子時,更加認定阿晰是倚靠父親盛名,才當上建筑師的富家公子。

    直到跟阿晰共事后,他才知道阿晰很平易近人,且凡事親力親為,不懂的他絕對不會裝懂,還會請教他們這些老經驗的人。除此之外,阿晰從不會抬出他老爸的名號壓人,大家坐在工地嗑便當時,他也席地而坐,一邊嗑便當,一邊跟大家閑話家常,倒是令陳經理印象深刻的是阿晰教人咋舌的食量,他嗑起便當來真不是蓋的,沒三兩下工夫就把五個便當吃個精光。

    從談話中,陳經理發現阿晰最重視的就是大家的生命安全,他也絕不允許偷工減料這種事發生。大家熟知彼此脾性后,相處起來自然愉快,陳經理也跟獨照寅合作過,必須說這對父子的性情有如天壤之別,若說一個是火力四射的夏天,另一個就是讓人骨子里發冷的寒冬,幸好阿晰不像他老子,不然真的很難相處。

    阿晰感激地拍拍陳經理的肩頭,衷心感謝。“辛苦你了,陳經理。”

    他已經由靈敏的嗅覺發現阿昶的到來,他對陳經理頷首,轉身迎接唇角掛著譏笑的阿昶。

    一股悲傷涌上他的心頭,從前的阿昶不是這樣的,阿昶爽朗、愛笑,可是從莎蔓那個賤女人用銀子彈射向阿昶的心髒,意圖置阿昶于死地后,傷愈的阿昶就變了,他變得憤世嫉俗,總是對人冷嘲熱諷,弄得兄弟們都想動手痛扁他一頓。架,打了無數場,改變的阿昶卻再也無法變回原本的模樣,這是最令他們感到莫可奈何的地方。

    阿晰雙手環胸,好看的下巴對阿昶揚了揚。“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因為吃太飽,很閑。”阿昶踩著一雙黑色的馬汀靴朝阿晰走來,工地的砂石、鐵條與釘子被靴底踩得沙沙作響。

    “既然這麼閑,怎麼不回家陪伯母聊聊?伯母前兩個禮拜才跟我說,你好久沒回家了。”心疼喬素蓮的阿晰不苟同地搖頭。

    身為“MARS”健身房老板的阿昶一怔,語氣冷硬,隨便編了個借口。“我最近很忙。”

    不是他不再喜歡爸媽,而是每次見到爸媽,就會想起他躺在醫院垂死掙扎時,媽媽守在床邊哭紅雙眼、向來冷靜自持的爸爸也紅腫雙眼的情景。若非爸爸動員醫院最菁英的醫療團隊竭盡全力救他,這條小命怕是早就沒了,因為歉疚,因為再也難以回復從前的他,他漸漸找盡各種名目不回家。

    “你真忙到連回家一個小時都無法?”濃眉一挑,阿晰愛伯伯、伯母,也非常在乎阿昶這個兄弟,實在不願見伯母因等不到阿昶回家而失望,也不想讓阿昶再自我逃避。

    “對,老子就是這麼忙,你別再跟我啰嗦。”阿昶惡聲惡氣地道。

    “算了,你忙就忙,上個禮拜澄澄沒能參加阿昊辦的慶功宴,她說好久沒見到你,很想你,打電話給你又老是關機,她要我遇到你時,問你什麼時候要過來讓她看看。”阿晰牢牢記住心愛女友的交代。

    向來將澄澄當妹妹看待的阿昶,聽到澄澄想他,僵硬的臉孔不由得放柔,淡淡一笑,用饒富興味的口吻說:“原來你的女人想我了,我不去讓她看看怎行?”

    “那就去好好讓她看看。”阿昶這個白痴,以為他會吃醋嗎?當然不會。

    “你不怕我把人拐跑?”阿昶故意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澄澄愛我,她才不會跟你跑。”對于跟澄澄的感情,阿晰可是自信滿滿。

    阿晰得意的嘴臉,讓阿昶老大不爽,唇角掀起嘲諷笑容,狠狠刺出一劍。“是啊,愛你愛到每個月都付房租給你。”

    利箭正中紅心。本來志得意滿的阿晰聽他這麼一說,立刻頹喪地垂下雙肩,跟好兄弟訴苦。“阿昶,你不要取笑我,拜托你見到澄澄一定要說說她,哪有女朋友每個月都堅持付房租給男朋友的?我明明跟她說不要,她卻固執、講不聽,每個月照常彙錢進我的戶頭,別人若是聽到我每個月都收她房租,一定覺得我很小氣。”

    他實在是有苦說不出啊!任憑他說得口沫橫飛,甚至出動伯父、伯母幫忙說項,澄澄依舊不為所動,堅持要付他房租。若他不肯收,她不是一腳踢他出門,就是蠻橫地說要搬到別的地方,為了將心愛的小女人留在身邊,他怎能不妥協?怎能不每次捶心肝,孤伶伶地回到對面?

    沒錯,他就住在她的對門,但是除非被她踢出門,否則他的公寓根本形同虛設。不過有時被她踢出去后,至少待在對面,可以清楚聽見她在干麼,這樣他會比較放心。

    倒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房租彙進他的戶頭又如何?反正他不動用,而且還學她每個月加碼把錢彙進同一個戶頭,日積月累下來,里面的數字讓他頗為滿意,等到未來的某一天,他會拿出存折,讓她看上面的數字,並雙手叉腰,哈哈哈地告

    訴她,這些全是他幫她管理的財產,那時成了小老太婆的澄澄表情一定會非常有趣。

    “她若能輕易被說服,就不叫文澄澄了;還有,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我一點也不想幫你。”阿昶很不具同情心地斷然拒絕。

    “嘿,阿昶,兄弟是這樣當的嗎?”阿晰不滿抗議,伸臂勾住阿昶的脖子。

    “我沒乘機捅你兩刀,你就該偷笑了。”阿昶推開阿晰有力的手臂,這是他們以前打打鬧鬧時,阿晰最愛對他做的動作,可惜往昔美好的時光再也回不來,而他的心境也已改變,他,不再是從前的獨奶昶。

    聞言,阿晰舉雙手投降。“你真要捅的話,去捅小狼吧。”

    阿昶挑眉問:“為什麼是小狼?”

    “小狼很雞婆,又愛雞貓子鬼吼鬼叫,一點小事他就會表現得像天要塌下來一樣,尤其是你曉得的,一旦牽扯到千千,小狼若不來個鬼哭神號,就不是小狼了。”小狼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小狼,安息吧。

    “你這樣陷害小狼?”可憐的小狼,每次一跟千千吵架,就到處打電話訴苦,想來阿晰也是被吵得很煩,以至于乘機報仇。

    “不是陷害,是用心良苦,我這是給小狼成長的機會,小狼最后會感謝我的。”阿晰說得振振有詞,一點也不覺得對不起他。

    阿昶不以為然地冷笑。“小狼若是知道你這個哥哥對他這麼‘好’,肯定會感動到痛哭流涕。”

    阿晰干笑兩聲,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打了個響指。“要不然你去找阿昊好了。”

    阿昶雙手盤胸。“為什麼是阿昊?”

    “那家伙唯恐天下不亂,前几天不是在電視專訪大刺刺地說他是……咳,狼人。”講到狼人兩個字時,阿晰特別以氣音說,免得被別人聽見。

    “我打電話過去罵他,他竟然不接電話;阿昂已經放話說要到嘴賤昊家堵人了。他最近一定是皮太癢,才會故意搞這種飛機,不如阿昶你也去堵嘴賤昊好了。”阿昊,很讓人頭痛,老是不按牌理出牌,就愛看大家被亂得雞飛狗跳,真的很欠扁。

    阿昶改變站姿,將重心移往左腳,冷冽著聲說:“我沒看電視,嘴賤昊究竟在專訪說了些什麼?”

    阿晰樂于重述專訪內容,他說得身歷其境,讓阿昶對這件事上心。

    暈黃的燈,點亮布置成鄉村風格的客廳,溫馨與舒服的氣氛,讓人置身其間不自覺變得慵懶,眼波似醒非醒,沉醉迷人。

    客廳的櫻桃木桌上散落著羽毛、小花、水鑽、皮繩以及各式工具。穿著小熱褲、昏昏欲睡的澄澄盤腿坐在地板上,擺放在一旁的筆電出現下一對准新人的照片,她在上面備注婚宴當天要讓新人呈現的感覺。

    “狂野,性感,典雅,可愛。”低柔的嗓音喃念,將資料Key進去。這個新娘個性活潑大方,喜愛嘗試多變化的造型,所以她挑選的禮服風格也都不太一樣。

    新郎則是一派斯文,一看就知道讀書時是好學生,在家時是好儿子。除此之外,他也很順著新娘,以后一定會是個好老公、好爸爸。

    一根黑色華麗的羽毛被冷氣的涼風吹拂,輕輕飄起,翩翩落地。

    澄澄見狀,溫柔撿起落在地上的羽毛,放進透明壓克力盒里,蓋上,將背靠在身后的蘋果綠沙發上,雙臂向上,伸了個懶腰后,上半身佣懶地趴臥在沙發上,伸展修長美腿。

    “想睡覺……”這几天除了筆電上這對新人外,她還忙著跟几組新人溝通,也當了几場婚禮的新秘,幸好這几場婚禮都沒出狀況,不然她肯定又會累癱在床上,起都起不來。

    “狂野……性感……”她眼簾半閉,喃喃重復,忙碌的大腦開始模擬要如何打造這位新娘的造型,又做出哪些款式的首飾,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過濾想象。

    回到家的阿晰還沒進門就聽見她的低喃,他滿臉笑意,用感應卡開門走進來,未發出半點足音地來到她身后,坐下,溫柔地將她帶進懷里,埋首于細滑頸間,低著聲說:“我的澄澄要變身成狂野性感的小女人嗎?我好期待。”

    熱燙的唇,愛戀地啄吻敏感頸窩。“寶貝,你好香。”

    澄澄窩在阿晰懷中,任貪婪的唇舌在細致的頸窩制造一波接一波因激/情而起的雞皮疙瘩。她轉頭迎上他的唇,與他熱烈地唇舌交纏。

    阿晰的唇舌對她痴纏嬉戲,深嘗淺啄,低沉的笑聲自堅實的胸臆發出,震動貼在心口的小手。

    筆電的畫面跳動,一套又一套或性感或典雅的禮服不斷變換,新娘跟新郎的生活照也出現其中。

    阿晰熱力四射地吻著懷里的小女人,眼角余光瞥見畫面里出現的新郎時,頓時僵住。

    澄澄咬著他的唇,發現他突然不動如山。撫摸他剛毅的下巴,她發出疑惑。

    “怎麼了?”

