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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卯時,東邊的天際染上魚肚般的淺白。
蘭格本能地睜開眼。他本就淺眠,在行軍間,他的感官更是會益發的敏銳,一點微小的聲音都逃不過他的耳,當帳外傳來微小的哀號和馬嘶聲時,他伸手拿了擱在身旁的兵器就往外走,身上除了褪下盔甲,衣物完整,隨時準備作戰。
一踏出帳外,只見一片混亂,大量馬匹在他面前癱軟倒地,許多士兵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兵馬接二連三的倒下,這症狀像傳染病般擴散開來。
蘭格心頭一震。果然,昨天的預感不是沒來由的。
「軍醫呢?」他一陣長吼。
「王爺,軍醫來了!」另一端,一名動作快的士兵已帶著軍醫和負責馬匹的獸醫而來。
李毅、柳謙以及各小隊的隊長也都到帥帳前集合,蘭格冷靜的分配戒備工作,並派人調查中毒原因。
沒一會,李毅回來稟報,「王爺,似乎是這條河的水出了問題,岸邊有不少魚屍。昨晚天暗,加上風向,才沒有發現魚屍和腐敗味,導致咱們兄弟無戒心的喝了 水,也讓馬匹喝了……」他低著頭,自責道:「屬下該死,應該早點注意河水被人下毒了,我已經派人到各隊傳達禁止飲用河水的命令!」
「這河水是旅人和商人飲用的水源,更是眾多生靈共享的,誰會如此狠毒的在裡頭下毒?」柳謙難得沒有搖著扇子,正色道。
蘭格臉色陰沉,他只想到一個人--蘭司!只有那小人才會為了求勝,卑鄙地在河裡下毒,而且有可能是在好幾天前下此計策了,要不他們在這紮營時守備森嚴,不可能沒發現有人潛入。
雖然大部分士兵仍是飲用自行帶來的水,平安無事,可時日一長,無水可喝就是麻煩,最怕的是,這裡的每一條河都被下毒了,若真如此,二皇兄可真夠心狠手辣!
「有得解嗎?」蘭格急切地問著前來回報的軍醫。
軍醫回道:「這種毒只要吃下普通的解毒丹就好,屬下有準備,已經吩咐助手們喂大夥吞下,只是……這毒要半天才能完全解毒,這期間仍會不斷抽搐。」
此話一出,氣氛變得冷凝肅靜。
行軍打仗中,每個士兵都很重要,隨時都得上戰場以決勝負,一下少了部分戰力,萬一遭受襲擊很可能任人愅割。
這情況對身為主將的蘭格來說,當然是不樂見的,也怕此事會令眾人士氣低落。
「噠噠噠」--蘭格正擰眉沉思時,一陣忙亂的馬蹄聲突然響起。
只見前方聚集的士兵紛紛讓出條路,被蘭格派去監視敵方行動的斥候中箭負傷回來,當馬一停下,人也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蘭格跨前一步,已經有人很快地扶起那斥候。
「紅、紅瑾軍攻來了,比昨天的數量還要多……他們在五十里外,就快殺來了……」說完,他吐了口血,昏過去了,兩名士兵急忙將他扶往軍醫那醫治。
李毅憂心道:「王爺,咱們馬不夠,中毒的士兵沒法迎單,援兵也沒法立即趕來……」
可惡的蘭司!蘭格恨之入骨,想將他挫骨揚灰。
不用李毅說,蘭格也知道這將是場硬仗,但他不能撤兵,一旦撤了,是要讓他們一舉攻進皇朝嗎?他這個主將一退縮,軍心便會散亂,禁不起敵方接下來的攻勢,更何況,他還不一定會輸。
在他多年的沙場征戰歷程中,曾有過以五萬兵擊退二十萬兵的戰績,而且他還有個優勢--他是紅瑾國人最畏懼的戰鬼,他有耐逼退他們!
