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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佟芯 -階下妾【金翼皇朝之三】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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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8 08:24: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佟芯 -階下妾【金翼皇朝之三】

他承認自己喜歡惡整人是不可取的行為,
但他就是無法抑止地想捉弄眼前的女子,
誰教她哪不好騙,偏偏扮成舞伎混入他八王爺府裡妄想偷畫呢?
他只好反過來裝醉,順勢逮住這嬌俏的偷兒!
他將她軟禁在自己身邊,貼身看守著,
想查出那覬覦他珍藏畫作的幕後主使者,
沒想到她恬靜的外表下竟有副倔脾性,居然敢大膽跟他對峙,
哈!這反倒激起他對她的好奇心,決定好好與她「相處」──
怕她在府裡待著無聊,他帶她逛市集遊山玩水,
見她思弟情切,他買糖葫蘆哄她開心,
望著她嬌憨的笑容,他心裡竟泛起一股滿足感,
忍不住想替她做更多,好誘哄她永遠待在自己身邊……
糟糕,他不會是中了美人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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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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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8 08:24: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金翼皇朝,太禧七年

  繁華的京城大街車水馬龍,街道兩旁有著各式攤販和店舖,有賣油雞、包子、涼茶、豆腐腦的,還有布莊、米店、客棧熱鬧極了,其中有個孩子背著竹簍、打著鑼鼓喝著賣報,許多人聽到那喝聲都飛奔去買報。

  那是在民間炙手可熱的皇城小報,作者不詳,印製來源也不詳,之所以廣受歡迎是因它會刊載皇室秘辛,曾刊過當今聖上與鈺王爺的兄弟之愛、柏王爺與他得力軍師的互信互愛,近期則刊登著湛王爺與凌姓富商的深厚友誼。

  小報中明確指出,凌姓富商曾在某個下雨天裡替湛王爺撐傘,不顧自己的肩膀教雨水打濕,也要將湛王爺保護好。

  還有一次,湛王爺出門時,差點被急奔的馬兒沖揰,也是凌姓富商及時將他抱入懷裡才逃過一劫。

  從此,凌姓富商成了湛王爺的入幕之賓,在湛王府裡留宿是常有之事,兩人甚至也不忌諱旁人目光,大白天就聚在一塊兒。

  諷刺的是,在金翼皇朝眾王爺中排行第八的湛王爺蘭修,受到關注的也只有他的感情生活而已。

  論外貌,蘭修長得斯文清俊、樣貌堂堂,但跟俊秀邪魅的鈺王爺一比,馬上黯然失色;論功績成就,他從沒上過戰場,在百姓心裡,遠遠不及去年勇猛擊敗紅瑾國的柏王爺。

  他甚至被當成一個懦弱怕事的人,只因七年前的皇位爭奪戰裡,他是第一個退出戰局的,且比起進宮上早朝,他似乎更喜歡待在府裡悠閒的賞畫品茗,不免被當成愛享樂、毫無野心壯志的一個人。

  然而,蘭修再怎麼不濟也還是個尊貴無比的王爺。京城的商人們見凌姓商人與蘭修交好後,手邊生意就跟著蒸蒸日上,也都想來巴結蘭修,看以後做事能不能順利點。

  今日傍晚,湛王府來了一群商人,以凌姓富商為首。

  蘭修與凌姓富商關係交好,大方出借府邸供商人們飲酒作樂,而且蘭修喜畫,為了收藏從各地收購來的珍貴畫作,另建了間偌大的畫室,商人們過府一聚,他也正好有展示收藏的機會。

  「這幅花鳥圖筆觸細膩、栩栩如生,堪稱極品。」他的聲音跟相貌如出一轍的斯文溫潤,唇邊的笑讓人感到如沐春風,加上他氣質高雅、身形清瘦修長,容易忽略他的皇族身份,只當他是無害又隨和的書生。

  「是啊,這幅畫真漂亮……」有人發出讚賞聲。

  「再看這幅山水畫,你們知道這是誰的畫作嗎?是崔正棠的畫。」

  蘭修神情喜悅地說,語調仍保持一貫的溫文,不急躁,僅是伸手指了指畫上落款的位置,果然,週遭馬上有人驚喜的嚷嚷起來。

  「是那個崔正棠嗎?他的畫流傳至今的十分稀少啊!」

  崔正棠是以清廉聞名的忠臣,平日最大的嗜好就是作畫,有著一身繪畫的好本領,可惜在十年前被闖入府邸搶奪財物的盜匪殺害,從此皇朝不僅少了一位忠臣,也少了一名優秀的畫師。

  蘭修能收購到崔正棠的畫作,實屬難得,許多崔正棠的畫作都被當時殺人奪財的盜匪一併破壞了,令人不禁欷吁的是,這案子到現在還破不了,成了一宗懸案。

  在介紹完崔正棠的畫作後,蘭修又介紹了幾幅畫,這時候,一名高瘦的男人走至他身邊,附耳低語了幾句。

  這男人就是與蘭修傳出有曖昧的凌姓富商——凌瓊一,他的發跡在商場上可是個傳奇。幾年前他以獨到的眼光,買進西域貨品,再轉手賣給京城的富人,賺進大把大把的銀子,如今經營的幾家店舖,生意都好得令人眼紅。

  凌瓊一不知在蘭修耳邊說了些什麼,沒一會兒蘭修便跨前一步,輕聲對著商人們道:「各位,酒席已經準備好了,請各位移駕到倚天樓吧。」

  但大夥兒在意的卻是——他們兩人剛剛說了些什麼悄悄話?講話不用靠那麼近吧?

  當然,這些話沒人敢說出口,只敢在心底揣測,隨著蘭修來到倚天樓。

  倚天樓是王府用來招待賓客的樓閣,下人一推開門,眾人就見左右兩旁各整齊的排列著二十多張桌案,桌上放有精緻的菜餚、美酒,桌下則擺放了墊子,必須席地而坐的享用美食。兩排桌案的最前方是主位,其右側還有個位子,顯然是凌瓊一的,而廳室中間的寬敞空間,顯然是為某個表演做準備。

  果然,眾人入座沒多久,絲竹旋律優美悅耳在桌案後方的帷幔內響起,接著,一個個身上僅罩著薄紗、胸脯呼之欲出的舞伎隨著樂聲舞進廳內,她們揮動五顏六色的緞帶,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個漂亮的圓,每一個旋身、每一個輕盈的跳躍,都呈現出最柔軟美麗的弧度。

  其中,有個舞伎身穿賽雪的純白舞衣,腰上繫著金色腰帶,領口開得極低,胸前美好的渾圓恰好被輕薄衣料緊密的覆住,明顯與其它舞伎有所區分。

  在眾舞伎裡,她不算最美艷的,但她有著如春天般溫柔的氣質,只是看著她,彷彿就會融化在她柔美的笑靨裡。

  她的舞蹈也不是跳得最好的,但當她踮起腳尖,輕盈的旋轉舞動時,整個人就有如在盛開的春花上跳舞作樂的花仙,姿態空靈優美。

  而她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蘭修,那清俊的面容、高雅的氣質,靜靜坐著,就自成一片美好的風景。

  她一邊揮動著緞帶,一邊以優雅的舞步靠向他,不狐媚誘惑,也不怕生退怯,落落大方的跪坐在他面前,噙起柔美的笑替他斟酒。

  「王爺,可否賞臉喝下盈兒這杯酒?」

  當衣著大膽的舞伎們把男人們迷得團團轉時,蘭修顯然是唯一不受影響的。他淡然的用膳,直到那輕柔婉轉的嗓音響起,這才抬起頭,發現有個穿著一身雪白舞衣、容貌脫俗的姑娘正跪坐在自己面前,替他斟酒。

  這年約二十的姑娘,有張秀美清麗的臉蛋,皮膚晶瑩剔透,五官順眼好看,不帶有一絲塵世的俗艷。

  他愣了會兒才接過酒杯,並回以和煦的微笑,「謝謝盈兒姑娘。」

  自稱盈兒的舞伎本名為冰麗,化名接近蘭修其實另有目的,她看他喝下水酒,眸裡閃過異樣光芒。這時,絲竹樂聲停下了,眾舞伎們紛紛落坐在一個個商人身邊伺候。

  「今天的舞伎可是我特地找來的,大夥兒可要大口喝酒,好好享受!」陳姓富商高喊著,不忘到蘭修的座位前,討好又惶恐的問:「王爺,您可喜歡這安排?」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秀美標緻的臉蛋上,只有純粹的欣賞,不帶一點下流猥瑣,「盈兒姑娘很美、舞姿很動人。」

  聞言,陳姓富商鬆了口氣。湛王爺喜男色的傳言傳得滿天飛,他真怕找了舞伎作陪會觸怒湛王爺,看來,小報裡說的都是編造的,哪個男人不愛美人呢?

  「盈兒,好生伺候王爺,知道嗎?」他認真叮囑道。

  冰麗溫婉一笑,恭敬地移到蘭修身邊坐下,卻沒像其它舞伎急著趨前以窈窕的身子磨蹭男人,反而保持一段距離替他斟酒,儀態優雅得像個大家閨秀。

  「盈兒見過不少達官貴人,但王爺比他們都還要玉樹臨風、風采不凡。」這句讚美她說得誠心自然,沒一點諂媚。

  「姑娘過獎了。」他客氣回道。

  「盈兒真的很高興能見到王爺……王爺,再為盈兒喝一杯酒好嗎?」

  蘭修不好辜負美人期望,再度仰首飲下酒,可美人的勸酒不只這杯,在她勸飲第六杯時,他溫和的開口道:「不了,醉了不好。」

  冰麗眼兒一瞇,透露出別於艷麗的嬌憨風情。「王爺怕醉,那盈兒先喝。」

  她伸手取過他的酒杯,就著杯緣秀氣地喝著。她的唇印上他喝過的位置,看似在勾引他,神態卻單純自然。

  但,她確實是在勾引他。

  彷彿不經意地,一滴金黃的酒液自她唇角滑下,滑過了她的下顎、白皙細嫩的頸子,來到鎖骨,在她滑膩的肌膚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曖昧痕跡,最後沒入領口裡。

  冰麗成功吸引了蘭修的視線,他灼熱的目光順著那滴金黃的酒液往下,一路看到她的頸子、鎖骨,最後凝望著她的胸口,動也不動。

  她不禁揚起得意的笑。接下來,她肯定這男人會對她大獻慇勤,那雙淡定的眸子會為她迸出火花,她敢肯定!

  「盈兒姑娘,用手帕擦吧。」

  被這麼一喚,冰麗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該盯著她胸口看的蘭修,不知何時竟望著她的眼眸,朝她笑得誠懇無害,還拿著手帕。

  莫非他是要替她……擦胸口?

  才鄙夷地這麼想,她就見男人把手帕遞給她,她愣愣地接過帕子,見他眸底神色清澈如水,沒有一點因她而起的漣漪,終於明白他是要她自己擦乾。

  那麼方才是她眼花了嗎?他並沒有起色心的盯著她胸口看……

  不,這樣不對,不行,他得受她勾引……

  「盈兒姑娘,喝酒傷胃,你也吃點菜吧!」

  蘭修溫潤的嗓音響起,冰麗回過神,手上不知何時已被他塞了一雙筷子,再看到他說完後忙不迭地吃著,不再多看她一眼,她突地感到火大,瞪大了眼。

  怎麼搞的?他竟把她撇到一旁,專注地吃起飯來她可不是來陪他吃飯的!

  從沒受過如此羞辱,她瞇起美眸透出了一絲銳利。

  這男人是裝模作樣,還是當真坐懷不亂?或者……他真的有斷袖之癖?倘若他真有斷袖之癖,那可不妙,她的任務就是在今晚把他勾引上榻!

  不,或許是她的表現太含蓄了,而他喜歡浪蕩點的!有些男人就是外表正經內心不羈!

  心念一定,她柔若無骨的倒入他懷裡。

  「盈兒姑娘,你不舒服嗎?」蘭修眸裡滿是關心,卻很快地將她扶起。

  冰麗一愣。是她的錯覺嗎?他動作快得像是巴不得推開她?

  她也沒心思釐清了,只是慵懶的又偎向他,抱緊他手臂,柔弱道:「盈兒忽然覺得有點累……只要王爺幫我揉揉肩就好了。」

  通常她講出這句話,男人們無不爭先恐後的幫她揉捏肩膀,佔盡她的便宜……

  蘭修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在冰麗暗喜以為他會答應時,他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說:「盈兒姑娘,這可不妥……」

  冰麗聞言,手不禁用力聚攏,差點抓痛他,但她很快就冷靜下來,故作不小心的揮到桌上的酒杯。

  酒杯一倒,酒液朝蘭修腿間淋去,他被她扣住手臂,一時無法起身閃避,只能往右一偏,酒液仍濺濕左腿處的布料。

  冰麗像是嚇得花容失色的朝他跪下告罪,「王爺對不住,是盈兒太粗心,請原諒盈兒……」下一瞬,她捉起手帕,想幫他擦拭。她就不信,這麼做還勾不起他一點色心!

  蘭修很快地扣住她的手,彬彬有禮的微笑道:「不用了。」

  「不,讓盈兒來……」

  「真的不用了,我不怪你。」他非常堅持,仔細看,他笑得很勉強、很狼狽。

  冰麗看出了他的為難,更看出他一副視貞操如命的樣子——他把她的手捉得相當緊,好似她是個髒東西,不想讓她碰他分毫。

  這讓她心急了,咬牙懇求,「那麼,請讓盈兒服侍王爺更衣!」

  他沒有說話,就這麼和她僵持著。

  最後,他鬆開了扣住她手腕的手,自座位上站起,如謙謙君子般的婉拒,「盈兒姑娘身體不適,我請小廝幫我更衣就好。」

  霎時,冰麗臉色變得出奇難看。難道他當真對女人沒興趣?

  蘭修自座位上一站起,立刻引起眾多商人的注意,尤其是陳姓富商,一眼瞥見他衣裳濕漉漉一片,忙不迭地緊張問:「王爺,是出了什麼事?」

  他還沒作聲,冰麗便狀似愧疚的低下頭道:「是盈兒的錯,盈兒不小心撞倒酒杯,害王爺衣服濕了……盈兒想幫王爺更衣……」

  陳姓富商聽她惹惱蘭修,驚恐的瞪大眼,叨念著她,「真是的,我不是說了要小心伺候王爺嗎……王爺,您就讓她伺候你更衣當作陪罪吧!」他陪笑地說。

  這句「陪罪」說得可曖昧了,言下之意是要盈兒用身子陪罪。陳姓富商想著,一個舞伎能伺候王爺,也是她的福氣呢!

  在場的聰明人都聽出此意,暗暗竊笑著,蘭修自然也是聽得懂的。但他沉默不語,像是在猶豫什麼,反倒是從頭到尾不作聲的凌瓊一開口了。

  「王爺,你就接受盈兒姑娘的陪罪吧。」

  廳裡頓時一片鴉雀無聲,等待著蘭修的回答——根據皇城小報的說法,凌瓊一與湛王爺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可現在他神色自然地主動說服湛王爺讓舞伎更衣,證明他沒有龍陽之癖,那湛王爺呢,他有沒有……

  「王爺是嫌棄盈兒嗎?」冰麗抬起眼,咬著下唇道。她是真的心慌,她不能被拒絕。

  「不。」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蘭修只能這麼說。

  不,那就是好了。陳姓富商放下了心。「盈兒,待會兒你可要盡心盡力把王爺伺候得歡歡喜喜,王爺若高興,搞不好會把你收入房呢!」

  這話一脫口,其它人紛紛對蘭修投以熱烈的眼神。

  眉目間隱約閃過一抹不悅,他仍是微笑的囑咐小廝,「阿福,去幫盈兒姑娘騰間房。盈兒姑娘,你身體不適,請好生休息,晚點我再去看你。」

  聽完後,商人們皆頻頻點頭——湛王爺是愛女人的沒錯,只是生性含蓄,有些事得等到夜深的時候才能做。

  冰麗也暗自鬆了口氣。她終於成功留宿在湛王府內了。

  倚天樓正熱鬧著,外頭點著燈的迴廊上,拖曳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瓊一,你就這麼怕被誤會嗎?」以更衣為由離席的蘭修,唇邊溫文爾雅的微笑依舊,吐出的話卻極盡嘲弄惡意,完全無法讓人把此刻的他跟那個在世人眼裡隨和無害又文弱的湛王爺聯想在一起。

  「屬下不敢。」凌瓊一低著頭,身上原有的商人霸氣,在單獨面對蘭修的那一刻就消彌無蹤了,只有發自內心的恭敬。

  他們之間是主從關係。

  凌瓊一曾是個刺客,十幾年前行刺某個貪官時,受了重傷,被生性善良的湘妃也就是蘭修的母妃窩藏,逃過一劫,從此,為了報恩,他改名換姓的待在湘妃身邊當侍衛,在湘妃過世後,也對蘭修忠心不二。

  「真是的,平白多了個女人!」蘭修斜睨著他嘀咕道。

  他承認,那個叫盈兒的舞伎風韻靈秀,他被她撩動了心,才會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忍不住屏息,甚至看她看得發愣,被那滑下她唇瓣的一滴酒、那若隱若現的春光攫住目光。

  但商人會送美人來,必有所求,他不願接受討好,讓那商人以為可以懇求他做什麼事,加上他向來不耽溺美色,所以很快便清醒過來,裝作若無其事的對那舞伎遞出手帕,還與她保持距離、保持理性。

  而在他故作不解風情的情況下,她竟沮喪得藏不住表情,還慌張得想對他投懷送抱,她那點色誘的把戲他一下就看穿了,更故意表現得不受引誘,看她多變的神情,令他覺得逗弄她還真是有趣啊,也幸好他反應快,才沒讓她故意翻倒的酒淋上尷尬的地方。

  然而,他同時也發覺到,她既能勾引他,連侍寢這種事都不在乎了,想來她也能對別的男人獻身。

  她跟一般的舞伎並沒有不同……他心頭浮現起淡淡的惋惜。

  「王爺真的會召那位盈兒姑娘侍寢吧?」王爺後來雖沒讓那舞伎更衣,但讓她留宿的事倒是說定了,他對此是樂見其成的。

  聽屬下這麼一問,蘭修又嘲弄的看著他,「你就那麼擔心我喜歡男人啊?」

  「不、不是……」凌瓊一臉色古怪,不敢說他不想再被當成謠言裡的角兒了。說什麼他是王爺的入幕之賓,與王爺關係不單純,他本來就為王府做事,不睡王府要睡哪?

  稍早時他有事稟報王爺,只是跟王爺靠得近一點而已,就被那群商人用曖昧的眼神盯著看,讓人極度不爽快!

  「我不喜歡無端承受美人恩,今晚我會找理由不去她房裡,明天再送她走。」蘭修滿不在乎地說,唇角卻勾得高高的,笑得充滿惡意。

  凌瓊一臉色頓時黯淡無光。明天小報會登王爺為了他,讓美人獨守空閨嗎?他不想看到這些句子!

  真想再多欺負他這個善良的部屬一下,可惜他還有正事要聽瓊一稟報,今天來了太多客人的關係,之前講沒幾句就暫且擱下了。

  「我吩咐的事辦得如何了?」蘭修眼底閃著精明眸光。

  凌瓊一也在最短的時間內轉換心情,恭敬答道:「屬下依照王爺的指示去辦,已成功說服那個頑固的地主,買下土地了,最快半年後就能開店……」

  從兩人的對話,可明顯聽出他只是負責出面談生意的人,真正的老闆是蘭修。

  這也是無可奈何,身為尊貴的王爺,蘭修唯一的工作就是幫皇上分憂解勞、帶兵打仗,即使他一樣都做不到,也有自己的一塊領地要治理,皇族從商在皇朝的律法上是不允許的,所以他才會讓自己最信任的屬下替他出面。

  再者,退到幕後才能自保。

  從小在險惡皇宮中長大,知道對某些野心人士來說,他是亟欲剷除的對象,免得他也去競爭太子之位。母妃要他別讓父皇注意到,不招人妒,才能明哲保身。

  修兒,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但母妃不要你聰明,你一定要斂盡鋒芒,才能活下去。答應母妃,你會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十四年前的一場大雷雨中,母妃病逝,她的遺願便是希望他平安的活著。

  這些年來,他謹記著母妃的遺言,將自己的羽翼收起,過著庸碌無為的生活,七年前發生皇位爭奪戰時,更是第一個退出戰局,而被異母兄弟們當成是個怕死的懦夫,如今他極盡所能的佯裝是個隨和、沒一點威脅性,無法動搖現今皇上帝位的湛王爺……但,這並不是真正的他。

  「王爺、王爺……」

  蘭修發現自己閃神了,接著對凌瓊一交代其它待辦的事,然後旋過了身,邁步走遠,同時舉高手揮著道:「你回倚天樓吧,免得那些人又誤會我們一同出來做什麼壞事。我去花園走走,吹點風,很快就回去。」

  他聽到部屬一聲「是」,不禁走得更快,步伐益發顯得焦躁不安。

  二十多年了,他一直戴著假面具面對世人,過著這樣平穩、安定的生活,真的好空虛也很寂寞,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就連身邊最親近、知道他真面目的瓊一,也只是把他當成主子侍奉……

  「怡紅姐,找我有什麼事?我跟湛王爺說身子不適,我可要好好在房裡休息,才不會辜負湛王爺的一番好意。」

  正在蘭修陷入沉思時,一道嗓音響起,他定眼一瞧,就見那位叫盈兒的舞伎自前方踏入迴廊,不知在對誰說話,他不由自主地躲在粗大的樑柱後。

  他在幹麼?當賊嗎?這可是他的湛王府!

  但,那個舞伎的語氣太尖銳帶刺,含著挑釁,跟他方才聽到的柔美迥然不同,讓他覺得她有些古怪,直覺告訴他,躲起來或許會看到出乎意料的事。

  蘭修偷覷著樑柱前的情景,只見府裡一個婢女朝她走去,以他的方向,他可以看到那女子美艷的臉蛋,雖穿著婢女的服飾,他卻沒有見過她的印象。

  「我是想提醒你謹慎點,湛王爺可不是一般人物,失手了沒那麼好收拾!」

  「謝怡紅姐關心。」冰麗對她道謝,表情卻冷漠得很。

  怡紅看不慣她冷艷又帶有諷刺的神情,忍不住地怒道:「真不懂谷爺怎麼會挑上你,明明是我比較美,竟叫我當婢女,讓你當舞伎!」

  冰麗沒被她激怒,反倒冷靜的譏刺回去,「怡紅姐不必擔心我,我已經把王爺迷住了,今晚就會侍寢。」

  「侍寢?」怡紅冷笑,眼裡多了份鄙視,「你說的侍寢該不會是灌醉後再下迷香吧?你以為這招永遠都行得通啊!你可別以為替谷爺做事還能一直保持著冰清玉潔,為達到目的,什麼都要犧牲的!」

  「怡紅姐你……該不會犧牲很多次了吧?」眨眨眼,裝作一臉吃驚。

  「賤人!」她感到受辱氣惱的罵道。

  冰麗倒心平氣和,冷冷地說:「隨你怎麼罵,反正我會灌醉湛王爺,從他手裡偷到畫室鑰匙,再把畫偷給谷爺的,不勞你費心。」

  「哼!」怡紅已經氣到吐不出一個字了,索性走人。

  看她走遠,冰麗繃緊的臉蛋才有一絲鬆懈。

  她跟怡紅那女人八字不合,偏偏谷爺命令她們一塊行動,由怡紅協助她。

  協助她?那女人不要拖她後腿就好了!因嫉妒她年輕貌美又受谷爺重用,就把她當成眼中釘的找她麻煩,真是煩不勝煩!

  幸好,她已經練得金剛不壞之身,能不在意她的攻擊。

  不過,怡紅剛剛的那番話,倒讓她很在意。

  這些年來,即使打從心底不願意,她還是得扮演著舞伎的角色勾引男人,說來諷剌,被摸個小手、襲個胸早已不算什麼,她只求能保持清白就好了,也成功靠著酒和迷香躲開了一次次被侵犯的可能。

  但,她能一直幸運下去嗎?每一次的任務,她都能不犧牲清白的全身而退嗎?

  今晚,她就要去服侍湛王爺了,那個文質彬彬、傳有斷袖之癖的湛王爺看似無害,可實際上如何,誰知道呢?他會不會是個骨子騷、男女通吃的可怕傢伙,而且她曾聽說過,皇親貴族在房裡的花招可不少……

  啪!

  冰麗拍拍臉好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低聲告訴自己,「別自己嚇自己了,那個湛王爺敢碰我,我就踢爛他的命根子!」現在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和剛來時一樣四下無人,這才安心的離開。殊不知,她和怡紅你來我往、唇槍舌戰的對話都被人聽見了。

  蘭修從樑柱後走了出來,臉上帶有玩味的似笑非笑。

  原來這個盈兒不是舞伎而是個偷兒,被派來勾引他,打算灌醉他、對他下迷香後,從他身上取走畫室的鑰匙,再偷走畫。

  那麼,她要偷的是哪幅畫?她口中的谷爺又是誰?

  該不會那谷爺就是陳姓富商吧?這團舞伎是他找來的,他最有嫌疑……不對,那個人沒那膽量,也沒那腦袋算計的,恐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不管怎樣,他都不會放過那個躲在暗處操控的人,竟以為派個女人來色誘他,就能偷走他的畫,真是太小看他湛王爺了!

  他也不會放過這個叫盈兒的偷兒,他對她很感興趣。

  就在他以為她是個普通的妓女而黯然失望時,她搖身一變成了偷兒,色誘不過是她行竊的手段,她並沒有輕易出賣她的身子、她的尊嚴。

  還一改她外表予人溫柔恬靜的印象,撂下他敢碰她就要踢爛他命根子的狠話。

  只可惜夜色太昏暗了,光靠燭光無法完全看清她說話時的細微表情。

  真想看看啊……那張溫柔可人的臉蛋,化為凶悍夜叉瞪他時,會是什麼模樣?

  蘭修臉上玩味的笑帶有邪氣,「真有意思,盈兒,我就陪你玩玩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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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8 08:25: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亥時,走廊上有一對男女依偎著走。蘭修喝醉了,冰麗將他的手臂搭在肩上,摟緊他的腰,吃力的攙扶他往前行。

  這男人看起來很瘦,怎麼實際上那麼重!

  她忍不住在心裡埋怨著,而他渾身癱軟的靠著她,清俊的臉也傾近她,近到她連他的眼睫毛有幾根都數得出來,然後,他緩緩地睜開眼,霎時,她墜入了一雙漂亮、深邃如海的黑瞳裡。

  有一瞬間,冰麗的心跳不住地加快,有種眼前的男人變成了另一個陌生人的錯覺,危險卻又吸引人,直到他長長吐出一股酒氣,斂下眼,任難聞的酒味竄進她鼻間,她才鬆了口氣。他不過是喝醉罷了。

  「王爺,拜託你走好。」她可不想被他壓扁啊。

  「我沒醉,哈哈,本王哪有醉……」蘭修開口道,卻是打著酒嗝耍起無賴。

  但比方才好一點的是,他似乎有力氣走路了,冰麗覺得肩膀輕鬆了點。

  「快、快到了……前面就是我的畫室……為了防範宵小……我特別請人打造了厲害的鎖……」他比著前方,因酒醉有些結巴,一句話分了好幾次才說完。

  「那一定是很珍貴的畫,盈兒好想看。」她嘴巴像沾了糖蜜地說,眸裡閃過一抹得意。

  這次的任務比她想像中順利!

  谷爺收集來的情報提到畫室的門鎖是特別訂製的,唯一能打開鎖頭的鑰匙在蘭修手上,谷爺交給她的任務便是——想辦法從蘭修手中取得鑰匙,之後馬上潛入畫室竊走那幅畫。

  本來她預計要花點時間灌醉蘭修再趁機問他鑰匙在哪的,沒想到他喝上兩壺水酒就醉得糊里糊塗,得意揚揚的大談起他收藏的畫,她順勢說想看,就幸運的被他帶往畫室了。

  接下來,她只要進畫室找機會敲暈他,偷得畫後,就能施展輕功逃走了。

  谷爺忌憚蘭修的王爺身份,早安排好她一偷到畫,就馬上離開京城避風頭,蘭修要想捉到她的人可難了。

  兩人又往前走了段路,終於,他在一間獨棟的樓房前停了下來。「到了……」

  她知道這便是他的畫室,在來之前她就先看過湛王府的地圖了,今晚也以小解為由在院裡逛了幾圈勘查地形,順便觀察守衛人數。

  這時候,守衛似乎不在畫室附近巡邏,太好了!