    僵硬的下巴朝筆電揚了揚。“那個新郎看起來好眼熟,是你新接的case?”

    “對,他會眼熟嗎?我怎麼沒印象。”她不記得曾經遇過這位新郎啊。

    “他是不是姓蘇?”

    “對,你怎麼知道?難道你認識?”

    “不,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我們甚至沒見過面。”有力的雙臂松開纖細腰肢,下一秒又馬上摟得更緊,好像害怕她會在下一瞬消失不見。

    心里可怕的空洞不斷擴大再擴大,他需要大量的食物,非常、非常大量的食物填補,不!再多的食物也補不了這份空洞,他真正需要的是澄澄!

    “阿晰,你怎麼了?”突然緊窒的懷抱,使澄澄驚愕不已。

    這不像平常的阿晰,他只有在很煩躁、很陰郁,心頭出現極大的空洞時才會死命抱著她,而那樣的情形通常和他的父親有關,可最近沒聽說父子倆有什麼不愉快呀,那麼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澄澄再度轉頭看向出現在計算機畫面上、依舊陌生的新郎,她展開雙臂,將阿晰抱得緊緊的。“他是誰?”

    “他長得跟他爸爸很像,假如我沒有認錯人的話,他應該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他用力咽下累積在心頭的苦澀,試著說得輕松,偏偏卻一點也輕松不起來。

    知道自己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是一回事,親眼看到照片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媽媽在他五歲的時候火速辦了離婚,離開他跟爸爸,半年后就跟一名姓蘇的大學教授結婚。八歲時,他打聽到媽媽跟蘇教授的住處后,跟阿昶偷偷跑去,看見媽媽挺著大肚子、跟蘇教授手牽手快樂散步的畫面。那時的媽媽一手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笑得好幸福、好開心,以往的媽媽一看到他,總是一臉厭惡,巴不得他自眼前消失,也就在那時候,他才發現原來媽媽也有溫柔慈愛的一面,只是對未出生的寶寶和蘇教授才會展現。

    心靈大受打擊的他牢牢記得媽媽看著斯文的蘇教授微笑的模樣,好美、好美,卻永遠都不屬于他。傷心的他告訴自己,從今以后,再也不要偷看媽媽,再也不要祈求那得不到的笑容與溫暖。

    那一天,蘇教授的模樣深深烙進腦海,所以他才能在今天見到同母異父弟弟的照片時,立刻認出來。

    “什麼?!”澄澄震驚到瞠目結舌,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新郎竟會是阿晰同母異父的弟弟!

    “他的爸爸是經濟學教授吧?”阿晰猜想,蘇教授一家應當每天都過著和樂融融的生活吧?

    “大概是吧。在跟這對新人接洽時,我似乎有聽到新娘提到新郎爸爸‘學校里’的同事。”澄澄啪的一聲關上筆電屏幕,用鼻尖努努他的脖子,不開心地抿唇。

    她和這對新人約好明天見面再做進一步的詳談,但現在,她要找借口回了這個Case,她沒辦法當阿晰同母異父弟弟的新秘。

    “怎麼了?”他低頭啄吻了下她的發心。

    “沒什麼。”下巴蹭蹭他的胸膛,心頭的不快揮之不去。她跟阿晰都是不被爸媽喜歡的孩子,他們嘴巴上常說,既然爸媽不喜歡他們、不在意他們,那麼他們也可以不喜歡、不在意爸媽。自欺欺人的話說多了,就像自我催眠,好像真的可以不再管無視他們的親人了,可事實上他們心知肚明,他們在乎得要命。

    了解她甚深的阿晰可不會真的以為沒什麼,他以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雙眼。“不要取消這個Case。”

    不用開口,他就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被識破心思的她緊抿著唇,固執地說:“我最近工作排太多,好累,我想減少一些。”

    “你想休息,可以,但是不應該因為我的緣故而取消這個Case。”她固執,他也堅持。“或許這個准新郎不是跟我同母異父的弟弟也說不定。”

    澄澄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你都認出他了,他怎麼可能不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

    “只是長得像而已,又沒有證據顯示他真的是。”他哼了一聲,否認到底。

    生氣的食指用力點向剛硬如鐵的胸膛。“你都說得出他姓蘇了,還會不是?”

    “姓蘇的多得是,這不過是個巧合。”他繼續找理由。

    “而且還知道他爸是個經濟學教授。”她生氣地再點、點、點。可惡!現在他是怎樣?

    啊哈,被他抓到了!他得意洋洋地反擊。“可是你並不能確定他爸爸是不是經濟學教授,不是嗎?”

    澄澄生氣咬唇,她確實不能確定新郎的爸爸是否為經濟學教授,但是太多雷同點,硬要說不是,未免太扯。這個男人固執起來就像一頭蠻牛,講都講不聽,對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來個相應不理。“這是我的工作,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你不能干涉。”

    “……”這個女人又來了!他真想知道她腦袋瓜里裝了些什麼?為什麼可以這麼固執!

    “我也從未干涉你工作上的事,不是嗎?”澄澄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他——不要越界!

    “文、澄、澄。”他一字字咬牙喊她的名,他要掐死這個不聽話的小女人——

    不!他要狠狠吻昏她,讓她舍棄取消這件Case的念頭。當然他很清楚這個結果不可能發生,如果她能輕易被左右,她就不是讓他愛到發狂、又常常氣得牙癢癢的文澄澄了。

    “干麼?”要比惡聲惡氣嗎?她可是不會輸!

    阿晰生氣瞪她,再次發現這一招對她完全沒用,他挫敗地低吼一聲。“你可不可以妥協一次?”

    俏臉冷硬地拒絕。“不可以。”

    阿晰的手指扒梳過短發,語氣放軟。“澄澄。”

    她嘆了口氣,牽起阿晰的手,放在心口。臉部表情放柔、放軟,真摯地說:“阿晰,我們只有彼此,假如今天換成是你,相信你也會作出相同決定,不是嗎?我有你,不接這個Case對我沒任何影響,但如果今天我不站在你這邊,那我們之間算什麼?僅僅是互相取暖的床伴?”

    “誰說我們兩個是床伴?!我要把他揪出來!”怒火熊熊竄燃,阿晰火大跳起。

    應該不是家族里那群狼,他們平常說話雖然很賤,可是對女性很尊重,尤其對象是相處十多年的澄澄,大家早就把她當成家族的一分子,怎麼可能故意說話傷她?連現在嘴巴最惡毒的阿昶也不可能,因為阿昶將澄澄當成妹妹,誰敢欺負澄澄,阿昶會和他一樣,絕不給對方好過。

    澄澄冷冷地看著反應很大的阿晰,淡淡地說:“我說的。”

    阿晰瞪凸雙眼。“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不是床伴的話,那就是猛男房東俏房客嘍。”她偏頭說得云淡風輕。

    “澄澄——你、你這女人講話怎麼這麼不經修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說A片片名。”阿晰被口水嗆到,講話結結巴巴,難以控制大腦中的無限遐想。猛男房東俏房客耶!由他跟澄澄領銜主演,不對外開放觀賞,光是想象那個畫面,就讓他心癢難耐,想跟她再次攜手合作。

    “你在笑。”澄澄冷冷提醒。哼!男人哦!

    阿晰連忙摸摸泄漏心事的嘴角。該死!真的笑得好開心,簡直是笑咧嘴了,剛才他看起來應該不像色欲熏心的色魔吧?他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重新教育她。

    “澄澄,我們要談的是,你不能隨便到外面去說,我們兩個是猛男房東俏房客。”

    她挑釁地揚揚下巴。“不然是什麼?”

    “我們是男女朋友。”咦?怪了,明明是要她別取消這件Case,為什麼主題會跳到猛男房東俏房客?

    “既然我們是男女朋友,那我為什麼不能拒絕這件case?事實上,我覺得假如我們的關系是猛男房東俏房客會比較好。”澄澄好整以暇地說,清冷的嘴角向上一勾。

    “為什麼?”她的意思是他們兩個可以天天玩角色扮演?不!那是他的幻想!

    依澄澄的個性,比較可能跟他玩冰冷房客狠踹猛男房東的戲碼。

    “因為這樣你連說話的余地都沒有。”澄澄笑了,但是笑意並未到達眼底。

    “澄澄!你不能又一腳把我踹出去!你明明不是千千,干麼老跟她用同一招?”想想真可憐,在兄弟們眼里,他都快淪為跟小狼同一等級的流浪狗了。可誰教他就愛這個女人,就算她臭著臉,就算她踢他出門,他還是愛她愛得如痴如狂,小狼的心情,他懂,真的。

    “我跟千千感情好,喜歡用同一招,不行嗎?”她任性回他。

    “澄澄,話不能這麼說,你現在從事的是你最愛的工作,你所建立起的好口碑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輕易達成,難道你忘了,初期時,為了符合新人的造型需求,你拿著針線,熬夜縫小珠珠跟蕾絲花邊,或是拿著熱熔槍小心翼翼黏水晶的情形?

    就算遇到再難侍候的新人,你都咬牙做下去了,你的名聲是花費心力好不容易建立出來的,但要毀掉它卻是易如反掌。今天你一說不接這件Case,只要他們在網絡上或是跟朋友抱怨,其它新人對你的專業將會抱持懷疑。”他苦口婆心地勸她。

    阿晰說的她全都懂,她也知道自己很可能因為這件事,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事業毀于一旦,可是她有更重要的人要守護,她不能為了成就自己,不顧阿晰的感受。“阿晰,我曉得你的顧慮,但我不能總是坐享其成,不能永遠接受你的付出,我們兩個是一体的,不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一起面對、接受並解決它,所以這件事就這樣吧,我們不要再為這種事爭論不休。”

    “……”阿晰陷入沉默,坐回讓他莫可奈何的小女人身后,抱著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肩上,終于吐露他的脆弱與煩悶。“澄澄,除了考慮你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事業外,我不曉得我不希望你取消這件Case,是否表示我真正想要的其實是由你這邊獲得我媽的消息……很可笑吧?明明她已經表明不要我了,我還在糾結什麼?”

