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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紅妝御醫【娘子正處叛逆期之一】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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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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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0 01:12: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天空灰蒙蒙的,滿山翠綠也轉變成黃黃紅紅的,原來是入秋了。

    秋風秋雨愁煞人,郁竹君整個人突然變得病懨懨的,心事重重。

    她瞪著前院柵欄內那肥了好幾斤的小豬仔、還有同樣肥嘟嘟的雞鴨,嘆了一聲,伸手又抓了一把飼料撒向雞鴨,而那只笨肥豬還傻傻的跟著低頭吃——就像她一樣!

    她竟然將堂堂的四皇子給吃干抹淨了,她是誰啊!一個窮鄉僻壤里的小大夫,而且還女扮男裝呢。

    想到自己曾經要他做長工,還叫他去喂豬……天!她覺得自己要死了!死定了!

    「但能怪我嗎?誰會想到一個皇子居然會穿得一身破爛衣服躺在河邊……不過,他嫌東西難吃,做粗活也笨手笨腳時,你不是有懷疑他是什麼天生公子命?那不就是皇親國戚?」郁竹君呻吟一聲,開始自己跟自己說話,差點快瘋了。

    她搖搖頭,順手又抓了一把飼料撒向雞鴨。

    「牠們再吃下去,不必等我們殺來吃,就自己先吃撐暴斃了。」說話的是錢笑笑。

    她抬頭,無言的看著他。

    他也靜靜的看著她。

    這兩天,他們都刻意的避開一些該面對的話題,至于那四名刺客跟韓蔚,以及不知怎麼從樹上摔下來慘死的梨威,全都葬在後山。

    事發當天,他們回到山中小屋不久,歐陽進磊及幾名老病人便急急來訪,將梨威帶四名黑衣人到醫館的事說了,擔心他們會出事。

    而她跟錢笑笑說謊了,說他們沒遇到梨威,更沒見到什麼黑衣人。

    之後幾天,郁竹君體諒錢笑笑需要好好思索下一步,所以對當天的事不多提也不多問。

    錢笑笑仍震攝于自己的身分,同時也清楚一件事,他沒有太多的時間了,已經有人找上門,而且是帶著敵意而來!

    慶幸的是,這兩天並未再有刺客出現,但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他心里有底了。

    而今,他已有答案了。

    「你知道,我很愛你,不會因為我的身分改變,這份愛就跟著改變,但是也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能留在這里。」

    她深情凝視著他,兩人的心是如此接近,她早已猜到他的決定。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回京吧。」

    他沉重點頭。

    「雖然早猜到你應該非尋常百姓,可沒想到來頭會這麼大,」她吐了一口長氣,「四皇子,我的天啊!傳言四皇子是所有皇子里最得皇上喜愛的,善文韜武略、知兵善謀、博聞強識。」她看著他,還是有一種好不真實的感覺,明明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人,怎麼會站在她眼前?

    「大皇子雖是未來的天子,但是個藥罐子,所以,能否承擔皇朝的繁重國事,乃是皇上及文武百官心中之憂慮,因此也有傳言說未來的天子非四皇子莫屬。」愈說愈沉重,她放下手上的飼料碗,走到一旁的長椅坐下。

    一旦錢笑笑成為天子……不!那時她不可能留在他身邊的……

    「那些權勢都是過眼煙雲,我無心于皇位,也不知未來會處于什麼情況。」他在她身邊坐下,凝睇著她,「我回京,一來是不能再讓你陷于危險中,二來我對韓蔚的妻女有責任,他是因為我們而死。」

    想到那些黑衣人說他是叛徒,韓蔚又直言他背叛自己是不得已,他大概料想得到自己身處在詭譎的宮斗中。

    「韓蔚,我其實是看過他的。」郁竹君突然道,她將之前在花樓附近差點與韓蔚的馬車相撞一事告訴他,「想來,當時他就是在尋找你的下落,再對照牡丹、薔薇說他們不愛風花雪月,老往餐館、酒樓跑,我更能確定一件事,你的嘴刁絕對是宮中出名的。」

    他苦笑,「這些我都不記得,只是,我可以確定,爭權奪利的結果只會制造更多的是非恩怨,如果能選擇,我情願與你隱居在這鄉野間,平靜度日。」

    「是非恩怨、爭權奪利,就算你自願遠離,那些是非也會自動尋來,宮中的爾虞我詐,我聽我爺爺說過的,他也曾在宮中當差多年呀。」

    他知道,如此說來,郁竹君的爺爺曾將他父皇最寵愛的妃子醫死了,不知是哪一位妃子?

    他搖搖頭,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喪失記憶,什麼事都不記得了,跟著我不安全,你就留在這里。」

    她馬上站起身,「不行,我是你的人了,只差個形式,出嫁要從夫!」

    「即便我分不清楚誰是敵誰是友?」

    「所以我更要跟著你,多一雙眼替你看、替你擋災解厄。」

    「君兒,我怕你會受傷。」他的表情變得嚴肅,「你要是這麼決定,我就留在這里。」

    「你留在這里,受傷的可能不只是我跟你,可以想見一定還會有人過來,你不可能因為這兩日的平靜就安心。」她搖搖頭。

    她是如此的懂事!他的心暖烘烘的,笑了。

    她回以一個堅定的笑容,「既然避不了,咱們就正面迎戰吧,我們同甘共苦,當一對大難來時也會一起飛的同林鳥。」

    「好,就當一對同甘共苦的同林鳥。」

    四目相對,眼神繾綣交流,情深意重。

    兩人有共識,盡人事、聽天命。

    錢笑笑也有計劃,他打算主動送出消息讓有心人知道他要回宮了,不過,前提是他需要有侍衛護身。

    所以,在擬定計劃後,郁竹君也以要陪錢笑笑回家一趟為由,將小喜福、雞、鴨及小豬仔先寄養在其它鄰居家。

    他們並未解釋太多,即使到醫館跟歐陽進磊等人道別,他們也沒提太多,畢竟將來有沒有命再回到徐淮城,他們也不知道。

    「我正打算包下酒樓向大家宣布你答應當我的義子,還叫我義父了……」歐陽進磊最失望,難過的都要流下老淚了。

    「咳咳咳……」郁竹君突然猛咳不已,為的是要忍住笑意,她不敢想象他要是知道錢笑笑是四皇子,這義子他還有膽量收嗎?應該會先腿軟下跪吧!

