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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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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格子]董小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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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9 22:34: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董家小姐大聲嚷嚷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指我是蠢笨的人?!我告訴你,我不是!她——」一指指向了丁秋蝶,丁秋蝶的面部表情還是不變,還能淡淡地回以一個淺淺的笑,笑得董家小姐快要抓狂,更是氣得把話說得又快又急:「她就是因為近來常常收到以前那個『情人』討人情的恐嚇信件,嚇得不得了,才跑來這裡躲著的,實話她當然是不肯照實說,我不能看她把韓哥哥騙得團團轉,要不然她要真入了韓家的門,韓哥哥豈不是太冤了!」

  說著說著,從袖袋裡抽出了一封已拆開的信來,往桌上一丟,「方才我在韓府大門口時,我還道有誰會寫信給這個女人呢,你自己看吧,看了就知道我沒有說假話!」拆別人的信來看,從這話聽來像是很正常似的。

  別人的信董小福自覺沒有權利去看,也覺得這信一點真實性也沒,「我看丁姑娘也累了,我們就不要待在這裡打擾她了,走吧。」輕輕地推著董家小姐向外走。而董家小姐根本就不願走,可不走也得走,因為那看似輕推的力道,她根本無力反擊,而且為什麼現在她連說話都說輸小福了?這到底是怎樣啦?!

  在她們都走後,丁秋蝶才露出濃到化不開的愁,那討人情的信確實是最近才收到的,所以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但握在手中的信,她實在是不想看,也不願看;看那些信快要磨光她的勇氣了,不外是每次都重提一次以前的那場錯。

  最後她狠了心地抽了出來,果然還是這樣。

  只是她最想知道的——她的女兒呢?為什麼總是不提?每次的結尾都是要她付出很大的代價,也不說個明白,到底要她心焦多久……

  在韓文堯房內,董小福正拿著本書冊,輕聲地為少爺念著,房裡寧靜得只剩下念書的聲音。

  良久過後,韓文堯才出了聲:「我替秋蝶謝謝你,謝謝你肯相信她。」

  董小福停下念書的動作,「丁姑娘她人很好的,我相信那些話全是外面的人亂說的,況且我也曾接受過丁姑娘的幫忙,我當然不應該隨外面的人起舞,少爺您跟我說謝謝,聽起來很怪。」

  他微愣,說謝謝是因為最近為了秋蝶的事而冷落了小福,而小福居然沒有因此而生出妒心,所以他藉著這個機會說了這聲謝,不過個中的原由,他當然是不會說的,「好,小福,你把書放下吧。」

  韓文堯坐在太師椅上,董小福坐在這一頭的圓桌旁,她聽話地把書放下,眼睛認真地看著少爺,是全然的信任,這樣的眼神讓韓文堯覺得他前陣子生的氣實在是太好笑了,說道:「小福,過來。」

  董小福輕快地走了過去,在少爺身前站定。

  韓文堯愉悅地揚起了唇,「你雖然識得字,可是那字實在是寫得不怎麼樣,來,少爺我現在就來教教你。」

  少爺要教,她當然是滿心歡喜,兩人來到了桌案前,董小福搶著磨墨、鋪紙,然後說道:「少爺,可以了。」

  看著她開心,韓文堯的心是愉悅的,「那你先寫我的名吧。」

  心裡撲通地跳了一下,寫少爺的名啊,感覺上自己的臉有些發燙,拿起筆的手,有些不穩,略定了定下神,很努力地想要把那三個字寫到最好,然後得到少爺的稱贊,所以每一筆、每一劃都寫得極緩、極用心,挑上了最後一筆,她抬頭看著少爺。

  韓文堯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意,只是心意卻不等同於能寫到讓他滿意,所以他就有機會了,他得意地笑了,將彼此身體的距離拉近,「字寫得很好看。」

  能得到少爺的誇贊,她好高興,好高興呢。

  「只是沒有什麼力勁,軟軟地沒有活力。」

  原來還是沒有寫到完善啊,她立刻答道:「我再寫一次。」她一定要寫到讓少爺滿意為止。

  醮滿了墨汁,提起筆,用力地握著,正要下筆,握筆的手卻被一只大掌給包覆住,突來的溫暖觸感,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緊張地輕喚得:「少爺。」

  韓文堯的頭更靠近了她的頭,說出來的話,那溫熱的氣息,正噴灑在她的耳上、頸間,讓她想逃,卻又留戀這種暖昧的燥熱,也覺得自己很是卑鄙;人家少爺明明是在教她寫字,而且少爺和丁姑娘的好事就快近了,自己沒能走得遠遠的,居然還厚顏地留下,她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麼啊,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韓文堯沒察覺到她的心思,說道:「來,我握著你的手寫。」

  只憑著這一句,董小福剛才所想的那些東西全被打亂了,如今只想表現得更好;可因為有著韓文堯握著,那手更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再加上耳旁那氣息的騷亂,教她如何把心靜下來?

  感受到這種現狀的韓文堯,那笑容愈顯得意,小福的手等於全掌握在他的手中,很快地這個名字便完成了,董小福的手一縮,就想縮回,實在是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再這麼下去,她怎麼對得起丁姑娘。

  韓文堯的手可是抓得更緊了,「小福,來,照這樣你再寫一遍。」

  小福別扭地再將手一縮,結果當然是沒能成功,「少爺,您的手……」

  韓文堯道:「不礙事的,你快點寫啊,這樣我才更能感受到。」

  這樣她根本就寫不出來嘛,不過仍是硬著頭皮,那寫下的字,當然就更慘了,不僅無力。還歪歪斜斜的,一個韓字就寫得糟糕至極,後面的根本就寫不出來了。

  韓文堯輕輕笑著,笑聲逸出了口,沒想到寫一個字,可以如此的好玩哪。

  董小福這才知她被少爺給戲弄了,讓她更是羞到不行,很想當場立刻離開。

  韓文堯哪可能讓她走,手直接摟上了她的腰身,說出來的話仍是在她頸項間噴出:「小福,你說少爺我何時去你家提親才是最恰當的?」

  腦袋嗡的一聲響,嘴巴大張,少爺居然要娶她?!她沒聽錯吧?!沒有多想話就出了口:「少爺不是要娶丁姑眼嗎?」

  韓文堯的氣息立刻一沉!他都已經忘了小福隱瞞自家的爹而不讓他幫忙的事了,想說光說喜歡是還不夠的,唯有娶進門,小福才會事事都依仗著他,可是現在是怎樣?居然還扯上了秋蝶。

  他的怒氣不住地上漲,一個懲罰性的吻就這麼落下了。

  韓文堯的吻吻得她迷惘不己,心思更是一團亂,少爺居然說要娶她呢!在此狀況下,即使出不了聲,她也硬要發出聲音來,嗚嗚地道:「少爺……少爺……」

  董小福的硬要打斷,令他氣得將彼此的唇拉開,額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董小福,少爺我講的話,難道還不算是一種信諾嗎?啊?」

  董小福被凶得縮了一下脖子,忍不住地又確認道:「少爺……」

  韓文堯生氣地用力瞪著她。

  【第八章】

  在韓文堯刻意教導下,除了帳簿之外,客棧的運作她大都已能上手,所以在韓文堯的要求下,小福連書坊也不去了。

  在刻意為之下,韓文堯也即將完成向外拓展的目標了。

  所以現在董小福大部分的辰光都待在客棧裡。

  快接近中午的時候,客棧裡幾乎坐滿了人,這時有一名長相俊秀、面色偏白的男子,年約三十,手上拿著一柄摺扇,走進了店裡。

  阿一馬上迎了上去,彎著腰,連聲說道:「這位客官,真是對不住,眼下已經挪不出空位來了,可能要麻煩您稍等。」

  那男子無所謂地將摺扇甩開,打量了一下這高朋滿座的情況,肩了幾下,說道:「不用麻煩了,小哥,我是來找人的,可否請這位小兄弟幫我傳句話,請董小福姑娘出來好嗎?」

  阿一的態度馬上變得謹慎起來,未來的少夫人何時認識了這位人士?因而恭敬地問道:「請問這位公子是?」

  男人馬上意會道:「其實我和董姑娘並不相識,我只是想要托她替我轉一封給丁秋蝶丁姑娘而已。」

  阿一更加狐疑了,丁姑娘就住在少爺府上,拿去那兒不就得了嗎?何必跑來這裡?