    澄澄轉過身要安慰他,但身后的男人將她牢牢釘在身前,且將臉深深埋在她的肩窩,低啞著聲。“不要看,現在的我實在太難看,連我都打從心里厭惡自己。”

    究竟要不要知道母親的現況,在他心底搖擺不定。

    “在我眼里,不論你處于什麼狀態,都是最帥的男人。”她堅持轉過身對上他的眼,眼里滿是理解,手指濃情密意地刷過他的頭發,低頭親吻他的耳朵。

    阿晰滿意地咕噥一聲,抬頭吻了下她的唇,感謝她讓自己恢復信心。

    “況且,如果我是你的話,或許也會跟你一樣。”

    想到她那對十多年來失聯的爸媽,自從那天被金哥的手下圍堵后,爸媽彷佛從地球表面上消失了一樣。她曾猜想,他們會不會被金哥的手下做掉了?又或者再次因持有毒品而入獄——這些疑問常常在她獨自一人時浮上心頭,但隨即被壓下。她不想因他們而陷入悲傷,更想過平靜的生活,所以大學時,她毅然決然離開寄養家庭,在外求學,從那之后,她一直沒跟父母那邊感情淡薄的親戚有所聯繁。

    可是啊可是,心底的最深處,依然想知道現在的爸媽過得好不好?所以她能体會阿晰的矛盾。

    “我不該這樣。”阿晰呼出一口氣。他要堅定,不要婆婆媽媽,又不是離不開媽的五歲小孩,何必呢?

    澄澄傾過身去與他頭碰頭,笑得好綿好軟,這是唯有阿晰才能看到的笑容。

    或許他們兩個嘴巴上都可以說得很强硬,但事實上根本沒辦法真正做到,在他們內心,總是對離棄他們的爸媽抱持最后一絲美好的期望,說服自己,終有一天,爸媽終究會后悔,回頭給予他們一記溫暖的微笑。

    他們兩個誰也沒說出來,但都是抱持著這個信念,手牽手,十指緊扣,走過這段日子。

    “澄澄,你真的覺得我帥?不會覺得我很窩囊?”他用鼻尖努努她的脖子問,需要她再次保證。

    “對,我覺得你帥呆了。”澄澄笑得好暖,不吝于再次稱贊她的男人。

    阿晰滿意地咧開大大的笑容,猛地將澄澄攔腰抱起,決定將同母異父的弟弟拋到腦后,注意力全放在心愛的小女人身上。

    突來的動作嚇了她一跳,驚呼:“你干麼?”

    “我餓了。”他用鼻尖努努她的,低沉笑著。

    “餓了就進廚房吃飯,我今天做了一大鍋蝦仁炒飯,不夠的話,冰箱里還有滿滿的食物。”明知這個男人口中的“餓”指的不是食物,澄澄仍故意裝傻。

    說實話,他的食量不是普通的大,所以當初選購冰箱時還特別訂制,櫥櫃里也塞滿食物,几乎每天都要到超市或傳統市場補貨。幸好他的薪水不少,而且有投資,不然他肯定會把自己吃垮。

    他很能吃,很會吃,也吃得很快,以前剛認識他時,每次她都看他的吃相看得目瞪口呆,久而久之也習慣了。幸好他的活動量很大,否則他會成為狼人群里最大只的那一個。

    “澄澄,你好棒,知道我想吃炒飯,我們兩個好好炒一盤‘猛男房東俏房客’的炒飯吧。”阿晰笑得好邪惡,都怪她不好,沒事跟他說什麼猛男房東俏房客,害得他心癢癢。不跟她激烈上演一輪,哪有吃飯的閑情逸致?

    “什麼?你偷我的梗?”咦?她計較的點好像怪怪的,但是她絕不會讓他知道她其實也躍躍欲試。

    阿晰大步向前,將她抱往愛的臥室。“不然玩‘惡霸房客大戰柔弱房東’好了。”

    不過是個虛名嘛!他很大方,不介意讓她扮演邪惡的一方。

    “你有沒有搞錯?!我哪里看起來像惡霸了?你力氣大到可以扛起一輛車,又哪里柔弱了?”澄澄哇啦、哇啦地抗議。

    “所以我們還是玩‘猛男房東俏房客’比較有趣。”嘖!女人就是愛嘰嘰歪歪。

    猛男房東露出猙獰邪惡的面孔,將柔弱無助的俏房客拋向柔軟床墊,很有表演欲的雙手叉腰哈哈大笑。“文澄澄,你敢拖欠房租,你完了!”

    澄澄安全落在床墊上,喘了口氣,還來不及反應,欲望勃發的猛男房東已經凶猛扑上,大炒猛男房東俏房客這盤炒飯。

    俏房客大聲抗議:“你的台詞太下流了!”

    “隨便啦!晚一點再寫好一點的台詞。”他滿腦子光想著要怎樣好好跟她玩都不夠了,哪有時間編肉麻到讓人想吐的台詞?

    成串的抗議聲被灼燙的唇封住,最后回蕩在房內的盡是教人臉紅心跳的喘息呻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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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30 00:53:16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早上的太陽毒辣到足以將人烤干,接近中午的時候,突然降下傾盆大雨,五分鐘后,又唰地一聲驀然停止。經過太陽燒烤一上午的柏油路,經大雨澆淋,空氣中依稀可見蒸騰的熱氣緩緩上升。

    澄澄待在租來的小工作室里,用筆電看著另一對新人傳來的“少女時代”照片。

    新娘要求,訂婚宴的妝感要像“少女時代”的潔西卡,她在搜尋引擎上Key進潔西卡三個字,開始點閱潔西卡出席各種場合的照片。

    工作室的歐式白色木門被推開,懸掛在門上的貓頭鷹風鈴清脆響起,提醒澄澄有客來訪。她從筆電后抬頭看向來人,見到斯文的蘇逸軒跟活潑大方的符潔音時,用眼角貓了下掛在牆上的鐘,這才發現已經下午兩點多了。今天一早進工作室后就開始忙,不知不覺竟已來到她跟這對新人約定見面的時間。

    今天早上,她試圖在電話里推拒這份工作,卻一直無法聯絡上他們,到了現在也只好面對面地鄭重道歉,她已經做好承擔后果的准備了。

    澄澄順了順身上簡單利落的黑色削肩洋裝,面帶笑容地迎接。“蘇先生,符小姐,歡迎你們來,外面天氣很熱吧,你們車子停在附近嗎?”

    她分別倒了兩杯水蜜桃冰茶,放到坐進奶油色皮沙發的兩人面前。這一次,她非常認真地看蘇逸軒,他和阿晰完全是不同類型的人,阿晰充滿野性,外放、陽剛;蘇逸軒則是斯文內斂,話很少,澄澄並未從他們身上看到相似之處,想來這對異父兄弟應當是各自像他們的爸爸才對。

    符潔音漾開笑臉說:“雖然下過雨,但是太陽還是好大,我婆婆体貼我們,讓我們在工作室前下車,她去找停車位,等一下會過來。”

    坐下來的澄澄怔了下,臉上几乎掛不住笑容,力持鎮定地確認。“你婆婆等一下要過來?”

    “是啊,她也想加入討論,對不對?老公。”

    蘇逸軒斯文地微笑點頭。

    澄澄笑得很僵,怎麼都想不到會跟阿晰的媽媽碰面。若說這時候急忙將蘇逸軒跟符潔音送出門外,似乎也來不及了;何況她也想看看阿晰的媽媽究竟是怎樣的人?所以她按捺住急切的情緒,不讓雙眼瞟向緊掩的門。

    “蘇先生,符小姐,關于這一次的新秘工作……”澄澄暗暗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地說。

    緊掩的門突然被打開,澄澄抬頭,期望見到阿晰的媽媽,結果映入眼簾的竟是阿晰健壯結實的身軀。他揚高手中的清燉牛肉湯,說道:“我剛好到附近,所以帶點心來給你當下午茶。”

    昨晚他要她要得太凶,擔心她會体力不濟,所以從工地回來時,特地帶補給品過來。

    阿晰一身爽朗地踏進十坪大的工作室,轉頭看到男性的客人時,登時驚愕地愣住,隨之而來的是再熟悉不過、作夢也不會忘記的氣息,揚起的笑容瞬間凍結,他想要轉身離開,雙腿卻已牢牢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阿晰突然的出現,讓澄澄驚慌地自椅子上彈跳起。“阿晰……”

    他還來不及跟澄澄對話,熟悉冷淡的香味便已蔓延鼻尖,無須回頭看,他即知他的媽媽來了。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一身白色套裝的殷子瑄,皺眉看著擋在身前的高大男人,光是目測,即可看出對方身高超過一百九。她不喜歡高大强壯的男人,那會使她涌現不愉快的記憶。

    阿晰側身讓路,眼眉低斂看著自身后走來的中年婦人,他的媽媽如同記憶中一樣美麗,也一樣冷傲,背脊永遠挺直,下巴永遠高抬,彷佛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讓她軟弱。

    “媽,你來了。”蘇逸軒見到媽媽出現,坐得跟符潔音更為靠近,好讓媽媽也能坐在他身旁。

    殷子瑄一見到寶貝儿子,臉上的冰霜立即融化,眉開眼笑,在經過讓她打從心里不喜愛的高大男人時,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眼使她嘴角的笑容頓時僵住,立刻抿成一直線——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里看見早已被自己拋諸腦后的儿子——阿晰!

    他長得跟他爸爸一模一樣,每次看見他,她總會想起四歲的他,突然滿身毛發,耳多拉長,露出獠牙,屁股后的尾巴搖啊搖,朝她跑來,口齒不清叫她媽媽的情景。

    那是她初次見到阿晰變身,也是初次見到真正的狼人,發現獨照寅的隱瞞。有些事她可以睜只眼、閉只眼.,有些事,她卻永遠都不會接受、原諒。

    殷子瑄冷哼一聲,轉過頭,無視阿晰的存在,用質問的語氣問:“這位先生也是文小姐的客戶?”