蘭格威嚴沉穩道:「吩咐下去,各隊整軍,備戰!」
兩國再次在戰場上兵戒相見,金翼軍雖因中毒事件,人力和馬匹大量削減,但在蘭格的帶領下,仍是氣勢十足地奮勇抗敵。
在雙方打得不分軒輊時,蘭格終於見到那個人了。
蘭司如探子所回報的,戴著半邊面具,身穿盔甲,手持兵器。六年沒見了,那張臉孔仍帶有記憶中的嗜血氣息。
「六弟,加入我這邊吧,只要有你助我一臂之力,我肯定殺得了老三,奪回大位,到時少不了給你的好處!」
蘭格永遠忘不了,就是這人在太子死後,掀起皇位爭奪戰,讓雖然各懷心機但至少表面友好的兄弟之情破壞殆盡。
「蘭司!」他憤怒長吼,後方有人砍向他,他俐落的反身揮刀砍殺,繼而騎著快馬往目標奔去。
他一定要生擒二皇兄,帶回皇朝審判,還皇朝百世的寧靜祥和!
蘭司拔了刀,他亦騎著馬往前馳騁,在殺戮戰場上,他們似只看得到彼此。
當雙方展開攻勢,鏗鏘的刀刃撞擊聲不絕於耳,凌厲的氣勢旗鼓相當。
蘭司陰惻惻笑道:「六弟,你的命真硬,你的嬌妻竟捨不得對你下毒。」
蘭格臉色冷凜地朝他低咆道:「你也不遑多讓,當年受了那麼重的傷居然還活著,甚至利用我妻子的孝心,逼迫她殺我……你已經沒有身為人的良知了,我不會原諒你的!」
他已經知道商紫沒對自己痛下殺手,那她母妃還活著嗎?
還沒出兵前,他或許能幫她想辦法救出,現在,只怕她母妃凶多吉少了。
「我早就不是人了,你知道我變成什麼嗎?惡鬼啊!這六年來,只能隱姓埋名的躲在紅瑾國裡,戴著這張面具掩飾臉上醜陋的疤,連這副身軀都得承受巨大痛楚的折磨--我無去原諒把我變成這樣的人!」
所以他把那個視他為男寵凌辱的管恩殺了,接下來,就是殺了蘭格!誰教這個弟弟當初不站在他這邊。最後,再攻入皇朝,殺了老三,登上大位!
「二皇兄,你自私自利又冷血,只想要征戰、擴充領土,從不為黎民百姓設想,你根本不適合當皇帝!」他最該怪的是自己那沒有邊際的野心!
「那老三就夠格嗎?登基以來,他成就過什麼大事?簽下一個個和平條約,不跟任何國家起紛爭,表面上是為百姓著想,骨子裡是畏戰,怕流血,想平平庸庸地過一生!」蘭司咬牙反駁,接著把矛頭指向蘭格。「你跟他也沒兩樣,當年懦弱地逃到邊關,簡直讓人瞧不起!」
蘭格怒不可遏,受夠他的是非不分。「你還敢說,如果當年不是你率先起兵作亂,咱們兄弟也不會走到自相殘殺的地步!」
蘭司嘲諷道:「六弟,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重感情,我會讓你知道,那點感情是男人成就千秋大業的絆腳石,唯有狠下心才能成為勝者!」說完,他拔刀砍向蘭格。
蘭格擋住攻勢,馬上回擊。他是可以直接取二皇兄性命的,但他不能殺了他,得帶回皇朝審判,加上二皇兄狡猾,很會閃躲,又專攻他弱點,擺明要跟他玩持久戰。
正當雙方打得如火如荼時,蘭司突然大喊撤兵,所有紅瑾軍訓練有素,毫不戀戰地迅速退兵,著實讓人大感意外。
蘭格命部屬別追。中毒事件讓己方兵力削弱,這一戰又損失不少精兵,再打下去只會犧牲更多兄弟,不如等待援兵,再一舉進攻。
可最後援兵沒來,只來了傳令兵。報告軍營被紅瑾軍偷襲了,敵軍進不了營區裡,就從外頭擲入火石,兄弟們傷亡慘重,補給的乾糧與糧草也燒得殆盡,所幸最後減了火沒造成更大傷亡,並已捉到偷襲者。
因此蘭格只能從別的營區調兵,勉強擋住蘭司接下來的第三波攻勢,但,在糧草與飲水不足的情況下,軍隊愈打前疲憊。
這時候,赤龍國出兵援助,卻在途中遭紅瑾軍埋伏,沒能即刻趕來,蘭格可以說是無計可施,他何曾這麼窩囊了,竟只能勉強應付敵方攻勢,毫無施展實力的餘地。
就這樣,這場大戰持續了半個月,金翼軍一直僵滯在原地打仗,沒辦法往前攻入紅瑾國土內,士氣愈來愈低落,戰況告急。
「恭喜王妃,大夫說你已經有身孕了,所以你才會體力不支的暈過去。」
姬商紫躺在鋪有棉被的地板上,微微睜開惺忪的眼,望見蜜兒興高采烈的臉。
她有孩子了?是在離開軍營前最後那段日子有的嗎?