  「等著,我來開門,你來看看我這把鎖有多厲害……」蘭修剛想跨出一步,卻踉蹌了下。

  冰麗趕緊上前扶住他,並仔細的盯著他開鎖的動作,她發現那是一種設計繁瑣的鎖頭,若非他開給她看,就算她持有鑰匙也不見得會開,她不自覺地將他開鎖的動作記下。

  咿呀一聲門開了,蘭修從袖子暗袋裡掏出火折子,點亮牆邊的燭台,原本漆黑一片的室內,在燭火照映下,一幅幅筆觸細膩生動的畫作呈現在她面前。

  真美!但她沒什麼雅興欣賞,只想快點找到她要偷的那幅畫。

  她看過仿畫,肯定認得出來……

  「盈兒,快來看這幅畫,你瞧它的小橋流水畫得多細緻……」

  正當冰麗專注找畫時,卻被蘭修拖到另一邊看畫,她忍不住面露不耐,稍後才靈光一現的想到,這個醉得一塌糊塗的畫癡,肯定她問什麼就答什麼。

  「王爺,你有沒有崔正棠的畫作?」

  蘭修在聽她提起這名字的一刻,眸底閃過一抹異光,但很快又教他斂下了。

  「崔正棠的畫在這裡……」他搖搖晃晃地往右方走去,指著一幅山水畫。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冰麗一雙美眸不禁迸出激動的光芒。

  就是這幅,這就是谷爺要的畫,她一定要得手!

  「我可以碰嗎?」她小心翼翼問道,卻掩不住興奮的語調上揚。

  蘭修將她異樣喜悅的表情收入眼底,卻不動聲色慵懶的打著酒嗝,「小心點,一般我是不讓人碰的……」

  冰麗輕輕摸起那平整的畫紙。谷爺說藏寶圖就藏在裡頭,是在哪兒呢?

  不對,藏寶圖藏在哪不是她該關心的,既然畫都在她面前了,她得快點帶畫逃走才行!

  她目光梭巡四周,就見蘭修不知何時背對著她看畫,她心裡忖道:對不住了。

  然後輕聲走到他身後,伸手欲劈向他的後頸……

  豈料,蘭修竟在這時候像酒醉踉蹌地往右傾斜,讓她撲了空,更糟的是,他搖晃的身軀還撞上了右方矮桌上的花瓶,當清脆的陶瓷碎裂聲劃破寧靜的夜時,心頭的不安瞬間吞噬了她,聽到侍衛趕來的足音,臉色更刷地一白。

  怎、怎麼會變成這樣……

  下一刻,她被蘭修拖出畫室,力氣極大,加上她怕自己掙脫反而可疑,只能任憑他把她帶走,眼睜睜的看著那幅崔正棠的畫離她愈來愈遠。

  「盈兒,你沒受傷吧?」

  抬眼望入蘭修氤氳著醉意和擔憂的眸,她回過神,只能苦笑道:「沒有……」二十多名侍衛已拿著火把守在畫室外,連凌瓊一也匆忙趕來了,人數之多,讓她不敢硬碰硬,只能看著其中一名侍衛在掃好花瓶碎片,任由蘭修將兩扇笨重的門鎖上,把鑰匙收入懷裡。

  她斂下眸,決定另找方法偷畫,並沒發現蘭修開門、關門等繁瑣的動作俐落得很,不像喝醉之人能做的事。

  請侍衛幫忙將蘭修扶回房後,蘭修像是真的累了,躺在榻上就睡著了。

  冰麗也累了,但她卻絲毫沒有睡意。天啊,就差那麼一步就得手了,都被這傢伙破壞了……可惡,還睡得那麼香甜!她恨恨地想。

  對了,剛剛瞧見畫室的鑰匙被他收在衣裳的暗袋裡,何不趁他睡著時再去呢?

  腦中一生起這念頭就不想再拖延,她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留在王府裡。

  「王爺,讓盈兒幫你寬衣……」她輕喚著他,見他沒半點回應,確定他早睡死後,她大膽拉開他的衣服,將手探進衣內的暗袋裡找鑰匙,卻猝不及防地撫上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居然比她想像中結實……

  嚇!她在想什麼!冰麗甩甩頭,專心翻找著,很快便從暗袋中找到一支鑰匙,怎知還來不及下榻,蘭修竟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甚至將臉埋入她頸窩裡。

  她驚駭地張大美眸,臉蛋染上一抹又氣又羞的潮紅。她不是沒被男人抱過,但像這樣結結實實的貼在一塊,被他壓得動彈不得,只能任那刺鼻的酒味鑽入鼻裡、被那男性灼熱的氣息徹底淹沒的,還是第一次……她、她快瘋了!這傢伙是真的睡死了,還是裝睡想輕薄她?

  「好喝……酒好好喝……」

  冰麗在聽到他咕噥說著夢話時,鬆了口氣。

  她暗自施起內力推開他,一滾回榻上,蘭修馬上癱成大字型呼呼大睡。

  「呼……」冰麗握緊手必的鑰匙,只覺得這男人醉了比清醒時還難應付。

  她在一旁等候一會兒,確定他熟睡了,才悄悄離開房間。

  門一關闔,蘭修馬上睜開眼,漆黑如墨的眸銳亮得很,不似醉酒之人。

  「姑娘家的身子都那麼香、那麼軟嗎?」他低歎著。原本只是想捉弄她,不讓她太輕易就取得鑰匙,才會翻身壓住她的,豈知壓著壓著他竟不想起來了,心頭竟生了邪念,想多享受她的軟玉溫香久一點……

  怎麼搞的,人家可是個潔身自愛的姑娘,是想被當成登徒子啊?

  蘭修自嘲的笑,同時覷向門口,雙眼微微一瞇,流露出狡詐之色。

  她在他身上摸了鑰匙就走,想必是因方纔他的破壞而失手,導致她沉不住氣地想馬上回去偷畫。

  那麼,她要是知道他是故意開鎖給她看,還在侍衛扶他回房時,交代他們別巡邏畫室週遭,就是等著她自投羅網,她會不會氣到瘋掉?

  光想他就興奮得心臟猛跳,好想被她那雙靈秀的眸狠狠地瞪上一眼啊,那生氣蓬勃的樣子肯定美極。

  現在他只要走去畫室,就能當場逮著她這個大膽偷兒,但他不想太早去逮她,他想稍作等待,順便讓她這個偷兒心驚膽顫,好讓她日後不敢再小看他湛王爺……

  「瓊一。」

  他輕輕一喚,守在外頭的人無聲息的進了房裡。

  「王爺有何吩咐?」

  「幫我到畫室招呼客人吧。今天喝了不少酒,我要先睡了。」他閉上眼,唇邊仍勾著充滿興味的弧度。

  島漆黑的夜裡,沒碰到侍衛巡邏的冰麗輕輕鬆鬆來到了畫室外,她用蘭修的鑰匙開門。眶!極細微的一聲,門開了。

  她很快進了畫室,關上門,從衣襟裡取出準備好的火摺子點燃蠟燭,開始找起畫來,她有記住那幅畫的位置……找到了!

  冰麗喜悅地快步朝畫走去,背後卻猝不及防地傳來一道落鎖聲,驀地,她背脊一涼,臉上更泛著冰冷的白。

  怎麼回事?她奔到門邊伸手推門,竟絲毫不動,已被人從外頭鎖上。

  「盈兒姑娘,王爺請你早點歇息,別掙扎了。」門外傳來囑咐聲。

  冰麗認出外頭的聲音主人,怔了怔,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面臨了什麼困境。

  她……她被囚禁在這畫室裡了!蘭修早知道她要偷畫,甚至吩咐那個叫凌瓊一的人鎖住門,活逮她!

  那麼,蘭修方才就是假裝喝醉了,也假裝站不穩的賴在她身上、故意說要帶她去看畫,親自開鎖給她看、閃開她背後的偷襲,還順勢摔破花瓶好引大批侍衛來,最後,讓她輕易摸走他衣裡的鑰匙……那壓在她身上八成也是故意的,好大吃她的豆腐……

  「混帳湛王爺!」秀美的臉扭曲著,她雙目迸出怒焰,恨不得一拳揍向蘭修。

  恐怕連在酒席上,他在她面前斯文儒雅的模樣也都是裝的,還故意演出一出不受她勾引的呆頭鵝戲碼要她!

  可惡!她真是太輕敵、太得意忘形了,才會被個混帳男人要得團團轉!

  她被耍得很不甘心又很不安,為什麼他知道她要偷畫?怡紅再討厭她,也不會做出這種破壞谷爺計劃的事……

  等等,稍早她和怡紅在迴廊上說話,該不會……

  思及此,冰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現在沒有別的法子了,只有帶上畫逃了!

  但她環顧四周,發現整間畫室裡唯一的大門被上鎖,窗戶外頭加上了鐵欄杆,果然是防範宵小防得徹底,她出不去。

  要向怡紅求救嗎?不,要是被怡紅知道,不只可能不會救她,說不定還會在谷爺面前參她一本!

  怎麼辦呢?要是她失手被活逮的事傳回谷爺耳裡,她會有什麼下場?

  她從沒有失手過,但她知道失手的人有半數沒有再見到過……

  不,她必須活著!只要她別說出藏寶圖的秘密,別讓蘭修知道她想偷哪幅畫,也許谷爺還會饒過她!

  她是為了跟弟弟見面,為了讓弟弟活下去,才會聽谷爺的話,扮演舞伎勾引男人竊取財寶的,要是她就這麼死了,那麼她這幾年來的忍耐不就白費了?

  冰麗慘然一笑,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中——

  七年前,她十三歲,和爹娘弟弟住在安知縣,家境小康,生活過得安樂幸福,沒想到一場無情的洪水淹沒了她的家,爹娘因此死了,她只好帶著年僅九歲、體弱多病的弟弟投靠住在京城的舅舅。

  但欠債的舅舅卻想把她賣給妓院換錢,於是她帶著弟弟連夜潛逃,路上差點和迎面而來的馬車相撞,原以為會被馬車的主人痛斥一番,豈料,走下馬車那個年約四十來歲的俊朗男子——谷爺,他不但沒計較,還收留了她和弟弟,說好要治弟弟的病。

  那時候,她當谷爺是救命的大恩人,跪下來說,她甘願為他做牛做馬來報答恩情。

  所以她聽從谷爺的話勤練舞技,學習與男人周旋的本事,並且學會一些拳腳功夫。她以為谷爺要她學習這些,是為有朝一日可以自保、謀生,孰料,原來他是要她利用容貌和這些技能替他做壞事。

  也得知谷爺以前當過官,在提早辭官還鄉後,收養了許多跟她一樣的孤兒幫他偷世上少有的珍奇寶物。

  得知一切真相的她良心不安,不想幹了,他卻威脅她,若是她不聽話,就不再給她弟弟服用昂貴的藥材續命,她只好忍辱負重、忍耐良心的苛責,為谷爺做事。

  前五年,她還能見到弟弟,看到他身體強健起來她很高興,但如今,弟弟被送去山上的私塾唸書了,她知道,這又是谷爺控制她的手段,可她無力逃脫,如今她已經兩年沒見到弟弟,只能和弟弟通信,藉由那熟悉的字跡得到安慰。

  谷爺答應她,只要她肯聽他的話,有朝一日會讓他們姐弟倆見面,她一直一直為了那一天忍耐這一切。

  可現在她卻被捉了,不知道自己的下場會如何?

  冰麗把手上的畫放回了原處,遠遠地看著。

  只要她不招,蘭修就不知道她想偷哪一幅畫,也不會知道谷爺的身份以及畫裡所隱藏的秘密了。

  他,奈何不了她的。希望這樣能讓她活下去。

  翌日一早,蘭修精神奕奕的來到畫室。

  「盈兒姑娘早,昨晚睡得可好?」他笑得有如春風般溫和,十分愜意。

  冰麗臉上寫滿疲憊,她一夜未闔眼的坐在角落,一聽到開鎖聲,立即充滿防備地爬起,當她見到一臉愉快的蘭修時,心裡猛地燃起熊熊厭憎。

  可惡!他明明笑得虛假、包藏禍心,昨天她怎麼沒看穿他的真面目?還以為他和一般男人不同?

  蘭修一踏入畫室,見昨晚朝他笑得溫婉動人的秀致臉蛋,如今異常冰冷的繃緊著,還如臨大敵的防備著他,眸裡不禁盛滿了興味。

  「餓了吧,先用早膳。」

  他一拍掌,侍立一邊的凌瓊立即搬來一張椅子,再把畫室內原本用來放花瓶的矮桌拿來,把膳食放在桌上,動作很是敏捷。

  冰麗擔心這又是個計謀,不知他們想對她做什麼,根本沒胃口吃,但她整晚沒喝到半滴水,此刻口渴得很,她盯著七分滿的水杯,好一會兒,受不了地伸手想取水喝。

  「你不怕我在裡頭下毒嗎?」

  蘭修的話讓她倏地僵住,手指停在杯緣邊不動。

  接著,又聽到他揶揄說:「騙你的,這只是煮過的茶水而已,喝吧,我沒那麼小人的。」

  冰麗心想,毒死她對他也沒什麼好處。取過水杯,仰頭把茶水一口飲盡。

  他斂下眸,眼底閃過一抹銳利精光,「我雖沒下毒,卻在茶水裡放了一種能封住內力的藥。」

  聞言,她臉色遽變,試圖運功,可一連試了好幾次都使不出內力,她大受打擊雙腿虛軟的摔坐在椅子上。

  「你騙我!你這個卑鄙陰險、狡猾詭詐的小人!」她憤恨地罵道。

  蘭修仍是保持著笑容,唇角的弧度卻令人發寒,「我本來就是個小人,對吧?瓊一。」

  被他問話的凌瓊一身為他的屬下哪有立場說什麼,只好尷尬地低下頭。

  冰麗看他那麼恬不知恥,知道說什麼難聽的話都無效,只能狠狠瞪著他。

  蘭修被她狠瞪著,笑容更詭異的泛開了。

  很好,太好了,她生氣了!那瞪著他的眼珠子好亮、好有精神,嵌在她那張秀美清雅的臉蛋上有種矛盾的奇異之美!

  他專注欣賞著,而後忽然想到地問:「對了,盈兒是你的真名嗎?」

  被他當成獵物盯著,她已經很不舒服了,怎可能說出她的真名?她倨傲地撇過瞼,不多作回應。

  「不說?」蘭修自有法子治她,只聽他慢條斯理的說道:「該不會是你的名字太難以敵齒……你叫金花嗎?還是叫春花、桂花、銀花……」

  「閉嘴,我叫冰麗!」再聽不下去,一句話便脫口而出,看到他得逞的目光,她後悔得想咬掉舌頭。

  她得冷靜!不能再被他激怒,稱了他的意!

  「冰麗?冰山儷人嗎?很適合你。」蘭修悠閒自在的念著她的名。

  跟她柔美恬靜的外表是不符合,但她一生起氣來,那冷艷絕麗的樣就適合了。

  她臉一沉,不喜歡他喊她的名字時的語調,那悠哉語氣裡似乎多了幾分親暱。

  「冰麗,你要一直生氣,不用膳嗎?用完膳,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

  是要審問她才對吧!冰麗心裡諷刺地想,全身防備地繃緊著,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蘭修自顧自地又說:「好吧,既然你不吃,那我就直接問了,你想偷的畫是哪一幅?我親耳聽見了,你說你要偷我的畫給谷爺,谷爺是你的主子吧。」

  她閉緊嘴,不理會他問了她什麼。

  「他是誰?叫什麼名字?」他繼續問。

  冰麗仍閉緊著嘴。隨他怎麼問,她都不會答的。

  「你是怎麼混進舞團的?」

  她緊閉的嘴仍不吐出一個字,對上他的雙瞳也沒有一絲猶豫畏縮。

  他們的組織很龐大,有人做探子提供情報,也有人做接應,知道湛王爺府辦春宴,並讓她混進舞團趁機入府是很簡單的,他自個兒慢慢猜吧。

  「不說嗎?」蘭修扯起微笑。

  冰麗輕拋了個「你能奈我何」的藐視眼神。

  可蘭修卻沒一絲不悅,揚高的唇反而令他神情更顯愉快。

  她還真是倔強,從頭到尾都意志堅定,真好玩!

  「好,那讓我來猜猜,你想偷的是哪一幅畫好了。」說完,他命凌瓊一把畫遞給他,他再呈到她面前,非常客氣且笑咪咪地問:「是這幅嗎?」

  冰麗看他拿了幅仕女圖問她,不禁在心裡鄙夷了聲。笨蛋,誰會說實話?

  「是這幅嗎?還是這幅?」

  接下來,他陸續拿了二十來幅畫問她,但她都不動如山,儼然佔了上風。

  蘭修問不出所以然,竟沒顯露出半點沮喪,反倒好整以暇的盯著她看。

  他幹麼這麼看她?冰麗猜不透他在玩什麼花樣,怕被他看穿什麼,只能更好強的看回去。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僵持了約莫兩刻鐘,他們幾乎屏息的死盯著對方,彷彿是在比雙方的氣勢,先開口的人就輸了。

  終於,蘭修先開口了,「沒辦法了。」

  冰麗忍不任鬆了口氣。他決定認輸了嗎?

  「既然這些畫都不是你要的,那就都燒了吧!」他說了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話,並喚來一旁的凌瓊一將方纔問過的畫作全搬出去。

  她驚駭的對上了他的眼神。他要燒畫?那不是他最珍貴的收藏嗎?

  迎上她的目光,蘭修只朝她拋出無害的微笑,看不出他是認真還是要她的。

  但冰麗很快便得到答案。在凌瓊一把畫抱出畫室後,沒多久一股燒焦味便透過敞開的窗子飄了進來,她立即起身從鐵欄杆縫隙望出去,果真看到凌瓊一在外頭燒東西。她回頭瞪著他,顫聲道:「你真是瘋了!」

  「我們再繼續猜吧。」蘭修沉穩地朝她微笑,接著,他親自把架上的畫呈給她看。

  輪到崔正棠的畫放在冰麗面前時,她的冷靜已不復在,心慌得背上一片汗濕。

  怎麼辦,要是不承認他真的會燒掉畫的,連裡頭的藏寶圖也會一併被燒掉,到時,谷爺還不殺她嗎?弟弟又會怎麼樣?!

  就在這時,蘭修逕自揭曉了答案。

  「我猜,是這張崔正棠的畫吧。」

  「不是!」冰麗的心臟被嚇得快跳出來了。她有露出破綻嗎?

  「可是昨晚,你明明很喜愛這幅畫的,還興奮的說要摸摸看,不是嗎?」蘭修唇角微揚,眸底閃過一絲狡猞。

  冰麗的防線被一舉擊潰,她失了力氣的跌坐在椅上,憤恨的瞪著他。

  昨晚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中,他真可惡……

  見她無話可說,蘭修確認他的猜測無誤,可以不用再捉弄她了。「瓊一,把全部的畫都抱進來吧!」他朝門外大喊道。

  畫?冰麗狐疑的眨了下眼,看到凌瓊一把畫抱進來,放回原來的位置時,嘴巴差點闔不攏。

  不會吧,那些畫不是都燒了?!

  蘭修彷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微笑回道:「我燒的不過是作廢的紙,怎麼捨得燒我的藏畫呢?」

  冰麗氣血上湧,真想衝上去狠狠撕爛他那張用來騙人的無害俊臉。

  「你會報官嗎?」她咬牙切齒地問,覺得被送官還比被他折騰輕鬆。

  「報官會害你挨板子,我不會那麼殘忍對待你的,我會親自審問你,直到你說出那位谷爺的名字為止,」他嗓音輕柔地說,唇邊掛著的笑依舊儒雅好看,就像是在跟親密之人說話般溫柔。

  她怔了下隨即冷笑,「那你就慢慢審吧,殺了我都不會說的。」

  「慢慢審……可要花很多時間,王府裡是不養米蟲的,你要為我工作。」蘭修饒富深意地睇著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工作?」被他這麼盯著,冰麗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收回目光,他衝著她扯起一抹良善微笑道:「陳姓富商把你送給我暖床,我怎麼看也覺得只有暖床這工作適合你,今晚你就到我房裡侍寢吧。」

  蘭修命兩個丫鬟將冰麗押去做「準備工作」後,就一直待在畫室裡,沒有踏出去半步。

  他打量著崔正棠的畫作,想著到底是誰如此執著這一幅畫。是跟他一樣的愛畫者嗎?不,不可能,為了得到一幅畫,冒著得罪他湛王爺的風險,派遣部屬潛入王府偷畫,這行為未免也太瘋狂、太大膽了。那麼是為了財?

  這幅畫他花了兩百兩買到,轉手賣出,最多可添個五十兩,兩百五十兩對一般百姓來說雖是筆可觀的財富,但他並不認為這次事件會是普通百姓所為,一般人沒這能耐計劃這些,可這筆錢對富人來說是九牛一毛,不值得去偷。

  他真想不透,誰會為了這兩百五十兩闖入他府裡偷畫?他只確定這事不單純,那個叫冰麗的姑娘她主子肯定大有來頭,要這幅畫肯定是有他所不知的意圖。

  但令他感到氣餒的是,那倔強的姑娘怎麼樣都不肯招出幕後主使人,對她的主子忠心耿耿,讓他沒一點線索……

  慢著,忠心?她色誘男人後,卻靠著迷香守住清白,這似乎表示她有原則和自尊,這樣的人會願意當個偷兒嗎?她真的是心甘情願為那人做事的嗎?還是她有什麼把柄落在那人手上,她才不得不做?

  對了,她還有同夥,那假扮婢女的女子,也許他能從那女人口中問出什麼……

  「瓊一,幫我做兩件事。」蘭修對著空無一人的畫室說道。

  幾乎是瞬間,就有個人站在門口,聽他吩咐。

  「第一,問問秦總管最近有沒有一個新來的婢女叫怡紅,或許她會用假名,你把所有生面孔都找來我這;第二,為防對方再派人來偷畫,你得……」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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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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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8 08:25: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侍寢!那卑鄙陰險、狡猾詭詐的混帳王爺,竟要她侍寢!

  當冰麗聽到這兩個字從蘭修的薄唇裡吐出時,立刻衝上前想將他那無害的笑臉撕個稀巴爛,卻被凌瓊一制止,接著她就被兩名高壯的丫鬃押出了畫室,只能在心裡痛罵他。

  被蘭修耍著玩的恨加上叫她暖床的恥辱,讓她有滿腹的怨憎委屈,不知怎地,面對怡紅那善妒的女人,她明明可以很冷靜的擺平,為什麼換成那男人就會氣得跳腳,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呢?

  「冰麗小姐,臉不要動。」

  她不得不忍下咬牙切齒。

  「敷了臉後皮膚看起來會細白水嫩、光滑剔透,王爺會喜歡的。」

  她可以不要他喜歡嗎?

  不想知道那些抹在她臉上黑黑綠綠的東西是幹麼用的,她只想逃,但兩個丫鬟都比她高壯,失了內力的她,實在不是她們的對手,而且,她的衣裳都被扒光了,連同裡頭藏的匕首、飛鏢都被搜走,她就像只拔了毛的雞,只能任人宰割!

  冰麗浸在浴桶裡,盡量不去想熱水裡頭加了什麼才會呈現黃黃白白的顏色。

  「冰麗小姐,見王爺留下你真的是太好了,我們都很擔心王爺不近女色呢!」一個丫鬟欣慰的說。

  「是啊,我們王爺什麼都好,就是跟凌公子走得太近,我們真怕他像小報上所說的有斷袖之癖,那麼王爺就要絕後了!」另一人接口道。

  「冰麗小姐,你放心,雖然你或許無法得到名分,但我們王爺他溫柔仁慈,定會待你很好的……」

  「是啊,王爺身邊也沒有侍妾,也許會只專寵你一人呢!」

  兩個丫鬟從方才便一直叨念不斷,冰麗由她們的聊天內容得知,她們一個叫貝兒,一個叫珠兒,兩人對蘭修都忠心耿耿,滿口都是王爺有多好,讓她真想搖搖她們的肩,教她們清醒點,他才不是她們想像中的好人。

  不過,她們的話倒有一點引起她的注意…

  「你們王爺真的喜歡男人嗎?」若真如此,她也許能逃過一劫。

  聽到她詢問,珠兒猛力搖頭。「冰麗小姐,王爺有了你,怎麼會喜歡男人?」貝兒卻神秘兮兮道:「可是王爺跟凌公子的關係很古怪也是事實,自我們在府裡做事起,凌公子就待在王爺身邊了,說他們是主僕,凌公子在府裡沒有職位卻享有特權;說是朋友,凌公子對王爺的態度又很恭敬,真讓人摸不透……」

  冰麗也聽得一頭霧水,仍沒得到解答。

  接著,貝兒、珠兒又講往別的八卦去,直讓她邊聽邊感到欽佩,湛王府上上下下的事似乎都瞞不過她們……慢著,她是不是漏聽了什麼?她們不知道她昨晚闖進畫室偷竊失手的事嗎?怎麼還對她客客氣氣、和她有說有笑的呀?

  莫非,蘭修不只沒報官,甚至沒把這件事傳開?

  她懷抱著疑問,持續被這些據說是養顏美容聖品的東西給折騰了一日,晚上,又是一場不停試衣的大災難,什麼露屑露胸露背、薄紗的暴露衣裳一應俱全,卻教她都一一扔出,只挑了件最保守的櫻色衣裳穿。

  而她原本還沒有侍寢的真實威,直至被送到蘭修的寢房,她才開始感到坐立不安。

  不管怎樣,她不會讓那個外表斯文、內心陰險的男人碰一根寒毛的!

  在等待蘭修的同時,冰麗眼皮屢次閉上,她揉了揉雙眼,提醒自己不能睡著,要提起精神來應付那狡猾的男人。

  咿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蘭修一身飄逸的白衫,身上洋溢著清爽的皂角味,像有特別沐浴過,俊朗笑容令人感到如沐春風。

  冰麗看得一愣,但她知道這是他騙人的假象,充滿戒心地望著他,又覺得自己太緊張了,不能表現出一副畏懼他的模樣,於是她挺直背,冷繃著臉蛋,努力讓自己看來鎮定。

  但這刻意的淡然模樣在蘭修看來卻是清艷無雙,更加動人。

  他微笑著坐上了椅子,輕瞥了眼擱在圓桌上粒粒飽滿的葡萄。「愛妾,快剝皮餵我吃。」他閒逸的蹺起二郎腿道。

  冰麗一雙烏黑的眼珠子瞪得像要突出。他喊她什麼?愛妾?她什麼時候變成了他的妾?!再說,他憑什麼要她剝葡萄餵他吃?

  她是曾經為了達成任務餵過男人吃葡萄,但過去她都不甘願了,對他……不需要!這男人都看穿她的底細了,她又何必曲意討好他。

  看出她眼底的惱火,蘭修卻不願改口,在口頭上佔盡她的便宜。「愛妾,失了內力,你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嗎?」他悠哉看著坐在床上的她,嗍弄的笑問。

  冰麗被他激怒,也忘了與他計較稱謂問題,僅是揚起一抹詭笑。要她剝葡萄餵他是吧?好!

  她起身蓮足輕移,從盤中取了顆葡萄,甜甜的笑道:「王爺,張口。」

  蘭修當真聽話張口。

  扯了扯唇角,她連皮都不剝的整顆葡萄塞進他嘴裡。最好是噎到他,看他敢不敢再命令她餵他。

  可惜她沒能得逞,蘭修搶先一步的大力扣住她的手,不慌不忙的吃下葡萄,順便輕咬了下她的手指。

  冰麗忙抽回手,心跳一瞬間竟有些亂了,這親密的挑一逞動作來得太突然,手指似乎還殘留著他唇舌的滾燙熱度。她在衣裙上擦了擦手,不敢相信他竟咬了她。

  「真甜,真好吃。」蘭修衝著她邪氣的笑了。蕊霉他是指葡萄好吃,還是她的手指好吃?她羞惱的瞪他,一雙美眸彷彿冒著火。

  「你不餵了嗎?那我們一起睡下吧。」

  接著,冰麗看他朝床榻走去,她戒心大起的想遠離那張床榻,卻被他只手搭上肩膀。

  「我說,我們睡覺吧。」

  他用著無害溫良的聲調說,冰麗卻覺得他不懷好意,心裡一急,反手撥開了他的手,卻重心不穩的往後方床榻跌去,跌落在床榻上。蘭修為了拉她一把也跌了上去,就這麼重重壓在她身上。

  兩人跌在一塊,剛毅與軟柔曖昧的交疊,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到。

  老天,他壓在她身上!冰麗萬般焦急,使勁想推開他。

  蘭修重重吸了口氣。身下這柔軟豐盈的嬌軀太誘人,他得克制……

  他稍稍撐起自己的身子,好讓身體沒每一寸都緊貼著她,他並不想真的冒犯她。

  但逗她、惹她生氣是件會上癮的事……

  「冰麗,你身上擦了什麼,真香……」他故意在她頸邊嗅聞著。

  她壓根兒沒注意到他的君子之舉,為了守護貞操,情急之下,她只想到一個法子掙脫他——弓起膝蓋,朝男人的弱點一頂!