    “媽?”蘇逸軒滿臉疑惑,看著突然變臉的母親。

    符潔音見未來的婆婆突然拉下臉,受到不小驚嚇,不安地看著老公。

    “他是我的男朋友。”殷子瑄冷傲的態度激怒澄澄,她以冷硬的口吻回答。

    聞言,殷子瑄二話不說,直接對儿子跟未來媳婦下令:“逸軒,潔音,右邊轉角路口有一間星巴克,你們先去那里等我,我待會儿過去。”

    “媽,怎麼了?”蘇逸軒滿臉擔憂,眼前的媽媽跟平常大不相同,他不曉得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有些事要跟文小姐好好溝通,你們先去,五分鐘后,我就過去。”在家所有大小事都由殷子瑄決定,此刻她不容儿子有任何質疑。

    從小到大都聽慣母親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蘇逸軒不敢再反對,牽著符潔音的手,速速離開。

    他們一走,工作室的氣氛瞬間凍結,澄澄走到僵硬的阿晰身旁,牽著他的手,給予無聲的支持。

    殷子瑄不苟同的眼眸上下打量著親密的兩人,簡明扼要地說:“你不必當我媳婦的新秘了,就這樣。”

    “好。”正合她意,澄澄走到櫃台后,打開抽屜拿出錢包。“我把訂金退還給你,麻煩簽收。”

    殷子瑄不耐煩地擺手。“不必了,你留著吧。”

    自從發現阿晰也在這里,她的視線就不願再觸及他身上,彷佛他是隱形人,無法引起她的注意和關心。

    “不行,我一定要退還給你。”澄澄非常堅持,算好一万塊,再拿單據讓殷子瑄簽收。

    眼前的殷子瑄氣質高雅,臉上妝容沒有一絲瑕疵,潔淨光鮮的打扮非常符合教授夫人的頭銜。從剛剛她對蘇逸軒的態度看來,可以想見在正式場合時,她對人也一定十分親切有禮。

    然而澄澄在見到她對待阿晰和蘇逸軒天壤之別的態度后,氣得替阿晰大抱不平。殷子瑄不是沒辦法愛人,她是不肯愛阿晰。

    阿晰善良、慷慨,愛阿晰真有那麼難嗎?

    阿晰不吭一聲,臉上平靜無波,也當媽媽不存在,將手中的清燉牛肉湯拿到桌上,打開蓋子散熱。“澄澄,處理好就快點過來吃,湯冷了就不好喝了。”

    清燉牛肉湯的香味扑鼻,大塊的牛肉上頭有著青翠的蔥花點綴,教人垂涎。

    “好。”澄澄將一万塊交到殷子瑄手中,再把單據跟筆交給她。

    殷子瑄不再堅持拿回訂金,在單據上簽下殷子瑄三個字,眼角瞥向看也不看她一眼的儿子,再次回想起她拉著行李箱離開的那天,小小的阿晰在后面邊追邊哭,要她別走的畫面。

    她心擰了下,隨即用力甩去不舒服的感覺,冷著臉說:“文小姐,人心隔肚皮,你跟人交往時,最好清楚知道對方是什麼底,不然被騙了也不曉得。”

    “我男朋友是怎樣的人,我非常清楚;他的好,更是不在話下。我若不好好珍惜、把握,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澄澄走回阿晰身邊,撫摸他的手臂,朝殷子瑄甜甜一笑。

    澄澄氣炸了,明知殷子瑄對阿晰沒有任何感情,可是真正見到她對他的無視,依舊令澄澄氣憤不已。殷子瑄並非沒認出阿晰,而是知道儿子就在面前,才會故意說出這麼一番話,不論如何,阿晰不該被如此對待。

    殷子瑄對此嗤之以鼻。“真是難以置信,算了,多說無益,我儿子還在等我。”

    殷子瑄的一句“我儿子還在等我”,讓澄澄腦袋轟的一聲,整個燃燒,咬牙道:“你似乎忘了你還有另一個儿子。”

    阿晰全身僵硬,瞪著牆上掛鐘,嘴角抿成一直線,一言不發。

    “文小姐,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只有逸軒這麼一個儿子,哪還有其它儿子?”

    殷子瑄的眼神十分冰冷,吐出的字句如利箭般傷人。

    阿晰的唇角自嘲地向上一掀,早該知道他媽媽就是不承認他的存在,他何必作踐地抱持期望?他拉著為他氣憤難平的澄澄坐下,將湯匙塞進她手里,慢條斯理地說:“澄澄,你忘了我媽媽是喬素蓮嗎?”

    氣得想罵人的澄澄,右手拿著被自己捏到變形的塑料湯匙,為了即使難過受傷、也要表現得毫不在意的阿晰心痛不已。

    冷冰冰的殷子瑄一聽見喬素蓮三個字,宛如被蜜蜂蝥到,漂亮高雅的臉龐立刻扭曲變形,聲音拔尖怒罵:“喬素蓮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她搶了我的丈夫還不夠,竟然連我的儿子也搶?!真是不知羞恥!”

    殷子瑄氣得全身發抖,像個潑婦般不住叫罵,失去先前的冷靜驕傲。

    澄澄看得瞠目結舌,努力消化殷子瑄的言語——那是什麼意思?為何會說伯母搶她的老公?

    “你在胡說些什麼?!不要誣蔑伯母!”阿晰怒沉了臉,厲聲警告。

    殷子瑄嗤笑了聲,修整美麗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不幫自己的母親,反而幫她說話?”

    “殷女士,你不是只有一個儿子嗎?”阿晰冷冷提醒。

    殷子瑄的臉色頓時青白交接,長年積郁在心中的不滿爆發出來。“你以為我願意嗎?今天之所以會演變成這局面,全都是喬素蓮那女人害的!她自以為善良、自以為是天使,到處勾引不屬于她的男人,你爸爸就吃她這一套!只要她對他微笑,勾勾手指,他就會像一只聽話的小狗,乖乖跑到她身邊任她差遣,也不想想喬素蓮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若真愛他,當初她就不會選擇嫁給獨望宸,你爸跟她一起毀了我一生!”

    她恨得咬牙切齒,讓澄澄猛然驚覺,原來殷子瑄在意的並非阿晰跟他爸爸是狼人,而是他爸爸的心始終不在自己身上。

    阿晰震驚地看著妒恨交加的媽媽,回想起小時候家族聚會時,爸爸見到伯母時總是笑得好溫柔,說話輕聲細語,彷佛伯母是易碎的玻璃制品,原來這一切全是有跡可循。他苦澀著聲問:“你是因為爸爸不愛你,所以選擇不要我?”

    殷子瑄沒有一絲歉疚,冷漠看著他。“我每次看到你開心地跑向喬素蓮,她笑著彎腰摸你的頭,你爸一臉的心滿意足,好像你們才是一家人的畫面,我就打從心里覺得惡心!她真的很矯情,自以為是負責救贖的天使!可以拯救所有狼人,卻不曉得這樣的她看在別人眼里有多可笑。”

    “我一直以為你因為我是狼人,因為爸爸欺騙你,你才會離開我們。”他也以為爸爸之所以會那麼不快樂,全是因為媽媽的離棄,結果竟是上一代有他所不知道的情愛糾葛!所有的事爸爸全藏在心里,從來不提,本就不親的父子感情,因此日漸淡薄。

    “我要走的那一天,你爸沒有留我,他甚至連假裝都不願意!”這是她最恨的地方,那天只要獨照寅開口說一句話,她就不會離開,可是獨照寅不願意,他狠狠擊碎她的心,讓她不得不義無反顧地離去。

    澄澄清楚地看到殷子瑄有多愛獨照寅,她對獨照寅的愛愈深,對喬素蓮的憎恨便愈深。

    “你也可以選擇不離開,但是,你走了。”阿晰沉痛地閉上眼,被舍棄的傷口如撒上鹽,刺痛。

    “……如果沒有喬素蓮,所有人都會很幸福快樂,不過她也遭到報應了。”殷子瑄笑得好得意。

    阿晰警覺地睜開眼,看著尖酸刻薄的媽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阿昶不是差點死掉嗎?真的很可惜,如果他死掉的話,喬素蓮就能徹底嘗到心痛的滋味了。”殷子埴好遺憾地說道。

    澄澄為殷子瑄可怕的言語驚得倒抽了口氣,沒想到她可以面帶笑容地談起那件教所有人膽顫心驚的慘事。

    阿晰猛地從沙發上跳起,大掌抓住媽媽的手腕,凶惡追問:“你怎知道阿昶差點死掉的事?”

    阿昶被莎蔓用銀子彈射向心髒的事非常隱密,除了獨家人以及負責動手术的醫療團隊外,沒多少人知道。照理說早就離開獨家的媽媽不該曉得,她究竟是從何得知的?

    突然被儿子抓住,殷子瑄的臉上不見一絲慌亂,只有惡毒的笑容。“喬素蓮毀了我一生,我讓她的儿子命在旦夕,很公平啊。”

    殷子瑄的坦白使阿晰如遭五雷轟頂,他恨恨地甩開在眼前成了邪惡化身的媽媽。“你到底是怎麼做的?”

    澄澄氣到渾身發抖,想要狠狠痛罵殷子瑄的惡行,偏偏殷子瑄是阿晰的媽媽,眼下沒有人比得知真相的阿晰更痛苦,她不想加劇他內心的傷痛,僅能用眼神譴責殷子瑄。

    “要做到並不難,只要花點心思接近阿昶的女朋友,在她耳邊煽風點火,她就會幫我動手解決眼中釘了。”一直默默關注獨家上下所有事的殷子瑄,云淡風輕地說出自己曾計划的陰謀,眸底沒有一絲暖意。

    想到和他親若兄弟的阿昶差點就死在媽媽的陰謀下,無法接受的阿晰憤怒大吼,右臂快如閃電地抓住那名為母親的女人喉頭,雙眼泛起紅光,暴出的獠牙森白,准備狠狠扑咬。“你竟敢這麼做!還得意洋洋,你真以為沒人敢拿你怎樣嗎?!”

    因為母親的惡行感到恥辱不堪的他,亟欲為阿昶報仇。

    殷子瑄怎麼也想不到阿晰會對自己動手,驚恐地用尖銳的指甲刨抓結實的手臂。“阿晰,我是你媽!”