  那位公子馬上把話給補上:「我姓單叫安世,因為我有急事,趕得到外地去,實在是沒有多余的辰光再繞到韓府去了,因此只能來請托小福姑娘。」

  阿一這才去了疑慮,請了小福出來。

  信她沒看也沒拆,反而妥善地收好,放在袖袋內,覺得該處理的事都做完了後,還待地為了這封信而提早回到韓府,直往丁姑娘的住所而去。

  此刻的韓文堯正在丁秋蝶房內,丁秋蝶手上正拿著一封攤開來的信,那又是另外一封了,也終於提到了女兒,隨後便捏緊了上頭早有皺痕的紙張,再無力地垂放在桌上,面上盡是愁容。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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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9 22:34: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韓文堯淡淡地出了聲,仍是說了同樣的話:「把你的決定告訴我,我才能知道怎麼幫你。」

  丁秋蝶完全陷入了沉思,一切事情是那麼的不可預期,當初她安排了一個她所認識的人,名聲雖壞,但行事還算有分寸,來配合她作為牽絆文堯事業往外發展;誰知那人竟假戲真做,污辱了她,還讓文堯捉個正著,並趁著慌亂的時候溜走了,發生了這樣的事來,她與文堯的情當然是就此斷絕了。

  那個人的名字她永遠都忘不了——單安世。

  哪知她好不容易熬過這段最傷心的日子,還想活下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無奈的她掙扎了好久,不忍扼殺一條無辜的小生命,便將娃兒給生了下來,此時的她早搬離了饌縣,也決定好好地與女兒重新生活。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不知那人是怎麼打聽到的,竟把孩子給搶了;這一搶就沒了消息,如今再出現,便是以孩子為要脅來了,而且要脅的條件哪是她能拿得出來的……

  想著想著,她臉上的愁容更深,孩子是在她肚裡與她相連了十月才生出來的,盼來盼去的,如今終於盼到了孩子的消息,可是那人要的卻是韓家的客棧,她怎麼給得起啊,那可是韓家的基業啊。

  再堅強如她,受了這陣子如此的煎熬,終於累得紅了眼眶,眼淚忍不住滾落了下來。

  韓文堯搖了搖頭,這些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真沒想到真相的背後,代價竟是如此心酸。

  脆弱的丁秋蝶再也支持不住了,突然靠了過來,將頭倚在韓文堯的肩上,想尋求溫暖的慰藉,那淚也不禁掉得更凶了。

  韓文堯在心裡哀嘆了一聲,以朋友的姿態,輕輕地拭去她悲傷的淚。

  受人之托,只想盡快完成的董小福回到了韓府,哪兒也不去,便先到了丁秋蝶的住所,所看到的便是這幕景像,心裡頭頭一個浮現的想法便是:丁姑娘遇到了什麼困難的事了嗎?不然怎麼哭得如此傷心啊。

  察覺到了董小福的到來,丁秋蝶立刻離開韓文堯的肩頭,心中雖然沒有鬼,但可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要是董小福誤會她和文堯之間的關系,那就不好了,她趕緊將臉上的淚痕擦干,尷尬地喚了聲:「小福……我……」她想解釋。

  董小福卻是比她更緊張,「丁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嗎?怎麼哭得如此傷心?」

  小福臉上完全看不出一絲懷疑神色,純粹就只是單純的關心而已,而且那關心的程度就像當成了自己的事一樣在擔心著,丁秋蝶這才算是真的把心給放下了,不過這種事她也說不出口,只能淺淺地扯了一個笑,「沒什麼啦,我只是和文堯聊行,聊到了一些過往的事,然後談到了些感傷的,就忍不住……謝謝小福的關心,我……沒事的。」

  丁秋蝶既然如此說,董小福也就全信了,拿出了袖袋內的信走上前,遞了出去,「丁姑娘,這是有一位公子,叫單安世,他說他有急事要到外地去,沒法當面交給你,要我轉交的。」

  一聽到單安世的名,丁秋蝶的臉馬上一黯,但在小福面前,無論如何都得鎮定,手微抖地將信給收了下來,強裝笑顏地道:「他還說了其它什麼的嗎?」

  「他說他想盡快得到丁姑娘的回覆,因為事情很急迫,他可能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丁秋蝶的臉色忽地白了,這話的意思她豈會不懂,那是要拿孩子做為要脅的最後警告了,她真的是無法明白那人的心思了,既然搶了孩子,那就表示願意撫養,為什麼現在卻演變成了這樣?她擔心地趕緊將信封拆開,這一抽什麼都沒有,她不信單安世會交給她一個空信封,內心不安地一突,將信封猛倒,結果倒出了一把以絲線束起的細發,讓她嚇得跌坐在椅上,諸多不安的想法瞬間湧上心頭。

  那束發出現後,董小福心中雖有疑問,卻也沒有多問,直到稍後換到了韓文堯的房內,她才又表現出她的關心,「丁姑娘她是怎麼了嗎?我想盡一份力幫她。」

  董小福習慣性站在韓文堯的身側,臉上表情憂憂愁愁的。

  小福的這份善良他懂,只是這種事小福是幫不上忙的,何必多知多麻煩,「沒什麼嚴重的,我來就好。」

  董小福難得地皺起了眉,此事如果容易解決,丁姑娘剛剛就不會是那種表現了,一定是遇到了很難解決的事,她又重新說了一次:「少爺,如果我能幫的,您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他手臂一彎,便將小福的細腰給圈實了,圈了過來,「小福就不用太過擔心了,秋蝶的事雖然有難度,但總有辦法的。」

  她還是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渾然不覺兩人現在的姿勢有多麼曖昧,眼睛直瞅著韓文堯,就是想要知道得更多。

  他不想要他們在這個問題點上轉了,笑笑地詢問道:「小福啊,明天我就去提親好嗎?」

  一下子轉了話題,而且又是這樣的話,那晚少爺話說得突然,雖然是由少爺口裡說出來,以致最後她還做了確認,可到底她還是神魂飄了好幾天,才消化了這項事情,因為在她的心裡,只要是少爺的話,那絕對是不會錯的。

  可少爺此時又提,讓她的腦袋再一次被打糊,這羞人的話,叫她如何接口?

  韓文堯笑了一笑,直接把小福拉坐在自己的腿上,「那你覺得你娘為你置辦嫁妝需要花多長的時日?若是太長了,少爺我可是會等得不耐煩的。」

  怎麼愈說愈讓人無法回話了,而且就這麼坐在少爺的腿上,她根本就無法回話。

  那一天她相信少爺所說的話都是真的,但萬萬沒料到會這麼地快,也才不過幾天,這一大早的,少爺突然來了,還帶了一位名聲極旺的地方人士來說媒,讓她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還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呢。

  董母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可那是女兒的終身大事,她得挺過去,笑納了那一堆布疋、首飾的聘禮,少說不下千兩吧,原本以為韓少爺對女兒只是圖個有趣而已,自己又勸不了女兒離開,一直很憂心的,如今看來是自己想太多了。

  靜靜地站在那兒的董小福腦袋轟地嗡嗡作響,他們在說著什麼、笑著什麼,她羞得一概聽不進耳裡去。

  等人全都散了之後,韓文堯牽著她的手走了出來,坐在一座假山上所建的涼亭中,問道: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饌縣是你出生的地方,如今我們的事都已定了下來……」

  被韓文堯樓在懷中的小福一聽這話,整個人羞怯不已。

  韓文堯把她摟得更緊了,捏捏她那小巧的鼻子,取笑著她的表現,

  董小福也只是把平時的精神給提了一提而己,那笑容仍是傻傻地沉醉在幸福中,

  韓文堯禁不住又捏捏她的鼻子,也提醒著她別再分神了,「大約是在七年前,你是不是就在那個時候離開饌縣的?」

  「是啊,那一年我娘帶著我要去找我爹。」一些過往的事,她大致都已跟韓文堯說了。

  韓文堯了然笑了一笑,大概再如何巧的事情,他都不會感到驚訝了,這也是之前他隱約就猜到的,難怪看到了董伯母,總覺得面熟,如今也只不過是再提一次做確認而已,「所以你離開的那一年,在一間客棧,就是如春客棧的外面,朝著站在上頭窗戶旁的一位公子笑,對不對?」

  她先是回想了一下,依稀間好像有這一件事,好像她曾經做過,忽然間意識到什麼似的,她很仔細地瞧著韓文堯,認真地看著,快樂地道:「我記起來了!那一年我也不太清楚是什麼地方了,不過我還記得有一位公子站在窗邊,長得很好看很好看,於是我就多看了一會兒,原來那竟是少爺您啊。」

  一聽這話,著實有些不對,有些不是滋味,「少爺我那時候好看,難道現在就不好看了?」

  聽出了少爺的不高興,她趕緊解釋道:「小福不是那個意思,小福是因為那時候年紀還小,要不是少爺提起,我真的就不記得有這一件事了,而且人的樣貌都是會變的……少爺現在也一樣很好看。」

  這個回答他很不滿意,「以前那是小孩的眼光,你現在已是個姑娘了,你會長大,所以我現在也只是好看而已?」

  啊!一聽這話,她整個都呆掉了,少爺現在是在吃自己的醋嗎?好看就是好看啊,只要是小福喜歡的人不論是現在或過去都好看嘛!她很為難地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道:「少爺在小福的心中,永遠都是好看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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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9 22:34: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看著小福好不容易擠出這樣的一句話來,他對發現自己提了一個很蠢的問題,不禁大笑出來。

  如春客棧的雅座裡,韓文堯和董小福坐在一邊,面前坐著一名臉圓、身材略往橫向發展的年輕男子,那人約莫二十七八的年紀,眯眯的笑臉,顯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韓兄弟,還真是可惜了,如果多年前我們能夠完成買賣,你們家的客棧早不知發達到哪裡去了,哪能讓來悅客棧搶在前頭向外止不住地發展啊,今天我就將這塊地賣給你,希望老弟你可以很快地就把他們給比下去。」

  馬春輯可是鄰縣的大地主,他不只繼承家裡的大量土地,還將其拿來作為買賣生意,這一買一賣間就不知賺了多少了。

  韓文堯自有他的自信,「馬兄,你就等著瞧吧,開張的那天我請你當座上賓。」

  「好,一定去,我看好你,老弟,不過如果我能當個合伙人,那就更好了,那土地的價錢,我可以直接砍掉兩成,店裡裝修的費用,也直接找我就成,這樣你看如何啊?老弟。」

  早就知曉馬春輯除了做土地買賣,也很有做生意的頭腦,可說來也真是奇了,只要是這人入伙的生意,那絕對會大賺,經此談話下來,如果給彼此一個合作的機會,他不只得了一個助力,也交了一個朋友,「好,不過客棧的裝修,就一人一半,我可不想還沒有分紅,就先敲了馬兄這一大筆錢。」

  馬春輯興奮地拍得桌,「好!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來,干。」當先把酒杯拿起,然後突然就停了下來,歉意連連地說看:「你瞧我一高興就忘了,兄弟的夫人應該不喝酒吧?那怎麼與我們同慶呢,來,我們都把茶杯舉起來,干啦!」

  這事韓文堯早就把事情打算好了,讓小福管著客棧的事,自己則忙著新店的事,讓小福忙著,才更能參與到他的生活之中,不致顯得太閑、想得太多,以前的錯,他不想再重來一次了。

  頭一回陪著來的董小福正覺得自己使不上力幫不上忙,也無法幫腔,更覺得自己坐在這很是不合適,如今有了馬春輯的這一句話,適時地解了她的不自在,她以後一定要更努力才行,才能好好地幫著少爺。

  約定的日子就快要到了,平日總是表現得溫婉淡定的丁秋蝶愈來愈顯得心緒不寧,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一看韓文堯走了進來,立刻靠了過去,想說話,又難受得開不了口。

  韓文堯安撫地說:「坐吧,事情會順利解決的。」

  問題是她坐不住啊,如今已約好了會面的地點,如果不把客棧的所有權交出去,那人就不會把孩子交給她,或許不會有生命的危險,但下次她收到的將不會只是頭發那麼簡單了……

  可那客棧是韓家的基業,目前也正在准備往外發展中,她哪能直接開口求呢?