姬商紫撫著還平坦的肚皮,很難想像自己肚子裡有個生命。真的好不可思議,怪不得近來她覺得容易累,又有點反冑吃不下,原來是有孩子了。
她泛起微笑,享受著身為人母的喜悅,但下一刻又緩緩抿緊唇。
歷經半個月了,邊關戰事尚未結束,據說打得很艱辛,未來會變成怎樣,她和蘭格之間的夫妻情分還存在嗎?她都不知道。
他曾經說過要她為他生六個孩子,她嚷嚷著太多了的那段日子,好像也成了很久以前的事,現在的她一點都不確定,蘭格會不會高興她有身孕了……
「我看王妃別茹素了,多吃點肉對孩子才好。」
房門外,負責保護王妃的護衛們知道這則好消息了,他們可得連還沒出生的小世子或小郡主一起保護,慎重的討論起來。
「可是,仗還在打,王爺打得很辛苦,王妃如此有心為王爺祈禱,應該堅持下去比較好……」也有人持相反意見,不想讓王妃的努力白費。
房內的人都聽到了,蜜兒拉高嗓門回道:「各位大哥,你們不用擔心,在素菜裡加點藥材,也是很滋補的。」
護衛們沒有回話了,似乎是被聽到討論聲,有點難為情。
「王妃,我待會幫你買點酸梅好了,好增加你的食慾。」蜜兒轉而體貼的表示,為主子設想許多。
姬商紫輕輕「嗯」了一聲,表面上很平靜,但其實心裡很高興,因為蜜兒和護衛們那麼關心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不管了,蘭格怎麼看待不重要,她可是個母親耶,怎麼能一直愁眉苦臉呢?她要堅強點!
「王妃,是我,陳英,我回來了。」
「進來。」聽到這名字,姬商紫要從棉被裡爬起,蜜兒見狀趕緊扶起她。
陳英推開門後,在房外單膝跪下。
姬商紫等不及地問:「拿給他了嗎?」
「是,已把王妃求來的護身符交給王爺的親軍了,相信對王爺一定有用的。」
「嗯。」姬商紫微揚滿意的笑。
除了待在這兒拚命祈福外,她還能幫丈夫做什麼呢?她想了又想,聽說附近有間寺廟很靈驗,便親自去求來護身符,還找了個護衛幫她送到戰場去。
「王妃,要不要讓王爺知道你有身孕的事……」護衛長插口道:「現在戰況告急,也許讓王爺知道,能提升士氣,贏得勝利。請讓屬下為王妃送信去吧!」他也單膝跪在地上。
姬商紫心緒有點紊亂,心裡總是怕丈夫的反應不如她預期。
「不,先別說,我希望他能專心打仗,別為了我的事分心。」她找了理由推辭,然後握起自己頸子上掛著的項鏈。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實它的重量,深深惦著它的主人。
她總是時時刻刻地配戴著這串項鏈,它也許能代替她陪在他身邊吧,或許他不需要,但她還是想為他帶來力量。
信任的力量。
姬商紫果斷的把項鏈取下,神情堅定的對護衛長道:「請把這個帶給王爺,告訴他,我相信他會為我救出母妃的。」
邊境的某區域,金翼軍在此紮了營,許多士兵趁這短暫休息的片刻,敷藥的敷藥,要不就閉眼小歇、養足體力。
蘭格在帥帳裡,從護衛長手中收到他早已送給妻子的瑪瑙項鏈。
幾日前,他收到她為他求來的護身符,也從護衛口中得知,她堅持待在離戰場最近的驛站,睡僕人房、吃素菜,為他祈福。
這真的是她嗎?他想像不出商紫端莊地做出雙手合十的祈禱姿態。
但,也只有她會無視自己的王妃身份,不管別人的看法,做出這種我行我素的事了。
而這項鏈,自他送給她後,他就見她天天戴在身上,上頭似乎也沾染了她的氣息……商紫是想讓它代替她陪著自己嗎?