    「這事得再議,我們先走了。」錢笑笑轉身就走。

    郁竹君連忙跟上去,但一想到未來不可期,也許這是最後一面了,于是郁竹君突然回身,朝著歐陽進磊跪下。

    「你、你干嘛?」

    「竹君謝謝歐陽伯父對我郁家一家三口的照顧。」郁竹君連磕了三個響頭。

    傻住的歐陽進磊將她給拉了起來,「到底是怎麼了?我、我都被搞胡涂了。」

    何止是他,醫館里的人也看不出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承諾,回來後一定當你的義……」她將含在口中的「女」字刻意咽下,有沒有父女緣分,就看命運如何安排。

    她轉身走到門口,與錢笑笑並肩而行,歐陽進磊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知自己該高興還是難過,錢笑笑當不了的義子,郁竹君要當了,他好像還是得了個兒子嘛。一會兒後,錢笑笑跟郁竹君來到徐淮城的府衙,要求要見知縣。

    瞧兩名侍衛一臉狐疑,錢笑笑冷冷的道︰「怎麼?堂堂四皇子要見個小小知縣,還得過關斬將?待本皇子進京,絕對摘下他的烏紗帽!」

    四皇子?真的嗎?盡管衣著平凡,錢笑笑看來盛氣凌人,兩名侍衛也不敢篤定他說謊,可是徐淮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兩人也是見過他的,明明是小大夫的遠親,怎麼忽然變成四皇子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直視本皇子,究竟是報或不報?」錢笑笑冷聲道。

    兩人一對上他的眼,只見錢笑笑那雙黑眸陰鷙無比,兩人是一驚,急急入內通報知縣。

待引兩人到廳堂里,留著八字胡的吳知縣好奇的看著錢笑笑,再看著郁竹君,「他不是你的遠親嗎?本官有次在街上,還有人指給本官看呢。還有啊,我也聽說他削了梨威的雙臂,要不是本官放他一馬,沒將他逮捕……」

    「夠了,本皇子不想聽你廢話,給你一天時間準備,明日就送本皇子及郁大夫進京。」錢笑笑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吳知縣眼睛一瞪,「你說你是四皇子就是四皇子?這徐淮城不過是個小山城,離京城遠得很,四皇子來這做啥?本官又怎知四皇子長啥模樣?」

    一名師爺打扮的中年男子忽然在他的耳邊說起悄悄話,就見吳知縣臉色一變,「對啊,快看看、快看看!」

    那名師爺連忙從另一邊櫃子的抽屜內拿出一個卷軸,抽出畫軸展開後,赫然是一幅人物畫像。

    吳知縣倏地瞪大了眼,再看看一身樸素的錢笑笑,難以置信的揉揉眼睛,「老天爺!本官沒眼花吧?京城送、送這幅畫卷來時,本官連看都不想看,就想著尊貴的四皇子怎麼會微、微服出巡到我們這小小山城來……結果……」實在是太震驚了,他一串話說得結結巴巴。

    「快、快跪下啊,大人!」師爺雖然也嚇到了,但很快便回神,低聲提醒面無人色的吳知縣。

    吳知縣連忙離座奔到錢笑笑面前,許是嚇到五體投地,他整個人癱軟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錢笑笑冷漠的盯視著他,令他冷汗直冒、全身顫抖不已,「四、四皇子吉祥。」

    「本皇子要你速速安排人車,明日護送本皇子回京。」

    「是、是……不過,四皇子怎麼會是郁大夫的遠親呀?」吳知縣嚇傻了,竟然還敢抬頭提問。

    「本皇子奉命微服出巡,途中不小心墜谷,幸得郁大夫救起,不想驚動太多人,因此以親戚身分住在郁大夫家,你還有疑問?」他冷聲再問。

    「不不不,沒有,不敢。」他急急搖頭又低頭,也頻頻冒汗,暗罵自己多嘴。

    「郁大夫身為本皇子的救命恩人,所以也將隨本皇子進宮領賞。」

    「是是是,微臣立即準備房間及馬車、隨侍,一定妥妥當當的將四皇子送回皇宮去。」他顫聲道,邊說邊小心的抬頭偷看,只見錢笑笑神情嚴苛,氣勢凌人,他忍不住又吞咽了一口門水。