  蘭修發現她的意圖,他瞳眸因吃驚微微瞠大,但眼底卻盛著激賞之色,輕鬆躲過。

  見被他躲過,擔心他又會撲上來,於是她再踢,蓮足正巧踹上他的肚子,踹得快、狠、準,他承受不住這力道,往後跌去,砰的好大一聲,他摔到床榻下了。

  冰麗這個兇手也嚇了一跳,趕緊朝榻下一瞧。

  見蘭修跌得四腳朝天,還呆滯的張著嘴,她忽然心虛了,但隨即又告訴自己,不,她又沒做錯,皇朝的律法有規定不能踢王爺嗎?何況是個該死的登徒子!

  她不會再被他耍著玩了,她要讓他知道她不好惹!

  冰麗朝榻下揚眉挑釁道:「王爺,我是不能使用內力,但腳還是很有力的!」

  蘭修倒地後就維持著發呆的狀況,像是難以相信他竟被個女人踢下了榻,一直到聽她在床榻上朝他威風的喊話,他才回過了神,體內像滿盈了什麼,有股衝動很相………

  看他一直呆愣著不說話,以為是他撞壞了腦袋或傷了哪兒,她不禁擔心問道:「喂,你要不要緊?」起初為了自保她沒多想就出腳,可她心底從來不想傷人的。

  「哈、哈、哈!」再也忍不住了,他捧腹大笑著,笑聲響亮清脆,非常快意。

  冰麗窘了,漲紅了臉,「有什麼好笑的?」她自擔心他了!

  蘭修依然在狂笑,渾身強烈震顫著,在他身上早不復見平日的斯文氣質,卻勾起另一種瀟灑清朗的風采。

  「你這一腳踢得真不錯,讓我渾身筋骨舒暢極了!」他定眼望著榻上的她,愉快地說。

  她震愕的瞪大眼。他是真的摔壞腦袋了嗎?怎麼還有心情笑?他應該生氣她踢他一腳的!

  在笑夠了之後,蘭修終於自地上爬起來,並伸手脫下了外衣。

  冰麗以為他是嫌外衣髒了要脫下,沒想到他卻又脫起了下一件。

  難不成,他、他還打算要她服侍他?!

  「冰麗,你不脫衣裳嗎?」他故意問得曖昧。

  她毫不考慮一雙水眸就凶悍地瞪著他,尋找逃跑路線,可蘭修看似悠悠哉哉的脫衣,卻擋住了她的去路,很快的,他身上只剩下一件單薄的單衣,完美的呈現他瘦削卻結實勻稱的體格。

  接著,他從檜木抽屜裡取出一條紅繩,走到床榻邊。

  「你要幹麼?」冰麗見狀,緊張得胃都犯疼了。他居然有這種特殊嗜好,想把她捆起來?

  蘭修微笑,比了比她的手腕上,「綁上後,晚上就不會讓你給溜了。」

  她那個叫怡紅的同夥輕功好得嚇人,雖然他已在第一時間下令追捕她,卻被她給溜了,就連瓊一也沒能追上,他當煞得好好看緊冰麗,才能查到幕後主使人。

  不過他不打算明說,她對他已經夠防備了。

  只有這樣?

  她才不信,他肯定有什麼歪念頭,他們皇親貴族奇奇怪怪的花招最多了。她往榻內一退,欲將雙手藏在背後。

  蘭修卻更快的擒住她右手,在她手腕處繫上紅繩,打了結,另一端則纏繞在自己手上。

  冰麗心急的想解開繩結,但他打的是死結,她解不開,繫在腕上的紅線又很強韌,怎麼也扯不掉,像是她跟他會糾纏不清著。

  他涼涼的勸道:「放棄吧,這種繩子很有韌性,要用刀使勁割才割得斷,你手蕊移上沒有刀,擺脫不了我的。如果你半夜想上茅廁,可以叫醒我。」

  她怒瞪著他,依然努力想扯斷那條繩索,連牙齒也用上了。

  蘭修看她還不死心,再勸道:「躺下吧!」

  見她仍舊不聽勸,他不禁自嘴邊逸出一聲歎息。

  「我說躺下。」

  下一刻,蘭修握住她肩膀,將她按倒在床上,冰麗措手不及的躺平,然後,就見他也躺了下來。他側著臉看她,那張臉龐俊秀到沒有一絲瑕疵,一頭烏黑長髮披散在枕上、肩上,蘊含著令人臉紅心跳的風情。

  她看得入迷了。像這樣和男人躺在床上不是第一次,但是……她是第一次感到臉紅、第一次心怦怦地跳著,她覺得這張床榻變得好小,他的存在威陡地加大,佔據了她心房一處。

  「冰麗,你讓我很快樂,謝謝你。」他嗓音有點沙啞地說,情緒難抑激動。

  真的,他好久沒有那麼痛快的大笑了,母妃總要他低調行事,別流露真性情,不知不覺間,他習慣用微笑來偽裝自己、保護自己,忘了該怎麼真心的笑。

  「快樂?」冰麗納悶的看著他。他是指看她被他耍了騙了,令他很快樂嗎?但他又說謝謝她,搞什麼鬼啊,她不懂。

  更令她搞不懂的是……

  「為什麼府裡的人都不知道我昨晚進畫室偷畫?」她真的很疑惑。

  蘭修微笑,望著她一臉憐愛地道:「還用問,你是我的愛妾,我自是不能說出去,讓別入對你指指點點了。」

  冰麗冷睨著他。又是「愛妾」,他分明是想獨樂樂的要著她玩吧!

  「放心,冰麗,我不會傷害你的。」看到她投來的冷眼,蘭修突然這麼說。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希望她太防備自己。

  她一臉迷惘的瞇起美眸。怎麼感覺這句話他說得很真心……他會在她面前表露真心嗎?

  「好了,睡覺吧。」再這麼被她迷濛的眼看下去還得了。

  他替她拉過棉被蓋上,再蓋上自己的,兩人各有一條棉被,互不侵犯。

  冰麗因蘭修幫她蓋了棉被,身子暖呼呼的而回過了神,卻馬上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他們真的只是純睡覺?

  蘭修看她還睜著眼,摸得出她那點心思,他戲譫的笑道:「你不睡的話,我可會擔心你會在半夜暗殺我的。」

  她冷冷扯出一抹笑,「我才不殺你這種卑鄙陰險、狡猾詭詐的小人,免得髒了我的刀!」

  「你就只會這兩句嗎?」他心平氣和的反問。

  冰麗一愣,又努力擠出罵人的詞彙來。「你笑裡藏刀、表裡不一、詭計多端、老奸巨猾……你、你這只臭狐狸!」

  連臭狐狸都用上了。蘭修揚高的唇角微顫,一副快憋不住笑的模樣,「愛妾,你真瞭解我,我很感動。」

  她深呼吸,要自己保持冷靜,別氣暈過去了。

  他最終沒有大笑,只盯著她那雙因疲勞而朦朧的眼道:「你昨晚一定沒闔眼,很累吧,早點睡。」他不跟她玩了。

  這句話一出,冰麗不禁露出困惑的眼神。

  難道他從剛剛就一直催她睡覺,是希望她盡早休息?

  冰麗腦海中才閃過這念頭,蘭修已伸手點下她的睡穴,在閉上眼前,她看見他噙著笑,異常溫柔的臉龐。

  蘭修會對她溫柔?那肯定是假象!

  冰麗被軟禁在湛王府裡已經五天了,蘭修每天都會審問她,用盡伎倆逼她開口供出幕後主使人,所以她很清楚他斯文的皮相下,有多可惡狡猾。

  偏偏只有她看得到他的真面目,他在下人面前的形象只有……「文雅神聖」四個字可形容,不容他人褻瀆,常讓她氣到快內傷。

  夜裡和她同床共枕卻沒有侵犯她,大概是蘭修最君子的地方了,但她受不了這樣日夜被君守的日子,就算蘭修給她錦衣玉食,她仍覺得自己有如住在監牢裡想要脫逃。

  而且她非逃走不可——本該留在府裡協助她偷畫的怡紅不見了,不知是知道她被遠了,存心想將她丟著自生自滅,還是回去稟報谷爺她的不是。

  她無能偷畫,好歹也要逃出這裡,回去向谷爺請罪,也許谷爺會看在她沒有洩露秘密的分上饒她和弟弟一命。

  今日凌瓊一有事向蘭修稟報,留冰麗一人在房內,自己離開,她便咐吩貝兒退蠢移下不必服侍,趁機在寢房裡搜索著大大小小的櫃子,看能不能找到武器。她找了許久,發現一個小錦盒,裡頭裝了把裝飾用的精巧匕首,是小巧了點,但足夠做威嚇用了。

  接著,她等待時機,在貝兒單獨進房時,從背後用匕首架上貝兒的脖頸。

  貝兒雖比她高壯,但膽子小得很,可被脖子上的那把刀嚇壞了,「小、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她很抱歉,但她只想得到這法子,「把衣服脫下,我們交換穿!」

  貝兒不得不順從,還被取走了府裡辨別身份的令牌,最後被冰麗以割斷的紗幔綁住躺在床上,嘴裡塞了團布,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換上貝兒的衣服後,冰麗溜到後門,幸好蘭修並未限制她在府裡走動,據她這幾日的觀察,後門的守衛較松,常有被派遣出府辦事的下人出入,她低下頭,排在幾個準備出府的丫鬟後頭。

  府裡的丫鬟那麼多,不會注意到她吧……冰麗遞出令牌,暗忖著:快點讓她通過吧。突然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扯動著她的裙擺,她忍不住轉過頭去看。

  是一隻黑色大狗!

  她嚇了一跳,猛地往後一跳,誇張的動作引來側目,也讓人認出她了。「這不是冰麗小姐嗎?你怎麼會……」

  舞伎怎麼會穿著丫鬟的衣服跑來後門?

  冰麗完全猜得出對方未竟的話,她額頭冒汗,想著如何脫身,大狗卻在這時朝她吠了一聲,嚇礙她一陣心虛,轉身就跑。慘的是,她竟是往府內跑,她不是該往外逃嗎?!

  「汪、汪!」

  她本身是不怕狗的,但她生平第一次見到那麼大只的狗,還是嚇著了,現在那隻狗又追著她狂吠,她更是怕得想停也停不了啊!

  「哇——」冰麗被裙擺給絆倒了,但聽到後方還有人聲追來,她只能忍著痛咬牙站起,連剛剛因跌倒而脫落的繡鞋都沒來得及撿,便一拐一拐的往前跑,看到前面有個院落就往內鑽。

  她走後沒多久,一群人和一隻大狗跑來了。

  「王爺,要屬下進去找冰麗小姐嗎?」侍衛拉住大狗問。

  接到珠兒通報而來的蘭修沒說什麼,只彎身撿起那只繡鞋,淡然道:「你們別跟來,會嚇到她的。」說完,他踏進了院落,勾起一抹促狹的笑。

  他的愛妄想跟他玩捉迷藏,他當然要一個人慢慢找,這樣捉到她才有趣。

  而跑入院落的冰麗沒聽到人聲和狗吠聲便停了下來喘息。

  沒有內力體力果然變差了,她的腳也……痛死了!

  冰麗拖著腳走,想找個地方歇息,環視四周,才發現她沒來過這院落,房舍的門鎖著。

  這是哪兒?

  她邊想邊往前一跨,想靠近點看看,突然一張大網罩下,將她密密實實的包覆住,她掙脫不開,隨即被高高吊上去。

  可惡,哪來的網子啊!

  她驚駭的發現自己雙足騰空,看著遠遠的地板,不敢相信她竟被高高吊起。

  「逮到了。」

  蘭修看到她被高懸在屋簷下,不疾不徐從大樹後踏了出來,走近她。

  冰麗看著站在底下的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說逮到了,莫非是他發現她幹的事……

  「是你把貝兒綁在床上的吧,虧你想得到換上她衣服從後門逃走這種招數。」

  幸虧珠兒發現得早,即時通知他,他猜測她會走守備最松的後門便尋了過去,卻聽見一陣狗吠聲和吵雜人聲,找到了她,他跟著找過來,她掉在半路上的一隻繡鞋更替他引導了方向,他才能這麼快找到她。

  詭計都被識破了,此刻又狼狽的被高高掛著,冰麗不禁感到難堪道:「你暗算我!」

  「這裡是王府重要的財庫,設了很多機關,你跑來當然會被高高吊上去了。」蘭修笑吟吟地解釋。

  「怏放我下去!」冰麗咬牙地說。

  「上面風景很不錯吧。」他心情極佳的說著風涼話。

  「蘭修!」她恨恨地吼著他的名字。

  他仍笑咪咪的,還舉高她的繡鞋,莞爾的看向她露出裙外的纖纖玉足看,「是你的鞋吧,狗有那麼可怕,讓你掉了鞋都不敢撿嗎?」

  當冰麗看到他手拿著自己的翠綠繡鞋,真羞窘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努力將腳縮進裙子裡。

  見狀,蘭修露出一貫無害的微笑道:「我們就這樣聊天也不錯。」

  她狠瞪著他。哼,他不放她,她就沒辦法逃脫嗎?她拿出那把精巧匕首,割起困住她的網子。

  蘭修發現她的動作,神色陡地一變,「住手!」

  他以為他掌握一切,卻沒料到她對自己那樣狠心!她不知道她現在失了內力,無法使用輕功,掉下來可能會摔斷腿嗎?

  冰麗聽到他的喊聲,反倒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她不是沒想過會摔痛甚至受傷,但她就是不要再被他耍弄著玩!

  當她割開了部分網子,左右掙開要往下跳時,蘭修完全沒有逗弄她的心情,他丟下手上的繡鞋,施展輕功朝她奔去,穩穩接住她。

  冰麗以為她會摔得很淒慘的,當她發現自己毫髮無傷,還被眼前這以耍她為樂的男人緊緊抱著時,她怔愣住了。他救了她,有沒有搞錯?

  蘭修抱著她,斯文的俊容含著薄怒,「冰麗,你不該這麼做。」

  被他所救,她心裡交雜著難堪、難為情以及感動種種情緒,現在再被他責罵,她頓感惱火,使力想掙開他的懷抱,「放開我!」

  他一時不察,被她掙開了。

  然而冰麗腳一踩上地面,她沒穿鞋的左腳立即痛得縮回,還踉蹌不穩的往後摔痛死了!她又在他面前丟大臉了!

  蘭修像是從中發現了什麼,瞇了下眼,朝她走來。

  她戒備地瞪視他,卻痛得站不起來,只能往後爬行,「你想做什麼?」

  見她想躲,蘭修更是故意往前逼近她。

  冰麗舉起小匕首,朝他的方向嚇阻性的揮了幾下。「別過來!」

  要是平時,他肯定很有心情陪她玩上幾招,但現在可不是任由她玩刀的時候。

  蘭修瞇起銳利的眼,一個箭步向前扣住她的手,將匕首奪下並往後方的樹上一她看著匕首射進樹幹裡,不禁瞠目結舌。沒有任何武器防身的她,沒轍了。

  「你到底是想——」

  話還沒說完,蘭修竟在下一刻朝她單膝跪下,捧起她的左腳。

  她當場嚇得花容失色,他戲弄她歸戲弄,還不曾這麼狂妄的冒犯她。「蘭修,你想做什麼?!你這個色痞王爺!」

  他卻拾起頭正色地問:「你忍多久了?」

  冰麗愣了好一會兒才聽懂他在問什麼。為什麼他要關心她的腳傷?

  「很痛吧,你方才真不該跳下來的,若不是我及時去接住你,傷勢肯定會更嚴重。」蘭修責難口吻裡的那份關心,鮮明得無法忽視。

  聞言,她那顆心猛地一跳。

  難不成,他早知道她腳在痛,逼近她不過是想檢查她的腳而已?

  她心緒倏地紛亂,目光不自在地閃躲起他,只能惡聲惡氣的掩飾心情,「你管我跳不跳!」

  「是左腳在痛吧。」蘭修出其不意地施力一按。他方才見她左腳踏地時,反射性地縮回去。

  「啊!」冰麗痛呼了聲,淚花都冒出來了,卻咬著唇忍耐。她要保護弟弟,不能讓人以為她柔弱可欺,早習慣再痛也不哭的。

  他將她的忍耐納入眼底,輕輕一歎。

  這姑娘還真倔,審問了她五天,卻死都不招,這一逃就驚天動地,搞得一身狼狽,還是不願屈服。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自己,軟禁她不過是覺得她有趣,順道追查那個覬覦他藏畫的人,沒想到她的一舉一動竟讓他莫名在意,還隱隱牽動他的憐惜之心……

  「你扭傷了,我幫你推拿。」沒等她同意,他就將她的腳踝托高。

  他的動作太快,冰麗重心不穩的整個人往後傾,連忙以手撐地保持平衡,另一手則用力按住掀起的裙擺。

  當她酌裙擺掀起時,蘭修不經意地瞧見她潔白的小腿肚和白色的襯裙,心蕩神迷,又立刻裝作沒看到的低下頭。

  一時心冰麗敢肯定他看到了,只想一腳踹開他,但她的腳很痛,而且他看起來是相當認真的要替她治療,她只能任他放肆的握著她的腳踝,維持著這羞窘的姿勢。

  「我不需要你幫我推拿……」說著,她哀叫了聲,瞪著他那按痛她的手,「你是故意弄痛我的吧!」

  揚起笑,蘭修覺得她這副模樣很可愛,「原來你很怕痛?那方才怎麼有膽子跳一副下來?」

  她語塞了,咬緊牙關,「隨便你了」的樣子。

  他苦笑。他哪會故意弄痛她,他就算喜歡欺負她也沒那麼惡劣好嗎?可是,不速戰速決,她只會更痛。

  「你看,那邊有一隻老鷹飛過去……」他一手指向天空,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京城裡哪來的老鷹?冰麗還真好奇的朝天空望去,但下一瞬腳踝傳來的劇痛讓她扭曲了俏臉,低頭狠瞪著他指控道:「你果然是故意弄痛我的,你根本就不會推拿吧!」

  蘭修沒否認,只是鬆手笑笑地說:「現在不那麼痛了,對吧!」

  欸?她試著動了動腳,扭到的腳還真的不那麼痛了,頓時知道他要她看老鷹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她不該罵他的,但,她說不出一句抱歉。

  看出她的愧疚,蘭修對她沒開口說倒不以為意,她赤腳坐在地上的狼狽模樣,反讓他不能不管,他想都不想就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繡鞋,握起她的左腳,欲替她穿上鞋。

  當他的大掌再度貼上她秀足的那一刻,冰麗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臉一熱。他做什麼呀,她罵了他,他幹麼還體貼的幫她穿鞋?而且這樣……這樣的舉動也太親密……

  蘭修一抬頭便見到她白皙秀麗的臉頰上暈染著兩團紅——她是在害羞嗎?

  一閃過這念頭,他的心就像是被點了火,燥熱不已,連帶著他掌下碰觸到的肌膚,都讓他心生遐想的想低頭親吻。

  他深吸了口氣,趕緊替她穿好鞋,免得真成了她口中的色胚王爺。

  替她穿妥後,他站起身,笑咪咪問:「要我扶你嗎?」

  「不用!」她連忙自己站起來。再被他扶一把,她的心臟不知道會跳成怎樣。

  「那回房吧。」蘭修軟聲道。

  冰麗這才想起自己逃脫失敗,只有繼續被軟禁的命運了。

  她怒哼一聲,不服輸的越過他,走在他前面。然而一踏出屋簷下,少了建築物的遮掩,她才驚覺到天色暗了些,風也變涼了,冷得她忍不住磨蹭起手臂。

  毫無預警地,一件斗篷從她背後披上,溫暖了她。

  「下次想要逃,記得多加件衣服。」

  她錯愕的聽著他的揶揄,看他更快的走到她前頭,心裡恨得癢癢的。

  「我才不會再被你逮到……」她掄起拳說。

  回到寢房後,貝兒、珠兒都在,看到貝兒時,她不禁內疚的低下頭,但貝兒只是笑笑不在意,說要到灶房幫她拿些茶點來。

  「冰麗小姐,王爺對你真好,怕你著涼呢。」珠兒在貝兒出去後笑道。

  「他哪有……」冰麗順著她投來的視線看向肩上披著的斗篷,卻說著反話。

  這時候,她看到窗外有兩道人影,一個是剛出去的貝兒,一個是——

  「去找大夫替冰麗看腳傷,順便煮碗薑湯讓她祛祛寒。」

  她清楚的聽到蘭修說的話,頓時靜止不動。

  「聽,王爺真的對冰麗小姐你很好呢!」珠兒也聽到了,取笑道。

  冰麗受到冷風吹過的臉蛋逐漸變熱,熱得她心浮氣躁。

  這男人要騙她,要著她玩就算了,幹麼盡做些多餘的事,讓她覺得他的溫柔是真的,對她好也是真心的,害她心裡像是生了什麼情陳……

  真是有夠討厭!

  同夜,另一棟府邸裡。

  「谷爺,冰麗那丫頭失風被捉,湛王爺卻把她當成貴客招待,沒有移送官府,真是太不尋常了!她肯定早把爺的秘密供出來了!」

  怡紅正向坐在長榻上喝茶的中年男子說冰麗的不是。

  冰麗混入湛王府的隔天,她莫名被召到議事廳問話,才發現她的身份被懷疑,知道冰麗八成失手被捉,連累到她,害她只能逃走,費了好大力氣才擺脫那個難纏的凌瓊一。

  但,冰麗的失手卻讓她忍不住幸災樂禍。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愛慕著這個大她二十多歲的主子,只要有比她年輕貌美的女子為主於做事,她就嫉妒的想剷除對方,現在主子知道冰麗有投靠湛王爺之嫌,或許會像殺其他人一樣殺了冰麗……

  被稱為谷爺的男子年約五十,但因為保養得好,五官又俊朗分明,看起來只有四十歲左右。

  「再給冰麗一點時間好了。」要培養一個優秀的工具是要花錢、花時間的,而且冰麗為了她寶貝弟弟的命也不敢背叛他。

  怡紅可不樂見谷爺給她機會,只想置她於死地。

  「可是難保冰麗不會迷上像湛王爺那般玉樹臨風的男子,可以為了男人跟爺反第與己目,連弟弟都不要了。谷爺,選擇相信冰麗真的是太冒險了……」

  谷爺聽了也覺得有理。湛王爺本身就是個棘手的皇親貴胄,背後還有皇上在,要是那幅畫間接落入皇上手上,後果可不堪設想,相比之下,冰麗只是個好用的工具,他可以再培養,眼前得先守住他的秘密……

  怡紅在谷爺身邊待久了,一個眼神便知他猶豫了,她乘勝追擊道:「谷爺,不管是冰麗還是那幅畫,都交給我吧,我會讓爺高枕無憂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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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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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8 08:25: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冰麗已經被軟禁八天了,自上回脫逃失敗後,蘭修對她的看守更嚴了,平日除了有丫鬟看著她外,房外更有侍衛輪流站崗,讓她哪兒都去不了。

  蘭修看她神色抑鬱,知她是成天被關在湛王府裡很悶,便開口道:「我們去逛市集吧。」

  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她覺得他肯定在打什麼歪主意。

  果然,蘭修接著就衝著她微笑說:「小報一直亂寫我跟瓊一的謠言,讓我很困擾,身為愛妾的你有義務幫我澄清。」

  因為他的這番言論,半個時辰後,他們坐上馬車,外加丫鬟、侍衛十多個人一起來到攤販店舖林立的市集。

  蘭修作風低調,叮嚀侍衛暗中跟隨,僅留兩名貼身丫鬟隨侍,並沒有圖方便的以他湛王爺的身份擾民,但他清俊爾雅的容貌及與生俱來的高雅氣質,仍吸引了百姓的目光,有一小部分的人由皇城小報認出他,興奮的竊竊私語著。

  走在街上,冰麗雖被蘭修看緊,週遭也有侍衛看守,沒有脫逃的機會,但她的心情倒是挺不錯的。

  過去七年來,她不是賣弄美色跟男人周旋著,就是冒著失手被捉的風險拐騙扒竊,每天過著戰戰競競、內心煎熬的日子,這樣出來逛市集,讓她忽然覺得自己成了一個普通姑娘家。

  她好奇的左顧右盼,看到她左手邊是賣困脂水粉的,再前面的攤子有賣簪子、鏡子、梳子等許多姑娘家愛用的物品,她真想走過去瞧瞧。

  蘭修循著她的視線,噙笑道:「愛妾喜歡什麼,我都買給你。」

  冰麗被這句話搞得興致全失,「我都不喜歡。」

  說著,她把他拋在後面自個兒往前走去,瞧見一對小姐弟買了糖葫蘆開心的吃著,那可愛的吃相不禁讓她看呆了。

  「怎麼,你也想吃?」蘭修走到她身側問。她真有趣,不要胭脂水粉,也不要漂亮的簪子梳子,竟失神的盯著孩子愛吃的糖葫蘆看。

  冰麗窘極了,「我只是想起小時候跟弟弟一塊吃糖葫蘆的回憶罷了……」

  「你有弟弟?」他挑眉問。

  「嗯,他小我四歲,身子病弱又膽小.都要我保護他。他最愛吃的就是糖葫蘆了,我好懷念和他一塊吃糖葫蘆的日子,真的好快樂……」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對著他大談自己的私事,她趕緊住口。「總之,我不吃糖葫蘆!」她嚴正表明。

  蘭修凝望著她。她的弟弟應該是去世了,她才會有那麼倜悵的眼神吧?這悲傷的神情真不適合她,她應該要生氣勃勃的瞪著他才對!

  下一刻,他一聲不吭的拉著她往前走。

  冰麗對他的行徑困惑至極,「你要拉我去哪兒……」

  他在賣糖葫蘆小攤販前停下,拿出一錠銀子買了一支糖葫蘆,還朝小販揮揮手說不用找了。「吃吧!」他遞給她。

  瞪著在她面前的糖葫蘆,冰麗蹙緊了秀眉,「我不是說了我不吃嗎?」那麼大了還吃糖葫蘆,很丟臉耶!

  「吃吧,你不是很想你弟弟嗎?那就好好的想念吧!」蘭修再次開口,表情十分柔和,沒有他一貫的揶揄神態。冰麗愣住了,思緒滿盈了他說的話,以及她現在看到的溫柔臉龐。他是因為她說想念弟弟,才這麼做?

  她心情複雜的接過,咬了口糖葫蘆,這味道就跟記憶裡的一樣,裹著李子的薄薄糖漿好甜,李子又好酸,嚼著嚼著,弟弟的臉恍若出現在她眼前,朝她笑得好天真、好燦爛,填滿了她空虛的心。

  「好吃嗎?」

  聽到蘭修問她話,冰麗點頭,綻放了無比開心滿足的笑。她沒想到自己竟被他安慰了,心裡感到好溫暖。

  蘭修為之屏息。她這次的笑不是勾引男人的媚笑,也不是凶狠瞪著他的冷笑,而是放下所有防備,發自內心最真摯的笑容,美得讓他心跳如擂鼓,他不禁伸手撫向她的臉蛋……

  「八哥!」

  一道充滿活力的男聲響起,蘭修在瞬間恢復理智,匆匆放下手,越過她朝聲音的主人走來,是想做什麼?

  「皓弟,真巧,你也來市集了!」

  此時,蘭修正對著一名俊美的男子說話,那是金翼皇朝裡排行第十一的浚王爺蘭皓。

  從小在母妃的要求下,蘭修對他的異母兄弟都是心存防備的,自是沒有兄弟情誼,也沒有聯繫往來,只有這個打一出生便體弱,在國師的一句「待在皇宮裡會早夭」的警語下,被父皇送到宮外長大的十一弟,生性單純、沒心眼,他才勉強跟他有交集。

  「我想上山賞櫻,想說先來市集買些吃的帶上去……」說著,蘭皓看到他後方的冰麗,眼睛一亮問:「八哥,這位姑娘是?」

  蘭修看出他眼裡的興致,沒忘了十一弟對姑娘家向來溫柔、風流多情,直截了當地說:「皓弟,她叫冰麗,是我的愛妾;冰麗,這位是浚王爺。」

  聽到他的介紹,她該向浚王爺恭敬行禮的,但一對上對方那張年輕俊秀的臉龐後,她就忍不住盯著他看,愣在原地。

  這世上怎麼會有長得那麼像弟弟的人?