    “這是我最痛恨的事!我媽怎麼會如此冷血、丑陋?”阿晰的雙眸盛滿痛苦。

    “我沒有錯!你要怪就怪搶人老公的喬素蓮,是她太貪婪,妄想得到不屬于她的男人!”妒恨交加的殷子瑄堅持不認錯,她只要看到喬素蓮那女人對獨照寅微笑,她就抓狂;只要看到他們兩個站在一起說話,她就想放聲尖叫——她不容許喬素蓮靠近獨照寅一步!

    假如時間重來,她還是會做相同的事,如此,她的心才不會日日夜夜飽受煎熬。

    澄澄擔心盛怒下的阿晰會做出難以挽回的錯事,趕緊撫向他青筋浮跳的手臂,語氣溫和、柔軟地說:“阿晰,你放開她,不論她做出多糟的事,她終究是你媽,你不能動手傷她。”

    殷子瑄可惡到極點的嘴臉,澄澄見了也很想動手教訓,但是她告訴自己,殷子瑄是阿晰的媽媽,沒有殷子瑄,這世界就不會有阿晰,她該感謝殷子瑄生下阿晰,為了這份感激,她要容忍。

    “我以她為恥!”他恨得咬牙切齒。

    “我懂這種感覺。”澄澄感同身受。

    心頭漲滿怒火就要爆炸的阿晰對著殷子瑄一字字說道:“你不要我是對的,因為我也不要你。從今以后,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還有,不要玩花樣,你若膽敢在背后唆使或是傷害伯母一家,不論別人如何勸阻,我都會親手要你的命,明白嗎?”

    他對這女人的最后一絲眷戀,在今天消失殆盡,從今以后,他們倆將形同陌路,他不再是她的儿子。

    殷子瑄怔然看著對她滿懷恨意的儿子,腦海中浮現出小小的他賴在懷里撒嬌的模樣,那時的她好快樂,抱著阿晰親了又親,什麼時候,她對阿晰的疼愛變了質?

    啊,是看見阿晰跟喬素蓮玩在一塊儿,站在一旁的獨照寅總是笑得好溫柔的時候。

    他那幸福的笑容,提醒她,他心里始終沒有她,因此她的內心開始不平衡,開始斤斤計較,日復一日,她變得愈來愈不快樂,最后選擇離開,重新建造她所要的家庭與幸福模式。

    離開后,她得到了她所要的一切,丈夫愛她、敬她,儿子凡事聽從她的命令,他們所呈現的就是幸福家庭的最佳寫照。可是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的心都孤寂得發慌,只因躺在身邊的男人,不是她要的那一個。

    她的不快樂、不幸全是喬素蓮所造成的,于是她決定報仇,非要喬素蓮跟她一樣痛苦不堪。可是為什麼喬素蓮搶走她丈夫的心還不夠,連她舍棄的儿子也要搶走?她不懂,喬素蓮到底是哪里好,讓所有人都那麼喜歡她!

    殷子瑄的心思復雜難平,只能僵硬點頭。她,真的失去了她不要的儿子……她的心莫名揪擰成一團,可是她硬是表現出無所謂的模樣。

    阿晰松開她,再也不願看她一眼。“滾!”

    殷子瑄驕傲地用手順了順白色套裝,看了阿晰最后一眼,深吸口氣,傲然轉身離開。

    白色門扉掩上,高跟鞋喀、喀、喀離開的聲響,令阿晰沉痛地合上眼。澄澄來到他身后,從后擁住精瘦的腰杆,一言不發。

    他連連深吸好几口氣,試圖平復激憤的情緒,可是他沒辦法平靜下來,不僅是因那難以接受的難堪真相,還有更難以面對阿昶跟愛他如子的伯父、伯母!他的喉嚨像是被一塊大石頭梗住,說不出話來。

    “阿晰,不要再想了。”他的顫抖、他的羞憤、他的難受,全都透過身体傳達到她身上,她好想代他承受。

    “她真的很可惡,沒有人能夠苟同她的惡行,這樣的人竟然是我媽?真的很好笑。”他邊搖頭邊笑,聲音痛苦沙啞。

    懷中的男人是只負傷的動物,澄澄心疼地將他摟得更緊,心想著有沒有辦法能讓阿晰不再那麼痛?

    “我曾經……曾經對她滿懷期望,幻想有一天,她會想通回到我跟爸爸身邊,像伯母愛阿昶一樣愛我,結果她竟然是這種人,哈。”他的聲音無比苦澀,覺得過去的自己愚蠢至極。

    “澄澄,你說,我是不是很好笑?是不是很蠢?我光是想到自己的蠢樣,就要捧腹大笑了。”盡管媽媽早已離開,他仍停不住因怒焰而顫抖的身軀,渴望發泄心頭的不滿與怒火。

    驕傲的獸,難以接受難堪的事實,耳朵難以控制地拉長,十指成爪,濃密的毛發冒出,暴出的獠牙發出威脅咆哮。

    察覺阿晰已快完成變身,擔心他會被發現的澄澄,聲音維持柔軟平靜,如同海洋般溫柔地包覆他受創的身、心、靈。“噓,阿晰,期望得到愛,並不是你的錯,我也曾不止一次希望我爸媽能夠改過向善,結果全讓我失望至極,這樣的我,也會讓你覺得很愚蠢可笑嗎?”

    .雙眼布滿紅絲的阿晰身軀依舊顫抖,低嘶。“我不許你這樣說我心愛的女人,你一點都不愚蠢可笑。”

    “我也不許你批評我心愛的男人,你一點都不愚蠢可笑。在我眼里,你是剛强得可以讓我依靠的男人,你善良、樂于付出,我願意以你為生活重心,繞著你打轉。如果你痛苦了,我必定也會跟著痛苦。”澄澄將臉深深埋進心愛男人寬廣的背脊,字字情真意切,熱淚盈眶,心疼她的男人所遭受的傷害。

    “……我現在沒辦法冷靜下來。”体內的獸就要瘋狂爆衝。

    “我知道,我們一起回家好嗎?”

    阿晰拉開緊緊環在腰間的小手,冷硬拒絕。“不,我想要一個人沉澱一下。”

    “阿晰……”一顆圓滾滾的淚珠,自眼角無聲滑落,她沒想到阿晰會拒絕她的陪伴。

    半變身的阿晰心疼地用拇指承接晶瑩淚珠,移到唇邊,万般珍惜地吻去。“澄澄,現在的我太過憤怒,我沒辦法自我控制,很可能會不小心傷到你。我晚一點會回家,你別擔心。”

    “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阿晰,別走。”澄澄緊張地拉住他。阿晰再生氣、再煩躁都不曾丟下她不管,不論面對怎樣的事,他都陪伴在她身邊;今天飽受衝擊的他突然說要獨自一人,實在讓她難以接受,也加深恐懼不安。

    阿晰自嘲一笑。“你相信我,我卻不相信我自己,我現在的心思太過紊亂,需要好好靜一靜。”

    他溫柔地拉開她的手,試著平復体內不斷騷動怒吼的狂獸,耳朵慢慢恢復正常,暴出的獠牙也收回,濃密毛發消失不見,僅剩殷紅沉痛的獸眸。

    “阿晰,別走!”擔心他會因滿腔難以宣泄的怒火失去控制,澄澄怕得不敢放人。

    “我晚點就回家,你安心工作,記得喝我帶來的湯。”有那樣的母親,使阿晰覺得自己也好丑陋,他真的沒辦法平心靜氣地面對澄澄,甚至難以面對任何人。

    澄澄明白阿晰想獨處的心情,可是她真的好擔心,此時若强硬要他留下,對彼此都不好。她只能强迫自己放手,微顫抖著聲道:“你一定要回來。”

    “我會的。”阿晰苦笑,撫摸她柔嫩的臉頰后,便挾帶滿身痛苦轉身離開。

    阿晰一走,澄澄的淚水便潰堤,她雙手環胸,憂慮地在工作室內來回踱步,每隔几分鐘便神經兮兮地抬頭看向牆上的掛鐘。最后,她咬牙拿起手機,從通訊簿中找到阿昶的電話,正要按撥出時,又猶豫地跳出畫面,再次不停地來回踱步,內心飽受煎熬。

    十分鐘過去,十五分鐘過去,半個小時過去,一個小時也過去了,她什麼事都沒辦法做,連坐下來對她而言都是艱難的動作,她滿腦子都想著阿晰會去哪里?會不會失控傷到他自己?她快被自己折磨瘋了!

    最后再也承受不住內心折磨的她再次點開通訊簿,找出阿昶的電話,咬牙按下。阿昶跟阿晰是最好的兄弟,他們倆無話不談,阿晰出了狀況,她頭一個想到要找的人就是阿昶,雖然她也想過要找阿晟或阿朔幫忙,但是這件事和阿昶切身相關,她不確定阿晰想不想第一時間讓其它人知道,沒辦法之余,唯有向阿昶求救。

    她不曉得這個決定是對是錯,暗自希望不會為這個舉動感到后悔。

    手機響了几聲,常常失聯的阿昶難得接起電話,用懶洋洋、性感的聲音說:“澄澄寶貝,你找我?”

    他們三個的感情一直很好,阿昶心疼澄澄沒有家庭溫暖,對她很是照顧,也總愛在阿晰面前,戲稱她為澄澄寶貝。

    聽到阿昶的聲音,澄澄立刻淚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哽咽著聲。“阿昶……”

    正在健身房休息室的阿昶聽見她難以自抑的啜泣聲,立刻警戒坐直,正經地問:“阿晰出了什麼事?”