  韓文堯說道:「放心吧,那也是他自己的孩子,虎毒也不會食子,我的能力你就相信吧。」

  雖是這麼地安慰自己,文堯也說了這樣的話來,但單只是一束發,她就擔心得不得了,心哪能安得下來,默默地注視著韓文堯,哀哀凄凄地,那無盡的壓力,全壓在她的心頭上,讓她快喘不過氣來,也只能脆弱地尋求依靠,靠在韓文堯的懷裡,無聲地垂著淚。

  近來一回到韓府,董小福愈發地想立刻見到韓文堯,問明了人在哪裡,她揚著一副滿足的笑臉走進了丁秋蝶所住的院落,可眼前所見的景像,讓她的笑臉不自覺地就黯了起來,前一回的依偎,她可以接受;可是這一回她不由得就介意了起來,然後猛力地搖搖頭,不敢相信自己的妒心竟會這麼重。

  敏感的丁秋蝶發現了,率先離開。

  韓文堯這才發覺是小福來了,他自認秋蝶正流著淚,狀況就跟上回是一樣的,沒必要解釋太多。

  董小福正等著韓文堯說些什麼。或許像上回那樣,那樣也行啊,可是她始終等不到,感覺上好像他們兩個是一國,而她卻怎樣也踏不進去,尷尬地獨自站在那。

  許是女人比較了解女人,丁秋蝶站起來先開了口:「對不住,小福,我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因為往事……」然後趕忙把自己的眼淚給擦干。

  小福開口想問,可是又想到上回問了,全都刻意不明說,這回問了一樣也是無結果吧,不過她仍是說道:「丁姑娘,如果我能夠幫得上忙,你一定要告訴我。」

  丁秋蝶勉強地笑了一下,「謝謝你,小福,我一定會的。」

  韓文堯一直都不說話,愈發覺得自己站在這裡是多余的小福,便先離去了。

  丁秋蝶仿若是站不住腳,又跌坐回椅上,「我好像總是在給你添麻煩呢。」

  韓文堯反倒鼓勵道:「別說這話,也別氣餒。」

  因為憂心,總想找個可以宣泄的出口,話也不自覺地變多了:「當初,事發過後,我才明白是有心人利用了我,讓你失去往外發展的機會,本來就要完成土地買賣的交易了,可你的心早就亂了,哪會再去想到這個,我實在是不應該再回來的,更不該住進了韓家,讓他們有了奇怪的誤會,又使出了這種卑劣手段。」誤會他們又是一對愛侶。

  韓文堯很有信心地說:「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她沒有回話。因為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只希望她的孩子平平安安的。

  難得的,今天董小福沒有一回來就直接去找韓文堯,因為她不用問也知道,少爺一定是在丁姑娘的房裡,談持她無法參與的事,這讓她覺得很是沮喪,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心裡很不舒服,不想見到他們兩個又在一起,或許此刻丁姑娘又再在少爺身上垂淚了。

  她坐在這假山上的涼亭吹著風,看著那遠方一幢又一幢的建物,灰色屋檐的房頂連接著下去,她的心好像更灰沉了,眼皮子也累得沉重了起來,那是擔憂著娘生病時一樣的難受。

  昏昏沉沉間,似醒未醒,好像要睡了,卻又無法真的入眠,這時她聽到腳步聲走了過來,恍惚間眼縫的余光看過去,那是少爺吧,可她卻不想把眼睛張開,仍是坐著不動。

  沒見著小福來找,以為是有事耽擱了,一問才知,原來小福早就回來了;小福沒照慣例地來找,他的心還真是感到有點空落呢。

  這小福是累了嗎?怎麼坐在這也能睡覺?自己是否給了小福太多的責任和壓力了?他是該調整一下了,要不然看著小福這樣,自己可是會不舍的,他緩緩地坐了下來,輕聲地叫著:「小福,小福,別在這睡,會著涼的。」

  不擅長假裝的小福本就是醒著的,這下子更是裝不了了,慢慢地把眼皮子給掀開,不好意思叫著:「少爺,怎麼來這裡了?。」

  睡她仍是一副迷糊的愛睡樣,韓文堯的決心更是堅定了,這個尤俠是不能讓他太過輕松才是,「別在這兒睡,累了,就回房裡去才是。」

  董小福輕輕地將頭一點,很是聽話地就要起身。

  韓文堯怕她剛醒,猛地起身會不穩,手扶上了她的腰身,剛一接觸,董小福一嚇,很明顯地便要閃,也因閃的動作太大,反而重重地跌回椅子上,使她的背撞到了木頭靠背,疼得皺緊了眉頭。

  韓文堯還以為是他扶得太慢,趕忙扶著小福,「很疼嗎?有沒有怎樣?我幫你揉揉。」

  她阻止了韓文堯的靠近,自己挺起了背來,「沒事啦,少爺,這一撞反而讓小福清醒了。」

  韓文堯仔細又關心地盯著她瞧,臉色如常,睡意果真也全沒了,這才放下心來,手一攬,把小福圈進自己懷裡,小福想躲,可又不敢做得太過明顯,身體是有點僵的。

  韓文堯只覺得這樣抱看小福好溫暖、好舒服,「上次我們在這裡聊的時候,現在想起,我有一件事還沒跟你提。」

  動也動不了的小福靜靜地沒有回話。

  韓文堯的談興正濃,「其實那一年,你在窗下對我笑的時候,辰光再往前推一些些,我有對你說過我夢到月下老人的事吧?我就是在那時夢到的,他老人家很好心地替我牽了一條紅線,也告訴了我未來妻子的名字,只有讀音而沒有正解的字,本來我也只當它是一個夢而已,頭一回聽到了你的名,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直到後來又陸續發生了好多的事,我想我是真的夢到月下老人了,因為他告訴我的名字,就叫董小福,而且當我醒來,看到的就是你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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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9 22:34: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這是小福首次聽到更為完整的過程,照她的性子,該是會有很大的反應,可是她卻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開始鑽起了牛角尖,如果她不叫董小福,是不是如今被摟在少爺懷裡的就是丁姑娘了?這想法剛一閃過腦海,她的身體就突然震了一下,自己怎麼會這樣啊?!

  韓文堯這時才察覺小福的反應,從他一踏入這個亭子開始,就很不像平日的小福了,問道:「你今天被來店的客官給刁難了嗎?來,說給少爺我聽聽。」如果那人太過蠻橫,下次就甭來。

  不行,不行,自己不能再這樣亂想下去了,少爺對自己還是很好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了,「沒有啦,只是今天突然覺得有點累了,不太想動而已。」說出了這些話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好心虛啊。

  真的是這樣嗎?韓文堯在心裡頭打著問號。

  【第九章】

  今天早上韓文堯待地陪著小福來到自家的客棧,自從韓文堯決定要往外拓展後,已有好一陣子沒來了。

  馬車在客棧前停了下來,韓文堯先下,然後體貼地牽著小福下來。

  尤俠的雙眼最尖了,率先迎了出來,臉上盡是迎合的笑,「少爺啊!好久沒看到您了,尤俠可想死您了,少爺可是愈來愈精神了,少爺的精神好,看樣子我們客棧的前程一定是無限的美好哇。」

  好聽的話誰不愛聽,只是那臉未免靠得太近了吧,五指一張便將其推了回去,「好,如果事情發展得順利,少不了你的好處。」

  尤俠笑得更加奉承了,「謝少爺,謝謝少爺。」捧了少爺,他不忘還要說董小福的好話。

  「……」

  韓文堯見他的嘴一張,便知他要說什麼,笑了一笑,「行了,你這張嘴誰不知道,我許了好處,你也是要付起相應的代價的。」

  只要有錢,尤俠是不怕辛苦的,不過他也深諳做為底下人之道,臉裝著苦了一下。

  韓文堯笑著,頭一轉,「小福,你先進去吧,我有話要咐咐尤俠,然後我還有點事要忙,要先離開,下午我們在家裡見。」

  小福不語地點點頭,不禁壞疑起——是要回韓府陪丁姑娘嗎?