  「八哥竟也會有愛妾?!」蘭皓沒注意到冰麗沒對他行禮,看著他的眼神也很古怪,只顧著哀號。

  蘭修見他如此喪氣,正得意著自己打贏了一場仗,但這樣的好心情在發現冰麗的視線一直落在蘭皓身上後,蕩然無存。他並不知冰麗的心思,只想摀住她的眼不讓她看下去。

  「八哥,既然我們湊巧過上了,就一塊上山賞櫻吧。」

  上山?蘭修眉心聚攏了下,「不了,現在山上會下春雨。」

  「春雨都是午後才下的,現在還沒過午時。」蘭皓大力說服,眸裡儘是豐沛的熱情。

  在幾個兄長當中,大他十來歲的皇上哥哥有如嚴父,六哥蘭格是個統領萬兵的威猛悍將,九哥蘭非是個危險分子,相處起來總不自在,只有斯文隨和的八哥最合得來,空閒時他總愛來找八哥。

  「真的不了,要看櫻花,我府裡也有。」

  就在蘭修以為他會乖乖放棄時,他竟轉問冰麗,「冰麗姑娘,你想去嗎?」

  冰麗還盯著蘭皓猛瞧,他一問她便答道:「我想去。」

  蘭修不敢相信她竟一口答應了。她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他的愛妾嗎?

  「冰麗,你不能去。」溫潤徐緩的嗓音裡,藏著極細微的不悅。

  「為什麼?冰麗姑娘想去就讓她去嘛!八哥,你也一塊去吧!」在蘭皓的印象中,蘭修從來都是好脾氣的。但,是他的錯覺嗎?假總覺得八哥臉上笑著,心裡卻不大高興。

  「我方才說了,山上會下春雨,要是淋到雨可是會著涼。」蘭修和緩婉拒了。

  「早點回來不就得了,現在山上櫻花盛開,不去看看多可惜……」他好說歹說都沒用,最後沮喪的歎道:「好吧,那我跟冰麗姑娘兩個人去好了。」

  聞言,蘭修盛怒的睜大眸子,但只有一剎那,當他再開口時,已是一臉和顏悅色。「不,我也去。」

  他們一行人駕著馬車往山區前進,後頭跟著十多個騎著馬的侍衛護送,在午時,蘭修挑了塊平坦的地面,指示丫鬟鋪上乾淨的布,把從市集裡買來的燒鴨、燒蕊酒、牛肉餡餅等食物拿出來擺放。

  櫻花開了滿山遍野,有純潔的白、清艷的紅,所謂數大便是美,加上山上空氣好,又有微風輕輕吹送,蘭修、冰麗和蘭皓在櫻花樹下吃食、喝酒,愜意極了。

  蘭皓吃飽喝足後玩興大起,「八哥,我們來比劍。」

  「皓弟,你明知道我只會防身的功夫,哪有辦法跟你比劍。」蘭修盤腿坐在布上,語帶無奈的拒絕。

  蘭皓再看看跟來的一干侍衛,但人人都低著頭,沒人敢毛遂自薦,因為要是在比劃中傷了浚王爺可就麻煩了。

  當然,他更沒法跟冰麗或丫鬟們比劍。

  「算了,我自己玩,看好了!」

  蘭皓自小就習武強身,每一招、每一式被他使出來就像在跳舞般,非常優雅漂亮,丫鬟們都興奮叫著,投以祟拜的眼光。

  冰麗也不例外,她一直盯著他那與弟弟相似的五官看,但這個熱情開朗、武功又好的年輕男子終究不是她弟弟。

  她是怎麼了?

  竟被蘭修買的一根糖葫蘆感動,還被一張酷似弟弟的臉給迷惑,忘了她真正該做的事——她得逃走!

  心念一定,冰麗全神貫注的觀察起四周,看到蘭皓後方的櫻花樹繫了馬匹,計劃騎上馬逃逸。谷爺訓練她為他做事,可是連騎術一併教了。

  蘭修卻以為冰麗還在盯著蘭皓看,心底惱火著,而天候不穩定,雲層比剛上山時厚了,陽光也弱了,是會下雨的徵兆,這不禁讓他心情更加鬱悶。

  瓊一被他派去做事沒跟來,要是知道他選在這時候上山,肯定會認為他腦子壞了。

  都是這女人的關係,他只要一想到她和蘭皓兩個人一塊兒到山上,他的心就狠狠一攪,失去了判斷能力……

  他只能瞪她表示不滿。

  察覺到他的目光,冰麗側頭一看,被蘭修瞪得心底發毛,生怕自己騎馬逃走的意圖會被他發現,只好回頭更專心盯著蘭皓練劍。

  她這行徑更讓蘭修氣結,直想把她的臉轉向他。此時一滴雨水打在他額上,他臉色一僵,又很快地恢復淡然,朝蘭皓喊道:「皓弟,該回去了,要下雨了。」

  蘭皓似乎舞劍舞上癮了,什麼都沒聽到,蘭修便喚了小廝去提醒他,這下他可聽清楚了,嘴裡叨念著,「天氣還好好的,我們才上山沒多久……」

  但他仍安分收了劍,丫鬟們也開始收拾杯盤,一部分侍衛則去探查附近路況,確定回程時安全無虞。

  冰麗見大夥兒都在忙碌,正是脫逃的機會,不禁緊緊握著拳。情急之下,她顧不得難為情的喊出,「我想小解!」

  此話一出,蘭修用著深沉的眼神凝望著她,她真討厭他這樣看著自己,好似要逼得她的謊言無所遁形。

  「冰麗小姐,我陪你去吧。」珠兒貼心道。

  有丫鬟陪著,這兒又是山上,她能跑去哪?蘭修便沒多說什麼,讓她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殊不知,冰麗以小解為名步入隱密的樹叢裡,繞了一圈,來到系有馬匹的櫻花樹下。

  她看到蘭修在另一端,心裡竟升起無法名狀的不捨,和他相處過的點點滴滴,可恨的、劍拔弩張的、隱晦曖昧的一幕幕情景飛快閃過她腦際。

  再見了……

  她心一橫,摒棄了這些回憶,趁著看馬的小廝不注意時解下韁繩,俐落地跨上馬,待坐妥後,拉起韁繩,輕踢馬腹,馬兒便開始奔跑。

  「冰麗小姐,你騎馬做什麼,你要上哪兒……」

  看到她騎馬疾奔,珠兒和小廝都嚷出了聲,蘭修也在看到冰麗從他眼前駕著馬奔馳而過時,臉色倏地沉下,什麼斯文儒雅全不復存。

  他太小看她了,她還是想逃,還成功騙了他,從他面前逃走!

  「原來冰麗姑娘會騎馬,騎術還真好!」蘭皓欽佩至極的讚賞道。

  「追!」蘭修沒心情理會這個狀況外的人,命所有侍衛備馬追人,他也挑了匹腳程快的馬追去。

  雖然她已奔出一段距離,但聽見一陣馬蹄聲急追在後,「駕!」她策馬疾奔。

  但蘭修的馬和騎術顯然更勝一籌,只見他領先所有的侍衛,追在她後方。

  「冰麗,快停下來!」他在後頭喊道。她對路況不熟,又失了內力,難保不會遇到危險。

  冰麗看蘭修一下子就追上了,還要她停下,心中更慌。她是對這兒的路況不熟才無法全速前進,但她一定得甩開他回去見谷爺。

  蘭修不知她是沒聽見還是不理會,只見她騎得更快。這時候,又一滴雨水落在他頭上,他暗自咒罵了聲,只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才會在這兒幹這種蠢事。

  他明明可以不讓她出門,不用管她整日關在府裡會不會鬱悶,這樣就不會給她機會脫逃了……而此刻,他居然……居然害怕再也見不到她!

  「冰麗!停下來!」他怒喊。

  她依然不停,看到歧路,沒看清楚指示便選了一條衝進去。

  蘭修看在眼裡,不禁頻冒冷汗。她怎麼走了左方的路,樹幹上的牌子分明寫左方山道崩塌不通,她騎錯路了!他忙不迭地追去,想在發生危險前攔下她。

  見他窮追不捨,冰麗驅策馬兒跑得更快,但前方的路變得崎嶇狹小,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騎錯路。

  「嘶——」馬兒狂鳴了聲,她發現它似乎踩中什麼利物,開始不受控制,抬起前腿胡亂踏步。

  怎麼辦?怎麼會這樣?

  冰麗怕摔下馬,死抱著馬兒不敢動,這時候蘭修從後頭追上,撞見這一幕,心臟險些跳出。

  真該死!這個大膽妄為的女人果然出事了!

  他沉著臉騎到她身邊,對著她伸出手說:「不要怕,手給我!」

  冰麗驚恐遲疑的看著他,此刻她的心情很複雜,明明想逃開他,卻又必須被他搭救。

  「手快給我!」蘭修大聲命令道,朝她伸長了手。

  從沒見過他如此惱怒的一面,她一時嚇愣了,幾乎是無意識的將手搭上他朝她伸長的手。

  蘭修用力一拉,將她環抱到他馬背上,但他騎的馬兒受到另一匹發狂馬兒的影響,竟跟著歇斯底里的要將他們甩下,他只能竭力的抱緊她,摔到地面滾了一圈又一圈,滾向前方陡峭的山坡,摔下山谷,他只來得及將她的頭緊緊按入懷裡護著。

  砰!巨大的碰撞聲一響,蘭修重重摔落,動也不動。

  在他懷裡的冰麗也遲遲未有動作,簡直都快嚇死了,她沒想到在蘭修拉過她之後,她會跟著他一起摔下馬。

  但除了背部有些許摩擦的疼痛外,她沒受什麼傷。

  要不是有蘭修的保護,她恐怕摔死了吧!冰麗發顫的想著。

  他為什麼要那麼賣命的救她呢?

  「你還要壓在我身上多久?」

  身下傳來痛苦的呻吟聲,冰麗這才想起自己還壓在他身上,她連忙爬下,顧不得躺在地上的男人是她前一刻想逃離的對象,扶著他緩慢坐起身。

  「蘭修,你有受傷嗎?」她緊張的問。

  他背部有如火燒般刺疼著,知道自己背後肯定受傷流血,四肢也痛得要命,幸好他習武,有內力護著,受得了這撞擊,才會只有皮肉傷,不過……蘭修在被她這麼一問後,怒氣一觸即發。

  「你在搞什麼鬼!對路況不熟還敢騎馬逃走,你知不知道你騎錯路有多危險!要是我沒追上你,你早就被那匹瘋馬摔下來了!」

  他痛罵著,忘不了在追她時,那心臟劇烈的跳動,全身繃緊的緊張惶恐,他蘭修還沒為一個女人如此拚命過。

  不管是虛偽的還是調侃笑容,冰麗向來習慣他微笑說話,但此刻他竟板著臉狠狠罵了她一頓,教她怔忡了,愧疚的低下頭不敢回嘴。

  蘭修看她難得那麼乖,語氣和緩了些,「要逃也不是這種方式,要是真出了意外怎麼辦?」

  「對不住,還讓你來救我……」冰麗咬了咬唇,然後抬起臉,眼神透著堅定地道:「可是我不會放棄逃走的。」

  他凝睇著她,她以為他又耍開罵了,結果卻只是平靜地說:「我知道。」

  冰麗深感意外的眨了下水眸。

  「我會看緊你的,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知道她的脾氣,她是個意志力強韌的人,不會因為環境的險惡就輕易放棄她的執念。在某一方面他是欽佩她的,卻也因此氣急敗壞,是她把他害得如此狼狽的。

  蘭修環顧四周環境,他們在一處山谷,山坡雖陡峭,平時的話,他肯定能出得去,但現在他受傷了,恐怕很難帶著冰麗施展輕功上去,而且……下雨了。

  被落下的雨珠打濕了臉,他伸手抹了抹,從懷裡取出火摺子,就近拾了些樹枝草葉趁雨勢還沒變大前點燃,一道白煙冉冉升起,直竄天際。

  「現在,我們只能等援兵了。」他從容道,選了巖壁微凹的地方坐下,以避開等援兵?他不是會輕功嗎?

  冰麗覺得奇怪,這才注意到他的褲子,心慌的撕下一片裙擺,幫他綁著止血。

  「因為你救了我,所以我……」她抬頭想解釋她的舉動,卻撞見蘭修含笑的黑眸。

  「冰麗,看不出來你對我還挺關心的。」

  心口一悸,她臉上泛起異樣的熱潮。

  她該不會是臉紅了吧?

  她急忙遮住臉的舉止,更讓蘭修注意她臉上的瑰紅,怪的是,他自己也覺得有股熱氣從頸子下往上衝。這熱潮來得極不尋常,他雖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個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風花雪月的男人。

  他望了望四周,這才發現山谷開滿了一種紫色的小花。

  「是情花。」

  「什麼?」冰麗捂著臉問。

  「這附近開滿了情花,情花是種專門做春藥的花,它會散發一種特殊的香氣,吸太多會讓人產生幻覺。」他慢條斯理地把他在書上讀過的說完。

  冰麗聞言,像是受到很大的驚嚇,立即遠離他數尺。

  蘭修哂笑,「我不會對你怎樣的,倒是你,別撲過來。」

  她橫了他一眼,在對面一塊石頭坐下,不再說話。

  忽然間,雨勢變大,天際還打了一記響雷。

  她不得不移到他那邊,一起躲在巖壁凹處,才不會淋到雨,但蘭修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冰麗,陪我說話。」

  她還在記恨他說她會撲倒他的事,不想搭理。

  蘭修自顧自地說起話來,「說說你弟弟的事吧,我恕聽。他長什麼樣子?幾歲了?叫什麼名字?」

  他幹麼一直問?冰麗不懂他怎麼會對她弟弟那麼戚興趣,但時不時響起的雷聲實在太可怕,不說點話她也會怕。「我弟弟他叫冰彥,今年十六歲,是個漂亮的孩子,長得很像浚王爺。」

  蘭修的眸子霎時炯亮了,蒼白的臉上也添了幾分血色。「原來是這樣,我以為你喜歡我十一弟,才會一直盯著他看。」

  「我喜歡浚王爺?」冰麗一臉古怪的看著他,隨後想起自浚王爺出現後,她就一路被他狠瞪……他很在乎她喜不喜歡浚王爺嗎?這是表示……某種期待升起,令她臉蛋一片紼紅。「我才沒有喜歡他!」

  蘭修輕笑,笑得十分愉悅:心裡有著難書情緒的反倒變成急忙澄清的冰麗了。

  在谷裡等救援太無聊了,兩人又聊了起來。

  「我弟他練了一手好字,每個月他都會寄信給我,我都有收妥,我很期待他這個月寄的信。」

  「他還活著?」蘭修疑惑的問她。

  「當然了!我們只是分開住而已,你胡思亂想!」

  「你們姐弟怎麼會分開住呢?」

  他問,冰麗卻不說話了,看來該是有什麼苦衷。不想為難她,他換了個問題。

  「你爹娘呢?」

  「七年前被一場洪水帶走了性命。」她帶哀痛道。

  蘭修至此明白她跟她弟弟是相依為命的,她弟弟肯定對她很重要,這讓他有了個大膽猜測。

  「是你那個主子以你弟弟做威脅,不讓你們見面嗎?」

  此話讓冰麗瞬間僵硬,蘭修見狀便也不再多問。

  伴隨著雷鳴聲,雨勢下得滂沱,他知道自己說中了,而她不會再理他,只好閉目養神,可一聲聲雷,令他很不安。

  不久,恍惚的他被冰麗喊醒了。

  「蘭修,你一直盜汗,是傷口發炎了嗎?」

  映入他眼簾的是冰麗擔心的神情。「我沒事……」他虛弱的回道。

  轟隆隆——一記響雷劈下,蘭修瞳孔強烈縮了下,身子微顫,下一刻即被冰麗摀住耳朵。

  「我弟弟小時候也會怕打雷,我都會摀住他的耳,這樣聽不到就不怕了。」她乾笑道。她當然也是怕打雷,但她是姐姐,必須保護弟弟,久而久之就不太怕了。

  但這個男人分明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怕打雷呢?

  冰麗不好問他,猶如他問到她弟弟是不是被用做威脅時,她說不出口,她想怕打雷是他內心的弱點,他也不會說的,他們還沒親密到可以互相分享秘密。

  蘭修以為會聽到可怕的雷聲,卻被雙小手摀住耳,那溫潤柔軟安撫了他的心,但他卻不大高興,凝望著她道:「我不是你弟弟。」

  「我沒把你當弟弟……」冰麗羞赧極了,不敢去想自己在看到他額頭盜汗、一臉不適,就緊張地探視他是出自於多大的關心,只能嘴硬的說:「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頂多在你欺壓我時,在心裡嘲笑你罷了!」

  她的手很小,哪遮得住什麼雷聲,連她說的話他都能清楚聽見。但他發現她眼裡不帶有一絲嘲笑,只有擔心,頃刻間,他的心被觸動了,融化得一塌糊塗。他忍不住伸手覆上她摀住他耳朵的手,彷彿被她這麼觸碰,他就聽不到可怕的雷聲了。

  「真暖。」

  這個讓自己一身狼狽的女人,一雙小手竟那麼溫暖。

  過去,他一直聽母妃的話,扮演個毫無才能、不受期待的皇子,也因此,他不受父皇疼愛,被異母兄弟忽視,連下人都輕忽怠慢,他能依靠的就只有母妃而已。

  母妃病逝的那天,他失去了他僅有的依靠,於是崩潰的慟哭著。那晚雷聲轟隆不絕,母妃一睡不醒,他的世界化為一片黑暗死寂-心靈烙上陰影,之後他再聽到雷聲,就會想起母妃死去的那一晚,進而感到身體不適、盜汗、心跳加快,甚至昏迷。

  瓊一是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但他很清楚,他對瓊一而言只是主子罷了。他們並不是家人,但是她……

  這個被他軟禁的姑娘,竟關心地伸手摀住了他的耳朵,說這樣就聽不到雷聲了……

  母妃過世後,他就一直覺得很冷、很寂寞,冰麗是第一個朝他伸出手的人……他忍不住了,伸長手臂的將她拉入懷裡,汲取她身上的暖度,想依靠她。

  冰麗聽到那一聲「真暖」後就被他擁入懷裡,她的臉頰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臉蛋都漲紅了,心窩更羞赧的咚咚響著,快喘不過氣了。

  「放、放開我……」

  他卻不放,她只能更猛力地推著,推了幾次,才成功推開他。

  一得到自由,冰麗就用力深呼吸著,又拍了拍臉,卻始終驅散不了那留在胸口裡的曖昧熱意。

  「一定是情花的關係,我才會變成這樣……」她嘴裡說服自己似的念著。

  「是因為情花嗎?」蘭修被她推開後,莫名的空虛威席捲而來,在聽到她的喃喃自語後,不禁也迷惘地問起自己了——他會被她的溫柔、被她手心的溫度融化了心,渴望抱緊她,是因為這裡開滿情花的關係嗎?

  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好半晌,才又說:「冰麗,光是摀住我的耳還不夠,有個方法能讓我聽不見雷聲。」

  冰麗忙著拍臉散熱,根本沒注意到蘭修看了她好久,當他開口時,她下意識的抬頭,視線對上他的,隨即被他修長的手捧起了臉蛋。

  她不知他的用意,只覺得他溫熱磨蹭的指腹讓她不住地泛顫著。

  蘭修眼神迷離地朝她低下頭,唇瓣離她愈來愈近。

  這行徑是有點瘋狂,但他想,親吻她之後,他或許就會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

  他是想吻她嗎?

  當蘭修朝她低下頭時,冰麗心裡浮現這句話,她的心怦怦跳著,幾乎是緊張到只能盯著他那漂亮的薄唇無法動彈,但她似乎也不想躲避。

  這時,山坡上傳來了蘭皓的聲音——

  「八哥,我們來救你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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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8 08:26: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蘭皓的聲音伴隨著雨聲在山坡上方響亮響起,蘭修和冰麗兩人這才如夢初醒般的神速分開,接著,蘭皓和幾名侍衛下來山谷,協助他們爬上來。

  馬車早停在一旁等待,兩人一爬上山坡就被送進馬車裡,但身子仍是淋濕了大半,只能先用馬車內準備的乾淨布巾包裹身子,免得著涼。

  在返回湛王府的途中,蘭修看向窗外,沒說一句話,而冰麗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思緒飄茫著,恍若對自己已從山谷下逃出感到很不真切,一殷落寞感油然而生。

  如果浚王爺晚點來救他們的話,那她和蘭修會不會真的……

  她隨即微蹙眉。她在遺憾什麼?

  回府後,她被貝兒、珠兒帶入房裡擦藥,白皙的背和手腳有著輕微破皮,可想之,保護她的蘭修,傷勢肯定比她嚴重。

  雨勢直至傍晚未停,貝兒送來晚膳,她吃完後決定早點歇息。

  這一晚,跟往常不一樣,蘭修並沒有回房睡。

  平時他睡在她身邊,雖然她會很不自在,但他一不在,她突然覺得整張床榻變大了,更不習慣。

  怪了,她是希望他回房睡嗎?

  冰麗拉起棉被蒙住頭,彷彿這樣就不會注意到他沒回來的事,不再失落。再這麼下去,她肯定會以為自己迷上那個狡猾的男人了。

  隔天一早,冰麗用了早膳,依然沒見到蘭修。聽珠兒說,他昨晚在書房擦藥過後就一直待在裡頭,凌瓊一在半夜回到府邸,進了書房也就不曾出來,好像和他在商討什麼事。

  在書房談事情有必要談一夜嗎?莫非……

  冰麗腦裡轟隆一聲。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這時候,貝兒慌忙的跑來,快喘不過氣的倚在房門上。「冰麗小姐,王爺說……」

  見貝兒提及蘭修,她沒來由的有點緊張,「快說!」

  「他請你到書房,說要審問你。」

  審問她?

  冰麗愣住了,被囚禁在湛王府裡以來,蘭修都是在寢房內審問她,或自己帶她去別的地方,也不讓旁人知道,這還是他第一次叫人喚她前去,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該不會是他真的找到什麼線索了吧?

  蘭修是精明之人,把她因禁在他的府裡,不可能只為鬧著她玩,而且她發現他都會暗地裡要凌瓊一幫他辦事,也許昨晚他和凌瓊一在書房里長談,就是為了她的事……

  冰麗心裡忐忑著,昨晚和蘭修發生過的曖昧情景,在這一刻都變得縹緲、模糊不清,幾乎都被她當成是場夢了。

  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情,她不知不覺已走到了書房門外,她伸手敲了敲門,立即聽到蘭修的聲音。

  「進來。」

  她推開房門,頭一次踏入蘭修的書房,裡頭空間很大,左側擺了張長桌和幾張椅子,供多人談話使用,中間是張偌大的桌案,上頭放著文房四寶,還嗅得到濃濃的墨香,右側則靠牆放了張長榻,她猜昨晚他就是睡在那張長榻上的,桌案後是一整片書架,擺滿了許多書籍和卷冊。

  在她觀察完四周後,她不得不硬著頭皮把視線放在蘭修身上。

  蘭修一身白袍的倚在桌案邊,雙手環胸看起來悠閒自得,冰麗望著他,一不小心就失了神。

  「昨晚有著涼嗎?」他微笑,溫潤的嗓音響起。

  「沒有……」冰麗眨著美眸,不自在地說,視線莫名來到他的腳上。

  蘭修像是發現她的擔心,回答她,「我沒事的,只是小傷。」

  聞言,她更不自在了,秀美的臉無法抬高面對他。

  「睡得可好?」他又問。

  她頓了下,有些心虛聲音高亢地回道:「我一個人睡當然好了!」

  「是嗎?我一個人睡可有點寂寞,但要是跟你睡,我怕我會把持不住……」蘭修一雙眼盯緊她,望著她的紅唇喃喃自言著。

  把持不住什麼?

  冰麗臉蛋閃過暗紅,感覺心跳開始不穩,蘭修卻僅是微笑望著她,害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你有話就直說吧!」他說要審問她,到底要怎麼審?她不想嚇自己了。

  他直視著她,笑得和煦好看,「我叫你來,是想讓你看一幅畫。」

  這話倒是幽乎冰麗的意料之外,她看著他從櫃子裡取出一卷畫軸,自她面前攤開。

  那是張美人圖,畫裡的美人蛾眉皓齒,有沉魚落雁之貌,氣質更是高雅出塵,不似凡人,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喊道:「真美!」

  冰麗的讚美令蘭修得意一笑,「這是我母妃。」

  「你母妃?」她驚訝地望著他。難怪他的氣質跟畫裡的美人如出一轍!

  蘭修定眼看著她,淡然地說:「我母妃出生於書香世家,從小身子就羸弱,原本不打算嫁人,但她還是被迫進宮當妃子,且冒著生命危險生下我。」

  為什麼他要對她提及他母妃的事?

  她心生疑惑,心底卻也渴望瞭解他多一些,聽他繼續說。

  「我很喜歡我母妃,她很溫柔,說話輕聲細語的,就像仙女一樣。生性淡泊的她,最大的願望便是看著我在險峻的皇宮裡平安長大,在父皇兄弟面前裝得射箭讀書樣樣不精,說話也溫溫吞吞的沒有脾氣,好讓人對我喪失戒心,不把我當成競爭皇位的對手除去。」

  冰麗聽得心揪緊了,不自覺緊握著拳頭。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他提起在眾人面前偽裝的理由,他不是從小就滿腹心機,他是身不由己,否則無法存活在險惡的皇宮裡。

  蘭修望著她繼續說,話聲卻泛著顫抖,「但在我十四歲時,與我相依為命的母妃撒手人寰了,那天就下著跟昨天一樣的大雷雨,從此,我聽到雷聲就會害怕……我真沒用,堂堂的湛王爺竟會怕打雷……」

  「這不算什麼,我也有怕的東西啊!你不要自卑!」冰麗衝口道,沒發現她拳頭握得太緊,手心都教指甲戳痛了。

  「你會怕什麼?」看她一臉激動,他情緒和緩了些,揚起笑問。

  她側頭努力地想,「我會怕老鼠,也會怕蟲子,只是因為弟弟膽子小會怕,所以……」她都會鼓起勇氣驅走那些討人厭的東西。

  蘭修幾乎可從她的表情讀出她沒說的這句話,忍不住大聲朗笑,「冰麗,你真的很不會安慰人,真好笑……哈哈,你總是有辦法讓我快樂的大笑……」

  看到他大笑,她真後悔自己衝動的安慰他,清麗的臉蛋滿是嗔怒,卻不知道這樣的神色在蘭修眼裡有多麼嬌媚動人。

  「冰麗,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麼嗎?」他嗓音瘩啞,想著從昨天就想對她做的事。

  「你想做什麼?」她本能的往後退,彷彿靠近他是件極危險的事。

  蘭修卻在這時拉住她的手臂,使得她投懷送抱,這讓她臉兒一紅,矛盾的覺得他既危險又讓她眷戀不已。

  「我想吻你……」他用醇厚誘人的嗓音道,然後,伸手勾起她的下巴。

  冰麗下意識地屏息,恍若又回到昨天在巖穴裡的情景。不是夢,所有的曖昧情節都是真的,她如擂鼓般的心跳聲也是真的,她真的待在他懷裡。

  然後,他低頭吻了她。

  當他溫熱的唇瓣磨蹭著她的時,冰麗的心顫動得厲害,有著羞怯、緊張,更有著不知等待多久的狂喜感動,翻湧而上的填滿了昨晚的空虛。

  蘭修先是輕柔的吻著她,之後又不滿足的捧住她後腦勺加深了這一記吮吻。

  昨天在吻到她之前就被十一弟給破壞了,這讓他心情很糟,糟到上了馬車也不想講話,晚上也不敢回房和她一塊睡,生怕自己會忍不住朝她伸出狼爪。

  但現在就算是在看似安全的書房,他也想對她出手……

  他只能克制、再克制,只敢這樣吻她,在品嚐她芬芳甜蜜的同時,也嘗盡了自己對她的情感,是那麼的渴望、澎湃,熱情如火……

  他並不是受到情花控制,而是深深地被她吸引了。

  在第一眼見到她時,他即被她那溫柔秀婉的氣質給迷住;當他識破她溫柔面具下的倔強強悍時,那奮力抵抗他的一腳,更是狠狠踢進了他心坎,讓他重新體會放聲大笑的滋味—在他替她穿鞋時,她流露女兒嬌態又使他著迷。

  還有在市集裡,他貪戀著她吃糖葫蘆時的真摯笑容—在那個山谷裡,她讓他感受到久違的溫暖……他被這麼多不同風情的她吸引著!