    「今晚的房間,就安排一間。」錢笑笑吩咐。

    吳知縣又是一愣,「您貴為四皇子……」

    「我身體傷勢未痊愈,不定時會疼痛,需要郁大夫適時針灸,分開住,難道你要本皇子痛得難受時再起身喊郁大夫?」

    他冷眼一掃過來,吳知縣又嚇得心驚膽顫。

    「這的確不便,下官馬上安排在房間內安置一張貴妃椅給郁大夫休息,絕不會叨擾到四皇子。」

    「快辦好。」

    「是!」

    吳知縣急急的躬身行禮,又派人吩咐下去,不一會兒,即讓出自己舒適寬敞的房間,還差人速速去買來幾套符合皇子身分的華服讓錢笑笑更換。

    一切都安頓好後,吳知縣躬身行禮,正打算退出房間,豈料門一開,突然有多名黑衣人從屋檐飛了下來,個個手上皆持著長刀。

    「來人啊!來人啊!」吳知縣嚇得抱頭大叫,慌忙走避。

    房里的錢笑笑立即轉身,第一件事就是將郁竹君拉到自己的身後。

    同一時間,兩名高大的藍袍男子急速飛身擋在錢笑笑面前,異口同聲的道︰「四爺,我們來了!」

    兩人立即與黑衣人打了起來,隨即又有多名藍衣男子加入,不一會兒,黑衣人節節敗退,死的死,逃的逃,不見人影。

    藍衣男子極有效率的清理現場,才一下子功夫,房里已不見一絲血漬。

    郁竹君一臉驚愕,吳知縣也看傻了眼。

    「竟然連知縣府衙也敢闖,看來本皇子的確是某些人的眼中釘!」錢笑笑的黑眸充滿煞氣。

    祁維、董風迅速的交換一個困惑的眼神,四爺明知是誰在搞鬼,怎麼會說得如此隱諱……難道是因有外人在場才沒提及皇后?

    兩人拱手跪下,「屬下董風、祁維來遲,讓四爺受到驚擾,請四爺定罪。」

    一說完,後方的多名藍衣人也跟著下跪,「請四爺定罪。」

    郁竹君直覺的也想跟著跪,但手肘突然被扣住,她愣愣的看向錢笑笑,他不悅地瞪她,她尷尬一笑,將微彎的膝蓋打直,乖乖的站在他身邊。

    「你們兩個留下來,其它人全部退出去。」

    錢笑笑特別將祁維、董風留下,再吩咐官府的人送來一桌好酒好菜,不是為了慶祝,而是他需要好好問一問兩人有關他的過去,這中間不希望被任何人事物打斷,因此才把膳食一並準備好。

    酒菜上桌後,藍衣人自動在門口站崗護衛。

    錢笑笑從兩人口中得知那些藍衣人是皇上的密使,一向都在皇宮內護衛皇上的安全,此次因他失聯,皇上特地將他們派出來尋他。

    錢笑笑丟出一堆問題要他們一一回答,就從他的身世開始……

    原來,四皇子自幼喪母,但因娘舅家頗有勢力,皇帝又特別憐惜照顧他,他所得到的寵愛遠遠凌駕在皇后所出的耿少賢之上,因而惹來皇后的妒恨。

    這次皇后趁著皇帝派他去民間查稅懲貪之際,派人埋伏在途中刺殺他。

    當時,祁維、董風被他派去查另一個線索,他身邊只剩韓蔚及其它侍衛保護,待祁維、董風回到相約集合之處,等了整整三個晝夜都無人回來,這才發現大事不妙。

    聽到這,錢笑笑明白其中定有韓蔚的手筆,至于為何他會失足落水被郁竹君所救,仍是個謎。

    這一晚,錢笑笑問了很多事,祁維、董風心里也產生了很大的疑問。

    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主子要問那麼多理所當然的事,竟然連自個兒的名字也問……但主子名諱,他們當奴才的怎敢直呼出口?若不是主子冷眼一瞪,要他們問什麼便答什麼,他們還真不敢講。

    不解歸不解,可當奴才的終究不能也不該反問主子,因此,這夜兩人皆帶著一肚子的疑問靜靜退出房間。

    屋內,郁竹君看著面露沉思的錢笑……不對,他是四皇子耿少和。

    「耿少和……」她喃喃念著,不得不承認這名字比錢笑笑還適他,但她比較喜歡錢笑笑。

    也許是她眼睛透露了什麼,他突然將她擁入懷里,「不要想太多,不管我的身分、名字變得如何,我依然是你的錢笑笑。」

    她感動的擁緊了他,「是啊,這是屬于你跟我之間的秘密……」

    「他們可以信任嗎?」她比較擔心這點,雖然祁維、董風是韓蔚臨死前告知他們可以信任的人,但無憑無據,她不免擔憂。

    「暫時也得信了。」耿少和直言,畢竟他什麼都忘了。他憂心的凝視著她,「別跟著來,聽到愈多,我愈不放心你。」皇后不是一個好應付的人。

    「不,你到哪兒,我就到哪里。」她緊緊的抱著他。

    他回抱著她,心是感動的,但想到惡毒的皇后,他的神情變得陰鷙,這一次回京,想來是危險重重了。

    翌日,天剛泛魚肚白,他們就上路了。

    因為,四皇子在徐淮城一事已讓大嘴巴的吳知縣傳出去,他興高采烈的告訴耿少和,老百姓都不相信錢笑笑就是四皇子,還說明兒個要用萬人空巷的盛大排場送他一程。

    但他不想跟一些熟面孔道別,像是歐陽進磊,還有醫館的病患、藥童……

    馬車內,他跟郁竹君並肩而坐,兩人的手緊緊相握。

    徐淮城已漸漸遠了。

    返京的一路上,兩人看似氣定神閑,其實內心頗為戰戰兢兢,祁維、董風等人更是寸步不離的守衛,半個月後,一行人總算平安的回到京城,直接進入金瓦朱牆的皇宮內。

    兩人下了馬車,眼見處處皆是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的宮殿景致,郁竹君看得目不轉睛,還是耿少和給了她個眼神,她才定了定心,不再看那些華麗非凡的建築,與他一起走到金鑾殿前。