  待會兒真的有急事要辦的韓文堯可是特意陪小福來的,見小福進去之後,就這麼地站在門口,對著尤俠說道:「以後若有客人太過胡亂,你就替小福多擔著點,知道嗎?相信各種狀況你應該都能應付得了才是。」

  尤俠疑惑地暗想,近來都沒遇到這樣的客官啊,而且他們家未來的少夫人,只要一站出去誠誠懇懇地一笑,誰還亂得起來啊……少爺還真是太疼少夫人了,他站在那恭敬地送著少爺離去。

  韓文堯前腳才走,也不過是兩刻鐘而己,董家小姐隨即來到如春客棧,尤俠一見了她,頭還再是有點大呢,這樣的大小姐很難伺候的,但臉上還是要笑的,「董小姐,您可是愈來愈美了,請問您要吃些什麼?上頭有雅座,我領您上去。」看那張望的眼也知是找少爺來著,可他對不會多嘴明講,姑娘家的面子可薄得很。

  董家小姐不耐煩地將他一把推開,眼睛仍是不住地朝裡張望得,不客氣地道:「董小福呢?董小福在哪裡?」

  尤俠想都想不到她找的竟不是少爺,居然是少夫人,看樣子沒什麼好事吧?他客客氣氣地問著:「請問有什麼事嗎?」

  放眼望去,看不到人,她才不管尤俠的啰嗦,逕自找到了那個記帳的小房間。

  此時的小福有些心不在焉,翻看帳簿,那些數目是一個字也入不了她的眼。

  董家小姐見狀,不屑地從鼻間重重地哼出聲音來,這般怠惰能幫得了韓哥哥什麼忙啊!

  這一聲響,驚得小福從恍神中醒了過來,不好意思地立刻起身,有禮地點個頭。

  董家小姐可不理這個友善的禮,咄咄逼人地靠了過去。

  真怕少夫人會吃虧的尤俠隨即跟了上來,硬是跑到了董家小姐面前,陪著一張笑臉,「董姑娘有什麼要緊事,我們可以一起商量嘛,要不我這就叫人去請少爺來好嗎?」

  董家小姐不悅地橫著眉,「我有話要跟她講,你跟進來做什麼?出去!你立刻給我出去!」

  看這不妙的情勢,尤俠不安地搓著手,看著,也只能笑著,一步也不敢移開腳,打定主意死磨硬賴就是了。

  這沒骨頭的模樣,讓董家小姐看得更是有氣,怒道:「你沒長耳朵嗎?我叫你出去,出去!」

  董小福趕忙開口道:「尤拿櫃的,沒事的,麻煩你有事先忙吧。」

  尤俠不放心地再三看著董小福。

  小福對著他點點頭,綻開要他安心的笑容,也很堅定,尤俠這才肯離去;只是他怕事情有變,少爺有事,他又不知去哪找,只能躲在了轉角處,如有萬一,他要頭一個衝進去。

  為了防止偷聽,董家小姐還到門口張望了下,然後把門給關了起來,處於不滿情緒中的她,仍是強迫自己把聲音放低,但並不是很成功,使得她的聲量變得有些忽高忽低的,「董小福,我問你。」

  董小福很認真地聽著。

  董家小姐不論怎麼看著她,就是有氣就對了,「韓哥哥去哪了?」

  董小福毫無敷衍的意思,「去跟人商談拓展客棧的細節。」

  蠢貨就是蠢貨!永永遠遠都是蠢貨!聲音不自覺地高拔了起來:「同那個丁秋蝶一起去談生意?」

  她不會聽錯吧?怎麼是……「你說,少爺和丁姑娘一起出了門?」一起出門談生意?

  真是沒法溝通了,「我就是不知道才來問你的,而你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你確定你是韓哥哥即將娶進門的人嗎?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丁秋蝶是青樓出身,媚狐子的功夫是很厲害的,你不把她趕出去就算了,居然還讓她住了那麼久,現在人家都明目張膽勾搭韓哥哥幽會去了,如果我像你一出生就取了個叫董小福的名字,我早就把韓哥哥給抓得死死的了,不行,我現在不要在這裡跟你多說廢話了,我自己去找人去。」

  董小福什麼話也回不了,只是看著董家小姐如疾風一般地衝了出去,同時心裡有個聲音竄了出來——所以說她只是沾了叫董小福的光而已,短暫地吸引住少爺,其實少爺喜歡的就只有丁姑娘一人,不然何以跟丁姑娘處得如此親密,然後現在又騙她說是要去處理公事,實則是帶丁姑娘出游,啊!她好想大聲尖叫喔,真想抓頭的她,突然走到多寶格前,手一伸就拿了一個酒壺,毫不遲疑地拔開瓶塞,濃烈的酒味馬上四逸,她再也沒有任何的想法,馬上就活了一口,喝得如此之狠的她,當然馬上就被嗆到了,可她完全不在乎,即使難受得臉紅紅的,她仍是不在乎地活了下去。

  聽說一醉就可以解千愁,不是嗎?

  這一邊的韓文堯和丁秋蝶在一間富麗的府宅前下了馬車,隨即便有兩名壯漢將他們請了進去。

  廳堂內,也站著為數不少的青壯又子,個個做小廝打扮,像木樁似地釘站在那不動,形成一股壓迫的氣勢。

  韓文堯嘴角微揚,不受影響,神色如常地從中走了進去;而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一副闊氣的員外打扮,長相倒算是普通,只是狹長的眼總閃著小人的光芒,見了來人,卻帶笑地站了起來。

  跟著進來的丁秋蝶目光卻不在中年男子身上,而是站在其旁邊、那個單安世手裡牽著的一個三歲小女娃,粉雕玉琢的,睜著一雙大眼好奇地打量著這些人,丁秋蝶心一窒,那就是她的女幾……吧,那眼那眉多像她啊,抬眼不確定地望向牽著小手的人,直到那個奪了她清白的單安世對她確定地點頭,她的臉先喜後白,雖然從沒抱在壞裡將其養大,但母愛是天生的啊,只能無助地靠向韓文堯尋求依靠。

  那中年男子見狀,可是得意得很,想來這一步棋還是沒走錯,丁秋蝶的美,那個董小福怎可能比得上,雖然以前有著不愉快,但未婚妻的名份恐怕不久就會被取消了,他暢快地笑著:

  「來,坐啊,坐下來我們好好地談談,雖然我們是同業,可這一次算是正式的會面吧。」

  韓文堯淡笑地坐了下來,也安撫著丁秋蝶坐在身旁,可丁秋蝶的眼還是不離那小女娃兒。

  錢支華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場面話了,饌縣最是有名的客棧就屬他的來悅客棧和韓家的如春客棧,可即使他往外拓展那麼久了,那名聲再怎麼地大,還是贏不過如春客棧,多年來,他就是想不透,如春客棧也就只那麼一家,為什麼卻是如此吃香,如果再讓它繼續發展下去,他豈不是要沒飯吃了?「好了,你把你那家客棧的經營權和房地契都交出來,這個小孩你就可以帶回去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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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直視著錢支華的眼,韓文堯平淡卻很堅定地道:「那是我爹還有我娘所打拚下來的產業,我不可能就這麼地拱手讓給你。」

  錢支華瞠大了眼,拍桌怒道:「你不交!那我就讓這個小孩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丁秋蝶立刻紅了眼眶,無聲地輕扯著韓文堯的袖子,請求他話不要說得這麼絕,還是可以商量的嘛,不是說要幫她把小孩要回來嗎?

  女人一求,男人就軟了吧。錢支華又恢復了得意神色。

  他這段日子以來沒陪著小福上客棧的原因,調查錢支華的事占了大半,他緩緩地敘述著:

  「錢老爺,當年你阻止我將腳步踏出去,我也只能怪自己太過生嫩,這個過失,我認,我承受,可是現在……」

  錢支華再也不想聽這些牽牽扯扯的事,為了等待韓文堯給個反應,他不知已派人捎去多少封信了,甚至還怕被韓文堯派人跟蹤而轉交給董小福,現在他再也沒那個閑工夫等了,「別說那麼多的廢話,快點把我要的東西給交出來!」

  韓文堯仍是很淡定,「你近年不斷地開設客棧,錢沒賺回,又設了另一家,財源的周轉很吃緊吧?」

  沒想到他多方的隱瞞還是被查探到了;但,反正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怕被人知道。

  於是催促道:「既然都攤開來了,我現在需要的正是大把銀兩,把你那間店的名號賣出去後,我相信就有錢可以救我的事業了。」

  當初自己怎會輸給這種競爭對手呢?難道他養這個意外而來的孩子,只為了留到這一天來用,然後賣了別人的產業,好挽救自己的事業?這錢老爺未免也太無能了啊,經營不下去了,就該當機砍斷那些不會賺的店面,好來穩固自己的基業嘛,不然憑賣掉如春客棧的錢,能填補那龐大的缺口嗎?真是可笑的做法,「錢老爺,你算盤可能得再重新打一遍才行,我的如春客棧能救得了你的全部嗎?」

  錢支華一愣,倒是萬萬沒想到韓文堯不但挖了他的底細,還查得如此詳實,不覺惱怒道:

  「這你就不用多管了!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手一伸,便把那個安靜小女娃兒給抓吊了起來,猙獰道:「你再不給我一個爽快,我現在就捏死她!」

  女娃兒被突然驚嚇到,害怕得哇哇大哭,急著找爹,可她的爹卻是不理也不睬。

  丁秋蝶立刻站了起來,眼眶赤紅,韓文堯鎮定地將其拉坐了下來,「捏死了那小孩,然後再殺了我和秋蝶,你的客棧就能起死回生了嘛。」

  「你——」這話句句都打在他的要害上,也把他要威脅的話全說完了,這如何不讓人更抓狂!錢支華額上的青筋都突了出來,捏著那細小脖子的力道也不住地加重。

  丁秋蝶再也無法坐得住了,立刻又站了起來。

  韓文堯穩穩地抓住她的手不放,抓緊了時機,在事態還未出格前開口:「我是不能幫你,但別人能,你自己也可以。」

  真是有如絕處逢生了,誰不知韓文堯的話在業界裡是很有份量的,他說能,就是能,手雖然仍抓著女娃兒,卻放松了不少,「你快說啊,還有誰可以幫我?為什麼他要幫我?」

  「你的經營方針雖是錯的,可是客棧的菜色非常有特色,是別家仿也仿不來的,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介紹幾個有實力、信得過的人入股,這樣你的事業便可保全下來了。」

  還以為是別人肯借他錢呢,他才不要外人進入他苦心經營下來的生意,除了沒面子外還要處處受人掣肘,「那另一條呢?我要如何幫我自己?」

  韓文堯不慌不忙,身上散發出一股穩定沉穩的氣息,他也知這第一條路依錢老爺那種獨斷的性子,是絕對接受不了的,只不過是引導他往另條路去罷了,「把一些虧損太大的收起來,自救。」

  錢支華沉吟著,這個方法他不是沒想到,只是那樣做的話,他的面子未免虧大了。

  韓文堯的情緒一點也沒有起波動,笑著、等待,他相信錢老爺最後還是會接受的,威脅只是最不得已的手段而已,有了更好的,為什麼不用?