  蘭修無法克制的更加激狂地吻她,將她推往書架邊,舔吮著她的唇、舌探進她嘴裡翻騰的狂吻,冰麗被吻得喘不過氣,腦子熱暈了,唯一能做的只有擁緊他。

  兩人相濡以沫,毫不保留的、親暱的感受彼此呼息。

  蘭修薄唇忍不住往下游移,從她細緻的頸子渭下,來到鎖骨下方,再輕輕用牙鹵咬開襟口,舔吮那片瑩膩的肌膚。他忘不了那兒曾經被酒液給沾得濕亮的美景,他想碰觸,想狠狠的親吻。

  再往下點,就是她的貼身肚兜了。冰麗腦裡暈沉沉地想,她一直都很小心,不讓男人對她這麼放肆的,但是她知道,他是不同的……她的心已徹底對他敞開不設防了,她很確定自己喜歡上他、迷上他了,不只是情花作祟。

  蘭修在她胸前留下了一片深淺不一的吻痕,終是忍下了將她胸前衣料撕裂的衝動,他抬起頭凝望她,眼裡有著對她更深的渴望。

  「冰麗,讓我幫你。」

  她眨了眨眼,被吻得腦子暈暈脹脹的,不知他說了什麼。

  蘭修目光真誠地說:「我教瓊一調查你那位主子的事,昨天終於查到了那個叫谷爺的人向來有收養孤兒的習慣,尤其是女孩,他會培養成舞伎,讓她們靠著美色和舞藝騙取他人的財物。冰麗,告訴我有關谷爺的事,瓊一還查不到他的真名和底細,告訴我,讓我幫你,以後你就不用再替他做事了。」

  冰麗因他說的話猛地清醒過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原來他已調查到她那麼多事,而她居然忘了她的立場,被他吻得神魂顛倒?!

  蘭修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柔情蜜意,足以讓人意亂情迷,「冰麗,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訴你了,敞開心扉的對你說盡一切,你仍不願說嗎?」

  她眼瞳瞪大地望著他。他是為了逼問出她的秘密,才會吻她,告訴她自己的心事嗎?

  「冰麗,你真的甘心受那個人指使一輩子?要是他要你獻身給不愛的男人,你辦得到嗎?」蘭修看她不為所動有些心急,語氣不由得強硬了些。

  他絕對不准!他無法眼睜睜的看她被利用,被迫勾引其他男人!

  正懷疑他熾熱的吻也只是手段,又聽他這麼說,她不禁有些激動。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就以為她願意嗎?

  「冰麗,相信我,我會保護你的!讓我來守護你!」

  她正要開口反駁時,蘭修動之以情用句句深情包圍著她。

  他的承諾融化了冰麗剛築起的心防,內心渴望相信他會保護她,因為她摔下馬匹之際、跌下山谷時,都是他奮不顧身的保護她。

  可是,弟弟的性命就握在谷爺的掌中,她有本錢大膽冒險嗎?

  冰麗心緒亂成一團,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著,仍舊做不出抉擇,只能瞪著他道:「蘭修,你真卑鄙,竟用這種方式逼問我!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審問!」

  她摧開了他,逃出書房,淚水終於再也忍不住的自眼角流淌下來。

  她不是故意罵他的,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因他而陷入兩難。

  她想依靠他,又怕害了弟弟……而且,她也還沒釐清,他想保護她是因為……喜歡她嗎?

  冰麗跑到王府裡少有人煙的花園一角,卻被一個人攔住了,是珠兒。她感到有些丟臉的抹抹淚,沒注意到眼前的珠兒身材小了一圈。

  「冰麗小姐,你在跑什麼?」

  她一愣,終於察覺眼前的珠兒有些古怪,溫馴的珠兒說話不會那麼尖酸。

  她防備的緊盯著她,「你是誰?」

  「珠兒」陰森一笑,當著她的面剝下了人皮面具。

  冰麗悚然一驚——是怡紅!

  「谷爺對你感到很失望,你失風被捉,還差點連累我被捉,幸好我逃得快!」怡紅忿忿不平地道。

  「我也想逃的,但被下了藥,內力盡失,怎逃得出王府!」

  「真的沒法逃嗎?在我看來是湛王爺很迷戀你,你過得很樂不思蜀嘛!你該不會還妄想撈個侍妾身份好享福吧?」怡紅鄙夷的望著她鎖骨處的一片吻痕。

  冰麗知道怡紅是怎麼想她的,羞愧的摀住胸口,「我從沒這麼想過,我沒有背叛谷爺!」

  怡紅沒多說什麼,但仍是鄙視的瞪著她,「還偷不到畫嗎?」

  她感到被污辱,也只能力持冷靜地說:「我一直被監視著,沒法弄到鑰匙,也沒法接近畫室一步……」

  唾棄的瞟了她一眼,從衣內暗袋裡取出一把小刀,「哼,谷爺就怕你沒用,特地去找來這把利刃,聽說這刀削鐵如泥,包括那把特製的鎖。」怡紅又繼續交代,「湛王爺身邊有個叫凌瓊一的人武功很好,等他不在再下手比較妥當。這是谷爺給你的最後機會,想想你弟弟吧,好好聽我吩咐,替谷爺辦妥這件事。」

  怡紅離開後,冰麗腦袋暈暈脹脹了一整天,什麼都沒法想。

  慶幸的是,真正的珠兒只是被打暈,平安無事,她明知是怎麼回事,卻什麼都不能說。

  從書房逃走那天後,她又迴避了蘭修一天,而下手偷畫的最好時機也來了,就在明天,聽說宮裡舉辦什麼春祭大與,蘭修會和浚王爺一塊去,晚上不會回來,凌瓊一也據說有事要辦,不會在府裡。

  怡紅決定明晚下手。

  這令她一直心神不寧,雖然蘭修今夜也沒跟她同寢,不用擔心被他看出異樣,但她的心卻充斥著他的聲音——

  冰麗,相信我,我會保護你的!讓我來守護你!

  她忘不了蘭修對她說過的承諾,有一瞬間,她真的被攻陷了,相信她不用再害怕,可是怡紅出現後,她清醒了。

  谷爺是個陰險可怕的人,她不能拿弟弟的性命來賭!

  「冰麗小姐,王爺要進宮了,你快去門口送他吧!」

  翌日,丫鬟提醒她去送蘭修,但她一想到今晚要偷畫的事便遲疑了,可最後還是被貝兒她們拉到大門口。

  「冰麗姑娘,你來送我嗎?過兩天我還會再來叨擾你的!」這兩天住在湛王府的蘭皓熱情道,早把她當朋友看待了。

  冰麗微笑點頭,那張酷似弟弟的笑臉,讓她對蘭皓很有好感。

  蘭修看她朝蘭皓微笑,不悅地把她拉到一邊,附耳用著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問她,「冰麗,你還會逃嗎?」

  她眼神心虛的閃爍著眼,不知道他是指前天她從書房裡逃出後,便躲著他不敢跟他碰面,還是問她會不會趁他不在時逃出王府。

  「需要我用繩子把你綁起來嗎?」蘭修笑道,其實心裡氣餒得很。她打從前兩天逃出書房後,就迴避他、不跟他說一句話,偏偏他又怕把持不住,不敢與她同床共枕,於是跟她的距離似乎愈來愈遠。

  他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打算的,這令他憂心。

  「你別太過分。」冰麗瞪著他,極困難的吐出這句話。

  相對於她的狠瞪,蘭修卻是溫柔無比的看著她,「冰麗,等我回來。」

  她的心一下劇烈的動搖了,嘴唇不住地開闔著,卻一聲都沒發出。

  「你想說什麼?」

  冰麗狠下心把話吞入腹中,她怕怡紅躲在暗處看著。「沒事,你快出門吧,誤了時辰不好。」

  「那我進宮去了。明天就會回來。」蘭修一笑。他不是沒發現她的欲言又止,但時間緊迫,他也沒空追問,姑且當成是她對他依依不捨吧。

  明天……她就不在府裡了。

  她想對他說再見,她不會等他的,但說不出口。

  蘭修轉身坐上馬車,冰麗留戀的目送著他,直到馬車駛遠,再也看不見車影為止。

  她的心空了一半,只能靜待著夜晚的來臨。

  子時,湛王府裡守備雖然森嚴,但怡紅早有準備,利用迷香迷暈了守畫室的侍衛,為避免巡邏的侍衛發現異常,怡紅決定速戰速決,立刻砍斷門鎖,推開了畫室大門。

  跟在她後頭,冰麗只猶豫了下便踏入畫室,走向那幅畫,拿起它。

  怡紅看到畫,欣喜不已,一把搶過,「就是這幅畫,沒有錯!」

  冰麗卻沒有絲毫鬆口氣的感覺,內心背負著背叛蘭修的愧疚。

  就在她分神之際,一把冰冷的刀刃朝她刺來,她眼角餘光瞥見,忙側身躲過。

  「你這是做什麼?」瞪著怡紅驚駭喊出。

  她拿著那把利刃指著她,「谷爺吩咐,拿到畫之後,一併除掉你。」

  冰麗臉色一變。沒想到怡紅說谷爺要給她機會是騙人的!更糟的是,喪失內力又手無寸鐵的她根本無法抵抗!「畫裡藏了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說出去,真的!我弟弟在谷爺手上,我豈敢背叛谷爺!」

  「你當真以為你弟弟在谷爺手上嗎?」怡紅陰惻惻地笑了。

  這話讓冰麗心口一涼,「什麼意思?」

  怡紅眸裡閃著得意,真想看她痛不欲生的表情。「我就好心告訴你吧,你弟弟早在兩年前就病死了!其實不用想也知道,谷爺愛財如命,怎可能花費巨資替你弟弟買珍貴藥材續命?是你自個兒傻到受騙,乖乖為谷爺做事的!」

  她臉色倏地刷白,差點閉眼暈過去。「不、不可能,我弟弟還有寫信給找,他明明活得好好的……」

  「找個人來模仿他的字跡並不困難,你真蠢,竟被那些信耍得團團轉!」

  冰麗腦裡轟的一聲,心彷彿被撕裂了。

  事實上她並不是沒有發現異狀,弟弟本是個多話的人,離開她的第一年總會寫好長的信給她,後來書信的內容卻愈寫愈簡短,語氣也愈來愈不像他,但她都當作他讀書太累了,沒空用心寫信,不敢多想,可原來弟弟早就不在人世了……

  冰彥死了……死了……他們姐弟再也無法團聚了……

  冰麗萬念俱灰的落下眼淚,直到手臂挨了一刀,才痛得回過神。看到怡紅舉高的刀染著血,她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怡紅是認真想殺了她的!

  腦海中才閃過這句話,怡紅又一刀砍來了,失了內力的她,只能憑習武練出的敏捷身手閃躲。

  「婊子,看你往哪逃!」怡紅冷笑地尖銳叫道。

  冰麗捂著受傷的手臂拚命的躲,心裡後悔自己竟幫著她背叛蘭修。

  這時,看到左手邊的燭台,沒多想地伸手便拿燭台扔她,孰料沒扔中她,飛散的火星反倒點燃了自己手上的畫,瞬間火舌蔓延燒了起來。

  怡紅見狀,一臉驚駭地扔開畫,急忙用雙腳試圖踩滅火勢。

  冰麗也沒料到畫會燒起來,她失神的看著那幅畫燒成了灰。

  「臭婊子!你竟敢燒了谷爺要的畫!」怡紅救不了畫,神色猙獰的罵著她。

  因她的辱罵恢復神智,冰麗冷冷道:「畫燒了,谷爺同樣不會饒過你!」

  怡紅瞠大眼欲發怒,下一刻卻像想到什麼似的笑了,「哼,你以為畫裡面真有藏寶圖嗎?那裡面藏的是谷爺的把柄,燒了也好!」

  把柄?什麼把柄?

  冰麗還沒想個透徹,怡紅已一個箭步的趨上前攻擊,她只能忙著躲開。

  這時候,她感到背後一股熱氣,側過臉去看,竟看到火舌已蔓延到牆邊擺畫的櫃子,方才滾落的燭台點著了其他東西,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怡紅也瞇眼看著那片火光,突然收了攻勢,「那幅畫燒了,總要有個人背罪才是。」

  聞言,冰麗心中一駭。她又想使出什麼詭計來害她?

  怡紅把另一盞燭台也點燃了,往她右側櫃子一丟,砸中櫃上放置的畫,瞬間右側一幅幅畫燒成了黑炭,火勢還愈燒愈旺。

  「你瘋了!」這女人是想燒死她嗎?

  「就讓蘭修以為你想偷那幅畫,結果不小心引火燒著了畫,也燒死了自己吧!不知道你這張臉被火燒了會是什麼樣子,哈哈——」怡紅瘋狂大笑。

  「我不會讓你如願的……」冰麗冷不防地衝向她,打掉了她手上的刀,再試圖衝向畫室大門逃逸。

  豈料,她後頸竟傳來一陣麻痛,一個癱軟在地就沒力氣動了。

  怡紅重擊她後頸,以為她昏厥過去了,滿意的闔上門離開。

  就在門板關上後,冰麗拚盡全力微睜開眼,只見一片火海包圍著她。好熱,再待下去她會被燒死的。

  「不能暈、不能暈……」她努力的撐起身子,踉踉蹌蹌的扶著牆走。

  她不能死……絕不能讓怡紅跟谷爺如願……

  可是,弟弟死了,一直以來,她都是為了跟弟弟團聚這目的努力著,現在她失去了這個目標,要怎麼活下去……

  這時候,蘭修俊逸的臉龐浮現在她腦海裡。

  她好想見他,只是……他不會想見到她吧?她不只逃了,還可惡的背叛了他,把他珍藏的畫都給燒了……

  被弟弟死去的巨大悲傷和對蘭修的強烈愧疚給籠罩住,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冰麗整個人靠在牆上,沿著牆緩緩地往下滑,眼角滲出晶瑩的淚珠。

  就在火勢愈來愈大,濃煙也瀰漫整聞畫室時,她扶著牆面的手不知是按到了什麼機關,牆竟裂開了一道縫隙,她整個人失去重心的墜了進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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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8 08:26: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整個晚上,蘭修坐立不安著,皇宮裡熱鬧的絲竹樂曲進不去他的耳,美艷妖嬈的美人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想起冰麗在他離府前,那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本來還沒有很在意,但在他稍早時莫名的摔碎酒杯後,心頭便襲上一股說不上的忐忑不安。

  她到底是想對他說什麼呢?

  因為他頻頻出神的情況被十一弟發現,表達關切之意,嚷嚷聲驚擾到皇上,他就順勢說身子不適,想提前回府,沒想到皇上竟說要請御醫來替他看診,就在他不知該如何推拒時,皇上最疼愛的九弟蘭非帶著妻子遠道而來。自九弟與妻子定居在安知縣後,便少回京城,皇上可說是思念得緊,霎時心思都放在九弟身上,也就不過問他的去留了。

  當蘭修搭著馬車回湛王府時,已是子時末,照理說府裡應該很靜謐、鴉雀無聲的,但遠遠一瞧,卻見王府裡冒出了濃濃黑煙還隱約有吵雜聲,他驚駭的倒抽了口氣,要馬伕加快車速回府。

  這就是他今晚坐立不安的原因嗎?

  看門的小廝神色有點慌張地看著回府的蘭修,除了是被這猛烈的火勢給嚇到,也是怕他會大發雷霆。

  雖說王爺脾氣向來溫和,對下人也很客氣,但畫室裡的東西可是王爺的命啊,居然在王爺出府時都燒了,要是怪罪下來……

  「王、王爺……」

  蘭修看他抖成這樣,安撫他道:「不用緊張,慢慢說。」

  從小廝嘴裡得知是畫室燒了,他臉色凝重得難看,朝畫室方向疾奔,就見畫室外排了五排奴僕,傳遞著水桶往畫室潑灑。

  指揮滅火的秦總管見到蘭修來了,急急忙忙跑到他身邊,抹著汗道:「王爺,火勢已經控制下來了,也沒有任何人受傷,請您放心!」

  蘭修點頭表示稱許。雖然看到畫室燒得焦黑,裡頭收藏的珍貴畫作恐怕也焚燒殆盡,他不免感到有幾分心痛,但好在畫室是獨棟的,並沒有殃及其他院落,也沒有人受傷,他為此也感到慶幸。

  「這火災是怎麼發生的?」

  府裡一向很重視防範祝融,夜裡總有人逖邏,畫室就更不用說了,都有人輪流看守,火燒得那麼旺,卻沒有人發現簡直是不思議……

  聽蘭修問起,秦總管這才想到要說這件事。「王爺,說到這就詭異了!我是半夜被叫醒的,聽巡邏的侍衛說,他們發現畫室的方向有火光,來到這竟看到守備的侍衛們都昏倒在地,畫室已整個被燒起來,我知道後便叫醒大夥兒來滅火了!不知是誰放了火,要說是偷兒的聲東擊西法,但府裡也沒出現個影,更沒有盜匪入侵,王爺,我看我們還是報官好了……」

  蘭修也認同他所說的。這火的確燒得詭異,不像一般的強盜案,他總覺得有什麼內情,而且,他好像漏掉了什麼,一個很重要的……

  「冰麗!」他倏地喊出她的名字,急切地問:「冰麗她人呢?」從踏入府裡,就沒見到她的人。

  秦總管看看四周都沒她的人,答道:「也許冰麗小姐還在睡……」他沿路敲著銅鑼把下人們都叫起來,連昏迷的侍衛也醒了,她還睡得著也很厲害……

  這時,有個小廝朝他們疾步跑來,喘息稟告,「王爺,是冰麗小姐放的火!」

  這青天霹靂的消息,炸得蘭修不敢相信。「你說什麼?!」

  「我聽到秦總管敲著銅鑼大喊失火時,從房裡跑了出來,剛好迎面撞上了個丫鬟,她對我說她看到冰麗小姐在畫室偷畫,卻不慎翻倒燭台讓畫室燒了起來!」

  蘭修心情複雜至極。他離府前問她,會逃走嗎?她不答,結果她還是想逃,甚至特地選在他不在府裡的今晚。

  可這事疑點太多,失了內力的她,有什麼本領弄暈府裡的侍衛?畫室的鑰匙在他手上,她又是靠著什麼打開門偷畫?如果她真有本事避開侍衛耳目,又豈會讓個丫鬟發現?那個宣稱她偷畫的丫鬟也很可疑……

  但現在沒心思抽絲剝繭了,他最想知道的是,冰麗現在人在哪?會不會還在畫室裡沒逃出來……

  這想法嚇得蘭修拔腿衝向畫室,火已滅,他的心情卻益發沉重,覺得快瘋掉。

  要是她在裡頭的話……在裡頭的話,會不會……

  下人們急忙攔住他,以為他闖進去是想搶救藏畫,「王爺,畫室內的樑柱恐怕會塌落,這時候進去太危險了!」

  「滾開!」頭一次話氣那麼暴躁嚴厲,蘭修掙開下人,奔入畫室。

  畫室裡燒得一片焦黑狼藉,地是濕的,飄散著難聞的燒焦味,一幅幅珍貴的畫作旱燒得只剩灰燼,他真怕看到冰麗焦黑的……

  蘭修甩甩頭。她個性那麼強韌,不會有事的!

  「冰麗、冰麗!」

  他高喊著,希望能找到安好的她,要不……他寧願找不到她,寧願她真的是偷到畫逃走了!

  腦海中閃過這句話,他才發現,原來令他在宴會上坐立不安的是她!他害怕失去她!

  自母妃病逝後,終於出現了個能讓他毫無顧忌的快活大笑,又能溫暖他內心的女人,她是何其珍貴,比燒掉的那些畫寶貴太多,他絕對、絕對不能失去她!

  蘭修在畫室裡梭巡著冰麗的身影,始終沒看到她人,這讓他不禁鬆了口氣。

  就要離開時,他看到牆邊有血跡,心臟猛地一縮。是冰麗受傷了嗎?!為什麼她會受傷?發現通往地下密室的門有開欣的痕跡,或許她誤觸了機關……

  他隨即欣動機關,牆面有如一扇門般的裂開了。他朝下望去,是一排石階,果不其然,她人就倒在石階下。

  「冰麗!」

  但他的聲音並沒有絲毫喜悅,反倒透著擔憂,怕她是受了重傷昏迷。

  他奔下了階梯,探了她的鼻息,發現她還活著時鬆了口氣,但她的氣息微弱,臉上蒼白無血色,額頭也撞傷,袖子還染了血……他睜大眼看清楚,發現她受的是刀傷時,心都狠揪成一團了。

  是誰?是那個谷爺傷她的嗎?他一定要捉住那個人——

  「冰麗,快點醒來,不要再睡了!」蘭修眸中閃過厲色,又心急的呼喚著她的名字。

  可冰麗卻一動也不動。

  當晚,蘭修立刻派人請來御醫替冰麗診治,御醫說她手臂上的傷口不深,喉嚨只是有點嗆傷,並沒有大礙。

  可她卻睡了兩天還遲遲未醒,再次診視的御醫說,她可能是因為心裡太過恐慌或痛苦而不想醒來。

  恐慌?那個人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可怕的事!

  怕她會再遭毒手,他謊稱她傷勢嚴重,命不久矣,還把她藏在地下密室裡,知道她目前情況的只有他、瓊一、御醫和貝兒、珠兒。

  他怕她會像母妃一樣一睡不醒,日日夜夜陪伴她,試圖用聲音喚醒拋。

  「冰麗,你快給我醒來,你把我的畫室給燒了,看你要怎麼給我交代!」

  「你再不醒來,我就會對你做盡最惡劣最寡廉鮮恥的事!幫你換衣服、擦洗身子!」

  蘭修沒有說出口的是,如果她肯醒來,他會以更珍惜的心情對她說出心意,而不是像那天一樣,卑鄙的誘使她交出她的心。

  終於,在他殷殷盼望下,她醒了。

  蘭修欣喜若狂地握住她的手,急切地問她,「冰麗,覺得哪兒不舒服嗎?喉嚨還痛嗎?」

  冰麗神情恍恍惚惚的,好一會兒才把視線凝聚在他臉上。

  「蘭修,怎麼是你,我爹娘和弟弟呢?」她沙啞地說。

  方纔,她還和爹娘、弟弟在一起吃著團圓飯,談笑聲不斷,怎知在聽到蘭修喊著她的聲音後,爹娘和弟弟便催著她回去,她想和家人多聚一會兒,他們卻推著她離開,下一刻,她就見著蘭修了,爹娘和弟弟他們呢,他們去了哪兒?

  她爹娘不是都已經去世嗎?

  這讓蘭修瞇起利眸,怒聲道:「胡說什麼,你沒死!」他心裡滿盈恐懼。

  她沒死嗎?那麼,方纔她是在作夢?

  冰麗動了動手指,緩慢的舉高,摸了摸臉,還是熱的。

  對,她確實沒死,她還活著。

  但她現在跟死了有什麼差別?

  她唯一的親人死了,她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而眼前這個男人,對於他,她心裡是眷戀的,可是她偷了畫又害畫室被燒了,她對不住他,無法面對他……

  冰麗別過臉,雙眼流下豆大的淚珠。再與他相見,真是太難堪了……

  「哭什麼!」蘭修轉正她的臉,替她揩去淚:心裡對她是心疼萬分,卻仍是揶揄她說:「你額頭撞破了一個洞,已經夠慘了,再哭會更醜!」

  她已經習慣他的說話方式,並沒有生氣,而且她做錯了事,還能生什麼氣。

  「蘭修,我偷了你的畫……」她咬牙坦白。

  「我知道。」他微笑道。

  冰麗不解,望著他,好一會兒才又說:「我本來要逃的,可是來不及了,火燒得太旺,畫也被燒了。」

  「我知道。」蘭修仍然微笑。

  那為什麼他還笑得出來?他不是該生氣嗎?

  「我背叛了你,對不起。」她咬緊唇,連她都不能原諒自己。

  蘭修撫上她的臉,總是面帶笑容的俊臉難得有了一絲嚴峻。

  「冰麗,告訴我,這不是審問,是我真心想知道,是誰弄暈那些侍衛?是誰放火燒畫室?又是誰持刀傷你的?」

  他這麼一問,她神色激動地看著他。

  「是那位谷爺嗎?」他輕輕柔柔的又問。

  冰麗見蘭修如此信任她,不曾對她有一絲懷疑,心裡蕩漾著感動。

  事到如今,弟弟死了,谷爺又想殺她,她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是谷爺要怡紅來幫我,等偷到畫後再殺我滅口……」

  回想當時的情況,冰麗忍不住一陣發抖。要不是她跌入密室裡,她肯定會被燒死吧。

  蘭修臉上浮現狠戾神情,立即又消失無蹤,「那個叫谷爺的到底是誰?」

  「我們大家都叫他谷爺,但不知道他的全名,只聽說他以前當過大官很威風,後來不知什麼原因提早退休返鄉。」

  姓谷?當大官?蘭修思索著。

  冰麗又繼續說了,像是想把內心的壓抑苦痛都宣洩出來。「我待在他身邊好幾年了,知道他的手段有多狠,不聽話就會被他殺掉。為了保護弟弟,我任他予取予求著,沒想到我弟弟在兩年前就去世了,他該死的竟、竟找人模仿弟弟的字跡寫信給我……一直利用我……」

  說到後來,她語帶哽咽,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脆弱。

  蘭修體貼地將她擁入懷中,輕拍著她的背哄道:「別說了,休息一下。」

  冰麗感受到他懷抱的溫暖,情緒更是激動,潸然淚下,「這麼多年來,我唯一的夢想就是和弟弟團聚,像小時候那樣快快樂樂過生活……還想著,有一天,若能看到他娶妻該有多好,可是,他竟死了……」

  「我忍辱負重,為的就是他,可是,他竟然死了,從後,我還能仰賴什麼活下去?」

  她已經沒有生存的目標了……

  「你要為了我活下去!」

  冰麗錯愕的自他懷裡抬起頭,對上蘭修蘊著怒光的眸。

  「你真是太不負責任了!我可是為了你,冒著觸犯皇上的風險從皇宮趕回府,見到昏迷的你,還擔心了你三天三夜,你要是敢再提活不下去的話,就先賠償我的損失!」

  損失?怎麼賠啊?

  冰麗聽著他的威脅覺得好笑,但又格外威人肺腑,他要她為他活著。

  他知道……為一個人活著,代表什麼意義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在意她?