    照理說澄澄有問題,無須開口,阿晰就會自動跳出來幫忙解決,除非問題來自于阿晰。

    “拜托你幫我找到阿晰,不要讓他出事……”澄澄單手環胸,蹲在地上痛哭,

    擔心阿晰的情緒讓她變得脆弱無助。

    空寂的工作室傳出她悲傷的哭泣聲,蹲坐在地上的她,全身縮成一團。桌上的筆電屏幕,不斷跳出一張又一張准新人們濃情密意的合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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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30 00:53:34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太陽在地平線逐漸隱沒,滿腔怒火無處可發的阿晰一路狂奔,衝到沒有人煙的深山,變身成狼人,站在山崖高處悲憤號叫。在他所行經的道路,許多樹木、巨石皆已遭受蠻力破壞,慘不忍睹。

    泉水淙淙,幽暗親吻樹梢,在山林里鳴唱的鳥雀和小動物,皆因他的入侵而害怕躲藏。狂怒的他大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一連串的疑問回蕩山谷。他寧可媽媽離開的理由是如爸爸小時候告訴他的,他們是狼人,而不是出于忌妒!從頭到尾,伯母的心里就只有伯父一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們夫妻倆鶼鰈情深,而伯母和爸爸之間就只是單純的青梅竹馬。

    媽媽吃醋選擇離開,選擇重新組織她所要的幸福家庭,那就好好過日子,為何還要惡毒地興風作浪?他實在難以接受因妒忌而惡意傷害伯母跟阿昶的媽媽,她的行徑令他蒙羞。

    每想一次阿昶性命垂危地躺在醫院的畫面,他的心就被狠狠地鞭打一次。在所有兄弟里,阿昶跟他感情最好,可是媽媽的惡行,讓他覺得彷佛是自己教唆莎蔓行凶,他的雙手因此沾染阿昶的鮮血。

    他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狂怒不停燒灼他的心,所以他不能留在澄澄身邊,他不要她見到他失控抓狂的一面,也不要她怕他,所以才會選擇暫時離開。

    “可惡!”他仰天咒罵,扑通一聲,縱身一躍,跳進冰涼的水泉。

    他深深沉進冰沁的水里,優越的視力讓他看見生長在水底下的苔蘚和小魚,小魚見到他出現,全都嚇得避而遠之。他敞開雙臂,痛苦地閉上眼,陰郁的胸臆沈窒糾結,成爪的十指掐破掌心,流淌溫熱鮮血,冰冷的泉水混著鮮血,帶來几乎難以察覺的痛楚,熱熱麻麻的。

    掌心細微的傷口不會讓他痛;被傷透、背叛的心承受的卻是難以言語的痛楚。

    暴怒的他想宣泄、想破壞、想大吼,想要化為真正的獸,將積郁多年的不滿與怨慰一股腦儿發泄出來。

    長時間在水面下閉氣,使胸口宛如壓了一塊大石頭,漸漸地感到難受。他不理會不舒服的感覺,甚至自虐地擁抱它。反正沒人在乎——當他這麼想時,腦海中浮現他要離去時,澄澄淚眼迷蒙的模樣。

    心,痛如絞。

    他非常清楚,他的拒絕傷害了澄澄,可是,當時他不能不走開,他真的很怕,怕失控的他會不小心傷害到她,假如她因他受傷,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靈敏的聽覺提醒他有人出現,不能說是人,是他的兄弟,那味道他再熟悉不過,是跟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阿昶。阿昶突如其來的出現讓阿晰有些慌,他想將自己深深埋進水里,永遠不再出現在阿昶面前。

    但是,他們是狼人,擁有敏銳的聽覺與嗅覺,再怎麼遲鈍,也不可能沒發現自家兄弟就在旁邊。偏偏他還是軟弱地想逃避,所以他不出聲,也不浮出水面,繼續沈在水面下,假裝阿昶沒有出現。

    在澄澄向阿昶求助時,阿昶便猜到阿晰有可能到山上。說來可笑,他們几只狼能去的地方不多,畢竟能讓他們滿山遍野地撒野、又不被外界發現的地點少之又少,只要在這些少少的地方各找一遍,阿晰的藏身地便呼之欲出了。

    他在另一座山頭遍尋不著阿晰的蹤影,匆匆奔下山,轉往這座山頭,才剛奔入山,便沿路發現遭到阿晰破壞的痕跡,他驚愕不已,奔路的速度益發加快。澄澄不願在電話中講明究竟出了什麼事,只是不斷哭泣請求他找到阿晰,別讓阿晰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一路狂奔的阿昶不住猜想,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以至于讓阿晰抓狂,澄澄痛哭,他相信此事非同小可,否則澄澄不會亂了方寸。

    阿昶一路循著阿晰的氣味,氣息微喘地來到水泉邊,沐浴在悄然升起的月光下,他瞪著平靜無波的水面,三分鐘過去,水面依舊不見漣漪,看來早已發現他到來的阿晰根本不想鳥他,火氣騰騰地冒上來。

    “你打算死在水底下嗎?如果是的話,起碼探出頭來說一聲再沉下去,等一下我可以好心幫你收屍。”阿昶對著堅持不肯出來的白痴阿晰冷嘲熱諷。

    水面下閉氣閉到面目扭曲的阿晰聽見阿昶的嘲諷,仍舊固執地不肯探出頭。

    阿昶見阿晰不動如山,更加生氣,重重坐在滿是雜草枯葉的黑色沙地上,冷笑。“你繼續硬撐嘛!反正難受的人不是我,哭得唏哩嘩啦的也不是我的女人,不過若讓澄澄寶貝變成我的女人,倒是不錯的主意。反正我們兩個平常感情就好,不必特別再花時間培養,阿晰,你的女人,我接收了,你安心上路。”

    他撿了塊石頭,丟進水里,扑通一聲,激起水花,沒能打中水底那個白痴,實在可惜。

    本來不想理會的阿晰,一聽見阿昶說澄澄哭得唏哩嘩啦,又聽到阿昶放話說要接收澄澄,强烈的占有欲使他再也沒辦法裝死,猛地破水面而出,甫一接觸到新鮮空氣,貪楚的肺便不由自主地大口吸取,大量空氣震痛肺部,讓他嗆咳不止。

    銀白月光下,水滴自頭頂滴下,變身成狼人的阿晰用力甩頭,甩開水珠,視線對上阿昶不爽的眼神時,狼狽避開。

    此舉,更是激怒差點死于非命之后、脾氣就很差的阿昶,他譏笑的唇角上揚。

    “你干麼上來?我等不及要替你收屍了,再下去啊。”

    覆有毛發的掌抹去臉上的水珠,阿晰悶不吭聲地瞪著清澈的水面。

    “還是你喜歡我親自把你壓進水里?是的話,直說,我很樂意助你一臂之力。”他硬是不吭聲,讓阿昶不爽到了極點,長腿發癢,想狠狠踹他一腳。

    “你怎麼會來?”阿晰煩躁地再用掌抹臉,低頭瞪著有爪的手掌,心想,不論他在水里泡多久,依然覺得雙手沾滿阿昶的鮮血。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阿昶都已經提到澄澄哭得唏哩嘩啦,自然是澄澄跟阿昶求救的了。

    阿昶嗤笑了聲。“你果然泡水泡傻了,才會問蠢問題。我問你,到底出了什麼事?莫非澄澄愛上別的男人?偷人偷到床上被你當場抓包?”

    聞言,阿晰火大怒吼,悍然上岸捍衛澄澄的清白。“你不要隨便誣蔑澄澄,她不可能會偷人!”

    “誰說不可能?說不定你在床上表現得太差,或是平常老是一副欠扁樣,她煩了、膩了,當然要偷人。”火氣助長下,阿昶的嘴巴壞到極點,盡情損阿晰。

    為了捍衛男性尊嚴,阿晰怒瞪著阿昶,嚴肅澄清。“跟澄澄在一起,我一直都表現得很好,絕對沒有你編派的那些事。”

    “話是你在說,有沒有誰曉得?倒是既然她沒偷人,那就是你偷人了。”阿昶冷笑,再將問題推到阿晰頭上。

    “我也沒偷人——媽的!阿昶,你的腦子除了偷人以外,難道不能想點別的嗎?”他氣悶怒吼,很想一拳打向偷人長、偷人短的阿昶,可是一想到自己媽媽做的事,便硬生生忍了下來。

    “沒辦法,除了你們再也不想跟對方在一起,各自偷人外,我想不到是什麼原因讓你抓狂到丟下澄澄不管。”阿昶聳聳肩,合理推斷。

    “……”阿昶的問話再度使他陷入沉默,垂落在身側的雙掌緊握,再次深深掐進先前的傷口,鮮血無聲地自掌心順著手爪滴落在覆蓋黑土的枯葉上,艷紅,刺眼。

    阿昶不動聲色地看著滴落在枯葉上的鮮血,明了事態嚴重,否則阿晰不會突然像個悶葫蘆,連個屁都不放,還氣憤到自殘。“你不想談就算了,我只想告訴你,別再讓澄澄哭,你是要好好疼愛她的男人,丟下她不管,讓你變得比混帳還要混帳。”

    阿晰咬牙,心痛如絞,他何嘗願意扔下澄澄?他也想要無憂無慮、開開心心地跟她過著耳鬢廝磨的幸福生活啊!如果今天他媽沒出現,混亂他的思緒就好了——

    不!這樣想太自私。他的媽媽終究做了不該做的事,無論如何,紙包不住火,不可能一輩子都不被人知道,他直到今天才曉得這樁惡行,還算太晚。

    “你是要自己用雙腿走回她身邊,還是要我拖你回去?就算想分手,也該當面說清楚吧?”末了,阿昶壞心地補上這一句。其實他並不認為是阿晰跟澄澄的感情出問題,但是這兩個人都固執地不肯說,他就善心大發地幫他們編個理由。

    “我們沒有要分手,你別詛咒我們!”阿晰不爽地打破沉默,今天阿昶是阿昊上身了是不?老是詛咒他跟澄澄不是偷人就是分手,聽在他耳里,實在刺耳得很。

    “依你今天的行為看來,你們離分手不遠了。”阿昶用鼻孔不以為然地嗤了聲。

    阿晰沒再反駁。該來的終究要面對,不能一輩子逃避,不論阿昶會有何反應,不論他們的感情是否會因此受到影響,阿昶都有知道的權利。

    他抱持壯士斷腕的心情,嚴肅地看著阿昶說:“阿昶,我有事要跟你說。”

    “你說。”阿昶坐直,同樣用嚴肅的態度面對。

    他滿臉羞愧,喉頭酸澀,沙啞著聲說:“莎蔓之所以會用銀子彈射殺你,全是我媽在背后唆使。”

    “什麼?”阿昶怔了下,万万沒想到阿晰之所以突然反常,是因為這個原因,更加想不到的是,阿晰的媽竟然會扯進這樁事里!