  經商這麼多年,裡頭的險惡,他難道會體會不出來嗎?他不得不佩服這後進小子,從一入門就始終保持著如此淡定的態度,哪像他打滾了這許多年,遇到了這檔子事,就只會著慌,遲遲拿不定主意,還得靠這後進小子點醒自己,這一想通,他突地哈哈大笑了起來,放下了那抽抽噎噎的小女娃兒,「老夫很少佩服人的,你是頭一個,在這些大漢環伺下,還能從從容容的表態沒有辦法接受我的威脅,然後再逼我到死胡同後,又給了機會;給了我機會,你就有生路了,好,算你厲害!」

  接著就把那小女娃兒給推了出去,「還給你,養著也是一種麻煩。」

  丁秋蝶再也顧不得其它,離座並趕緊將小孩給抱在懷裡,不住地親著那香甜的小臉,許是母女天性吧,那娃兒見丁秋蝶流了淚,不怕生地抬起了她的小手,擦上了那淚珠,奶聲奶氣地說著:「不哭,擦擦。」

  丁秋蝶更是舍不得放開她的手了。

  錢支華可是一點感動都沒,「好了,這事算是有個了結,不過下回你還是多注意點好,保佑我的客棧能夠順當地經營下去。」

  下回?不會再有下回了,韓文堯緩緩地站了起來,拱手為禮,「那我們就告辭了。」

  這一頭的董家小姐急著說要出去尋人,結果什麼也沒有找著,也再一次地瞞得家人跑到了韓府去等人,好在沒讓她等太久,幾乎是她剛進韓府的門,後面就傳來馬車停住的聲響;她立即轉過身子,看見韓文堯先從車內出來,然後抱了一個小女娃兒下來,再扶了丁秋蝶下來,

  尚在疑惑小小人兒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就只見那個小人兒主動地牽上韓文堯的手,遲疑了好一會兒後,看著丁秋蝶叫娘。然後回過頭來叫了一聲爹。

  董家小姐嚇得臉色都青了,爹?韓哥哥和那個女人的?不,不可能!沒道理的,若是有小孩,哪有可能分開那麼久;而且聽都沒聽過有這樣的傳聞,她激動異常地走了過去,頗有元配在指責偷吃的相公,「韓哥哥,這是誰家的?」

  他一向不太喜歡別人管太多自己的事,這董曉光的態度也未免太過,況且在人前解釋不屬於自己的傷害,他沒有那個權利,也不想再一次傷害秋蝶,正當想隨便敷衍過去——

  丁秋蝶卻勇敢地開口:「她是我的女兒。」

  董家小姐的臉色當場大變,「不可以!韓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是個敗德的女人,而且早就被人污了身子,你怎麼可以跟她生了個女兒,到底是什麼時候生的,你快告訴我啊!」尾音是抓狂似地尖叫,怨著韓文堯怎麼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欺騙她投注的感情。

  丁秋蝶保護似地牽著女兒的手,她不要女兒被這話給傷著了,那些過往的事,只要她一人承擔就好。

  更不想解釋的韓文堯,只想保護丁秋蝶,於是加重了語氣:「曉光,如果下次你再說出這樣的話來,韓府不會歡迎你。」

  董家小姐那姣好的臉容整個脹得通紅,她這樣不就是在為韓哥哥著想嗎?將怨恨的眼神瞪向丁秋蝶,暗自下了決定,她絕對不會讓丁秋蝶在韓府繼續過著舒心的日子!

  董曉芙氣呼呼地跳上自家的馬車,直奔如春客棧而去,此時已近中午,已有了人潮在吃食,但董曉芙不顧形像地跳下馬車,見到客堂沒有她要找的人,也不再多問什麼,直朝那小房間闖去。

  正在招呼客人的尤俠趕忙結束對話,立刻跟了上去。

  董曉芙粗魯地推開那小房間的門,衝天的酒氣馬上撲鼻而來,讓她難受地掩上鼻,只瞪見她要找的小福正趴在桌案上,上頭正堆著一瓶又一瓶空酒瓶,在在顯示都是小福喝光的,她氣極了,不好好地把韓哥哥看好,居然在這裡醉酒,真是好樣的啊!她一氣便要衝上前,把小福給搖醒。

  剛好也追了來的尤俠,無法明白少夫人為什麼會喝了那麼多酒,平日可不曾見少夫人喝酒的,他立即跑上前,阻止道:「董小姐,如果你真有什麼要緊事,盡可告訴我,等小福姑娘醒了,我會在第一時刻通知你的。」

  董曉芙不耐煩地將手一伸一拔,驕縱得很,「你走開!你什麼事都不知道,跟你講只是浪費我的唇舌罷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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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真沒想到她一個姑娘家竟會粗魯地出手推人,沒有防備的尤俠被推了個趔趄,待尤俠再站好,見她已用力地搖著小福,並不客氣地叫著:「董小福!你快給我起來!董小福!」

  尤俠仍是不放棄地做著努力,「董小姐,你別啊,董小姐。」

  在尤俠這麼叫著的同時,董小福幽幽地轉醒,抬起頭,迷迷蒙蒙的醉眼看著眼前立著的兩個模糊人形,還會不停地搖來搖去的,開口說話時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們是誰啊?為什麼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可以請你們站好嗎?」

  董曉芙沒空再去理會這種情況了,直拉著小福的手臂,「起來!你廢話少說!你馬上跟我走!」

  即使醉酒,小福還是很溫馴,笑得更傻更呆,「我又不認識你,你要帶我去哪?」

  見她這樣,董曉芙更氣了,硬是拖拉著她往外走。

  小福被這麼一拖,手臂一疼,沒有多想地便抽了回來,沒得控制得宜的力道將董家小姐一並拉向她,結果小福卻是先疼地叫著:「好痛喔!」

  覺得很是沒有面子的董曉芙,她的肚子可是直接撞上椅子扶手耶,惡聲地命令著:「你給我閉嘴!」然後忍著痛站起,又去拉著她,「你給我起來!」

  小福雖然啥都不明白,可見到董家小姐好像氣得快要升天了,這回卻是配合地站了起來。

  小福的配合,也只不過是稍減了董曉芙的怒氣而己,「起來了就快點跟我走!」死命地用力拖拉,根本不在乎會弄傷小福。

  尤俠見了,擔心得不得了,但又不敢得罪董家小姐,便一路跟了出去,嘴裡不斷地喊著:

  「小心,小心哪!」

  董曉芙睨了他一眼,厭惡地皺皺眉,繼續走。

  等到了馬車旁,董家小姐命令車夫把小福給弄上車,尤俠焦急得不得了,「董小姐,你這是要把小福帶去哪?」

  董曉芙一臉殺氣,倏地轉過頭瞪他,「吱吱喳喳的,吵死人了!回去把客棧給顧好,不要再來煩我了!」隨即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尤俠急得兩手互拍,隨後他趕緊搭上馬車,往韓府而去,他得把這件事告訴少爺才行,不然董家小姐不知會對少夫人做出什麼事來。

  董家那馬車飛快地跑著,很快地便停在韓府大門口,董曉芙仍是和車夫合力把小福給弄下車來,再拖岳她進去。

  小福好像清醒了一些,一見那熟悉的大門,頓時停住,抗拒著不再往前走,而她這一停,差點讓董曉芙跌倒。

  現在是怎麼了?董曉芙憤怒地回瞪董小福,「喂!你停下來做什麼?還不快點給我走!」

  小福露出了可憐兮兮的神色,她不想見到少爺,見到他和丁姑娘在一起的親昵模樣,於是商量地說道:「我可以不要進去嗎?」

  現在又是什麼情形啊?人本來就傻,現在喝了酒,就更傻了,到了韓府居然不進去,人家那個韓哥哥和丁秋蝶,一家人不知早團圓高興到哪了!不願丁秋蝶如此如意的她,又用力地一扯,「不可以!」

  小福咬了咬下唇,心想不進去又能如何呢,終是要回韓府的,於是輕輕地應了一聲:「喔。」

  拉著董小福,董曉芙首先衝向韓文堯的住所,一見沒人,那臉簡直就凝成了一團冰霜,腳重重地一跺,立刻就走。

  董小福也只不過是才剛清醒了那麼一些些而己,被這樣拖來拖去,讓她更難受了,黝黑膚色顯現出不尋常的慘白。

  董曉芙很快便來到丁秋蝶那獨立的院落,還沒進去,便己聽到小孩兒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其中還有韓哥哥和丁秋蝶的,她抓狂似地直衝了進去。