  蘭修瞪著她,磨牙道:「冰麗,你以為我先前說要保護你是說假的嗎?我蘭修可不是什麼正義之士,我很自私的,只會做我想做的事,我想救你,是因為我的私心!要你為我活下去,也是我的私心!」

  私心?冰麗心臟卜通重重跳了下,隱約弄懂了什麼。

  蘭修因為她的遲鈍而忍不住歎息。他還是說個透徹,免得她日後再氣死他。

  「冰麗,你聽著,我喜歡你,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喜歡你!所以,把你自己交給我吧,讓我來保護你,從今以後,你不用勉強、不用忍耐,你只要當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他的聲音溫潤好聽,就連心意都如玉的堅定真摯,打動她的心,讓她忍不住落淚。

  她賣笑、賣色,賣了她的良心騙人取財,可居然有人對這樣的她說了如此溫柔真誠的告白,她好像在作夢……

  蘭修知道她是喜極而泣,但沒料到她會哭得那麼厲害,整張瞼都哭花了,著實讓他心疼不已。

  「這麼愛哭還得了……」他用袖子輕輕替她拭淚。

  「是你說那樣的話我才會哭……我以前不愛哭的,我可是很勇敢的……」她倔強的澄清。

  「是。」蘭修微笑道,呵寵她讓她盡情的說。

  冰麗眨眨眼睫又落下淚,「我從來不哭的,我要保護弟弟,不能哭……」

  「我知道,你很討厭老鼠和蟲子吧,但為了弟弟,你還是很勇敢的把它們趕走了。」他如道她的堅強。

  「就算被色迷迷的男人佔便宜,我也是一直忍耐著……」她咬緊了唇。

  「我知道。」蘭修額冒青筋地說,他在心裡發誓,不會再讓任何男人覬覦她、碰她一根寒毛了。

  「我一直都好痛苦,謝謝你,蘭修,你救了我……」冰麗撲入他懷裡抽噎道,雙手圈住他的背,緊緊抱著。

  她以為她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無路可走了,是他,是這個男人拯救了她的人生,帶給她希望,讓她有好好活下去的力量。

  她真的好感激他。

  「我知道。」他知道她也有軟弱的地方,他願意一輩子守護著她。

  「蘭修,我喜歡你……很喜歡……」終於,她開口了,在他懷裡、貼著他胸膛害羞地小聲說。

  就是有這份心意在,她的心才會被他的表白融化得一塌糊塗吧,只有他能讓她放下所有防備,赤裸裸的、毫無一絲隱藏的將自己托付給他。

  蘭修真想要她再說一遍,說大聲一點,最好吼破他耳膜才能讓他心滿意足。但看她那麼害羞,今天就饒了她,只要她給他一點甜頭便罷——他捧起她的臉蛋,重重吻了她的唇,啾了好大一聲。

  冰麗被他的突襲嚇得滿臉通紅,僵住不動。

  看她嚇愣了,蘭修用另一邊袖子替她拭淚,好笑地說:「好了,別哭了,你存心折騰我嗎?再哭一下我就親一下,我不保證親一親不會提早洞房。」

  她回過了神,就狠狠揍他一拳。

  他吃痛卻感動的抱住她,「很好,力氣很大嘛!」他放心了。

  冰麗臉貼著他傳來快速心音的胸膛。還以為緊張得心跳亂七八糟的只有她,原來他也不違多讓啊!她緩緩漾起微笑,幸福的笑著。

  「傻笑什麼!」他捏捏她小巧的鼻。

  她瞪著他,用力捏住他兩邊臉頰,惹得他哀哀叫的求饒。

  互訴衷情的兩人沒來個纏綿的熱吻,反倒像兩個頑皮的大孩子玩鬧著,這似乎是他們相處上的情趣,一直到冰麗想到某件重要的事才停止打鬧。

  「崔正棠的畫裡有谷爺要找的東西,谷爺騙我說是藏寶圖.但怡紅說裡面藏的是谷爺的把柄。」她將自己知道的事全盤托出。

  「把柄?」蘭修眸子一亮,沒想到事有玄機。

  「可惜畫被我燒了,找不到谷爺真正想隱藏的秘密……」冰麗內疚的提起她為自衛,卻不小心害畫燒掉,進而導致怡紅縱火一事。

  蘭修卻笑道:「不,那幅畫還在。」

  「什麼?」

  「真正的畫早被我調包藏匿起來了,你燒掉的不過是仿畫。」她震驚了。不愧是骨子裡精明的湛王爺,那麼久以前就計劃好一切。

  「冰麗,讓我替你報仇,我不甘心你被那人利用,我要他付出代價。」

  聽到蘭修說要幫她報仇,神情還很認真,冰麗也情緒激昂,很想點頭替死去的弟弟和自己出一口氣,但她仍有所顧慮,「那個人很殘忍的……」

  「忘了我是誰了?我是蘭修,是湛王爺,千萬別小看我。」他微笑說道,像是在說一件極輕鬆的事,卻已想著將對方挫骨揚灰。

  冰麗並沒有小看他。這個斯文的男人骨子裡有多狡猾心機,她不是沒領教過,只是,她怕他會有危險……

  蘭修看出她對他的擔心,安撫她說:「放心,我不會敗給那個人的。冰麗,讓我來守護你吧,往後不管是你的喜、你的憂或你的恨,全都由我來承擔!」

  說服完冰麗,餵她吃點粥,讓她歇息後,蘭修進入地下密室裡的另一間房。

  這整個密室,是他在皇位爭奪戰爆發前建好的,可以在緊急時刻時,從暗藏在他寢室、畫室和書房的密道進入,通往外界逃生,或在密室裡居住也行,裡頭早備妥水和食糧,也會定期更換。

  蘭修進房後,從鎖起的櫃子裡取出崔正棠那幅山水畫的真跡,將之攤開平放在桌上。

  冰麗指的把柄是什麼?那谷爺為了它不惜要冰麗闖入湛王府,卻對她謊稱畫裡有藏寶圖,事成後還想將她滅口,這幅畫肯定大有玄機!

  他仔仔細細且反覆的摸著紙面,但未發現有夾紙或凸出的痕跡。

  那麼……會是用特殊的顏料在畫上寫字嗎?

  蘭修試著用火烘烤,但畫上仍是沒現出一點蛛絲馬跡,他氣餒極了。

  等等!

  一個想法倏地閃過他的腦海中,他把畫翻面,再一次用火烤,字,緩緩浮了出來,他認出那是崔正棠的字跡。

  他一字一句的讀著,心情可說是驚濤駭浪——這竟是前丞相谷明德的貪污賄勒索名單!

  裡頭記載著哪個官送谷明德昂貴的夜明珠,買通他做事,或他看上了哪戶富貴人家收藏的傳家寶,就威脅恐嚇對方取得等等,為了財寶而觸犯皇朝律法的事。

  如果這些內容經過查證確定屬實,谷明德可是犯了賄賂和強奪他人財物之罪!

  而官員犯罪在皇朝律法上可是罪加一等,他可能會被關一輩子!

  冰麗說的谷爺,跟畫裡指控的谷明德,是同一個人吧!

  谷明德十分貪財,在任職時早有貪污的風聲,但因為他太受父皇寵信,以致百官都震懾於他的淫威,不敢舉發。

  仔細想想,在崔正棠被闖入府邸的盜匪殺害之後,谷明德就忽然以身體虛弱為由提早退休,這時間點未免也太近了,他想,是崔正棠有意揭發谷明德的惡行,反遭滅口,事後谷明德怕形跡敗露,遂告老還鄉。

  接著,在多年後,他不知從何得知崔正棠的畫裡藏有他的罪證,才命冰麗到湛王府盜竊,而那個叫怡紅的則索性燒了整間畫室,斷了讓人追查下去的線索。

  谷明德至今沒對他下手,恐怕是認定不會被冰麗出賣,而他不會猜到畫裡有秘密,覺得沒必要主動招惹皇族。

  卻絕對料想不到,他會揭開所有真相!

  他蘭修從來都是低調、只求平順安穩的過活著,頭一次,他想囂張妄為,狠狠的玩一場,為冰麗報仇,也為他所尊敬卻枉死的崔正棠出一口氣。

  既然谷明德那麼貪財,為了財寶可以不擇手段,那麼,他就用他最愛的財寶來引他入甕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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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8 08:26: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人滿為患的客棧裡,是打聽消息最好的去處。

  一個做隨從打扮的男子匆匆走到最角落的座位,停在穿著華貴的中年男子面前必恭必敬道:「谷爺,前幾日湛王府的畫室起火,裡頭確實死了個女人,據說那是湛王爺新收的侍妾,她潛入畫室想偷畫,卻不慎打翻局火燒死自己。」

  谷明德聽完沒多大反應,但那上揚的唇角顯示他心情還不錯。

  坐在一旁的怡紅臉上喜色可藏不住了。冰麗死了,還真大快人心!「谷爺,太好了,湛王爺跟官府都沒起疑,當作是那女人放火的,你可以放心了!」

  「你做得很好。」他終於說了句話。

  受到稱讚,她臉上浮起紅暈,傾身挨坐到他身邊,「谷爺,我知道你愛吃魚但又怕魚刺,我來幫你挑刺。」

  谷明德睨了怡紅一眼,沒說他對她也有不滿。他本來是打算取得那幅畫後,親眼看看畫裡寫下的罪證,再親手燒燬畫作,狠狠的唾棄在九泉之下的崔正棠一番,可她居然自作主張。

  但,看在她的計劃成功地讓他全身而退,且愛慕他、對他忠心耿耿,比一般棋子好用一點的分上,就寬恕她一次吧。

  「谷爺,吃魚……」怡紅費心挑好魚刺後遞上,還不忘倒了杯酒,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就在這時,隔壁桌突然有人拍桌。

  「騙人!這世間怎麼會有藏寶圖!」留著長鬍子的男子大聲嚷嚷道。

  「是真的,據說是十年前一群強盜所埋藏的,就埋在巫山。」回答的是個圓臉男子。

  「你怎麼知道是真的?」

  「是我二叔說的,他有認識的人在牢裡當差,說上個月有個盜匪被斬首了,臨死前為報復棄他不顧的同伴,這才向那人抖出了這秘密,還畫了藏寶圖給他。如果那盜匪說的是實話,那麼埋藏的財寶可會讓一個人一夜致富啊……」

  「確定這消息是真的?」長鬍子男子似乎當真了,神情很是認真的問。

  圓臉男子猛點頭,「是真的,我敢用我的項上人頭向你保證。只是這件事不知道被誰傳了出去,那人手上的藏寶圖早已被有心人搶走,甚至引起江湖上的一陣爭奪,最後不知流落到哪去了……要是官府知情役也介入的話,那就更難得到藏寶圖了……」

  話說到這,兩人都知道自個兒沒有和別人爭奪的本錢,搖搖頭,就繼續喝酒吃菜,殊不知他們這番話引起了客棧內許多人的注意,正竊竊私語的跟著討論起這話題。

  此番話當然也讓谷明德聽進耳裡了,他眸光精明閃動著。

  怡紅看出他的心思,勸道:「谷爺,你相信他們說的話?搞不好只是無稽的謠言,別浪費力氣較好。」

  她太迷戀這男人,也太瞭解這男人,知道他這一生都在追求財富,無論金庫裡添了多少金銀財寶,他都不滿足,恐怕到死都還想要更多、更多,但,去年谷爺才聽信江湖術士能點石成金的謊言,前年也去了一趟南方島嶼尋寶卻失望而歸,她不希望他又希望落空。

  但谷明德似乎不被她的勸告所打動,發現那桌人用完酒菜要走了,立即吩咐隨從,「去打聽看看。」

  「是。」

  見隨從跟在那兩人後頭離去,他眼底迸出一抹興奮的光焰。

  怡紅太熟悉那樣的眼神了,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什麼,只知道她的谷爺想要的,她都會想辦法幫他弄到手。

  當谷明德和怡紅以為冰麗帶著那幅畫的秘密死去時,冰麗正好端端在湛王府的密室裡休養身子。

  蘭修對外說她已死,還把放火燒畫室的罪名推給她,不過是想讓谷明德那幫人戒心鬆懈,不再對她下毒手。

  而珠兒她們會定時替她送來三餐,或送上熱水讓她沐浴。其餘時間,她多是和蘭修膩在密室裡談天說地,他說了很多關於自己的事,包括跟凌瓊一真正的關係,還有凌瓊一代表他從商做生意的秘密,讓她覺得心靈上跟他更靠近了。

  蘭皓偶爾也會來拜訪她,但他會知道冰麗詐死,純屬意外。最初他是聽到冰麗死訊,特別來府裡安慰蘭修的,卻看見丫鬟鬼鬼祟祟的,跟蹤她們踏入密室,發現她竟選活著,之後他便時常在蘭修不在府裡時,代替他陪冰麗說話解悶了。

  當然,蘭修不怎麼樂意讓他接近冰麗,但因為他有張酷似冰麗死去弟弟的臉,能稍稍安慰她的喪弟之痛,所以也只好任由他出入密室了。

  今天,蘭皓又來拜訪冰麗,並跟她聊起坊間流傳的藏寶圖一事。

  「藏寶圖?」

  「嗯,據說是個作奸犯科的盜匪藏起了一批寶物,並留下張地圖,許多人為了那張藏寶圖爭得你死我活……」蘭皓愈說愈起勁,雙手還兼做動作的生動演出。

  冰麗屏息聽著,知道這件事肯定跟蘭修有關,是他一手製造的,目的是想引貪婪愛財的谷明德出洞,將他繩之以法。

  原本她還很擔心蘭修跟那人作對會有危險,但蘭修說那人一日不除,就會有更多跟她一樣的孤兒受害,而且,那人的真實身份是前丞相谷明德,為宮時貪污收賄不說,還有可能是唆使盜匪殺害忠臣崔正棠的兇手,他的罪孽那麼重,這已經不是她一個人能決定報不報仇的了。

  她只能放手讓蘭修去做,相信以他的智謀能逮到谷明德這罪大惡極之徒。

  「如果我能幫上忙就好了……」

  「欸?你說什麼?」冰麗一走神,不知蘭皓都講到哪兒去了。

  他只好再說一遍,「我是說,八哥讓官府就這麼結案,說要自己捉那幫害你的人,也不知道他打算怎麼做,如果我能幫上他的忙就好了。」

  知道冰麗是詐死後,蘭皓也從蘭修口中得知她悲慘的過往,以及對方想將她滅口的可怕事實,但也僅止於此,他並不知道這件事跟谷明德有關,也不知蘭修為捕捉前丞相所設下的圈套。

  聽他這麼說,她不禁好奇地問:「浚王爺,你很喜歡你八哥嗎?」

  蘭皓毫不遲疑的點頭,「當然。我從小在山上長大,十四歲那年才回到皇宮,心裡一直很忐忑,八哥他是第一個對我笑的皇兄,讓我放下心中的不安。」

  冰麗聽了卻在心裡歎道,可憐的孩子,你是被蘭修的笑容給騙了吧。

  「但我卻一直摸不透八哥的心,時常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蘭皓繼續說,冰麗很驚訝會聽到這番苦惱的話。看來,他真的很喜歡蘭修,才想瞭解他。

  如果他知道,蘭修並不如他所想的溫文儒雅,會有什麼反應?

  她試探性地問:「浚王爺,你知道嗎?其實你八哥跟你想的不一樣……」

  不太懂她的意思,他睜大漂亮的黑瞳,「不一樣?哪裡不一樣?」

  冰麗沒機會說更多,因為蘭修回來了,一身白色錦袍,俊逸出塵的踏進密室。

  蘭皓衝著他熱情地招呼,「八哥,你回來了!」

  蘭修視線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冰麗身邊沒半個丫鬟在,不禁微凜俊容,須臾才又揚起微笑道:「皓弟,你很累了吧。」

  「不累,陪冰麗聊天我很開心!」蘭皓粲笑。

  「不,你很累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說。

  「八哥?」是他的錯覺嗎?八哥好像不大高興…

  「皓弟,快點回去休息吧,你身子不太好,可不能太疲累。」

  「八哥,我身子早就很健壯了……」

  冰麗莞爾的看著他們兄弟倆上演的老套戲碼,忍不住噗哧一笑。

  蘭修在趕完人後,看到她偷笑,心情可不快活。

  「不是說了,別跟他靠太近的。」他瞇起帶有警告意味的眸。

  「浚王爺是弟弟嘛!」冰麗知道他會生氣,卻故意唱反調。

  「他大你一歲。」

  「可是我又不當他是男人……」

  蘭修見她不聽話,直接捧起她臉蛋的重重「懲罰」她這張嘴,直到雙方都氣喘吁吁,才放開她。「至少留個丫鬟在一旁好嗎?」他退而其次道。

  「知道了啦。」她雙頰酡紅,連忙推開他,拍拍臉蛋散熱。

  確定彼此心意後,只要兩人一獨處,蘭修興致一來,就愛像這樣吻得她喘不過氣,剛剛那個吻還不算什麼,有好幾次他們都差點天雷勾動地火快壓抑不住了,多虧他在最後關頭克制住自己的慾望。

  蘭修肯放過她的原因是,要把最好的留到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再慢慢、慢慢的吃,要把她連骨頭渣渣都舔得乾乾淨淨的,聽得她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

  但,他有意迎娶她為妃,還是他唯一的王妃這件事,真讓她欣喜若狂,這證明他是真心愛她的,沒有因為她身份低下,就讓她受到委屈。

  「傷都好了嗎?」蘭修看她害羞的模樣,忍不住想逗逗她,便伸手拉開她衣袖瞧瞧。

  「早好了!」冰麗機警地拍開他的手。她怎會不知他的念頭,現在可還是大白天,不許他胡來,而且,她還有正經事要問他。「你的計劃進行得如何了?」

  「當然是天衣無縫。我要讓那個人嘗嘗被苛叛的滋味,讓他知道,這世間不是為他存在的。」他斯文的臉孔閃過一絲陰狠神色。

  「那麼那些被他捉住的人都可以平安獲救嗎?」這是她在蘭修設下藏寶圖的計謀時,拜託他為她做的,她不希望再有人像她一樣無法和親人團聚。

  蘭修知道她的心仍為弟弟哀慟,憐惜地揉著她的發,「放心,我會救出遭囚的那些人的。冰麗,你只需要去想,重生後你想做什麼事就好了。」

  「重生?」她一愣。

  她這副呆愣的表情太可愛了!蘭修將她抱到腿上,「對,從你身陷火窟的那天起,過去的你就死了,你已經重生了,將是我的王妃,想做什麼都能做。」

  她被他抱得緊緊的,渾身被他的溫度包裹、鼻間充斥著他的氣息,還真難以思考啊。

  冰麗閉上了眼,定下心去想。

  這七年來,她一直在做著違背良心的事,現在重獲自由了,沒有任何事能束縛她了,她最想做什麼事呢?

  下一刻,腦海裡竟浮現了她和蘭修逛市集的畫面。

  她睜開眼,很確定地說:「我想去逛市集。」

  蘭修倒吃驚了,「逛市集?就那麼簡單?」他以為她會說些偉大的志向,例如想當店舖老闆娘之類的。

  「上次跟你一塊逛市集,我真的很開心。」

  「真容易滿足。」他揶揄地笑道。

  「對我來說,能像個普通姑娘家逛市集,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冰麗自嘲。她的過去簡直不堪回首,以後她只想好好享受平凡的日子。

  他想到她這七年來的煎熬,心一擰,笑不出來了。「等谷明德被捉,你愛怎麼逛就怎麼逛。還有呢?」

  冰麗努力地想,「我想學做菜,想學縫衣,想到廟裡求平安符,只要是尋常姑娘家會做的事,我都想做……」

  蘭修聽了更不捨,緊緊環抱著她,嗓音沙啞道:「冰麗,我說過會守護你的,你想做什麼就盡情去做吧,就算是當了我的王妃,變得不平凡,你也可以不用理那些繁文縛節,只要你快樂就好……」

  被他這麼全心全意愛著、守護著,她又更愛這個男人了,但現在可不是感動的時候,再被他這麼抱下去,身子密實的跟他貼著,難保不會……

  「蘭修,讓我起來一下……」

  他對她又憐又愛的情緒已近沸騰,哪受待了她在懷裡不安分,他抱起她往床榻走去,一舉將她按倒在床榻,再覆上她的嬌軀,想好好「疼惜」她。

  她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她晚了一步。

  雖說冰麗已經很習慣被蘭修親暱的碰觸了,但當他壓上她時,她還是害羞到連腳指頭都紅通通了。

  不、不行,現在是大白天,要是貝兒或珠兒剛好送茶點來的話,不就……

  冰麗瞧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扒開她的前襟,想探入她肚兜裡,趕緊拍掉他的手,豈料,這是聲東擊西之計,他另一隻手竟探入她裙底,撫上她大腿內側,太親密的觸感令她倒抽口氣,伸手朝他耳朵用力一擰。

  「痛、痛!冰麗,快放手!」蘭修吃痛喊了聲。她真兇哪!

  「你的手先收回去!」

  他不得不惋惜的收回狼手。

  見狀,她一雙明眸浮現精光,弓起腿想趁機踹他下榻。

  然而,蘭修卻像是早預料到她的動作,搶先抱住她的腿,還故意舉高,害她的羅裙一路往下滑,露出一雙潔白的美腿。

  冰麗大敗。

  「你輸了。我啊,最喜歡你這雙長腿了。」蘭修狡猾笑道,從她誘人的小腿開始印下屬於他的一個個熱吻。

  可惡!但冰麗只能服輸,免得蘭修這個小人又想出什麼伎倆折磨她。

  沒錯,她真的是領教到了,他這個王爺在房裡的花招最多了!

  谷明德在經過多方打聽,確定藏寶圖的真實性後,派人搶下藏寶圖,和他的一群部屬浩浩蕩蕩進入了巫山,走了幾天山路。

  巫山位於京城的北方,山勢險要,沒經過開墾,偶有毒蛇或野獸出沒,因此危機四伏。

  他原本不用冒險親赴的,但他不信任他的部屬,生怕部屬們在瞧見黃金珠寶後會起貪念,哪怕只是偷藏一小塊金塊,他都不允許,非得親自上陣,好牢牢地看緊他的寶藏。

  當他們一行人走了一半路程時,怡紅困惑的開口了。

  「谷爺,有點奇怪,本來跟在我們後頭的聲音都不見了。」

  谷爺想親赴巫山尋寶,她當然是一路跟隨,好打點谷爺在山上的起居,只是這巫山荒蕪崎嶇的路讓她愈走愈覺得詭異,心裡不由得有點發毛……

  谷明德不以為意,「大概是故棄了,或是被狼或熊給吃了。」

  搶下藏寶圖後,其他覬覦財寶的人並未放棄尋寶,而是偷偷跟在他們後頭,他本想派幾個人殺掉他們,現在他們沒跟上,更好,不用浪費他的人力了。

  怡紅還想再說足音不見了,她卻覺得有人在窺視他們,感覺不像尋常百姓,但她更怕是山魅,說了不單是自己會疑神疑鬼,谷爺也會不開心的,於是把話吞回腹裡。

  再觀察看看好了,有狀況再稟報谷爺。她暗付著。接著,他們一行人又走了兩個時辰,近黃昏時分才走到地圖指示的地點——是個黑漆漆的山洞。

  谷明德大喜,示意部屬點火照明,再往裡頭走。

  山洞很寬,也很深,巖壁上原本棲息的一隻隻蝙蝠,被他們驚擾,頓時四處亂飛,黑壓壓的一片有些嚇人,怡紅最怕這長得像老鼠的東西了,嚇得躲在人群裡。

  又走了好一會,冷不防地,谷明德拉開嗓門大喊,「就在這裡,快挖!快!」

  原來是藏寶圖上清楚指示寶藏就埋在這山洞某處巖壁的下方。

  部屬們拿著準備好的鏟子開始挖掘。

  「快、快點!」谷明德喊著,聽得出他有多興奮。

  真的挖得出寶藏嗎?

  怡紅知道他的性子,要是空手而歸,恐怕會遷怒殺人。

  意外的是,他們挖出一個大箱子,谷明德看了簡直是整張臉都漲紅地狂喜著。

  「快把那可以砍斷鎖的刀給我!」他朝怡紅命令道。

  她不敢相信他們真的挖出寶藏,愣了下才將利刃遞給他。

  谷明德大刀砍斷鎖頭,忙不迭地推開箱蓋,當一件件光彩奪目的美麗珠寶出現在他面前時,他腿軟跪下了,傾身抱住珠寶箱。

  「太好了……都是我的,我的……」

  然而就在這時,箱子四周竟射出紅色細繩,緊緊捆住谷明德的上身,讓他跪坐在箱子前動彈不得。

  「這是怎麼回事!」他震駭怒吼。

  怡紅嚇得愣住了。這山洞裡竟有機關?!一行部屬們防備起四周。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解開這該死的繩子!」

  谷明德再一聲暴吼,怡紅和部屬這才記得衝向他,想割開紅繩,可他們尚未走近,就聽山洞裡響起一陣足音。

  怡紅往後瞧,一個個身穿黑衣的身影朝她走來,當火光照亮對方的面孔時,她傻住了,「你們怎麼會知道這裡……」

  她對來者再熟悉不過,她們都是谷爺一手調教的舞伎,不僅能歌善舞,連武藝都有幾分水準,這次尋寶的事沒告訴她們,她們怎麼會來?此刻拿劍對著他們是想做什麼?

  難不成……她以為的山魅是她們?她們跟蹤他們很久了?

  怡紅心裡的不安更盛,只能怒喝,「放肆!你們在做什麼,快放下劍!」見她們不為所動,她轉而指示部屬們,「你們發什麼呆,快將她們拿下啊!」

  豈知,在場有一半以上的部屬都持刀對向谷明德。

  這些人不是被迫作惡覺得受夠了要反抗,就是同情受到脅迫而犯法的舞伎們倒戈的,只有少數谷明德的心腹持刀與之對峙。

  仍被紅線捆綁的他見局勢愈來愈失控,超乎他的想像,瞠大眼的咆哮,「你們這群人都瘋了嗎?都忘了親人的性命掌握在我手上嗎?」

  「快放下刀!也許谷爺還會饒你們一命!」怡紅也威嚇道。

  但沒人聽他們倆的話,少數的心腹也無法扭轉這種局勢,一下子,怡紅和谷明德即被對方團團圍住攻擊,怡紅還有辦法閃躲回擊,但谷明德被綁著,只能被揍被踹,身上被刀刃劃出一條條血痕。

  「住手!你們這些人是在做什麼!都瘋了,都不怕死了!」他吃痛的大吼,喉嚨都喊啞了。

  這時,有個黑衣女子恨恨地嚷道:「我們的家人都被救出了!你再也威脅不了我們,大夥兒用力打!」

  其中有人情緒激痛的舉刀想砍下谷明德的頭,被同伴阻止了。

  「不行,凌公子說不能殺了他,只能讓我們洩洩恨!」

  「凌公子是誰?是他唆使你們背叛我的嗎?」谷明德都被打得渾身是傷了,怎會猜不出這寶藏是用來對付他的誘餛。可惡,他竟上當了!他一定要知道那個陷害他的人是誰,絕不輕易饒過他!

  怡紅吃驚猜測著,「凌公子……該不會是凌瓊一吧?但他沒有這麼做的理由,難不成跟湛王爺有關?」湛王爺為了死去的冰麗想報仇不是不可能,但湛王爺這人看起來文文弱弱,沒什麼膽識,真的是他對他們設下圈套的嗎?

  沒有得到回答,等於是默認了。

  谷明德轉過頭狠瞪著她,「怡紅,冰麗那丫頭不是死了,那幅畫也燒了,為什麼湛王爺還會查到我頭上?」

  她被問得心一慌,「畫確實是當著我的面燒了,那個賤人也……」

  不對,她只看到冰麗昏倒了……該不會冰麗其實命大活下來,還向湛王爺告密的?

  「怡紅,你這廢物!」谷明德見她那副心虛樣就知事情出了差錯,狂怒道。

  她被罵得羞愧,只能奮力持刀想殺出重圍,帶他逃跑以將功抵罪。

  也大概是因對方被交代不能殺死谷明德,他們在一番激鬥下,最終怡紅仍割斷紅繩帶他逃出山洞。

  「谷爺,這裡安全了。」怡紅腳受了傷,一拐一拐走著,仍強忍著痛的扶著他到隱密的樹林間躲藏,沒發現自己的傷口一路上留下斑斑血跡。

  谷明德對她已經很不滿了,再看到她負傷,血跡會引來敵人,更湧上殺意。

  怡紅看主子一直盯著她受傷的腳,心恐懼的漏跳了一拍,「對不住谷爺,我馬上止血……」谷爺不會殺她的,他知道她是那麼傾慕他,對他忠心耿耿,他應該不會……

  下一刻,谷明德已奪去她的刀,刺入她腹裡。

  「真是個廢物!」他陰狠道。

  他拔出刀後,怡紅往後躺在草地上,死不瞑目,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死在她心愛的男人手中。

  谷明德看著刀刃上頭的血跡,狠戾地說:「湛王爺嗎?」

  雖然他極力避免和皇親貴胄為敵,但這回被設計、被痛打的恥辱他無法容忍,他一定要殺了蘭修!他只慶幸畫燒了,冰麗也一直當裡頭藏的是藏寶圖,他不會遭受更大的打擊,他還有機會回府邸裡療傷,再從長計議怎麼算這筆帳!

  然而,一步棋走錯,滿盤皆輸,當他回到自己府邸時,才發現竟有官府的人來了,他們佔據著大廳,將他的部屬全都捆綁在那。

  他的金庫也被打開了,裡頭的金銀財寶被官兵一箱箱搬了出來。

  其中一個職位較高的官兵朝他宣告,「谷明德,已故的崔尚書在他畫裡指證你多項罪狀,我們懷疑他的死跟你有關,還有若干人指控受到你的脅迫犯罪,請隨我們回官府調查清楚!」

  谷明德完全沒想到自己的犯罪行為已敗露,臉色慘綠。

  他不甘心地拔刀往前砍,試圖殺出血路,他身側的部屬也拔刀抵抗,很快地,廳內打成了一團,他的部屬實力雖屬上乘,但面對為數於眾多的官兵,仍是打得很吃力。

  終於,部屬為他殺出一條生路,他負傷逃走。

  「追!」

  後方有追兵,谷明德只能拚命往前逃,過去享有的權勢和他所擁有的財寶已灰飛煙滅,什麼都不剩了。

  都是蘭修害的!