    阿晰定睛看著阿昶,試著以最平靜的聲音,述說前因后果。

    阿昶靜靜聽著阿晰說,聽得愈多,臉上的表情愈是震怒,胸膛劇烈起伏,薄唇抿成一直線,滔天怒焰燃燒成灼人的火柱。

    阿晰明白阿昶的氣憤,換作是他,同樣也難以接受,就算他今天被阿昶痛扁一頓,也是應得的。

    “他媽的!”聽完之后,阿昶爆出怒吼。臉色難看至極,長腿生氣地狠狠踢向身畔一顆大石塊。

    大石塊經他一踢,宛如小石子于半空中畫出美麗的弧線再重重落水,砰一聲,水花高高噴射,像突來的陣雨,波及到離得最近的阿晰,再次把他弄得滿臉水滴。

    “你這個白痴!”火大的阿昶跳起,揚起拳頭揍向阿晰左頰。

    阿晰清楚看見阿昶揍他的動作,他不閃不躲,不論等一下阿昶會如何揍扁他,他都毫無怨言。

    他的不閃不躲更加深阿昶的怒焰,一拳結束又是一拳,打得阿晰頭轉向另一側。“干!你這白痴什麼時候對當悲劇英雄感興趣了?”

    阿昶的拳頭一如以往的硬,且出手毫不留情,熱辣痛楚在阿晰的臉部蔓延,他耳朵嗡嗡作響,吐出一口血。

    “告訴你,你的長相一點都不適合演悲劇英雄,你不如去拜小狼為師,看要怎樣鬼哭神號才能博得大家同情。”又是一拳狠狠打向阿晰,他氣炸了!難怪先前澄澄在電話中,怎麼都不肯說明原由,大抵她也不曉得該如何說明,也是認為真要說,也該由阿晰親口告訴他。

    鋼鐵般的拳頭打得阿晰腳步踉蹌地往后退,阿昶的怒罵激怒了他——要他請教三不五時就哭夭的小狼,根本是在侮辱他嘛!“你在說什麼鬼話?誰說我要演悲劇英雄?我沒事干麼學小狼哭哭啼啼?:”

    “你他媽的敢說你不是在扮演悲劇英雄?你那個早就消失得無聲無息的媽做的鳥事,什麼時候變成算在你頭上了?你是吃飽撐著,沒事找事,皮在癢討打嗎?直接說,不用這麼費事!我這人很大方,可以把你打得面目全非,讓澄澄見到了,還會問:先生,你哪位?”

    “她是我媽。”阿昶到底懂不懂他糾結的點在哪里?!不管怎麼樣,他媽媽犯下錯事,他這個做儿子的,就是會羞愧到抬不起頭來。

    “她是不要你的媽!”阿昶的口氣很衝,在他的傷口狂撒鹽,逼他認清事實。

    阿晰的心被狠狠一刺,瞪著阿昶,咬牙切齒道:“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要我,你可以不用再提醒我了。”

    鼻翼賁張的阿昶,指著阿晰的鼻頭,一字一句,清晰說道:“不,你這白痴就是需要狠狠提醒!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要你,唯獨你忘了!既然她不要你,她的所作所為干你鳥事?你干麼替她承擔?而且據我了解,我媽比她還像你媽,你想當孝子,就去孝順我媽。”

    阿昶一想到殷子瑄將得不到所愛一事怪罪到他媽頭上,甚至連他也倒霉地被牽扯下去,就氣到快吐血。在他看來,那個女人根本是有病!她不要阿晰是對的,否則阿晰的性情若跟那個女人一樣扭曲,他們几個兄弟肯定會見一次打一次,直到阿晰導正為止!

    阿昶的怒罵字字句句敲進阿晰的腦袋瓜。是啊,既然媽媽擺明了不要他,為何他要糾結于媽媽的惡行?但是,阿昶是他的好兄弟,光是想到阿昶因為他媽媽所遭受的磨難,他就難以平靜、釋懷。

    “假如不是我媽,你不會差點沒命,難道你不覺得我的雙手也沾染到你的鮮血?”阿晰憤怒地對阿昶嘶吼,頸側青筋畢露。

    “你說的話狗屁不通!你媽確實在莎蔓背后煽風點火,可別忘了莎蔓是成年人,她可以決定自己的行為,倘若她不願意,誰有辦法逼她?你媽不過是讓我看清原來莎蔓並沒有那麼喜歡我,她讓我從美夢中驚醒,或許,我該感謝你媽才對。”

    阿昶自嘲一笑。

    莎蔓讓他很失望,可是他對自己更失望。為何會被愛情衝昏頭?明明可以從莎蔓身上嗅到貪婪的氣息,為何不肯正視面對?還一再自我欺騙,告訴自己,莎蔓擁有美好的一面,只是他尚未發現,或是她還未展現——現在回想起來,他真的很蠢。

    “你差點就沒命了!”阿晰還是無法諒解媽媽,憤怒咆哮。

    “至少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阿昶濃眉向上一挑,比起阿晰,他平靜多了。真正因為這個真相受到傷害的人是阿晰,因為阿晰視他為好兄弟,因為親近,因為不舍,才會使阿晰如此悲憤。

    “冤有頭,債有主,我真要計較,早就找上莎蔓了,你還排不上邊。”

    阿晰苦笑著,頹喪搖頭,雙腿彷佛失去支撐力量,疲累地坐在黑沙地上。“我心里很不好受。”

    阿昶一屁股坐在阿晰身旁,信手撿起一小截枯枝,撥弄地上枯葉,語重心長。

    “都說了這件事與你無關,你真的在乎我的感受,就跟澄澄幸福快樂地過日子。我已經不懂得何為快樂,但是你跟澄澄不同,你們能帶給彼此快樂,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倒是你會不會太悲觀?莎蔓不適合你,不表示別的女人就不適合,只是你尚未遇到罷了。”說穿了,莎蔓就是愛慕虛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賤人一個!那種女人根本不值得留戀!在感情路上重重跌一跤的阿昶該做的,是重新找回自己,不要再為不對的人耿耿于懷。

    阿昶自嘲一笑。“我不是悲觀,只是累了。”

    阿晰拍了下阿昶的肩頭,給予無聲的支持。

    “天都黑了,已經很晚了,你快點回家去,澄澄一定等得很焦慮。”

    “我要去你家一趟。”

    “干麼?”阿昶沒好氣地挑眉。

    “關于我媽的事,你爸媽也該知道。”阿晰的心情很是沉重,善良的伯母聽到他媽媽做的事,應該會大受打擊。

    阿昶嘆了口氣,站起來。“你不必過去,由我回家跟他們說明,你先回家陪澄澄。”

    阿晰也站起來,陪澄澄很重要沒錯,但是這件事也很要緊。“應該由我過去說明才對。”

    “我爸媽不會在乎由誰來說明這件事,可是他們會非常在乎你有沒有陪伴在澄澄身邊。你曉得的,對我爸媽而言,澄澄就像他們的另一個女儿,在澄澄最不安、最焦慮的時候,身為她的男人,你無論如何都要陪著她,讓她不再為你擔憂。”他們一家都很在乎阿晰跟澄澄,也視他們倆為一家人,不論誰不開心,都不是他們所樂見的。

    “何況我已經很久沒回家了,我媽不是在跟你抱怨嗎?托你的福,今天我非得回家不可了,我媽大概會開心到什麼事都不在乎,或許還會想頒個獎狀給你。”阿昶自我調侃。

    阿晰被阿昶戲謔的口吻逗笑,再次拍拍阿昶的肩。“幫我告訴伯父、伯母,這兩天我會帶著澄澄一起過去。”

    “OK。”阿昶爽快答應。

    兄弟倆相視一笑,阿昶不忘提醒。“別忘了變回人身,你這副德行走在路上,不是被帶到警局,就是被抓到實驗室,我們家族的麻煩制造機已經有阿昊一個了,不需要你再加入,讓大家更頭痛。”

    “知道了。”嘴賤昊確實是讓大家頭痛的麻煩人物,為了讓日子過得清閑點,他不會再多增添所有人的麻煩。

    跟阿昶說出事實,使他心情舒坦多了,激動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他舒緩呼吸,閉上眼,涼爽清風吹拂臉龐,讓狼人的表征消失,恢復成平常的模樣。

    兄弟倆踩著月光,連袂下山。

    阿晰抬手撫摸紅腫疼痛的臉頰,抱怨:“剛才你出手還真重,我的牙齒差點被你打斷。”

    “我平常沒事就愛挑釁找架打,你這白痴偏偏送上門來討打,我何樂而不為?”事實上阿昶認為他今天下手算輕了。

    “對,我是白痴。”阿晰低低笑著。

    “知道就好。”

    “阿昶,我媽她那……”阿晰欲言又止,很不想替可惡的母親求情,不論阿昶會如何報復,都是她罪有應得,但是她終究是生下他的媽,他沒辦法對她真正狠心。

    “她不玩小動作,我就不會找她麻煩。”為了阿晰,這一回的悶虧,他可以吞下。

    “謝了。”

    阿昶哼了聲,譏笑說:“你千万不要像女人一樣婆婆媽媽,不然我會揍你。”

    “知道了,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揍我。”阿晰低低笑著,很高興他和阿昶的兄弟之情,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受到影響,他們倆依然是最推心置腹的狼兄弟。

    月上中天,朵朵云朵像暗影在天際快速移動。

    心急如焚的澄澄在家中苦等,她特地將所有的燈都打開,好讓回家的阿晰遠遠就能看見暈黃的燈光,第一時間就知道她還在等他。

    自從阿晰離開她的工作室后,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在下一組新人來到工作室的前五分鐘,她的雙眼依然紅腫,只能急忙化妝補救,讓陰郁不安的情緒暫且平復下來。

    假如新人發現她不對勁,應該也好心地沒說出來。准新娘快樂地沉浸在粉紅色泡泡里,連珠炮似地說明她所要呈現的妝感與造型,她則是依照准新娘給人的感覺,提供建議,几番討論后再定出方向,而后記錄下來。

    后來她又幫另一位准新娘試妝,本以為忙碌的工作會使她暫時分心,不去猜想阿晰的狀況,但是並沒有,她依然記掛他,强顏歡笑地面對喜氣洋洋的准新人們。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工作,急忙趕回家后,她才失望地發現阿晰還沒回到家。失落至極的她什麼事都不想做,匆匆卸妝洗澡,換上清爽的棉質背心、短褲,便蜷縮在沙發上等待阿晰歸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身、心、靈皆處于極度不安的澄澄疲累不堪,無助的淚水悄然滾落,忿忿地用手背抹去。“文澄澄,你哭什麼?阿昶已經去找阿晰了,他很快就會回來,有什麼好哭的?”