  裡頭的歡樂頓時止住,三人齊看向渾身冒著衝天怨氣的董曉芙和幾乎站不住腳的董小福。

  董曉芙氣得指向那小人兒,隨後又指向了丁秋蝶,卻將即將脫口的話縮了回去,她沒有理由當著韓哥哥的面開口趕人,所以把董小福給推上了前,藉以表達她極濃的怨妒,那話兒是說得又快又急:「董小福,你給我仔細看好了!那個小孩子是韓哥哥和丁秋蝶的,你不是韓哥哥的未婚妻嗎?快點立刻出聲把她給趕走,連同那個小的!」

  仿若她這些話還不夠刺激似的,那小人幾恰巧又叫了聲爹。

  她的頭己經很昏了,被這一拉一推,又更昏了,乍聽這個消息,她扶著那個顆快要撐破的頭,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一方面她很想要相信少爺,可是之前少爺和丁姑娘就如此親近,而且丁姑娘那傷心的模樣很可能就是為了孩子,像是有某種原因討不回來,但現在他們一家團圓了,她是否就該退場了?她難受地蹙起了眉,覺得天在轉,地在搖,再加上那聲爹,她……軟趴趴地昏了過去。

  從小福一進來,韓文堯就發現她的不對勁,還有那難聞的酒臭味,見她就要昏倒在地,馬上扶住了她,橫抱了起來,就要往外走。

  丁秋蝶關心地說得:「把她抱到我床上休息吧,不然董伯母見她這樣會不舍的。」

  韓文堯看了那小娃兒一眼,很怕小娃兒會吵到小福,「不了,你好好照顧她就行了,小福我抱到我房裡去。」

  最後經過董家小姐身旁時,他說道:「我還有事,少陪了。」

  【第十章】

  這一睡,她錯過了午膳,直到日落西山才醒了來,喉嘴干得只想找水喝,這念頭剛起,便有一杯水端到眼前,韓文堯用沒有什麼情緒的聲音說著:「先起來喝壞水吧。」

  聲音一入耳,茫茫然的神智頓時驚醒,張大了眼,這才發現她竟是在少爺的房裡、少爺的床上,她記得她正喝著酒,何時變來這裡了?理不清的她腦袋裡突然撞進了董家小姐的話,和她清醒前一刻所看到的景像——少爺和丁姑娘已有了娃兒;所以她不行再待在這裡了吧,立刻掀開被,急著想離開,總覺得自己心窩裡被捅了個大洞,好痛、好難受啊!這種事她為什麼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如果她是中途介入的第三者,告訴了她,她會退出的,何必瞞她到這種地步,等她的心已全部淪陷了才知曉,那多痛啊,還有那婚約哪!

  腳才剛踏上地,便被韓文堯給制止,看了眼手中的杯水,不怎麼高興地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小福悶聲說道:「我該回我房裡去了,少爺。」

  韓文堯直盯著她的臉看,就是不讓走,「為什麼喝了那麼多的酒,醉成這樣?」問了隨後趕來討救兵的尤俠,尤俠也不明白,只說董家小姐總共來了兩次,第一次待不久後就走了;但第二次可大不同了,他跟了進去後,就見董家小姐一直拉得小福,不知要去哪裡。

  之前董秀紱的事,小福也是不說,他好不容易看開了那件事,這回她居然醉成了這樣,一定又是遇到了更為難的事,又想自己獨自解決了,想想他們都即將成為夫妻了,竟還這樣?

  董小福仍是執意要下床,「我還是回房去好了,我這樣丁姑娘可能會不高興的。」說的話不自覺地帶了酸意。

  他在說什麼,小福又在說什麼?他問的是為什麼會醉酒,關秋蝶會不高興有何干系?「告訴我,又是什麼難題困住了你,我會幫你解決的。」

  站起身來的小福低下了頭,少爺明知道的啊,就她退出就好了嘛,「少爺,我不會阻礙您和丁姑娘的,我們一家近日就會搬出去的。」

  他說東,小福就說西,而且愈說愈奇怪,盡說到秋蝶身上去,「再過不久,你就要入韓家的門,為什麼還要說這樣的話?」

  都把小孩接來了,還要再騙她嗎?她很平靜,也很執拗:「少爺,小福是傻,可不是笨好嗎?您都已經把丁姑娘和你們的小孩都接了回來,您要娶的人當然是丁姑娘,說這種話來誆我,很好玩嗎?」

  韓文堯怒得將後一擰,這些話簡直太離譜了,他何時和秋蝶有個小娃兒了?「你是從哪聽來的這些話?」

  那就是有了啰?「本來我還不信的,可是我親眼見到你們一家和樂,還有那娃兒叫您爹。」

  他們相識多久了,難道小福對他的信任就這麼薄弱?一聲爹能代表什麼?他太失望了,口氣不覺凶了起來:「說!是誰說的?說我和秋蝶有小孩。」

  董小福把唇抿得緊緊的,賭氣似地答道:「即使沒有人說,我也可以看出來的。」明明就聽到了那聲爹,為什麼還要凶她?

  韓文堯氣得閉了眼好一會兒,「好,你不說是吧,我也猜得出來,是曉光跟你說的對吧?真沒想到,你不信我,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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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韓文堯的怒氣全噴在她臉上,董小福對這樣的少爺也很心寒的,說了這許多,他仍是把她當成笨瓜,硬著氣說:「少爺。祝您一家三口過得圓滿、幸福。」她再也待不下去、說不下去了,抬腳就走。

  韓文堯大聲道:「站住!」

  她頓住腳,但沒有回頭。

  「把鞋穿好再走。」那腳可是會傷著的。

  她這才發現腳踩在地上冰冰涼涼的,少爺竟容不得她把鞋留在這兒了,默默地穿好了鞋。

  「少爺,我不會再給您添麻煩的,等我找到了住所,會立刻搬走的。」

  韓文堯朝著她的背冷冷地命令道:「沒有我的同意,你不准走。」

  雖然韓文堯不同意,可是董小福己在默默地找著住所,找著謀生的活兒,當然經過了那一晚的不愉快,她和韓文堯的關系始終保持著距離。

  首先,丁秋蝶常常在問著:「最近總不見小福來找你呢,文堯。」

  韓文堯一律淡笑帶過,什麼話也不說。

  一次、二次、三次,心思極細膩的丁秋蝶大概猜到了原因,覺得很是對不住小福,緊抱住乖乖坐在她腿上的娃兒,自語道:「我去跟小福把話說明了吧。」

  韓文堯看了那安靜的小娃兒一眼,硬聲說著:「不用。」

  丁秋蝶真的不希望他們因她而鬧得如此之僵,聰慧的她遂換了個方式,「你和小福真是像呢,不記得了嗎?」

  像?他們哪裡像了?韓文堯以這樣的眼神傳達著。

  丁秋蝶輕輕地笑著,「你們同樣都是自己的事自己解決,不想讓自己的難題造成對方的困擾,不是嗎?」

  韓文堯的腦筋轉得非常快,馬上就有了聯想,之前小福不就因為董秀拔的事而困住了自身,固執地忘了還有他?不過這事和那事是完全不同的,「小福她不信任我。」他和秋蝶怎可能會有小孩。

  「信任是累積而來的,文堯。」這是一句提示的話,很隱喻的。

  韓文堯懂,但摸不著邊,他什麼事讓小福累積了不信任感?他以不平的眼神回望了過去。

  文堯就是這麼個自負的人,一心地對人好,往往自認問心無愧,其實常常忽略掉別人所認為的大事,可他卻帶無所覺,「我剛來時,小福很歡迎我的,即使我一輩子住在這裡,小福也不會有意見;可是,文堯,你注意到了嗎?我為了找我孩子的事,多次伏在你的肩上尋求慰藉,都被小福睡見了。」

  韓文堯表情一動。實在是不能理解,他和秋蝶現在只是純粹的朋友而已。

  「女人的心都很敏感的,即使是小福也一樣,請你想像一下吧,如果是小福伏在別的男人身上,難道你心裡一點異樣感受都不會有嗎?你是不是也會覺得,小福的心,已不在自己身上了?」

  韓文堯靜默了。

  丁秋蝶淡淡地道:「去跟小福好好地談一談吧。」

  董小福並沒有因為她要離開就不去客棧,她仍是做著該做的事。

  這天上午,馬春輯來到了如春客棧,手上拿了份文件,尤俠貌似早知他的來意,領著他進入那個小房裡,隨後便退了出去。

  小福雖摸不著頭腦,仍是立刻起身迎客,招待馬春輯來到那四方小桌旁坐下,也拿了酒來,當然她自己是不喝的,「馬老爺,您先坐會,我現在就請人去通知少爺來。」

  嘴裡說得挺和樂,眼神卻易淡了下,少爺最近愈來愈常和丁姑娘在一起了,連一點避諱都沒有。

  馬春輯咧開了嘴,笑著:「看來你還不知道啊,小福姑娘,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小福不解地愣在那。

  馬春輯更是樂得。「小福姑娘真是命好啊,能遇上韓老弟這樣的人,不對,應該是說你們兩個的命都很好,能夠互相遇到,好了,小福姑娘也請坐吧。」接著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

  馬春輯的話,小福不好意思拒絕,眼睛好奇地盯著那文件,然後坐了下來。

  馬春輯把文件給推了過去,「來,把這個給收下吧。」

  董小福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抽出了裡頭的紙張,一看,訝異之聲更甚了,忙把文件和封袋都推了回去,「這個我不能收,您還是直接交給少爺吧。」