「王爺,王妃還讓屬下傳話,她說她相信你會為她救出母妃。」護衛長當然是聽不懂這意思,這也不是他敢問的。
蘭格心底一震。那天,她辜負了他的信任,讓他頭也不回地赴了戰場;今日,她捎來這句話,莫不是對他釋出最大的信任?這話似乎療愈了他的心。
他這麼快就不怪她了嗎?
或許他心底的某部分還怪著她、無法原諒她,但每天在戰場上看著生命的逝去,他突然很想活在當下,比起責怪她,他更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陰。加上她為自己祈福,送來了護身符和這項鏈,真心表明了對他的信任,他不過是個深愛妻子的普通男人,還能苛責她多久?
「這可是我的幸運物。」蘭格戴上項鏈,熨貼著他的肌膚,彷彿她就待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為他注入打贏這場戰的強大力量,也有了救回她母妃的信心。
或許她母妃已經不在人世,但在沒有親眼目睹屍首前,他不會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順利完成任務,護衛長沒有鬆一口氣,反而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男人幹嘛婆婆媽媽的,有話快說。」見他似有話要說,蘭格催促道。畢竟在戰場上,他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跟部屬敘舊。
護衛長在心裡對王妃道聲歉,遵命開口,「王妃她有身孕了,但王妃怕這件事會讓王爺分了心,要屬下不能說……」
商紫她有身孕了--蘭格眼眸一亮,喜悅到一時說不出話。天啊,他太開心了!她有他們的孩子了!
這是喜事,為什麼她不願讓他知道?怕他打仗時分心?不,他會為了想快點回去陪她,奮勇殺敵!
她不想說的真正原因,他其實猜得出來。他知道那日自己的嚴厲對待,讓她有多麼心碎,當時面對她的哀求,他仍狠心地沒有對她說出原諒這兩個字,她肯定是怕他不歡迎這孩子吧。
真真想、真想立刻騎著快馬,飛馳到她身邊去,但該死的,他在打仗,他無法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情。
「王爺,有什麼話屬下可以替你帶給王妃。」護衛長機靈地道,看出王爺十分高興聽到王妃有身孕了。
「這個……」蘭格正在想,他的軍師這時卻踏入帳裡。
柳謙興奮地嚷道:「王爺,我想到了,有個陣形能擊敗紅瑾軍……」
聽到他這麼說,蘭格快步越過護衛長,迎上前問:「快說,什麼陣形?」
正當柳謙要開口時,又被個傳令兵截住話,「王爺,好消息,赤龍國的十萬援兵終於趕來了,就在營區外候著,兵部也從全國軍營裡調到三十萬兵力,晚一點也會趕來,據說還有民間兵力的加入!」
蘭格雙手擊掌,滿臉喜色。「太好了,援軍來得正是時候!快點,帶我去見赤龍國的將領!柳謙,你說的是什麼陣形,一邊走一邊說吧--」
蘭格很快走遠,完全忘了要帶話給妻子,護衛長以軍務為重,也只能遠遠地恭送王爺離開。