    一名老太監快步走上前來,恭恭敬敬的行禮,「稟四爺,皇上已知四爺即將抵達皇宮,遂吩咐四爺進殿覲見即可。」

    耿少和點點頭,示意郁竹君也跟著他進殿,但老太監又道︰「郁大夫可能不……」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一句話就夠了,沒有她,他也沒命回到京城。

    老太監意會,馬上退了下去。

    兩人步往殿堂,身上所穿著之物,與過去已完全不同。

    耿少和一身金色綾羅綢緞,頭戴冠帽,貴氣逼人。

    郁竹君頭戴白緞頭巾,一襲上好的白綢刺繡袍服,襯得她俊秀非凡,如畫中仙。

    金鑾殿內有盤龍金柱,多名準備早朝的文武官員早已在內等候皇上駕到,當耿少和與郁竹君入內時,眾官員皆是一怔。

    失蹤數月,生死未卜的四皇子如今安好的站在眼前,眾人立即圍上前去,「太好了,四爺。」

    「皇上駕到!」

    總管太監忽然高聲一喊,眾人瞬間又退回原位,恭敬的躬身,耿少和看了暗暗吐氣的郁竹君一眼,給了她一個鼓舞的微笑。

    這個微笑讓文武百官更是驚愕,印象中四皇子是個幾乎不笑的人,更甭提方才那一抹笑中還帶著溫柔……

    皇帝一到,眾人旋即收斂心神,低頭拱手。

    皇帝高坐在瓖嵌了各式珠寶的黃金龍椅上,一身九龍黃袍,看起來尊貴無比。

    戴著官帽的文武朝臣垂首,郁竹君也有樣學樣,跟著眾人拱手齊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難掩心中的激動,他的皇兒終于回來了!

    「少和,快上來讓朕好好瞧瞧。」

    耿少和看著這名尊貴、五官酷似自己的男人,這就是皇上,他的父皇。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走上前去,「兒臣讓父皇擔心了。」

    皇帝難掩激動的一邊點頭一邊仔細打量他,「好、好,太好了,」他拍拍他的手,再看向眼生的郁竹君,「你就是郁竹君,救了四皇子的大夫?」

    郁竹君先是一愣,隨即想起她救起耿少和的經過,已由藍衣侍衛早一步策馬進宮稟報皇帝了,于是急急點頭,「是的,皇上。」

    「朕的四兒,身體一切都好了吧?」

    這個問題由耿少和代為回答,「稟父皇,這次意外,兒臣身體落了病根,一直由郁大夫診治,此次郁大夫跟隨兒臣回宮,是因兒臣希望由郁大夫繼續照料。」

    這也是他的計劃,讓郁竹君以他救命恩人的身分來到宮中,並且貼身照料他的身體,兩人才可以私下相處,而且也是為了方便行事,畢竟在他恢復記憶前,他們得同心協力揪出皇后的把柄。

    皇帝遲疑了,「這……還是朕找太醫好好……」

    「郁大夫是將兒臣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人,他的醫術絕不輸御醫,況且,他是最清楚兒臣病況之人。」

    皇帝見他一臉堅定,再看向郁竹君,終于首肯的道︰「郁竹君聽旨!」

    她立即上前,跪下聽旨。

    「郁竹君救四皇子有功,朕賜黃金、白銀、錦帛……再延攬入宮,賜御醫一職,入住四皇子的泰安殿,貼身照顧四皇子的身體,不得有誤。」

    「小……臣領旨!」她連忙行禮,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她竟然成了御醫?

    「父皇,兒臣想回自己的王府調養。」耿少和已從祁維跟董風那里得知自己擁有一座府邸。

    皇帝一愣,再看他一眼,隨即表示,「有些事,父皇想跟你好好聊聊,不希望你來回奔波,何況父皇早已派人將王府的都太監接進宮,你的生活大小事一向由他打理。」

    「謝父皇。」耿少和總覺得皇帝剛剛那一眼似乎帶著困惑,因此先不動聲色地順著他的話講。

    果不其然,皇帝這才緩解了表情,「下朝後,就跟朕來吧。」

    皇帝朝一旁的總管太監點頭,總管太監立即走上前對群臣大喊,「退朝!」

    文武百官拱手,齊聲恭送皇帝離開。

    郁竹君怔怔的看著耿少和跟著皇帝走了,那她呢?

    正在想著,忽然有許多文武百官擁上前來恭喜她並自我介紹,搞得她頭昏腦脹的,接下來,他們又好奇的詢問她拯救耿少和的經過。

    「各位大人,四爺交代,要我們立即帶郁太醫前往泰安殿。」

    救星來了!郁竹君看著祁維跟董風,心里大大的鬆了口氣。

    眾人哪敢再長舌,連忙退開讓郁竹君走人。

    「耿少和進殿了?!哼,皇上那老狐狸肯定是刻意讓他出現在百官眼前的!」

    皇后寢殿內,皇后冷冷的道。

    「皇后娘娘,這是什麼意思?」她身邊的侍衛不解的問。

    「皇上的密使始終查不出來是哪一方的人也在找耿少和,但那一方的人對耿少和下手就是與皇上為敵。現在,耿少和平安回來了,皇上故意讓他在金鑾殿上現身再重賞救他的大夫,這便是皇上在對暗處的對手挑釁。」

    「那……皇后娘娘,接下來要怎麼做?」侍衛再問。

    「耿少和絕不能活,也許連……」她抿了抿唇,冷笑一聲,也許連皇上也不能活。

    皇后沒有再說話,但身邊的人見她陰森一笑,莫不毛骨悚然,跟在她身邊做事多年,皇后的城府有多深沉,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

    「對了,還沒有韓蔚的消息?」皇后突然再問。

    「稟皇后,沒有,連他在內的四名侍者都沒有消息。」

    她柳眉一擰,「繼續找,這時候,有他是最好不過了。」

    「是。」侍衛拱手退了下去。

    此時,一名宮女快步走進來,屈膝道︰「葉御醫來了。」

    「叫他進來,你們全退下。」皇后下了指示,一干奴才全退出去。

    沒想到,另一名宮女又快步進來,身子一屈,「皇上派人過來,請皇后進泰安殿。」

    皇后臉色微微一變,難道耿少和帶了什麼消息回宮了?