  沒想到小福會是這樣的反應,照理說該要很高興地收下啊,「小福姑娘,這真是韓少爺交代我做的,你只要在這上面簽個名,證明我有把東西交到了你手上就行。」

  末了還玩笑似地說道:「這是一份好大的聘禮,媒人也該算我一個,所以你們的大婚之日可別忘了我喲。」

  認為這絕對不會是什麼聘禮的小福,而且之前的那些聘禮她也打算全還回去,連忙又把紙張推了回去,她完全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了,少爺要娶的人是丁姑娘,這新店的地契也該是給丁姑娘才是。

  生意人的眼色可是很厲害的,馬春輯猜大概是兩口子鬧著意見,不過他也很聰明地沒有多問,之前不是早下過聘了嗎?不覺大笑著:「好吧,你不簽也沒有關系,我相信以我馬某人的人品,韓老弟絕對是會信的,那我就先告辭了。」

  小福急得不住地叫著:「馬老爺!馬老爺!你把東西帶了再走啊!」

  結果,當然是無論她再怎麼喚也喚不回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也只不過是剛走到院落門口,小女娃兒的笑聲、大人的哄護聲便傳了出來,她落寞地頓住腳,看了下手中的文件,還是決定走進去。

  韓文堯見著了小福,很明顯地有了發自內心的笑意,地契能讓女人家更有安全的保證,小福收到了之後,應該就能懂他的用心了;得知了自身的分量後,她就會提出疑問,然後他就會說明,所以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董小福對著他們點了點頭,也向小女娃兒招了招手,然後以很認真的態度對著韓文堯,把手中的文件遞了過去,「少爺,這是馬老爺拿到客棧給我的,我現在將地契轉交給您。」

  為什麼他會聽到這樣的話?韓文堯將眉一挑,些許不悅的情緒在發酵,絲毫沒有伸手接過的跡像,「馬老爺沒有跟你說清楚嗎?這是我……要給你的。」

  停在半空中的手堅持著沒有收回,「這是很貴重的東西,少爺該是交到丁姑娘的手上才對。」

  韓文堯聽了,立馬一肚子氣!如此明顯的事,都不懂嗎?!

  就是貴重的東西才要交到重要之人的手上,也代表著小福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而小福怎麼可以體會不到,還固執地堅信著曉光的話!這份地契早己代表了一切啊。

  韓文堯的手背在身後,表態著不收就是不收。

  董小福難受地咬咬下唇,沒有道理的東西叫她如何收下來?站在這裡的她覺得好尷尬,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只好把地契放在桌上,慌得逃走了。

  看在眼裡的丁秋蝶被打敗似地搖了搖頭,只把一份地契交出去,什麼話也沒有說,在這誤會己深的狀況下,要教小福如何能夠明白、能夠猜到其中所代表的深意?

  恐怕只會更令她感到莫名的不安而己,況且她之前所說的話可不是這樣的,再這樣僵下去,就會變成一種遺憾了。

  今天丁秋蝶跟韓文堯說要帶娃兒去買些娃兒要用的東西,而出韓府去了。

  載著丁秋蝶的馬車在如春客棧前停了下來,她牽著小娃兒,在客堂站定,找著尤俠,可那盡責的尤俠居然不在。

  阿一迎了上來,招呼著:「這位姑娘,諸問您是要住店還是用膳?」

  丁秋蝶帶得淺淺的笑,「這位小哥,請教一下,尤掌櫃在嗎?」

  阿一的頭明顯地有點大了,擔心地望向裡頭,「在,不知姑娘找掌櫃的有什麼事?」

  裡頭發生了什麼事嗎?不過她卻沒有多問,客棧的事自有人管,她是不需要插手的,「喔,沒什麼,只是想問尤掌櫃,小福姑娘在哪裡,如果可以的話,不知小哥方便帶我去找小福姑娘嗎?」

  阿一又望向了後頭,不知該不該說。

  丁秋蝶看出了他的為難之處,這麼看來後頭的狀況好像是跟小福姑娘有關,「我是住在韓府的丁秋蝶,跟小福姑娘很熟的。」

  丁秋蝶的名他一聽就曉得了,來了個小福姑娘很熟的人,那就好辦了,他急著說道:「小福姑娘就在後頭那,也不知小福姑娘怎麼了,一早來就拿著柴刀猛劈著材薪,勸也勸不聽,真是急死大伙了。要是再這麼下去。我們只好去請少爺來了,好在丁姑娘你來了,丁姑娘你快點進去吧,我們掌櫃的也在那。」

  從早上到現在也有半個時辰了吧,總之先去看看,勸下再說,「謝謝小哥,我這就先過去看看。」

  遠遠地便看到小福一根材轉過一根,俐落地不減速度,表情況悶地一聲不吭,在一旁的尤俠可是千求萬求的,請小福快些停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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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丁秋蝶心裡已有了猜想,於是走向前,「小福姑娘,我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說,可以請你先停下來嗎?」

  心思全在劈材上面的小福,只想去除心中的紛亂,可並不代表她沒有聽到了秋蝶的聲音;那聲音雖輕柔不高吭,可聽在耳裡卻是尖銳得很,但這是少爺所屬意的人,她不能不理睬的,遂停了下來,勉強地維持著笑意,「丁姑娘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丁秋蝶先是淡淡地笑著,「尤掌櫃的,我想和小福姑娘單獨談談,好嗎?」

  丁秋蝶尤俠是認識的,也明白她目前是少爺的客人,既然能讓小福姑娘停下,可見交情是不錯的,於是尤俠很放心地離去。

  丁秋蝶的聲音有著撫慰人心的作用,「小福姑娘,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

  其實小福根本就不願聽到這個聲音的,明知不該有這種想法,可是她甚至連丁姑娘也不想見,衝動地就說道:「不用了,就在這裡說吧。」說完之後卻後悔極了,趕緊要挽回,「到小房間去吧。」

  丁秋蝶不介意地搖搖手,「這裡沒人,看來很清幽,很合適。」

  董小福尷尬地沒有回話,在丁姑娘面前,她是愈形自卑了。

  「你知道你爹現在人在哪裡嗎?」

  找她為的就是要說這個?小福一時反應不過來,「丁姑娘知道我爹在哪嗎?」

  「他在凌煙閣。」

  小福整個人愣住,當初她以為或許是債主尋來了,因此爹逃到外地去了,怎麼會是去了凌煙閣?那裡又不是所謂東山再起的地方。

  丁秋蝶的聲音很輕很柔,說出來的話,卻猶如投入平靜湖中的一顆大石子,「那是文堯不想你為難,請托杜明笙,讓你爹在凌煙閣裡干活,永遠不要來找你。」

  怎麼她從沒有聽少爺提起?而且爹的事,她根本沒跟少爺講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福啊,你以為你不讓少爺知道,少爺就不會發現你那陣子的失常嗎?」

  所以真是少爺為她解決了這件令人憂心的事?那為什麼過了這許久,少爺都沒有跟她講,反而丁姑娘什麼都知道?她先是高興了一下下,然後表情就變得悶悶的。

  丁秋蝶將她的反應全看在眼裡,也發現到那藏不住的醋意,「小福啊,昨天文堯送你的那份地契,其實是代表著想和你和好的。」

  和好?少爺和丁姑娘的好事不是將近了嗎?

  「小福。」她拉拉手中的娃兒,「她不是文堯的。」

  丁秋蝶平靜地道出了過往的那段醜事,和最近所發生的事,「文堯是不想讓你多做無謂的煩惱,他能解決的,就由他來就好;因為這裡面多的是人性的醜惡,不希望你知道得太多,而且其中是有一定的凶險的,就像你一樣,你不也一樣不想因為親爹的事而增加文堯的困擾嗎?」

  啊!她真是個笨蛋啊,少爺的好竟讓她誤會懷疑成這樣!她羞愧得幾乎不敢看丁秋蝶了。

  看來他們是會和好了,今天這一趟來算是沒有白跑,「小福,回去和文堯好好談談吧,我先回去了。」

  總覺得該說點什麼的小福,見丁秋蝶要走,心裡著息,可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腳步跨了出去,想追,卻被那一堆雜亂的木材給絆倒,裙擺還被柴刀劃破了一道長長的裂痕,然後趴倒在地上。

  舍棄慢吞吞的馬車,韓文堯騎著快馬一路奔到了如春客棧,將韁繩隨意丟給阿一,便快步走了進去,直達那個小房。

  躺在床上的小福,實在是無法理解,她只不過是跌了一跤而已,腳稍微被柴刀劃出了些許血痕,那個有德醫館的劉大夫竟然為她塗上了一層厚厚的傷藥,然後把整個左小腿給纏實了,還吩咐她一定要躺好,不能動;可客棧裡不是只看帳簿就行,她還有別的事要做呢。

  於是她費力地撐起身子,韓文堯這時剛好進來。

  看到小福這模樣,立刻緊張地跨大步過去,鼻間聞的盡是濃濃的藥味,他把小福輕推了回去,「要喝水嗎?你先躺好,我去幫你倒。」不容小福反抗地把枕頭墊高,讓小福再躺了回去。

  小福有一點點的害羞與不自在,順從地躺了回去,然後說道:「我沒有要喝水,只是躺著難受,想要起來。」她的身體又稍微動了一下。

  韓文堯的眉皺著,關心地看著她,「別起來,聽秋蝶說,你被柴刀劃破了好大的口子,傷得都快見骨了,傷在哪裡了?讓我看看。」

  小福的腳不自在地縮了一下,這個丁姑娘怎麼說成了這樣?劉大夫來的時候,丁姑娘也在場的啊!她急得想要說清楚。

  從來不曾這麼心慌過的韓文堯,一見小福的腿一動,以為是傷口在疼,而小福又是皺得眉,他也顧不得什麼禮教之類的,一掀就掀開了裙擺,果見裡面圈著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條,他心裡可疼惜得不得了。