  谷明德那雙憎恨的眸子彷彿看見他的臉孔。

  蘭修,我不會束手就擒的,你等著,我會去找你報仇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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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8 08:26: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谷明德成了朝廷通緝的要犯,京城裡處處貼有他的畫像,賞金百兩,也因為他曾身為丞相卻知法犯法的犯下數罪,引發百姓們的激烈設罵,還有人聯合起來想捉他賺賞金。

  冰麗在知道谷明德被朝廷通緝,而人質們也都被蘭修的人順利救出後,心情也很舒暢。

  「太好了,谷明德以後再也沒辦法害人了!」

  「不僅如此,我還讓那些受害者狠狠發洩了怨氣。谷明德肯定打死他都沒想過他會有被假的藏寶圖騙上山,再被他當成工具的手下毒打一頓的一天。」蘭修唇邊勾起一抹快意笑容道。這就是他的報復。

  救出遭谷明德所囚禁的人質是他的首件要事,之後他才有籌碼說服受谷明德脅迫的那些人集體背叛,達成目的。

  冰麗不必問,也知道依蘭修的壞心眼,谷明德絕對會被教訓得很慘。

  「但,要是他不親自去挖寶藏,你不就報復不到他了嗎?」她疑問道。

  蘭修喝了口茶,慢條斯理地說:「我其實在賭他的貪婪之心夠不夠大,他那麼愛奪人財物,肯定也怕別人來搶他的,那張藏寶圖並沒有明確指出寶藏是什麼,數量又有多少,無法掌握實際狀況的他,真的會放心把挖寶這件事交給手下嗎?而我賭贏了。」

  至於同樣受那張藏寶圖蠱惑上當的人,在跟著谷明德一行人入山尋寶時,早被他的人攔截帶走了,現在都已安全釋放,也給了他們一些銀兩以作安撫。

  「現在就只等谷明德落網。我在他上山前,就秘密把崔尚書的畫呈給刑部,由刑部派人協助官府辦案,查證畫裡的每一條指控,只要找到證據證實,谷明德就無法脫罪……」說到一半,蘭修霍地自椅上站起,隔著屏風,望向門口方向。

  「怎麼了?」冰麗朝他的視線望去。是誰來了嗎?

  他沒回答,走出屏風,見到外頭站著的人,勾起微笑。

  「皓弟,你來了怎麼不進來坐?」

  蘭皓武功高超,能隱住腳步聲和氣息,要不是聽到他們對話的內容吃了一驚,也不會形跡洩露。

  但他絕不是故恿偷聽,只是不小心聽到「谷明德」這名字,才不由自主聽下去的。

  「八哥,我沒聽錯吧,這陣子坊間流傳的藏寶圖是你、你捏造的……」蘭皓說不下去了,一雙俊眸意外的望著他。

  前丞相谷明德遭通緝後,他才進一步得知冰麗姑娘就是遭谷明德所害,卻沒想到八哥幫她報仇的方式,竟是用一張假的藏寶圖騙谷明德上山尋寶,對谷明德動用私刑,狠狠羞辱了一番,他實在是不願相信八哥會使出這種手段……

  蘭修唇角又往上勾起,「皓弟,你都聽見了,那麼,你想怎麼做?」

  他想怎麼做?蘭皓嚥了嚥口水。怎麼八哥的笑容看起來那麼令人發毛?

  「我只是很訝異八哥竟會……這不像八哥會做的事……」

  他笑著反問:「那我會做的事是什麼?陪你賞花、品茗、對弈嗎?」

  蘭皓愣住了,思緒亂成一團,無法思考。

  蘭修再開口,嗓音隱約變沉了,「皓弟,你就當沒聽到今天的事,當我還是那個溫吞又好相處的八哥吧。」

  他情緒激動忍不住道:「八哥做了這種事,我怎麼有辦法當成沒聽見……」

  下一刻,他感到頸上有點冰冷,原來是八哥從袖子裡取出匕首抵著他。

  「皓弟,你的武功明明比我好,怎麼老是這麼大意呢?」蘭修一聲輕笑,而後眼神變得銳利,「聽清楚了,我只將崔正棠的畫呈給官府辦案,其他的事都與我無關,知道了嗎?」

  蘭皓是有餘力反擊的,但此刻被他最信任的八哥持匕首威脅,他大受打擊,目光呆滯,什麼都沒法做。

  見著他這副內心受傷的樣子,蘭修驀地收了匕首,語氣卻冷淡得像完全沒有感情。「不想看我虛偽地當你的好哥哥,就別再來找我了。」

  聽到這句話,他終於有了反應,垂下肩膀,跨出沉重的步伐離開密室。

  蘭修動也不動,目送蘭皓離去的面容毫無表情,讓人讀不出他的思緒。

  「為什麼要說這種話?浚王爺他很喜歡你,為什麼不多給他一點時間接受你的真面目?」

  他背後傳來冰麗的責難聲。

  方纔跟在他後頭走出屏風,她聽見了他和蘭皓的對話,卻沒料到他會拿著匕首抵住蘭皓的脖子,她也嚇壞了,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直到蘭皓走後才生氣的開了口。

  蘭修不慌不忙地轉過身,對上冰麗那微怒的黑□,投以他一貫的微笑,「是他自己選擇離開的,我沒逼他。」

  「你們不是兄弟嗎?你怎麼能那麼的……」冰麗蹙緊秀眉,頓住了話。

  「無情嗎?」蘭修替她接下話,接著他揚起諷笑,眼神沒迴避的直視她,「有血緣的兄弟又怎樣,他們並不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即將成為湛王妃的你,冰麗。」

  她沉下麗容,並不高興聽他這麼說。「我是沒有家人,無論我怎麼哭喊,他們都不會回來,可是你明明還有活在這世上的親兄弟,怎麼能說這種話?」

  被她這麼指責,蘭修難得板起臉面對她,「冰麗,你不瞭解,我從小住在皇宮裡,看過太多爾虞我詐的事,我無法相信我的兄弟,連皇上都不相信。」

  她還是不認同他的想法,「我當然知道皇宮很險惡,可是浚王爺他不一樣,他是真心把你當哥哥看的——」

  「冰麗,我只要有你就好了!我不需要別人!」俊容更為凜冽,他不想再聽她說下去了。

  蘭修截住她的話,將她摟入懷裡,力道之大、感情之重,將她的心狠狠揪住,只能乖順的依偎在他懷裡。

  他真的只要擁有她就滿足了嗎?冰麗不太確定地想。

  她獲得他所有的愛,完完全全專屬於她的愛,該是歡喜的,此刻卻莫名為他感到了悲傷。

  五天後,谷明德在一個破廟裡被捉了,官兵發現到他時,他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滿臉胡碴,經過一番頑強抵抗後,現在已被收押至牢裡,等著最後判決。

  前丞相貪污殺人又唆使犯罪這等重大的事,怎麼也瞞不了天子,而與這案子有關的蘭修則被立即召進宮。

  「八弟可是立了大功一件,朕要好好賞你!」皇上蘭聽坐在龍椅上,心情為之振奮。

  在他還沒即位前,就知道谷明德貪污之事,無奈父皇寵信他,後來他又匆匆告老還鄉,這事就不了了之,如今因一幅畫的出現揭穿了谷明德的罪證,也使崔正棠被殺之謎出現線索,解了他這天子心裡的遺憾。

  蘭修謙遜道:「不,臣弟只是剛好收購到那幅畫,再從臣弟的未婚妻口中得知她受谷明德的卑鄙手段所害,又湊巧發現畫裡暗藏著玄機而已。」

  他其實想讓冰麗改名換姓的重生,但她不肯,因為她想親自出面指證谷陰德,將他這些年來逼迫她做的事,以及他手中的龐大組織是殘害多少人幸福才組成的全盤托出,這是她唯一能向谷明德所做的復仇。

  蘭聽聽他把功勞推得一乾二淨,一雙睿智的眸閃過精明。

  「聽說前陣子民間流傳著一張藏寶圖,谷明德還當真地拿著它去找寶藏,結果弄得一身是傷。八弟,你是怎麼看那張藏寶圖的?」

  聽出皇上懷疑他了,蘭修沉穩回應,「民間本來就流傳著許多謠言,谷明德是個貪財之人,會真的去找寶藏也不奇怪,至於他一身是傷……大概是遇到了野獸或盜賊吧。」

  說得還真像一回事!蘭聽促狹笑道:「那他還真是倒霉,之後又被官兵給逮個正著。」

  「是的,只能說他惡有惡報。」蘭修應和。

  「同時間他的手下全背叛了他,出面指證他不法的行為,被他囚禁的人也都逃了出來,還真是報應得剛剛好啊!」

  蘭聽斂了斂臉上的笑,注視著階梯下的八弟。

  從頭到尾,他態度都很溫文,毫不強勢,柔軟但不卑微膽怯,說起話來不疾不徐,十分沉穩。

  「八弟跟朕想的不一樣。」

  「恕臣弟不懂。」

  這話來得古怪,他心生戒備,裝納悶地回應。

  蘭聽眸裡帶笑,試探的說:「每年的騎馬射箭比賽,你都敬陪末座,是故意的吧?其實你的騎射技術一直都很好。」

  十多年前,他曾看過年僅十四歲的八弟一個人在馬場練習,騎的是那匹沒人能征服的狂妄黑駒,還一邊騎馬一邊射箭,箭箭命中靶心,他印象很深,但正式上場時,八弟卻頻頻失誤,甚至不幸落馬,被冠上無用之名,也害他以為當初是自己看錯了。

  而八弟個性隨和沒脾氣,又是第一個退出皇位爭奪戰的皇子,更給人添上怯懦無能的印象。

  但現在經過谷明德事件後,他似乎終於看清楚八弟的真實模樣了。

  被清楚點明,蘭修頓威詫異,可表面上仍冷靜應答,「皇上,您在說什麼,臣弟不懂。」

  蘭聽看他裝傻到底,笑道:「朕說清楚點好了,讓你治理你的領地,似乎是太大材小用了。」

  「皇上,臣弟哪有能力——」

  他更快截住他的話,「八弟,朕認為如果你有野心,就不會在皇位爭奪戰時退出了,所以朕不會因為你有能力就想除去你,朕反而想要重用你,希望能聽見你對百姓社稷有益的建議。」

  聞言,蘭修的心似乎重重一震。他確實無意於皇位,但在許久以前,他也曾想跟兄弟較勁,大展才能,但都被母妃制止了,這些年來,他也不是沒有惋惜過自己只能戴著假面具過日,可現在的他……只要有冰麗在他身邊,他就滿足了。

  冰麗在褪去她所有防備,把自己交給他後,想過的只是平平凡凡、沒有波濤起伏的日子,他想實現她的願望,這一生也平平凡凡的過。

  「皇上,臣弟並沒有能力輔佐皇上,臣弟只想安穩的過日子。」他堅定道,沒有一點猶豫。

  蘭聽看他態度堅決,也沒強求。「好吧,朕不逼你,可日後你若改變主意,隨時可以告訴朕。不過,有件事,朕不管不行——」

  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他的心又被高高吊起。

  緩緩掀唇,續道:「你想娶的那位姑娘,曾為谷明德辦過事,不妥。」

  蘭修微攏了眉,急促的語氣洩露了他心中的慌張,「皇上,她是身不由己,她的親人被谷明德挾持,最終死在谷明德手中,她是個可憐之人,再者,能順利揭發谷明德的罪行,她功不可沒,並沒有不妥。」

  怎麼他才說了句「不妥」,八弟就反駁了一串話?

  蘭聽由此窺見了蘭修的深情,卻故意又道:「但她的身份低下,配不上你。你喜歡她的話,把她留在身邊伺候你就好,不用真的立她為妃……」

  「臣弟今生只會娶她一個人,望皇上成全。」蘭修雖然跪下請求,神情卻不卑不亢,扞衛著他和冰麗的感情。

  蘭昕忍著笑。瞧,八弟意志那麼堅定,哪有一般人說的懦弱了?

  算了,他最疼愛的九弟想跟個小縣令的千金成親,他還不是成全了,對八弟可也不能太偏心。

  「朕恕,找個官員收養那姑娘當義女,她的身份就配得上你了。」他想了個折衷的法子。

  聞言,蘭修大喜,磕頭謝恩,「謝皇上成全!」

  陽光普照,冰麗穿著新裁的粉紫衣裳,乘著馬車出了湛王府大門來到市集。

  如今官府確定谷明德金庫的財寶都是以不當手段搶奪而來的,而在一干遭他所害的舞伎探子、大戶人家、官員的指證歷歷下,他的罪名成立,也一舉捉出當年對他行賄、和他同流合污的人。

  現下只差崔正棠的死他不認罪,在找不到那些盜匪證人的情況下,判不了他殺人罪,只能將他囚在地牢裡。

  在谷明德受到應有的懲罰後,冰麗總算感到自己自由了,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陽光下,過她想過的日子。這是蘭修賜給她的新生命,從今以後,她會好好珍惜的活著,連同弟弟的分一起活下去。

  蘭修一早便進宮面聖,閒來無事的她和丫鬟「又」來逛市集,說到又,是她來了很多遍了,卻怎麼逛都不膩。

  她也努力做了尋常姑娘會做的事,像是學做菜、學女紅,到廟裡替蘭修求平安符,種花澆花,到書鋪買小說,悠閒的看一下午,偶爾要珠兒幫她梳京城裡最流行的髮型。

  只是,她有時會想,除了這些她還想做什麼呢?

  冰麗和丫鬟們說說笑笑的走在市集裡,忽然看到前面不遠處圍了一群人,氣氛有些凝滯,還有路人搖頭說可憐。

  怎麼回事?

  她擠進人群,看到地上跪了三個年幼的孩子,左方放了一張賣身葬父的木牌,右方是一具用竹蓆蓋住的遺體,情況看起來相當可憐。

  孩子中最大的,是個外表秀氣約十歲的女孩,另外兩個孩子約莫五歲,是對雙生男孩,此時弟弟們低聲哭泣著,只有小女孩沒哭,小女孩一臉堅強的尋找能幫她的大人,但其實眼眸裡帶著小動物般的驚慌,看起來就像以前的她。

  這樣等下去,他們會被怎樣的人買走呢?

  冰麗想到了自己從前帶弟弟來投靠在京城的舅舅,舅舅卻想將她賣到妓院。這些孩子呢.他們的命運會……

  這時,她看到對面有個穿著大膽暴露、濃妝艷抹且有點年紀的女子,正打量著那女孩。

  那是勾欄院裡的鴇母吧,要是那女孩被帶走了,後果恐怕不堪設想,而她這個陌生人,有能力改變他們的命運——

  「我出二十兩,好好安葬你們的爹吧。」

  冰麗出聲,接著,吩咐珠兒從荷包裡取出銀兩來,那女孩睜著圓眸,愣愣伸手接過,不敢相信真有人願意幫他們。

  鴇母本來還在考慮中,見有人跟她搶,更讓她覺得那女孩很值錢,隨即出聲,「我出二十五兩!」

  「三十兩。」她想都不想的便道,打死都不能讓那女孩被那個鴇母買去。

  「三十五兩!」鴇母幾乎是咬牙吼出。

  圍觀的人聽到這高價不禁一陣緊張,希望是那位看起來端莊的姑娘買走孩子。

  「四十……」冰麗喊出後,卻見珠兒向她猛搖頭,她立即想起她只帶了三十兩出門,那些銀子還是想用來幫蘭修買些上等布料用的。

  鴇母看她遲疑了,心想她是出不了更高的價錢,於是得意揚揚的對孩子們說:「我出三十五兩,價最高,跟我走吧!」

  被蘭修交代要暗中保護冰麗的凌瓊一見她陷入困境,想穿過人群幫她的忙,怎知,她竟在這時開口了,讓他收起步伐。

  「跟我走,我會供你們吃住,讓你們上私塾,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你來攪什麼局,這三個孩子是我買下的!」大的可以栽培成花娘,兩個小的當雜工,不虧本。鴇母可打著如意算盤。

  冰麗瞪著她,氣勢強盛的阻撓說:「孩子們可不是貨品,他們想跟誰走由他們決定。」

  被她的氣勢震懾住,鴇母畏縮了,只能對著那個小女孩好言相勸道:「跟她走只有當丫鬟的勞碌命,跟我走你就翻身了,從此吃香喝辣不說,還能照顧你的弟弟們……」

  孩子雖小,但吃過苦的他們也懂事了,小姐姐毫不考慮的拉著兩個弟弟到冰麗這兒來。

  鴇母見狀,憤怒的扭著腰離開,圍觀的人都大聲叫好,貝兒、珠兒也憐愛的揉揉孩子們的頭。

  小女孩走向冰麗,攤開手心說:「銀子給太多了……」

  真是個好孩子!冰麗蹲下身與她平視道:「不,這是你們應得的,就好好幫你們的爹安葬吧。對了,你們的娘呢?」

  小女孩搖搖頭回答,「娘在生弟弟時就過世了。」

  冰麗更感心疼,把她看成了過去的自己,「好,那隨我回湛王府吧!」

  此話一出,就瞧見貝兒、珠兒不知用眼神在傳遞些什麼,偷笑著。

  她困惑地問:「是不能帶他們回府裡嗎?」蘭修會不允許?

  「不,我們只是很驚訝,冰麗小姐做了跟王爺一樣的事。」貝兒笑了。

  「一樣的事?」冰麗不解。

  「是啊,像貝兒我是差點被二娘賣到妓院,逃跑時撞到王爺的轎子,被王爺所救。」

  珠兒也開口,「我是跟著爹娘到京城討生活,卻不幸流落街頭,到王府乞討時被王爺收留的,爹娘過世後,就一直留在府裡了。」

  貝兒又接著說:「還有秦總管啊,他的過去也很可憐……」

  蘭修從來沒對她說過這些!冰麗相當驚訝。難怪府裡的下人在知道她詐死、蘭修打算迎娶她為妃時,縱然震驚,卻也不曾批評鄙視她,因為對他們來說,主子是最值得敬愛的,那主子所愛的人,也是他們必須去尊重接納的人。

  和貝兒、珠兒聊到一半,凌瓊一出現了,冰麗以為是偶然遇上的,之後他主動幫忙挑了棺木,安葬了孩子們的爹。

  幾人一起搭著馬車回到湛王府,凌瓊一也幫忙抱著一匹布料走在最後頭,冰麗在他前方,他突地叫住了她。

  「冰麗小姐。」她回過頭望向他,他仍是一臉淡漠的臉,極慢的開口道:「王爺身邊有許多對他好的人,但他還是封閉著內心,很寂寞,只有你能讓他敞開心扉感到快樂,所以,請你永遠留在他身邊。」說完,他大步越過她身側。

  冰麗聽完這席話,不禁怔愣在原地不動。

  凌瓊一在面對她時,總是冷漠少言,這還是她第一次聽他說那麼長的話,而且還是特別囑咐她要陪在蘭修身邊,可想而知,蘭修在他心裡佔了極大的份量。

  但是,蘭修知道嗎?他知道他身邊有許多人都默默看著他、關心著他嗎?

  浚王爺自那一天失落離開後,便沒再來府裡了,他,真的無所謂嗎?

  蘭修拒絕不了皇上的盛情,在宮裡多待了一天才回到府裡。

  他一踏入門檻,還沒見到冰麗,就聽聞昨日她的善行,她有如正義俠士打敗了邪惡的鴇母,拯救了三個年幼孩子。

  蘭修對於她收留孩子自是樂見其成的。或許是兒時依賴著母妃而活,母妃去世後,太過孤單的關係,看到孤苦無依之人,他總會忍不住想拉對方一把。

  他聽說她和孩子在馬廄裡刷馬後,便邁開步伐走去。

  冰麗一看到他,就綻開和悅的笑容,把他這個王爺也拉過來一塊兒幫忙,見她高興,他也不在意合不合身份,衣袍被水浸濕了也不介意,和孩子們玩成一團,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

  傍晚後,小倆口回到房裡,蘭修提議道:「秦總管和他夫人膝下無子,之前有聽他們說想收養孩子,或許可以問問他們的意願。」

  冰麗卻有疑慮,「可是他會想一次收養三個孩子嗎?養三個孩子的花費和需要付出的精神很多,我不希望他們姐弟分開。」就像她,當年爹娘走後,她也不曾想過要跟弟弟分開。

  「也對,你想得真周到。」他頻頻點頭讚賞,「冰麗,你真是愈來愈有王妃風範了。」他勾起她下巴,仔仔細細端詳起來,一副很滿意她的模樣。

  冰麗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才正色道:「今天我還想了很多,我是那麼想當個平凡的姑娘家,但又想到我今天若真的那麼平凡,就沒能力救這三個孩子了。我想,就這麼順其自然吧,我不再急著成為怎樣的人了,只要做好眼前想做的事就好了。」

  蘭修對她說的話很威興趣,追問她,「那你想做什麼?」

  她想起那三個孩子跪在街上的可憐模樣,於是回答,「只要是需要幫助的人,我能力所及的事,我都想去做。」

  聽著她說,蘭修發現她標緻的臉蛋散發著從未見過的絢麗光彩,驚喜道:「冰麗,你變堅強了。」

  她橫瞪了他一眼,「我本來就很堅強……」

  他豎起食指堵住她的唇,微笑地解釋,「不,過去你的堅強是身不由己、別無選擇的,只是你的盔甲,但現在,你是打從內心袒變得強韌了,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事。」

  她真的有變堅強嗎?

  想到貝兒她們說,以前的她防備心很重,總冷著臉讓人覺得難以親近,但現在她常常微笑,流露出溫暖的神色。

  「或許我有改變吧!」冰麗捉下他的食指笑道。

  是他拯救了她,她的人生才得以改變。

  「那你呢?過上我,你有任何改變嗎?我對你來說,是有意義的嗎?」她反問他,等著他的回答。

  蘭修一雙深邃熠亮的黑眸溢出濃情,伸手覆上了她的,「當然,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你。冰麗,你是我唯一的溫暖,讓我不再寂寞。」

  她斂下眸看著他的手。她是他唯一的溫暖嗎?

  他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守護她、讓她的身心獲得重生、過想過的生活,那他呢?他只要她一個人就夠了嗎?她無法為他做些能讓他溫暖的事嗎?

  這次,思忖後的她不再猶豫,心裡有了很明確的答案。

  冰麗緊緊握住他的手,說出她的真心話。「蘭修,我認為你應該主動去找浚王爺,跟他好好道歉……總之,我希望你們兄弟能和好。」

  蘭修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要他跟蘭皓和好,再開口,語氣明顯變冷了,「我沒有虧欠他什麼,也沒有不准他上門,是他自己無法面對我才不敢來的,我為何要道歉。」

  「不對,不敢面對的人是你!」冰麗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的謊言。

  他是在意浚王爺的,否則他不會反應這麼激烈。

  俊臉陡地變色,下一刻又含笑地一派自若道:「冰麗,我不是說了,我在皇宮裡長大,沒辦法輕易相信我的兄弟……」

  「可是浚王爺他是特別的不是嗎?你可以敞開心扉幫助貝兒、珠兒和秦總管,為什麼不能對自己的弟弟好一點呢?」

  蘭修俊目忽明忽暗的閃爍著,帶有極大的不悅,「對我的弟弟好一點?我怎麼有辦法?兄弟是最親近的人,可也是最危險的人!蘭皓也不例外,現在叫八哥叫得親密,或許哪一天會在背後捅我一刀!」

  冰麗搖頭道:「浚王爺不會,你要給他機會證明!」他太偏激了,他的母妃愛他、保護化,卻也在他心靈裡灌輸了強大的防衛心,這對他到底是好是壞?

  他真的火了,沒一點掩飾的將他最不滿、陰鬱的情緒釋放在她面前,「夠了,別說了!你非要為了別的男人跟我吵架嗎?」

  他將她撈入懷裡親吻,想讓她徹徹底底地閉上嘴。

  冰麗被他封住嘴,一個字都吐露不出,用力槌打起他,想掙開他。

  她才不會被他吻得全身輕飄飄的,什麼都忘了!她心一橫咬了下去,嘗到了腥甜的味道。

  蘭修吃痛如她所願的鬆開她,冰麗在乍看到他唇瓣上的血絲時,嚇了一跳。

  她……有咬那麼大力嗎?

  蘭修瞪著她,想扯唇露出慣有的笑,卻扯痛傷口,那抹笑變得既嘲諷又狼狽,「真是的,你非要跟我作對,我們原本和樂的氣氛都被你搞壞了!」

  他在這房裡也待不下去了,打開門想踏出房,碰巧貝兒、珠兒在外頭候著,瞧她們的視線都定在他嘴唇上,他抹了抹唇,露出無辜的笑容。

  「不要緊的,你們小姐就是容易太激動,我也阻止不了她……你們別怪她。」

  蘭修留下這麼一段話後便走人,當冰麗對上貝兒和珠兒興師問罪的眼神時,內心那股不好的預感頓時成真。

  「小姐,你怎麼可以對王爺那麼粗魯呢?」

  「王爺嘴唇都流血了,好可憐!你要對他溫柔一點啦!」

  「不、不是……」冰麗百口莫辯,事實上咬人的是她,她也辯解不了。

  這個男人真可惡,竟敢陰她,她要搬出他的寢房!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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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8 08:32: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地牢裡幽暗潮濕,還有著犯人被刑求過後的血腥味,牢房裡被關著的人不是近乎瘋狂地吶喊著放他出來,就是絕望的縮在角落,或抱著頭等候審判。

    「不准再吵了,不然就再賞你一鞭!」有個獄卒朝著某間牢房裡的犯人咆哮。

    比明德也身處牢房中,一身白色囚衣的他倚著牆,才幾天就被折騰得瘦了圈,臉上、衣上還帶著被拷問過的血跡,他一雙眸原本黯淡無光,跟其他絕望的人沒什麼兩樣,但他一看到某個腰間掛有一串鑰匙的男人從前方走來時,眸子立即精明的亮起來。

    他觀察好幾天了,那男人是管理這座地牢的牢頭,每逃詡會在這時候下地牢來巡視,他的機會只有現在。

    他要拔下手上的金戒指,卻又貪戀的遲疑了下。

    沒法子了,即使是僅剩的金戒指也得……他咬牙拔下,看好對方的距離輕輕拋出牢外,金屬在地上滾動的聲響吸引了牢頭走過來拾起,望了望四方想知道是誰掉的。

    「那是我的,快還我……」谷明德一隻手臂伸出牢籠外。

    知道他的身份,牢頭極盡嘲弄道:「真是你的?該不會又是從哪騙來的吧!」

    比明德陰陰一笑,「當然是我的,難不成你想自己吞了?」

    此話讓牢頭瞪大眼,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活似被污蔑了人格,咬牙切齒說:「你的金山銀礦都沒了,看你可憐,還你!」

    豈料,牢頭一走近鐵牢,要將金戒指丟入谷明德張開的大手時,就立即被他捉住手臂,臉撞上鐵欄杆,被他趁機戳瞎了那方才用來瞪他的眼珠子。

    「哇--」

    鮮血噴出,慘叫聲響遍地牢,谷明德忙伸手拿到標有號碼的鑰匙。

    在另一旁駐守的獄卒們聽到慘叫聲趕來,谷明德看到人影暗咒了聲後,迅速開鎖,在獄卒們圍攻前,捉了牢頭當人質,還拔出他身上配的刀做抵抗。

    「給我讓開,不然我殺了這個人!」

    獄卒們想向前,但看到他們的牢頭眼眶不斷冒出血,畏懼這人的殘酷,不敢輕易靠近。谷明德見有機可趁,更挾著人質往前走去。

    「很好,給我讓開!」

    真要讓這個大惡人逃走嗎?獄卒們流露出害怕之情,拿不定主意。

    「快、快讓開……」牢頭怕不只眼睛瞎了,連命也沒了,忙命令屬下照做。

    獄卒們也怕牢頭會被殺了,紛紛讓出一條路。

    比明德見狀,挾著人質快步逃出地牢。

    「追!」

    他越獄的消息很快通報給其他人,更多的獄卒士兵,和刑部特別派來看守他的侍衛群,都在後頭追著。

    比明德拖著人質跑,不免也消耗許多氣力,在他看到前面有輛馬車緩慢的駛來時,他丟下人質,跳上馬車,持刀抵著車內的老婦人威脅命令,「要你的下人快點甩開後面的人!」

    老婦人嚇得臉色蒼白,惶恐道:「阿福,快……聽他的……」

    車伕怕主子一命嗚呼,不敢多說的甩動鞭子,加快速度朝前奔馳。

    而此時,谷明德的一雙眼如惡鬼般猙獰通紅,滿心只有一件事--他要找到那個人,找那個害他痛失這輩子堆積的財寶,又把他踩在腳下踐踏耍弄的男人報仇……

    「蘭修--」他喊出了他憎恨的這個名字。

    冰麗以還沒成親為由搬出蘭修的寢房後,使他怒火更熾,故意疏離她,不再對她寵愛有加,兩人可說是處於冷戰。

    不知情的下人們,在貝兒、珠兒的誤導下,都以為是冰麗的錯,也因此,一開始他們都苦勸她向蘭修道歉,見她不為所動,只好轉向他們王爺,要他別跟姑娘家一般見識。

    連府裡收養的三個孩子都加入了勸說,三雙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看起來可憐兮兮,蘭修還真難招架。

    「王爺叔叔,請原諒冰麗姐姐吧,她看起來很凶,但她也是有在反省的……」小女孩很會說話,說服力十足。

    「對呀,冰麗姐姐有在反省了……」

    「王爺叔叔,好嘛,你們快點和好嘛……」

    雙生子抱住蘭修的左右手,使勁的撒嬌。

    「喂,你們不去唸書,在這纏著王爺做什麼!」升格當三個孩子養父的秦總管逮著他們,毫不客氣的各敲了他們一記爆栗。

    「王爺叔叔,救命!」三個小傢伙都躲到蘭修後頭。

    秦總管怒眼橫瞪,「放肆!王爺叔叔是你們叫的嗎?」

    蘭修笑著替小傢伙們說起話,「沒關係,孩子還小,就讓他們這麼叫吧。你也別那麼凶,孩子們會怕你的。」

    之後他找了藉口離開,走到了一座院落前。

    這是用來招待賓客的院落,冰麗現在搬來這兒,跟他的寢房隔得老遠,真讓他想掐死她。她個性好強又頑固,執意把兄弟情深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他怎可能開得了口求和?