    不!不可能,她一向謹慎,而且,「那一邊」也沒有任何示警的訊息傳來,她絕不能自亂陣腳!

    她沉沉的吸口氣,「知道了,馬上過去。」

    接著,宮女退下,葉政宇走了進來,寢殿內已沒有其它閑雜人等。

    「我們時間不多,本宮得馬上進泰安殿。」皇后冷冷的看著邁入中年仍俊朗迷人的葉政宇。

    只可惜,這幾年已是中看不中用。「耿少和平安回來了。」

    葉政宇點頭,「微臣知道。」

    皇后定視著他,「但你不知道另一件事吧?這也是本宮要提醒你的,我們可是在同一條船上,你最好把你對你恩師的愧疚給本宮全收起來,不許透露絲毫。」

    葉政宇眉頭一皺,「四爺回來跟郁老太醫有何關系?」他不明白。

    她抿抿唇,忽然講起別的事,「人的緣分實在奇怪,說起來,梅妃會死全是因為你。」

    「不!是皇后,是皇后逼我的!」他臉色一變,咬牙低吼。

    「是嗎?」她突然走近他,嬌媚一笑,雙手主動圈住他的脖頸。

    葉政宇憤怒的甩開她的手,「這是皇后寢宮,不是郊外那間供皇后干淫穢事的私人園林宅邸。」

    「你錯了,那里是,這里也是,不同的是,那里的奴才叫我『主子』,這里的則叫『皇后』罷了。還是說,世間年輕的美男子著實太多,本宮沒再要你,你生氣了?」不在乎他的譏諷與怒火,她仍淫魅一笑。

    「皇后到底要說什麼?皇上也要微臣進泰安殿,微臣不能久留。」他咬牙道。

    她冷嗤一聲,「一個寶貝皇子回來,還真了不起啊,我這後宮之首,你這首席太醫全都得去覲見。」她直視著繃著一張俊顏的他,「當初梅妃的事,郁老頭子覺得你用藥有異,你怕他查出什麼便私下動了手腳,讓梅妃一夜間香消玉殞,郁老頭子成了你的替死鬼,不僅被卸除御醫一職,還被逐出宮外。」

    「這些種種全是皇后逼我的!」他臉色變得蒼白,眼睛冒火。

    「對,又如何?」她笑了,笑得可艷了,「但沒多久,郁老頭子抑郁而終,你愧疚不已,連本宮索歡也力不從心。」她嘆了一聲,搖搖頭,「會說起這個,是因為耿少和乃梅妃所出,而救他的不是別人,竟然就是郁老頭子的親孫子,你說這緣分奇不奇妙?」

    葉政宇臉色更慘白了,「真、真的?」

    「當然,本宮的人已將郁竹君的事查得一清二楚,相信皇上也一樣,但是郁竹君救了他最寶貝的皇子是事實,冤有頭債有主,要當個明君,他也只能厚禮待之。」

    恩師的孫子回到宮中,還被皇上賜予御醫之職,葉政宇的神情難掩激動。

    冷不防的——

    「啪!」一聲,一巴掌忽然狠狠的打過來。

    葉政宇撫著發痛的臉頰,看著莫名對他摑掌的皇后。

    「誰準你跟本宮講話心不在焉的。」她神情陰鷙,「本宮警告你,不管是梅妃的死還是你恩師的死,甚至是你跟本宮翻雲覆雨的事,只要外頭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本宮絕對會殺你滅口!」

    「只有這樣嗎?」他太了解皇后,若他沒有利用價值,她早就殺了他。

    「你實在太聰明了。」皇后又笑了,笑得好媚,「聽好了……」
     葉政宇大震,連退了兩步,不敢相信的瞪著她。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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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飛檐描金錯彩的泰安殿內。

    皇帝跟耿少和進行了一段私密的談話,半個時辰後,郁竹君才準予進入。

    不知怎麼的,郁竹君感覺到殿內有股緊繃的氣氛。

    皇帝定定的看了郁竹君許久,才輕嘆道︰「實在是緣分吧,郁御醫,你可知你爺爺郁靖曾是宮中的老御醫,他也是讓朕的梅妃香消玉殯的罪魁禍首,而梅妃就是四皇兒的母妃。」

    郁竹君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微臣不知四爺的母妃是梅妃娘娘一事。」

    他吐了口長氣,「朕是明君,不會將你爺爺的錯牽連到你身上,將話說白了,只是提醒你,少和是朕最疼惜的皇子,你定要好好的照顧他,不得有任何閃失。」

    「是,微臣遵旨。」她拱手行禮,忐忑的看向耿少和。

    沒想到,他竟給了她一個微笑,黑眸里沒有任何的怨與恨,這一眼令她頓時安心了。

    所以,剛剛那緊繃的氣氛並不是因為這件事?