    “可是如果阿昶和阿晰打起來怎麼辦?畢竟阿昶是無辜的受害者,他受到極大的傷害……”一想到阿昶和阿晰很可能扭打成一團,便使她焦慮地直咬唇瓣。

    “我是不是應該打電話叫小狼去找他們?”腦袋瓜亂成一團的澄澄拿起手機又放下,就怕這件事會鬧得大家雞飛狗跳,畢竟她還不曉得阿昶的想法。

    她將頭深深埋進膝蓋間,孤寂與空虛感籠罩全身,她咬牙强忍住淚水,不願再哭泣。

    假如是從前那個尚未認識阿晰的文澄澄,根本不會發生六神無主的情況吧——

    不過,從前那個冷酷的她一點都不討喜,兩相比較之下,認識阿晰后的自己雖然變脆弱了,不過內心卻充滿暖意,最重要的是,有個男人在乎她、愛她,讓她不時都被濃濃的愛意包圍,再笨的人也不會回到孤寂冰冷的生活。

    “討厭。”她哽咽著聲,雙肩不住抽動,克制著不流下淚。

    “你為什麼還不回來?平常趕你走,你死皮賴臉硬要留下;現在要你回來,你卻不見蹤影,這算什麼?!”澄澄愈想愈氣,但忐忑不安仍籠罩全身,她必須不斷說服自己冷靜下來,才不至于緊張兮兮地到處打電話求救。

    她不斷調整呼吸,不再無意義地喃喃自語。靜謐的客廳,沒有半點聲響,她彷佛化為雕像,一動也不動。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原本透過落地窗即可見到的月亮,已經偏斜得看不見蹤影,大門的感應鎖發出細微的滴滴兩聲,喀一聲,門被打開來,輕聲掩上。

    澄澄震了下,沒有抬頭,反而將自己蜷縮得更小,心頭釋然地悄悄松了口氣。

    她心愛的男人,終于回來了。

    阿晰以急躁的腳步踏進燈火通明的客廳,即見澄澄在沙發上縮得像只小蝦米。

    由于她身上散發出的悲傷太過强烈,讓他深深懊悔著自己的舉動。

    帶著罪惡感來到心愛的小女人身邊,阿晰伸手撫摸她的手臂,柔聲呼喚:“澄澄。”

    輕柔中帶著愧疚的呼喚,激發了澄澄的滿腔怒焰,她整個人像火山爆發一樣,全身燃燒,甩動手臂,將他的手抖落,轉頭怒瞪牆角的垃圾桶。

    內疚的阿晰沙啞著聲。“澄澄,對不起,我回來了。”

    她堅持不看他,冷冷諷刺。“雖然你是我的房東,但你房子目前租給我,這里就是我家,你沒事到我家來干麼?”

    她知道她該歡迎他回來,不要計較他的離去,理解他的做法,可是她真的沒辦法强迫自己扮演溫婉的小女人,她就是生他的氣;就是難以接受他在最痛苦的時候,不願讓她觸及,那令她感覺自己像個外人,而不是他的親密愛人。

    “澄澄,我知道你氣我、惱我,你盡管打我、罵我都沒關系,就是不要趕我走。”阿晰轉移到她身前,蹲下。

    今晚他若再白痴地離開,那就真的完了。

    “先生,你是哪位?啊,你是我的房東先生,你租給我這麼好的房子,又不啰嗦,我為何要打你?罵你?”她眼冒火光,語氣卻是凍如寒冰。

    阿晰坐在地板上,大掌緊緊包裹住小手,移至唇邊親吻。“澄澄……不要把我推開。”

    “你是我的房東呢,我為什麼要將你推開?啊,我忘了,你不僅是我的房東,還是我的床伴,不過很遺憾在此通知房東兼床伴先生,我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澄澄冷漠地將小手抽離熱燙大掌,做了個請的手勢,極力不為他臉上的傷勢感到心疼。看來阿昶狠狠揍了他几拳,不過應當沒啥大問題,畢竟他說話還中氣十足。

    “澄澄,拜托你別這樣。”阿晰急了,慌亂地用手指扒梳過濃密黑發。他寧可面對澄澄的拳打腳踢,也不願她這樣冷若冰霜。

    他再次不容拒絕地將小手緊緊包裹進炙熱的掌心,黑眸灼灼地望著她,懇求。

    “拜托你別變回我們剛認識的模樣,澄澄。”

    “請叫我文小姐或是蚊子也可以。”她冷冰冰地糾正他的稱呼,再次甩開他的大掌。

    “澄澄,你不要這樣,你明明最痛恨別人在背后叫你蚊子、取笑你,為何要這樣對我?”他的聲音好苦、好澀,感覺澄澄離他愈來愈遠,他就快要抓不住她。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怒火熊熊燒啊燒,燒毀她的理智與冷漠。

    “因為我是個大白痴。”阿晰慌得想彌補過錯,說話小心翼翼,深怕說錯一個字,便全盤皆輸。

    “你還是個大混帳!”澄澄說得咬牙切齒,雙手在膝上緊握成拳。

    “對,我是。”阿晰沒有否認,深深反省,克制自己不再伸手,握住她那因被離棄而不住傷心顛抖的小手。

    他真的是舉世無敵的大混帳!為何會失去理智?為何不能冷靜思考?明明知道澄澄最痛恨被拋下,無論他有多正當的理由,都不該獨自離開。

    “算你有自知之明,我文澄澄不跟白痴兼混帳在一起,你可以走了。”她再次趕人,她知道他遭受很大的打擊,但是他們兩人向來都是一体的,不論是痛苦或是歡樂,一直都在一起,她怎麼樣也無法接受他竟然在他最痛苦、最需要人安慰的那一刻將她推開,任憑她在工作室備受煎熬。

    既然他覺得她無法分擔他的痛苦,又何必回頭找她?

    “澄澄,我知道我的舉動傷害到你的情感。當時我沒辦法思考,一心一意只想著不能讓你受到傷害,才會選擇獨自離開——不,這些都是借口,我曾跟你說過我願意將一半的幸福與你分享,但是,我是男人,我想保護、照顧我的女人,我真的很不願讓你看見我最脆弱無助的模樣,太丑陋不堪了。”他努力向她說明當時的心青。

    “我沒你想的脆弱,你曉得我出生在怎樣的家庭,從小到大又遭遇過哪些事,即使你是男人,是擁有强大力量的狼人,可是說穿了,除了五感比其它人敏銳外,你的感受和其它人並沒有不同。脆弱和無助並不可恥,如果你當我是你的女人,你不應該羞于在我面前展現,而我也不會因此嘲笑、或是瞧不起你。”全都是可笑的男性自尊作祟,她氣得想揍他,但她强迫自己冷靜,先跟這個白痴把話說清楚,等一下要揍,再狠狠痛扁一頓。

    “我不是永遠都等待男人守護的溫室小花,我也會想要守護、撫慰我的男人,甚至在有人惡意傷害我的男人時,我會挺身保護他。或許在你眼里,我沒有力量,但是,我保護你的決心,絕對不亞于你。”

    阿晰將掌心貼在她鼓鼓跳動的心房,真摯地說:“澄澄,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力量或是決心,你的內心甚至比我强大,是我耍白痴,滿心以為自己無堅不摧,我太自以為是了。”

    澄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是她深愛的男人,有時他會像個淘氣的大男孩般捉弄她;有時又像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挺身站在她面前保護她——無論她想去哪里,要做什麼,他總會守著她,讓她永無后顧之憂。

    他們擁有共同的夢想,他要建造一間又一間讓人感到幸福的房子,她要替一對又一對的新人梳化,盡管阿晰未曾明講,可她知道他暗中在找地、存錢,要建造出一棟他們倆夢想的家,周圍種滿他們喜歡的花草樹木。

    她曾看過他畫的設計圖,第一眼就深深愛上那紅色磚造的鄉村外型,也默默存錢,期待建造他們倆家庭的那天來臨。

    他以男人的身分守護她、愛她,今天他讓她不安、火冒三丈,她真的很想把他的頭擰下來當球踢,或是把他的臉抓花,讓他成為兄弟間的笑柄。

    可是這些她全都不會做,腦袋瓜轉了轉,她不怒反笑,笑得好迷人、好燦爛。

    阿晰不懂她為何會突然轉變,可是她的笑容太動人,讓他情不自禁地看呆。

    澄澄妖嬈地傾身上前,雙手溫柔地捧住他的臉,獻上紅唇,與他激烈地唇舌交纏,挑動他的欲望。

    兩人渾身宛如著了火似的,貪歡的大掌已熟門熟路地鑽到棉T底下,准備攻城掠地。

    澄澄將火熱的唇瓣移開,巧笑倩兮地拉出他的手,以舌尖誘惑地畫過被他吻得更顯嬌艷的紅唇,性感地走向臥室。

    意亂情迷的阿晰跟在她身后,炙燙的目光欣賞著曼妙嬌軀,心頭漲滿渴望。

    宛如性感女神的澄澄走到門邊,一手倚著門框,挑逗旋身,用足以搔得阿晰心癢癢的氣音說:“房東兼前任床伴先生,我要睡了,你可以走了,記得幫我帶上門。”

    她綻放出最炫目的笑容,當著傻愣在原地的阿晰面前,將房門砰的一聲關上,用行動表明拒絕。

    飽受激情衝刷的阿晰愕然看著關上的房門,連續眨眼確認吃了閉門羹后,才抹抹狼狽的臉,搖頭苦笑。這就是心愛小女人的報復,他活該,抱怨不得,不過她那一句房東兼“前任”床伴先生,實在刺耳得很,他一定要想辦法扭轉劣勢,否則極可能真會成為她的“前任”。

    他長嘆了口氣,對關上的門板輕柔地說:“澄澄,我就守在門外,你如果睡到一半想揍我、想踢我,盡管出來將我當成沙包打.,還有,我是你的現任男友,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房東兼‘前任’床伴?”

    阿晰所得到的響應是不以為然的冷哼,他聽見澄澄走到床邊拉起涼被躺下,過了兩分鐘,嬌柔的嗓音低低傳來。“‘前男友’,你太吵了,閉嘴!”

    咚!阿晰的頭輕碰門板,哭笑不得。算了,前男友就前男友,至少她不再叫他房東兼前任床伴,這也算是一大進步,總會有辦法讓她將前男友變成現任男友,他樂觀抱持信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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