    那,他還找上門做什麼?

    蘭修不禁苦笑。他氣她,但他的心早繫在她身上收不回來了,今天下午他得跟瓊一出門巡視店面,回來只怕已是深夜,他會想她,想先見見她……

    他一腳踏入月洞門,進入院落後,直直朝冰麗的寢房方向走去,怎知貝兒見到他竟慌慌張張的擋在房門前,不讓他進去。

    「王爺,小姐她、她還在睡……」貝兒支支吾吾的有點心虛。

    「都快午時了還在睡,她不舒服嗎?」蘭修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只關心冰麗的身子。

    「嗯,小姐有點不舒服,想多睡一下……」她順著話說,希望王爺能就此打消進寢房的念頭。

    「那我更該進去看看……」

    貝兒嚇得張開雙臂,攔著他,「不,王爺,小姐她不想見你……」

    冰麗是在賭氣不想見他,但這丫頭需要那麼誇張的阻止他進房嗎?肯定有鬼!

    「讓我進去,要是她患了什麼嚴重的病……」

    貝兒急得快哭了,不得不使出絕招,「小姐她不是什麼嚴重的病,她是女人家的月信。」蘭修聽懂了。他並不介意,但據說有些女子月信來時身子會很不適,似乎不要吵她休息比較好。

    「等她醒來,煮點河詮湯給她喝,應該有作用。」他叮嚀道。

    「是。」聽到這話,她鬆了口氣,但也很內疚幫冰麗小姐欺騙了這麼溫柔體貼的王爺。

    蘭修不放心的盯著貝兒後的房門,好一會兒才轉身踏出院落,剛好和急著找他的小廝過上。

    小廝氣喘吁吁的稟報,「王、王爺,官府派人來了!」

    「請他在前廳候著。」

    在交出崔正棠的畫,舉發谷明德的罪行後,他一直跟官府保持聯繫,心想可能是谷明德的案件有了新發展,於是他暫擱下冰麗的事到前廳來。

    怎知傳來的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當年服侍崔尚書的侍從出面了,說他是十年前盜匪殺人那夜的唯一倖存者,可證實崔尚書之死與谷明德有關係,可是……谷明德昨天逃獄了!

    「據說他挾持牢頭逃出地牢,還搶了馬車逃逸,等我們追到馬車時,他已經不在車上了。」

    蘭修心一凜。原以為計劃只差證實崔尚書是谷明德所殺,判他死罪,沒想到竟被他狡猾的逃了。

    不得不把巡視店面的行程取消,前往官府一趟好瞭解案情。

    離府前,他囑咐侍衛加強戒備,生怕谷明德在逃逸之後會找上揭發他罪行的自己。要是谷明德發現冰麗是詐死的,恐怕會把怨氣發洩在背叛他的冰麗身上。

    殊不知,冰麗早他一步離開王府了。

    早上,冰麗在珠兒的陪伴下,搭了馬車來到浚王府。

    當然,她是背著蘭修出門的,要是他知道她來找浚王爺,肯定會大發雷霆。所以知道他下午不在王府,只要貝兒能幫她騙過他一上午,她又比他早回府,就不會被他發現她偷偷出門了。

    無論如何,她還是希望他們兄弟能和好。

    家裡出事前,她是很幸福的長大,有疼愛她的爹娘、可愛依賴她的小弟,所以她知道人生中應該擁有很多感情,是親情、友情都好,他不能只擁有她的愛,這樣太寂寞了。

    要是哪一天,她跟他母妃一樣都離開了他,他怎麼辦?

    他母妃死去的那一夜下著大雷雨,從此他害怕雷聲,現在他傾盡所有的愛她,對她的愛意是那麼深濃,要是她真比他早死,他會變成怎樣?

    她,不想只被他愛著、保護著,她也想用她的雙手守護著他啊!

    起碼,讓她為他做點事情,讓他知道,這世上除了她,也有能帶繪他溫暖,能讓他付出真心的人。

    浚王爺是真誠的,每一句「八哥」都含有弟弟對兄長的敬愛,笑容總像太陽般光明燦爛,精明如他,不會看不出來浚王爺是真心的。

    他只是被過去的包袱困住,被母妃的遺書給束縛身心,一直認為自己不能隨意相信人,得戴著面具過日,得小心防範身邊有可能會加害他的人……他人在宮外,心還活在爾虞我詐的皇宮裡啊!

    她想把他拉出來,幫他擺脫束縛住他心靈的枷鎖,讓他自由。這是眼前她最想做的一件事。

    「冰麗姑娘,你怎麼來了!」接到下人通報出來見客的蘭皓驚喜不已,稍後像想到什麼,撇過頭看了看她後方。

    在前廳等候的冰麗看到他來了,連忙起身行禮,發現他在找著什麼時,笑道:「浚王爺,你八哥他沒來,我一個人來的。」

    被直接點出心思,他有點尷尬,「也是啦,八哥怎麼會來……」他苦笑,「想想,從以前到現在,八哥從沒有主動找過我,都是我去找他的……」

    冰麗看他一臉沮喪,本來還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這會兒不經細想就問了。

    「浚王爺,你已經知道你八哥不是如你想像中那樣的人了,你會討厭他嗎?」蘭皓眸光黯淡地說:「八哥他從來沒害過我,為什麼我要討厭他?我只是嚇了一跳,發現我怎麼從來都沒瞭解八哥過……是他討厭我才對吧。」

    知道他沒討厭蘭修,她鬆了口氣,又連忙安慰他道:「不,湛王爺要是真討厭你的話,就不會跟你來往了,他只是在皇宮住太久,看過太多是非險惡,不知道該不該敞開心胸接納你而已。」

    他困惑著,「我不太明白,我是在民間長大的,不知道八哥過的日子……」

    彬許是如此,所以他的幾個哥哥都認為他單純、沒心眼,不把他當威脅,但也因為他離宮十多年,培養不出什麼兄弟之情,更甭說信任了。

    八哥是第一個對他笑的皇兄,他才不禁對他的一舉一勤留心了起來,覺得他是可以親近的,豈知到頭來只是他一頭熱……


    「浚王爺,你八哥他是很精明,但他也是愚笨的,他不知道該怎麼信任自己的親人。浚王爺,請你不要放棄。」冰麗說著,堅定的眼神具有說服人心的魄力。

    蘭皓被她眸裡散發出的堅韌光芒給震懾住。真羨慕八哥有這麼一個為他著想的女子!

    「我不會放棄的,不管八哥是個怎樣的人,都是我的八哥。」是他的好皇兄。

    「那我該怎麼做?」他振作精神地問。

    聽他這麼說,她心情大為振奮,但也被他問倒了。「這,我得想一想……」

    他也思忖了會,眼睛一亮,提議道:「下個月五日就是八哥的生辰,我們幫他慶祝吧!」

    「下個月五日……」冰麗數了下日子,吃驚地說:「那不就是半個月後!」

    「我想,短期間八哥是不會敞開心扉接納我的,但是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耐心,我會對八哥死纏爛打,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冰麗聽得都掩嘴笑了。有浚王爺這番保證,她放心了。

    接下來,他們討論起那天該怎麼慶祝,要準備哪些蘭修喜歡吃的食物或喜歡喝的酒,連她要不要再跳舞給他看都列入考慮了。

    「對了,我府裡的廚子會釀櫻花梅酒,既然來了,你要不要順道學學看,八哥應該會喜歡。」

    「好。」她含笑點頭。

    申時,蘭修從官府回來,雖遺憾還沒捉到逃亡的谷明德,但崔正棠一案卻有了很大的進展。

    那名自稱是崔正棠侍從的人名叫洪賢,十年前他十六歲,是崔正棠所收養的孤兒,因為崔正棠元配早逝又無子的關係,對他一直很照顧,還教他識字和學問。

    也因此,兩人情同父子,崔正棠想要舉發谷明德一事,他也知情還曾協助暗中調查谷明德。

    但在崔正棠還沒找到足夠的證據舉發前,就被谷明德發現了,洪賢就曾目睹谷明德找上崔正棠,要他交出收集到的罪證,否則不放過他的爭執情景,但他堅持要揭發一切。

    於是三天後的夜晚,盜匪闖入府邸,崔正棠年邁的雙親、家僕和護衛都不敵的被殺害,所有畫作也都被燒了。

    崔正棠拉著他躲起來,把藏有罪證的畫交給他,要他無論如何都要把畫交給自己在朝廷裡的好友,好呈給皇上治谷明德的罪。

    崔正棠最終被殺,而他自己逃命,可當他好不容易保住小命,找上主子所說的友人時,他們皆不敢插手,也勸他別多管閒事,早日把畫給脫手較安全。

    在顛沛流離一段時日後,他受夠了逃亡的日子,也不敢去宮府報案,生怕谷明德與官府有勾結,遂把畫賣給了不知情的畫商,換了一些銀兩逃到北方去。

    這幾年來,這滅門慘案成了破不了的懸案,他一直活在愧疚中,知道自己辜負了對他恩重如山的主子。

    他開始找起那幅畫來,但畫輾轉經過了好幾手,根本無從查起,他只好放棄。

    直到看見谷明德被通緝的畫像,他考慮良久才決定出面,不想再渾渾噩噩的過日子了。

    而洪賢所言全是真的,多年前拒絕幫他的官員們,都能證明他的身份,那些官員本身也為當年沒幫老友的忙而愧疚,都願意出面指證谷明德的不法行為。

    包能證明那幫盜匪跟谷明德有關的,是洪賢記得其中一個盜匪的相貌,而那名盜匪日前因別的案子被捉入牢裡,在拷問後也承認是受谷明德唆使殺人的。

    罪證確鑿,逮捕谷明德是刻不容緩的事。

    蘭修迫不及待想讓冰麗知道這件事,豈知他一回到府裡,來到她房間,她竟然不在。

    她不是不舒服嗎?還是她休息後覺得好多了,便出門去?

    貝兒剛好在這時進了房,看到他像是見了鬼般地往後退。

    他終於發現不對勁,中午時她也是這副慌慌張張的樣子,莫非有隱情?

    「冰麗人呢?」他沉聲問。

    小姐說王爺晚上才會回來,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心虛的貝兒再也找不到藉口,只有下跪認錯一途,「王爺,小姐她早上就出門了,說要去浚王府……」

    聞言,蘭修震驚的喊道:「她一大早就出門了?還去浚王府?」

    懊死的冰麗竟瞞著他去浚王府?!她去浚王府的原因他不用猜也知道,這女人真不聽話,非要多管閒事到底!

    蘭修氣結,下一刻腦海裡一閃而過什麼,瞬間臉色發白。

    冰麗有危險!

    她不知道谷明德逃走的事,萬一過上了……

    他匆匆騎著馬往浚王府方向而去,但也怕冰麗人己離開浚王府,而另外吩咐護衛往不同方向找,一個時辰後回湛王府集合。

    豈料當他趕到浚王府時,不只她已離開浚王府,就連蘭皓也不在府裡,他只好急急返回府中與護衛們會合,見護衛們都搖頭表示沒找到人,他的冷靜簡直蕩然無存。

    為什麼冰麗還不回來?莫非真在途中遇到谷明德……

    蘭修等不下去了,回來才一刻鐘而已,就又急著召集護衛分頭找人,當他們一行人騎著馬快至大門口時,外頭有輛馬車停了下來。

    只見冰麗和蘭皓從馬車上下來,兩人有說有笑的,後頭跟著珠兒。

    「冰麗姑娘,櫻花梅酒真的很好喝,八哥一定會喜歡的!」蘭皓說著,見她抱著酒瓶,體貼道:「我幫你拿吧。」

    「不用,我自己拿就好了。」

    「就那麼寶貝啊。」

    冰麗微窘地一笑。當然了,這可是她第一次釀的櫻花梅酒耶,得放個半個月,才能釀出最完美的味道,她自個兒抱著比較安心。

    「那我先走了,那一天的事,我若有新的想法,再差人通知你。」

    「好的……」冰麗想跟蘭皓話別幾句,肩膀卻被珠兒用手戳著,並示意她往門內看,她這一看差點暈了。蘭修怎麼已經回府了?!他還騎著馬,這陣仗是……

    蘭修騎坐在馬上凝望她許久,直到她發現他,他才下了馬,朝她跨前一步。

    「冰麗,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嗎?怎麼出門了?」

    他扯起笑,故意這麼問她,至於她身邊站的那位,他完全無視。

    她當下心虛得說不出話,本以為她的計劃天衣無縫,沒想到會被他當場逮著。

    「冰麗,你怎麼能要貝兒騙我?你想出門,我會攔著你嗎?」蘭修依然溫文的笑說,但冰麗看得出來他是在生氣,這笑容令她發毛。

    「不是的,因為我……我找浚王爺有點事……」她欺瞞他在先氣勢大減,無法理直氣壯的面對他。

    聽她提起蘭皓,蘭修終於正眼看了他,蘭皓正想說什麼,可蘭修沒讓他有開口的機會,「怎麼能讓浚王爺站著呢?來人,請浚王爺到大廳坐坐,奉上最好的茶點招待!」

    冰麗看著蘭皓跟下人離開,再瞧瞧蘭修有著山雨欲來的態勢。

    「冰麗,我們談談吧。」

    見蘭修微笑的對她撂下話便逕自往前走,沒有等她,冰麗感到心口凝窒,全身被某種緊張的氛圍壓迫著,只能戰戰兢兢的跟著他走。

    他穿過前院,走過長廊,最後終於在無人的中庭裡停了下來。

    「好了,說吧,你們說的那一天,是要做什麼?」

    蘭修轉過身,笑咪咪問她,但冰麗沒忽略他眸裡閃爍的怒意。

    他這是在審問她嗎?

    她不由得歎了口氣,他此刻在氣頭上,聽得進她的話嗎?

    她本想在他生辰的那天給他一個驚喜的,但她現在不說,他也多得是讓她說出來的法子,而且他會更生氣,倒不如對他開誠佈公。

    「浚王爺說你的生辰是下個月五日,我們想幫你慶祝。」

    卑語落下,蘭修微微斂下唇邊的笑,目光深沉、陰驚地定在她身上。

    冰麗被盯得有點心慌,但她不後悔她所做的事。她抬高下巴,無懼且坦蕩的對上他的視線。

    她的意志力,可從不曾輸過他。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蘭修慵懶一笑,睇著她懷裡抱的酒瓶問:「那是什麼?」

    她可不認為他氣消了,他這人最會騙人了。「這是我釀的櫻花梅酒。我想說,你生辰那天可以打開來喝。」她謹慎道。

    「你今逃詡在忙這個?」蘭修從酒瓶上移開視線後,再對上她的冰眸時,眼角閃過一抹憤怒。他已經快氣瘋了,卻捨不得對她發脾氣!

    冰麗看出他不甚開心,但她還是得面對他,把她想說的話說完。「我今天騙了你,我很抱歉,可我是真心希望你接納浚王爺這個弟弟的,浚王爺也說了,不管你是個怎樣的人,你還是他的八哥--」

    「冰麗,你知道我剛剛騎著馬是想去哪嗎?」

    蘭修冷不防地開口問道,她不禁怔住了,隨後忙凝神聽他繼續說。

    「今天我接到消息,說谷明德昨天逃獄了,我當你在房裡休息,僅吩咐護衛加強警戒便趕去瞭解情況,沒想到一回府,才知你瞞著我出門了,我怕他找上你,急忙跑了趟浚王府,但你人已不在那裡,方才是我想出去再找一次。我找你找得快瘋了,你如道嗎?」

    比明德逃獄了?

    冰麗顯然被他所說的話給嚇壞了,抱在懷裡的酒瓶不小心滑落墜下,鏘的一聲響,酒瓶碎裂,含有櫻花瓣、梅子的酒液流淌在她腳下,而她卻只低頭望著,整個人愣住。

    蘭修見她傻乎乎的站著,沒有反應,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朝她跨出一大步,不顧腳踩上酒瓶碎片可能會受傷,大力按住她肩膀吼道:「你知道嗎?比起我找不到你,生怕你被谷明德捉住,幫我慶祝生辰這件事一點都不重要!拜託你,別再自作主張,做出讓我擔心的事了!」

    他受夠了!他明明對她說了好幾遍,他只要有她就夠了,為什麼她還是自以為是,非要他接納其他人不成!

    冰麗低垂的頭終於抬起,眸裡充滿著對他的深深愧疚,「對不住,是我不對,害你那麼擔心我,如果我知道谷明德他逃獄了,我絕對不會做出讓你擔心的事,可是……」

    她的心酸楚著,眼眶一片濕熱,她強忍著淚說下去,「可是櫻花梅酒真的很好喝,我特別為你採下櫻花釀的,想在你生辰的那天為你慶祝,以為你喝了,就能更坦率的面對浚王爺……對不住,我真的太多管閒事了,但我只是想……只是想守護你罷了,想為你做點事,我捨不得你身邊只有我,那樣太寂寞了……」

    說完,一粒豆大的淚珠滑出了眼眶,她難受的抹去,快跑越過他身側。

    蘭修佇立在原地,被她的眼淚及一片心意給扎痛了心。他像是陷入五里霧中,突然不知道以往他堅決抗拒一切的態度是對是錯。

    酉時了,蘭皓還逗留在湛王府。

    既然他都決定要對八哥死纏爛打了,當然要奉行到底,連晚膳也不客氣的順便用了,只是,冰麗姑娘不知和八哥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明顯精神不佳。

    「冰麗姑娘,你後悔了?」冰麗搖頭,「我只是有點累而已……」

    她的心意蘭修不屑一顧,她真的很受傷,但她更怕自己也同樣傷了蘭修的心,現在的她很茫然,不知道能做的事還有什麼……

    「打起精神來吧!你來找我時眼神可是充滿堅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精打采的。」蘭皓鼓勵她的拍拍她的肩。

    看著他燦爛的笑臉,她心情好多了。「謝謝你。」


    見時間也不早了,蘭皓要回去了,冰麗起身送他到門口。

    當她目送他的馬車離開後,她的心情也慢慢整頓好了,決定去找蘭修。

    盡避不知該對他說什麼話,她還是要待在他身邊,她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他們的感情,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豈知她還沒到蘭修的院落,就聽見那熟悉的、令她不寒而慄的呼喚聲。

    「冰麗。」

    她臉色倏地刷白,全身像墜入冷湖裡似的一片冰涼,她迅速地轉過身,防備的瞪著站在她面前的谷明德以及他身後的幾個黑衣護衛。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高聲問道,下一刻在看到黑衣護衛後方有幾個昏倒在地的侍衛後,得到了解答。

    這些人……還真無法無天,連湛王府也敢硬闖!

    比明德見冰麗對他還存有懼意,更有恃無恐的逼近她,「冰麗,看來你死而復活後,日子過得挺不錯的嘛,湛王爺他很寵愛你吧!」

    冰麗勇敢的迎向他,力求振作。他是個罪人,她不用怕一個罪人的!

    「谷明德,你已經遭皇朝通緝了還敢來!」

    他陰惻惻地笑了幾聲,「千軍萬馬也阻擋不了我的復仇!冰麗,你背叛我,跟蘭修一同陷害我的這筆帳,我今天要來算個清楚!」

    她心一凜,表面上仍故作鎮定,「谷明德,你會有今天的下場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們!」

    「冰麗,你膽子變大了!」他再邁前一步,眼神異常的猙獰殘酷。

    她內心的恐懼加深一分,但她不能退縮、不能害怕,是因為她才害蘭修得跟這種人為敵的,她得保護蘭修!

    她眼角餘光瞥見右側放了把掃把,定了定心神,衝著他沉著道:「你想報仇?你說錯了吧,該報仇的是我,我要替我死去的弟弟報仇!」

    語落,在蘭修給她服下解藥、早已恢復內力的她,身手敏捷的飛躍取了掃把,再火速朝谷明德攻去。

    他完全沒料到過去怕他的冰麗會對他展開攻擊,一時不察的被她痛擊腹部、搶去佩劍,又被自己的劍架上脖子,狼狽至極。

    擺衣護衛沒料到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說打就打,反應也都慢了一掐,衝向前想救人時,冰麗已挾持住比明德作威脅,「別過來,不然我就一劍殺了他!」

    然而就在她佔得上風時,有個路過的丫鬟目睹這一幕嚇得尖叫,她一個分神就受到反擊,雙拳難敵四手,換她被銳利的刀刃抵上脖子。

    丫鬟在看到她脖子上架著劍時,才回過神的跑去討救兵。

    擺衣護衛們想追,卻被谷明德阻止了,他陰笑道:「讓她把蘭修叫出來吧。」

    這時候的蘭修正在書房裡,他沒在看書,也沒提筆寫字,只是坐在桌後思考,頭一次不再逃避,認真的去看待冰麗苦勸他的話,只是他的思考方式已經根深柢固了,他很難對人敞開心扉,就算是無害的蘭皓,他還是免不了有防心。

    他該怎麼做,才能回應冰麗對他的用心呢?

    就在他獨自在書房裡煩惱時,秦總管砰地推開門,一句「冰麗被人挾持了」,驚得他施起輕功的躍出書房。

    召集侍衛們往目擊一切的丫鬟所指的方向奔去,蘭修驚見冰麗被挾持了,而挾持她的人竟是谷明德。

    「冰麗!」

    冰麗聽到蘭修的聲音,就見他凌空朝她而來,她趕緊對他猛搖頭道:「不要過來,他是來找你報仇的!」

    蘭修怎麼可能不管她,他縱躍而至,對谷明德森冷地命令,「放了她!有本事就衝著我來,不要捉個弱質女流當人質!」

    比明德在坊間聽過蘭修的眾多傳言,但在看到他本人後,他確定他聽到的都是子虛烏有。瞧眼前這男人冷凝肅殺的眼神,霸道強勁的氣勢,哪像個懦弱之人?也只有這種人才能把他害得那麼慘!

    但他更覺得老天爺是站在他這邊的!

    逃獄劫走馬車,中途又劫了別戶人家的馬匹逃亡時,恰巧碰上他這幾個順利逃過官兵追緝的部屬,帶他躲開了追兵,這不是天大的幸運嗎?

    今天到湛王府尋仇更順利,捉到冰麗這個叛徒不說,還發現蘭修很喜愛她的事實,現下他拿冰麗當人質,還怕蘭修不束手就擒嗎?

    「冰麗是叛徒,我饒不了她!等殺了你,報了你羞辱我之仇,我會馬上殺了她陪你下黃泉的!」他狂妄道。

    「放肆!」侍衛們見谷明德竟對蘭修出書不遜,齊步朝他逼近。

    比明德壓下手上的利刃,冰麗白皙的頸子立即被割出了一條血痕,也割疼了蘭修的心。她忍著痛的微微搖頭告訴蘭修她沒事,但他只能強忍下憤怒,命侍衛們往後退。

    他不能冒險,要是逼急谷明德,不知冰麗會遭到什麼危險。

    冰麗說的沒錯,谷明德是個殘酷之人,為了逃亡,他居然戳瞎牢頭,與其跟他硬拚,不如想個對策讓他松下戒備,再從他手中救走冰麗……

    內心暗自擬定計劃,蘭修揚起笑,淡定地說:「怪了,你要報我羞辱你之仇,敢問本王是做了什麼羞辱你的事?那幅畫裡指控的不都是事實嗎?」

    「還用說,你騙了我,讓我……」谷明德老臉漲紅著,怎麼有辦法在那麼多人面前承認他被一張假的藏寶圖所騙,又被他的手下打了一頓。他只能恨恨道:「總之,我知道陷害我的人是你,肯定是你!你以為你在這裝模作樣騙得了我嗎?你害我失去一切,害我被關在那又臭又髒的地牢裡,我一定要殺了你才甘心!」

    蘭修仍是一派的從容。「好,我讓你殺,但你得先放了冰麗。」

    比明德一愣。這小子又想玩什麼把戲?「你以為我會聽你的鬼話嗎?殺了你也不足以洩我心頭之恨!」

    他笑咪咪的點頭道:「對,你說的真是對極了!既然殺了我不足以洩你心頭之恨,那我們來做場交易吧!」

    「你又想耍什麼詭計?」谷明德冷哼一聲。

    「殺了我,你就能收回你的財寶了嗎?你不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嗎?例如說,我可以給你一輛馬車、一箱珠寶,協助你逃亡。」

    蘭修可說是完全掐中谷明德的弱點,知道對他來說,顏面比不上燦亮的金銀財寶,靠金錢也許就有機會能換回冰麗。

    丙然,谷明德瞠大眼睛,陷入掙扎。

    冰麗在他的劍下屏住氣息,知道蘭修肯定已有計謀救她,而且,絕不會放過谷明德。

    她料得沒錯,蘭修怎可能跟谷明德做交易,他要救她,也要逮人。

    終於,谷明德開口了,蘭修就等這句話。

    「好,不過我要先看看你的珠寶,別以為拿假貨能瞞得過我的眼睛。」

    「沒問題。秦總管,找幾個人到財庫把我的珠寶箱搬來。」

    沒一會兒,家僕們搬來一口草綠色的大箱子,得由六個人搬才搬得動,蘭修命他們打開,裡頭裝有黃金、珍珠、瑪瑙、翡翠玉石等珍貴財寶.「請。」蘭修比出歡迎檢驗的手勢。

    比明德看得口水都快滴出來了。真是沒想到湛王府裡有如此多的珠寶,他以前早該來偷的!他貪婪的想摸摸那些寶石是不是真的,但他又怕有機關,於是撇過頭要部屬去驗貨。

    部屬跪在珠寶箱前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谷明德則仔仔細細的盯著,免得屬於他的財寶被人趁機摸走。

    「谷爺,這些寶石都是真的!」

    比明德見這珠寶箱並不會吐出紅繩綁人,真想將冰麗扔下,跑到珠寶箱前把這些財寶抱入懷中。

    蘭修瞇起利眸,等待他松下戒備的那一刻。

    然而,谷明德竟忍下想碰觸珠寶的慾望,壞了蘭修突襲的計劃。

    「好,別忘了說好的馬車,將這些都搬上我的馬車!快!」他提出要求。

    這下,情況變得棘手,蘭修也只能以救出冰麗為最大考量。

    「秦總管,準備馬車!」

    沒多久,馬車來了,珠寶箱也都搬上去了,但谷明德卻沒有放人的跡象,還咧開嘴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冰麗得跟我一塊上馬車,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放她。」

    蘭修目光一凜。真想殺人,他不該認為谷明德會遵守約定的!他絕不能讓冰麗被帶走,冰麗會沒命的!

    看來,他還是得冒險搶人了,等谷明德上車之際伺機攻擊……

    他盤算的同時,突地自谷明德這幫人身後看到了個熟悉身影,他不禁感到意外的眨了下眼。

    接著,他看到那個人對他擠眉弄眼,雙手比劃著。

    他下定決心的握緊拳,暗暗點頭。為了讓冰麗安全的脫困,他只能信任那個人了。

    「好,我答應你。」凝望著谷明德刀下的冰麗,用眼神傳遞要她安心的訊息。

    她不知蘭修想怎麼做,但她相信他會救她。

    在谷明德押著冰麗上馬車前,蘭修冷不防地問:「崔正棠是你殺的嗎?」

    以為自己能順利逃脫,他爽快回答,「他活該,妄想舉發我,我才會派人偽裝成盜匪殺了他!」

    崔正棠死後,他怕引起懷疑,提早退休還鄉,本以為可以無憂無慮的過日子,豈知兩個月前,竟從他一名醉酒的部屬口中得知,當年崔正棠把藏有他罪證的畫交給一個侍從,而那侍從挾帶著畫逃了,沒殺成。

    綁來在一路追查下,得知當年侍從把畫作賣給畫商,中間經手好幾個人,最後落在蘭修手上,也因此,他才會派冰麗到湛王府。

    「谷明德,你還真是心狠手辣!」蘭修懷恨道,更下定決心要讓他伏法,眸裡閃起精銳的光芒。

    「這就是與我作對的下場!湛王爺,你可要記好了!」谷明德張狂笑道,上了馬車離去。

    以為有冰麗這個護身符就能平安脫逃,殊不知,有一抹青影緊緊跟隨在後,沒被人發現蹤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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