    「四皇弟!」

    此時,一名俊秀的男子快步進來,緊緊的擁抱耿少和,郁竹君從他喚耿少和的方式,猜測他應該就是大皇子。

    「一切安好吧?這段日子以來不知皇弟究竟人在何方,大皇兄真是寢食難安。」

    耿少賢俊逸儒雅,眼神澄淨,不像是個會算計之人。

    耿少和面色沉靜的接受這個熱情的擁抱,目光卻落在一旁的郁竹君身上。

    瞧她給了他一個溫暖的笑意,他明白,她很高興他終于有了家人。

    「皇后年過五十,狡猾陰險,私底下做了許多骯髒事,論權謀、玩手段、爾虞我詐,皇后都是其中之最,許多人也因而死于非命。

    「但大皇子仁慈,雖是皇后所出,卻不知皇后為了他做了多少骯髒事,而四爺跟大皇子也是所有兄弟間感情最好的……」

    那一夜,他問祁維、董風有關宮里的問題時,兩人是這麼回答他的。

    想到這里,耿少和便伸手回抱了他的皇兄。

    「啟稟皇上,皇后跟葉御醫也到了。」一名太監進來通報。

    皇上示意讓兩人進來,不一會兒,一名雍容華貴、明艷動人的女子在多名宮女簇擁下走了進來,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這是年過五十的皇后?!天啊,這是老妖了吧?郁竹君差點看傻了眼,還是耿少和給了她一個示警的眼神,她才連忙收斂心神。

    她可沒忘記那一夜祁維、董風說了多少有關皇后的事。

    皇后與葉政宇等一行人向皇帝行禮。

    「母后。」耿少賢向母後行禮。

    「母后(皇后)吉祥。」耿少和、郁竹君等人向皇后一一行禮。

    皇后的目光落在郁竹君俊雅斯文的臉上,瞧他一雙明眸澄淨靈黠,唇紅似櫻,明明是個男兒身卻有女子樣貌,別有一股誘人的魅力,是個好貨色呢!

    接著,她的目光移到冷峻寡情的耿少和身上,數月不見,他還是一樣寒酷冷漠,但有一點不同,他整個人似乎多了一點不馴的桀驁。

    這兩人同樣是會讓女人看到目不轉楮的男人,就連皇后身後的宮女也都看到臉紅心跳。

    皇后的眼神停留在郁竹君的臉上好一會兒,這看在一旁的祁維、董風眼里,心里直打鼓,忍不住迅速的交換一下眼神,希望郁竹君不會被皇后給「看上」了才好。

    待皇帝賜座,皇后坐下後,笑笑的看著耿少和道︰「回來了,看來一切安好。」

    「托皇后的福,一切安好。」耿少和淡漠地回答。

    不過,每個人都發覺到,皇帝從皇后進殿後就繃著一張老臉,這會兒更是刻意忽略皇后,將郁竹君引薦給葉政宇,「葉御醫,這就是朕剛剛賜職的郁御醫,日後他會住在宮中照料四皇子,你們可以互相交流。」

    「微臣遵旨。」

    郁竹君怔怔的看著葉政宇,明明是個醫者,他看來反而比較像個武者,高大英挺,相貌陽剛俊美,雖已屆中年,但絕對是個有魅力的大叔。

    「還望葉御醫多多指教。」郁竹君沒有忘記爺爺曾說過,取代他成為皇室最倚重的御醫就姓葉,看來就是這位葉御醫了。

    郁竹君是恩師的孫子……葉政宇拚命壓抑內心的激動,「好說、好說。」

    皇后給了葉政宇一記冷眼後,目光再度落在站得直挺挺的耿少和身上,「這段日子以來,皇上派了一堆人去尋四皇子,又不能聲張,就怕你有什麼意外,還瞞了本宮,說是怕本宮擔心。」她冷冷一笑,神情清楚的說明了她一點也不信這說詞。

    「總之呢,數月來始終沒人能給皇上帶來好消息,皇上擔憂得寢食難安,如今看來皇上是白操心了,是不?你這不是好好的嘛。」

    耿少和冷峻的道︰「讓父皇擔心是兒臣不對,實在是這段日子,兒臣屢屢遭刺客暗殺,能平安回來真是老天保佑。」

    皇后假惺惺的怒道︰「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對四皇子不利?」

    「朕就想問皇后這個問題!」皇帝突然沉聲問。

    皇后臉色驟變,轉頭看向他,「皇上此話是什麼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怒喊。

    沒想到,皇后毫不退縮,還義正詞嚴的反駁,「皇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當眾污辱臣妾,不過是想找個名義拉下本宮的賢兒,好讓梅妃之子登上帝位。」

    皇帝一拍桌子,起身大吼,「胡說八道!」

    她繃著臉怒視著皇上,皇上也瞠視著皇后。

    郁竹君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甫到皇宮就見到這出可怕的帝后對峙戲碼,嚇得不肯吭聲。

    最後,還是皇后退一步,她起身道︰「臣妾突然感到身子不適,請皇上準允葉御醫跟本宮回殿,替臣妾把脈。」

    皇帝火冒三丈的看著她,根本不說話。

    「父皇請息怒,也請允許兒臣陪母後回宮休息。」沉默許久的耿少賢臉色凝重的代母請命。

    皇帝看著他眼中的請求,無法不動容,他咬咬牙,「準!」

    「兒臣(臣妾)謝皇上。」耿少賢與皇后再度行禮。

    雍容華貴的皇后,口中說謝,但一雙美眸冷颼颼的,讓郁竹君看得心中直泛寒意。

    皇后向皇上行過禮後,即在耿少賢的陪伴下帶著宮女與葉政宇離開,而那張美顏也更沉、更冷了。

    許是太過激動,皇上突然整個人晃了一下,一旁的總管太監及耿少和飛快的扶住他。

    「父皇!」

    皇帝搖搖頭,「唉,朕年歲漸大,早有眼疾,視物不清,這幾月心系皇兒的安危似乎讓這病癥加劇了,近日更是喔心想吐,雖然已服藥,但不見好轉。」

    「郁御醫,快來看看。」耿少和朝她點點頭,又扶著皇帝坐下來。

    郁竹君連忙上前診視把脈,「皇上瞳眸散大,是否有視野缺損、畏光流淚,頭、眼都劇烈疼痛等不適癥狀?」

    「正是,正是!」皇帝頻頻點頭。

    「皇上的眼疾主要是肝陽上亢、肝氣郁滯,所以要瀉肝火、平肝熄風,佐以知母、黃芩、玄參……等藥材,」郁竹君頓了一下又道︰「但微臣還是請皇上保持情緒舒暢,少食辛辣、飲水不得過多,以養陰滋補肝腎來進行身體的調理,日久見效。」