皇朝和赤龍國的援兵抵達之後,蘭格用上柳謙的計謀,帶領近五十萬精兵衝鋒陷陣,終於一舉重振征戰以來的低迷士氣,紅瑾軍被這股銳不可當的氣勢逼得撤退,但蘭格乘勝追擊的領軍進逼,終於成功攻入紅瑾國,一舉進入紅瑾國王都裡。
「生擒紅瑾國主帥!」蘭格下達命令,士兵們齊聲應答,每個人都士氣高昂,勝利在望的信心寫在臉上。
被幾十萬金翼軍追趕的蘭司,身邊的親兵早就死的死、投降的投降,窮途末路的他只能力求生存的往王宮逃竄。
真可恨!這次率兵攻打皇朝,他用盡心計,先是派刺客離間皇朝與赤龍國的同盟關係,再逼迫姬商紫毒殺蘭格、在河裡下毒、用火攻法偷襲軍營,想漂亮的打贏戰役,豈知,蘭格竟大難不死,赤龍國還不計前嫌地派兵支援,雖然做事防患於未然的他早盯著赤龍國那方,埋伏兵馬拖延時間,但最後還是擋不下赤龍國強悍的兵 力,沒有一件事順他的意發展!
不過沒關係,退回王宮後,他還有最後的棋子,他肯定能活著,只要活著,他就能逆轉局勢!
蘭格緊追在後,被蘭司引到一座年久失修的宮殿,追進一間地下密室,「卡」的一聲,密室的門關了,他所帶領的士兵全被隔絕在外。
這是蘭司的陷阱!
蘭格這才察覺到自己中計,並發現角落有著個穿著黃袍、面帶懼意的少年,他猜那是紅瑾國的小王上。少年身邊躺了個婦人,面黃肌瘦,彷彿只剩下一口氣,她是……
看出他眼裡的疑惑,蘭司張狂大笑。「這女的是誰你不知道吧?她可是紫鳶公主的母妃啊,我本該在你出兵時,便實現我的警告殺了她的,但既然她都中毒了,沒有我的解藥,她也活不了,我乾脆仁慈的讓她苟活!」
聞言,蘭格這才仔細去打量婦人的五官。她年約四十多歲,因病痛,臉龐消瘦又暗黃,若能吃得圓潤一點,氣色好一點,倒有幾分像商紫。
「紫兒、紫兒……快逃……」那婦人閉著眼,無意識的喃著。
她一聲聲呼喚讓蘭格感到痛心,確信眼前這位真的是自己的岳母,她還活著!
但是她被蘭司下毒,變成這副慘不忍睹的模樣,要是讓商紫見了,會有多難過……「快給她解藥並放了她!」
蘭司怎麼肯,他可要靠這女人救他一命,扳回一城啊。「六弟,想救她,就跟我合作。」
蘭格臉色一變,怒意漲滿全身。跟他合作,他是瘋了才有可能!
「只要我們兩個人合作,就能推翻由老三統治的皇朝,我們可以建立自己的新國家!」蘭司說出自認為最有吸引力的提議。
「我在六年前就拒絕過你了。」蘭格下顎繃緊,沒一絲妥協。
「但這次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嗎?」蘭司可以說是戳中他的弱點,知道蘭格的心是兄弟裡最軟的。「說,你要救那女人的母妃,還是金翼皇朝?」他眼底迸出戾氣。
蘭格被迫做選擇了。
六年前,他還可以什麼都不選的逃到邊關去,但這一刻,妻子的母妃和他所保護的皇朝一樣重要,他卻必須擇一。
他終於能理解商紫夾在他與她母妃之間的痛苦,她很努力想兩全,找條他與她母妃都能全身而退的生路,他不該單單怪她不信任他的。
因為當他身處相同的立場時,也一樣難以抉擇。
「怎麼,選好了嗎?」看著他掙扎的表情,蘭司真是大感得意。
蘭格恨恨望著蘭司那張陰險的臉,終於想出自己的生路。
他憑什麼要讓蘭司把他耍得團團轉?!