  對著隨後跟進來的尤俠,轉頭便罵:「你!平日木材的量不是都該劈足的嗎?如果不足也該是你去劈,怎麼可以讓小福去做!還傷成了這樣!你是想再從伙計磨練起嗎?」

  少爺一向很講理的,即使生氣也會先問個清楚,絕不會像這樣暴怒地先定人死罪,這讓平日口舌滑溜的尤俠嚇得發不出一點聲音來為自己辯解。

  韓文堯見他這樣一句也不說的,直覺地認為這是默認,心裡更有氣,「好,很好,我現在就找個人替——」換你。

  見事情愈來愈往奇怪的方向走去,在這緊繃的氛圍下,董小福小心地拉了拉韓文堯的衣袖,很小心地輕聲喚道:「少爺……」

  韓文堯以為她是傷口在疼,緊張地回身,仔細地看著小福。

  董小福勇敢地將眼光迎上,稍微吞了下口水,「少爺,您是不是誤會了?柴是我自己要劈,然後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也只不過是劃破了裙擺,擦破了些許的皮肉而已。」

  韓文堯不信地再次觀察著小福,小福再次點點頭。

  這時韓文堯才猛然想起,他們之間還處於不愉快的冰冷中,如此形於外的關心豈不是太尷尬了……覺得此生從沒這麼糗過的他,僵硬地轉過身。

  精明的尤俠一想也知,少爺和小福姑娘最近好像處得不太好,是丁姑娘使計了,而少爺果真受騙,難得石到少爺這樣,頭也不是頭,臉也不是臉的,明知這樣很不尊重,可是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控制……那個臉啊,雖不敢大笑,卻憋得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韓文堯怒在心裡,然後瞪著尤俠,冷冷地喝道:「出去。」

  怕一出口就會大笑的尤俠,只能不住地連連點頭,識趣地退了出去,把門帶上,再放聲大笑。

  那笑聲聽在韓文堯耳裡再是刺耳極了,讓他站在原地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雖然腳上包了那麼一大包,行動起來有些許不方便,可小福還是從床上坐了起來,但又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怯怯地拉了拉韓文堯的衣袖,低聲地說得:「對不住,少爺,都是小福不好。」

  韓文堯仰頭望望樓板,然後突然間就笑了,要不是有秋蝶騙他來這一趟,他和小福也不知道要彼此不說話到什麼時候,誤會擺在那,說開不就得了,畢竟他的過往小福未曾參與,再加上總是被撞見秋蝶倚靠著他垂淚,不誤會也難,這陣子的氣真是白生了,緩緩地將身子轉了回去。

  董小福不明白他這笑的意義為何,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再拉拉韓文堯的衣袖,「少爺……」

  韓文堯無預警地突然說道:「小福,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小福一愣,然後那個皮膚黝黑的臉突然蹭蹭蹭地發熱了起來,那個紅啊,幾乎要透過那個黑了,根本就不知要做如何反應。

  韓文堯與她並肩坐了下來,摟住了她的腰身,「秋蝶都跟你說了吧?」

  小福不安地扭了一下,之前少爺也是這麼摟著她的,可是這回她卻覺得更害羞了,也覺得彼此的心都貼合在一起,她輕輕地答道:「嗯。」

  「以後若遇到了不能解決的事,一定要跟我說,懂嗎?」

  這話肖似一股魔力,深深地牽引著她,尋到了靠岸的港口,很是願意把扛在肩上的所有重擔分擔出去,「嗯。」

  「如果你對我有任何的疑問,盡管來問我,不要再產生任何誤會了,好嗎?」

  「對不住,是小福該先問清楚的。」

  「你沒有錯的,小福,」

  小福把頭抬起,與他對望,「少爺……」眼裡是滿滿的愛戀,就是羞得說不出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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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出奇湛藍的天,些許絲狀白雲在那幾飄移著,底下一片碧綠草原,靜幽得沒有任何人煙,其中覺立著一棵古老大樹,大樹下盤腿坐著一個白眉、白須的老人家,看著眼前桌上一對對系上紅線的小人偶,他慈祥又滿意地捋了捋那白須,然後突見他在虛空中用右手一劃,原本是一片綠地的景色瞬間全換了樣貌。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雞也還未啼叫,在韓府裡,一股喜氣味兒正在不斷地醞釀行。

  最是角落的灶房裡正不斷地傳出切切剁剁,食材下鍋的吱吱聲。

  董母的額上因著忙碌而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但她卻忙得非常快樂,只因今天是她此生最欣慰的日子。

  雖說女兒要出嫁,韓府已包辦了一切,她是什麼力氣都不用出的,可至少灶房裡的准備,她是能幫上忙的。

  董來福今天不在花園裡了,他不明所以地傻傻呆笑著,拉拉身上的嶄新衣物,再看看坐在妝台前讓人梳妝的姊姊,似乎也感染到了那喜氣味兒,一蹦一跳地走了過去,直瞅著姊姊的臉兒瞧,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姊姊今天好不一樣,好……脫口便道:「漂亮,姊姊漂亮,姊姊漂亮。」

  一聽這話,董小福那不安、緊張、嬌羞的臉蛋兒,是很高興地想要露出一個笑容來,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這種種的情緒加起來,她只覺得,她的心,一直不停歇地猛烈跳動,其它的部分就完全都是僵硬的了,以至於直到坐到了喜床上,她都不知道今天的自己到底是如何過的;依稀只記得,別人叫她如何做,她就全照辦就是,至於過程,她完全記不得了。

  紅色燭光照亮房內那大小不一的囍字,還有那僵坐在床上的董小福。

  她的手緊緊地交握著、糾纏著,連門被打開了,她都沒有發覺。

  韓文堯帶了點微微的酒意,步伐穩穩地走了過來,俊朗的臉上盡是春風般的得意和眷戀的愛意。

  不過這個小福怎麼一點都帶無所覺呢,他進來了啊,再看看她那雙手,他沒轍地揚唇,拿起一旁的喜秤,極慢地、一點一點地,挑起了那紅蓋頭。

  董小福的反應也是極慢,直到蓋頭完全掀起,她才疑惑地把眼兒眨了一眨,這才發現,少爺就站在自己身前,只能犯傻似地笑著,嗑嗑巴巴地叫著:「少……爺……」

  韓文堯故意挨著她身旁坐下,手好像在她背後摸著什麼。

  這、這、這麼快?!娘雖然已告知了一切,她也知道這是必然的,可對於沒有經歷過的,她會緊張、會害怕啊,手突地往前一指,小小聲地說著:「少爺,我們還沒喝交杯酒呢。」

  話落,她感覺到少爺的手已撫上了她的背,她嚇得身體又是一僵。

  可那手貌似抓著什麼似的,已來到了她眼前,笑笑地說著:「小福,你看。」

  原來少爺是拿東西,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背啊,她不解地望著少爺,有些好奇地想摸摸看。

  韓文堯的唇角含笑,「你可以拿起來看看的。」

  既然少爺說可以,她也就大方地拿了,那是一對小小人偶,一男一女,身上都穿著喜服,看起來好是討喜,但……少爺為什麼要拿這個出來啊?

  看著她眼神所透露出來的疑問,韓文堯吊足了胃口似地說:「你將人偶翻過來看看。」

  為了尋求答案,董小福照著做,然後她訝然把眼兒睜得好大,那小小的喜服上,各自繡上了「韓文堯」、「董小福」的名字。

  韓文堯又提醒著道:「你再看看他們交握的手。」

  新娘的右手小指頭與新郎官的左手小指頭相互勾在一起,其上頭還纏著一條鮮紅的絲線,董小福略有所感地摸了上去。

  韓文堯輕聲卻堅定地說:「那代表著我們這一生,將牽著手一直相伴到老,永不分離,即使有著誤會、小吵小鬧的,我也不許你離開我半步。」

  這話是對他們之間愛情的保證,或許霸道,董小福卻覺得心頭好甜好甜哪,那手更是舍不得離開那交纏著的紅線了,「所以這就是少爺夢中所看到的娃娃對吧?」

  韓文堯不知何時已把交杯酒給端了來,將人偶給輕放在一旁的幾上,唇角滿足地微翹,將一只酒杯交到了小福手上,聲音變得沙啞而魅惑:「小福,來,喝了它吧。」

  甘願被迷住的小福羞紅了一張臉,可那心卻已不再狂跳了,過了今夜,少爺將會是她頭頂上的一片天,此生與她攜手到老的良人。

  燈熄,床帳放下,那位白眉、白須的慈祥老者可是很識趣地不再看下去了,畫面再變——

  夜已深沉,那位董家小姐手上拎著個布包,臉上滿是不甘和不願,怒瞪著韓府那新房的方向,氣憤地一跺腳,「為什麼那個黑丫頭能得到韓哥哥的愛,而我卻得遵從、服從爹娘的安排,去嫁給一個我根本就不認識、也不知長得是圓是扁的某某公子啊!哼,我絕不會接受的。」

  藉著夜色的掩護,她拉開自家後院的小門,頭也不回地遁入黑暗之中。

  月下老人笑看著她這任性的行為,仿若看到她身上的紅線,正與另一頭的紅線拉近距離呢。

  而婚宴過後就離開韓府的丁秋蝶,她的幸福也正要開始。

    【完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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