    皇帝忍不住苦笑,「朕已命人在御花園大設皇宴三天三夜,廣邀文武百官、皇親國戚,慶祝朕的皇兒平安歸來。」

    「父皇還是取消吧,兒臣也有好多事待處理,每一件都是刻不容緩。」耿少和的神情變得異常嚴肅,讓郁竹君不由得擰眉看向他。

    皇帝的神情也變得凝重,「也是,就以朕身子不適為由順勢取消吧。好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

    皇宴取消了,在皇帝等人要離開泰安殿時,郁竹君陪同皇帝回寢宮,再走一趟太醫院開了帖藥,吩咐總管太監親自熬藥後,忙了一陣子才又回到泰安殿,為她爺爺及梅妃的事向耿少和道歉。

    耿少和看著她,若不是祁維、董風還在,他一定將她擁入懷里。

    「生死有命,母妃的死不是你造成的,別放心上。」

    這時,一名圓圓胖胖的老太監快步走進來,激動的下跪,「太好了,四爺!小的每天早晚三炷香,祈求四爺能平安歸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耿少和看了看老太監,大概猜出他就是父皇所說的都太監,也是祁維、董風曾提到的,是從小就在他身邊伺候的。

    老太監又看向主子身邊的俊美男子,「您一定就是救四爺的郁大夫……不對,是郁御醫了,都督平感謝您,都督平在這給您磕頭了!」

    都督平?郁竹君噗哧想笑,但見他果真跪下後,笑意頓失,急急彎腰扶起對方,「別這樣,我不習慣人家跪我呀,何況你還是個老人家。」

    站起身來的都督平這一聽,眼眶突然紅了,「果然是一家人,郁老御醫總是叮囑都督平做人要溫良恭儉,而今,他的孫子當了御醫,還是這麼有禮待我,不會看不起我只是個老奴才。」

    耿少和黑眸微眯,「你知道郁御醫是郁老御醫的孫子?」

    「稟四爺,宮里什麼消息都傳得快,何況他的身分這麼特別。」

    「消息是從哪里傳出來的?」他神情凝重。

    「前些天,四爺的馬車還沒抵達皇宮前,皇后寢宮那兒就有消息傳出來了,只是,知道的也要裝不知道,不然,那些長舌的宮女都會莫名消失……」

    都督平的話讓耿少和不由得更擔心郁竹君的安危,沒想到皇后的消息如此靈通。

    「哎呀,瞧瞧我這奴才,那一桌好酒好菜早就等著主子回來享用,這舟車勞頓的,你們肯定沒好好吃過一餐……」都督平急急的又走出去,拍拍手,不一會兒一堆宮女們陸續送進來一桌的山珍好味。

    「郁御醫不知道吧,我這主子爺對食物相當的挑嘴……不不不,是要求,他無法忍受嘗到色香味缺一的食物。而且,不管在宮里還是在四爺的府邸,爺的食物都是由我親自向御膳房打理的,四爺對喝湯時的熱度、干食的鮮度、生食的口感等等,全都要求得不得了……」

    難怪!含著金湯匙出生,果然養尊處優。郁竹君忍著笑頻點頭,「你真棒。」

    耿少和斜飛濃眉一揚,「我說都公公,你到底說完了沒有?」

    他笑咪咪的道︰「還沒……呃,完了完了!四爺,因為太久未見,奴才有好多事要同爺說。」

    但祁維、董風已經受不了,直接將他架著拖離開廳堂。

    都督平不停大叫,「等等,我得在旁伺候,四爺都要我伺候啊。」

    「不用了,郁御醫在即可。」祁維、董風異口同聲的道。

    他們可沒胡說,回宮這麼長的路程,四爺皆不要任何人伺候,只要郁竹君在旁,吃住都在一起,害他們不免開始懷疑兩人的關系。

    呼!終于安靜下來了。廳堂的門已關上,門外還有人站崗,耿少和相信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敢進來。