「真抱歉,我不想受你的威脅。」
蘭司揚起唇,冷冷道:「喔?那你打算讓這女人死了?」
「不。」蘭格目光炯炯,充滿著強大自信的宣示,「蘭司,我要打敗你,從你身上得到解藥救她,我不可能聽從你的威脅,被你操控!」
闌司眯緊銳眼。想兩全嗎?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甭想!「那你殺得了我嗎?我是你二皇兄啊,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你真的要殺我嗎?」
蘭格臉色凝重。他沒想過要殺二皇兄,只想將他帶回皇朝審判。
蘭司從袖內暗袋裡拿出個小藥瓶,在他面前晃了晃。「這是解藥,殺了我,你才能得到。」接著他往前跨出一步,得意揚揚地放話,「不過六弟,你是咱們兄弟裡最重感情的人,你真的下得了手嗎?」
蘭格緊握著刀柄,久久答不出話。
「只、只要我死就好了……」癱在地上的翠妃雖然虛弱不堪,但聽到說話聲的她努力地凝聚渙散的神智,知道皇朝的軍隊攻來了,她的女婿來了--她本該恐懼戰鬼的,但沒有誰比蘭司這男人更可怕,她絕不讓自己繼續被利用!
她使盡力氣抬起頭,欲往地面狠狠一撞。
「不要,太妃!」一直看著一切的小王上抱緊翠妃,不讓她求死。「別死,朕不要再看到有人死了……」他嚎啕哭著,蓄著兩汪淚水的眼底有著不屬於他這年紀的狂憤恨意。
「看來,你的岳母連想死都很難啊!」蘭司將解藥放回暗袋裡,舉起刀,直往蘭格砍去。「六弟,殺了我啊!」
蘭格不得不拔刀自衛,刀刀讓蘭司見血,卻刻意沒擊中對方的要害。
他仍然沒辦法手刃親兄弟,那可是比禽獸還不如的事,他只想拖延時間,讓二皇兄負傷,無法動彈,再取解藥……
「六弟,你還是下不了手啊!這是你最大的弱點!」蘭司卻招招狠辣,終於一刀擊中蘭格的心窩。蘭格承受著椎心刺痛,瞪著那沒入胸口的刀。
「哈哈!我要殺了你,砍下你的首級向你的士兵說你輸了!真想看看老三會有什麼表情啊!」
蘭司拔出帶血的刀,猛力朝他再揮去。
蘭格忍著痛閃開,但他仍毫不畏懼的大力舉刀反擊。
蘭司抵住他的刀,再攻擊,雙目通紅的他已喪失理智,朝蘭格亂砍一通。「蘭格,我要殺了你,成就我的大業!」
蘭格只能一次次擋住他的攻勢,又一次的短兵交接之後,他告訴自己這次絕對要砍傷他的手,讓二皇兄無法再攻擊。然而,當他揮可刀時,眼前的男人突然不動了,一雙眼驚駭的瞪大,有著猙獰疤痕的臉揉合著此刻的驚懼,模樣極為駭人。
蘭司反手往背後摸去,一看手上,鮮紅一片。「怎麼會……」他身子癱軟,往前一倒,當場氣絕,背後染滿鮮血。
在蘭司倒下後,蘭格看到小王上發抖地持著染血的匕首,項刻間,他感覺地在搖晃,難以置信眼前的事實,更形容不出二皇兄死了,他有什麼感覺。
「管丞相,你一定想不到吧,朕會藏著這把匕首,等待時機暗殺你!朕終於殺了你,替父王和母妃報仇了!」小王上沙啞的嘶吼著,但人死不能復生,回不去從前了,他停不了哀傷落下的眼淚。
「不,朕不能哭,從今天起,朕要保護紅瑾國,不再讓何人傷害朕最重要的人了!」小王上抹了抹淚,再次痛吼。
那畫面讓蘭格心痛。他想,他永遠忘不了這一幕--年僅十三歲的稚氣少年,在最險惡的這一刻,被逼著沾滿鮮血的長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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