    終于,他放心的牽著郁竹君的小手,走到桌邊坐下。

    爭膳時,他們吃得隨便,這時雖離午時還有一段時間,但或許是進宮太緊張,食物消化得也快,兩人都感覺到有點餓。

    郁竹君微笑的看著耿少和,處在富麗堂皇的宮中,一桌佳肴美酒,再加上他一身綢緞華服,他看起來益發尊貴不凡,但眉宇卻是微攏的。

    「有什麼話吃飽再說吧。」耿少和早她一步的開了口,畢竟相知相愛,也有默契。

    她點點頭,拿起碗筷,桌上這一道道佳肴光看就知道肯定色香味全,一盤盤都像圖畫似的,美得讓人舍不得吃,看來御膳房內高手如雲。

    吃一口雞肉,又嫩又滑,有的佳肴加了藥膳及干料,吃起來依然美味無比,一只烤鴨更是外皮酥脆、肉質細嫩多汁,幾乎讓她停不下筷子。

    她吃得驚嘆聲連連,所有的好滋味都在齒頰間流轉。

    「這麼精致的美食還是偶爾吃吃就好,不然嘴巴養刁了,小心餓死。」

    她相信要不是耿少和失憶,要他在山上跟著她吃那些粗茶淡飯,他真的會餓死。

    「身體會說話,難怪你在山上餐餐都吃得很勉強,也只有出生在帝王之家的你,才能有這麼『刁』的味覺。」

    「是嗎?」耿少和微笑,「但我現在想吃的不是桌上的美食。」溫熱的大手再度握住她的,俊臉傾近,呼吸微拂過她的發。

    她粉嫩的臉兒一紅,咬著下唇,凝睇著他那雙深邃黑眸,「我心里憋了個問題,憋很久了。」

    「父皇知道我失憶的事了。」他知道她想說什麼,主動開口。

    她一愣,「什麼?」

    他將她拉入懷里,輕嘆一聲,「父皇問了我一些問題,我全答不出來,父皇絕不愚昧,因此,我只能坦承。」

    「你們那時的談話只有這樣?」她依偎在他懷里,聽著他平穩的心跳,總覺得不只如此。

    「這樣已經夠麻煩了,父皇要我查的一些事,我一件也答不出來。」的確,他有隱瞞她一些事,但她知道了也只能窮擔心,倒不如不提。

    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往後方的寢室走去。因為,他不知道還能擁有這樣的幸福多久,所以他要把握時間好好的愛她。

    羅帳內,春意漸濃。

    因為是打著要照料耿少和的身子而留在宮中,郁竹君總得做做樣子,因此天天到太醫院替他熬盅湯藥,再親自端去給他喝。

    其它御醫都算親切,不知怎的,唯獨葉御醫對他特別淡漠……不,也不算淡漠,好幾次他還看著她發呆,只是面對她時絕對是話少到不能再少了。

    而耿少和在宮里顯然是冷漠陰鷙出了名,這次回來,除了耿少賢一再上門關切外,許多人皆是禮貌性的來探望一次後就識時務的沒再上門了。

    因為來一個,耿少和的臉色就更冷了一層,到後來簡直要結霜了。

    而這段日子以來,不只貼身隨侍的祁維、董風,連都督平都覺得耿少和對郁竹君特別不同,兩人之間不太對勁。

    「四爺對他好像有私心。」祁維、董風很有默契的開口。

    都督平立即左右開弓,各給兩人一記拳頭,「他是四爺!」

    兩人用力點點頭,「所以才私下講啊,四爺對每個人都嚴峻冷情,唯獨郁御醫出現,他的眼光便有些不同。」雖然主子掩飾得極好,但他們是最貼近主子的人,自然能察覺到其中的不同。

    此話一出,三人都不說話,靜靜的在各自思索後,又異口同聲的道︰「有件事得有人去跟主子去說!」

    三人心有靈犀,相視一笑,因為他們都發覺主子好像一直在狀況外,對他們也莫名有了一點疏離,不知是不是韓蔚死前跟主子說了什麼。

    耿少和曾要祁維、董風私下派人去保護韓蔚妻小的安全,還說不可以打草驚蛇,因為皇后的人馬進駐韓蔚府上,而他已死一事似乎無人知曉,他們更是得保密。

    但不管如何,目前最重要的是,皇后似乎對郁竹君這塊小鮮肉太有興趣了,身為四爺的奴僕,他們當然得幫忙提醒主子。

    都督平很認真的看著兩人,「你們兩個年輕人膽子大一點。」

    「但你照顧四爺最久。」兩人還是有點兒害怕。

    「四爺長大後就跟我疏遠了,跟你們還比較有話聊。」都督平說起這個就委屈,他可是把所有的愛都給了爺啊。

    「可是……」兩人還是擔心。

    「老奴每回看到爺跟郁御醫含笑凝望的眼神,雖然覺得很可惜,將來可能沒有小四爺可以讓我這老太監抱抱,但老奴希望四爺快樂就好。」說到後來,都督平眼眶都紅了。

    祁維、董風也點頭,那兩人的確不太尋常,進宮的一路上他們就有所感,進宮後,爺跟郁御醫更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近日來,皇后幾回派人過來,希望郁竹君過去替她把把脈,都讓四爺給狠狠拒絕了,但皇后似乎仍未死心。

    「為了四爺的幸福,頭可斷、血可流,你們就去說吧。」都督平拍拍兩人的肩膀。

    兩人深吸口氣,盡管為四爺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可他們要開口的可是宮中的丑事,還是很有壓力啊。

    這時,耿少和跟郁竹君正好從外面走進來,他們剛剛去皇帝寢宮探望皇帝,郁竹君開的那帖藥挺有效的,皇帝的眼疾已好了不少。

    外人都以為郁竹君每日去為皇帝診脈,其實大多時間郁竹君都是一人待在寢殿內制造看診的假象,而皇帝跟耿少和則去了密室談話,時間極長,而且內容也不透露絲毫給她,相當神秘。

    但她不問,在宮里,很多事不知道反而是幸福的,加上她對耿少和有信心,他沒說一定是有他的考慮。

    「天空灰蒙蒙的,像要下雨了。」她先是開了口。

    「是啊,我這身子踫到這樣的天氣就有些悶疼,待會兒,你替我針炙舒緩一下。」

    聞言,郁竹君先是一征,接著嘴角微勾似在憋住笑意,她臉兒微紅,這模樣帶著點說不出的嬌羞。因為,只有她知道這是某種暗示,事實上,耿少和的身體在她每天的藥補下,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也因為她臉上這抹嬌羞,讓都督平三人皆看直了眼。

    即使耿少和那冷颼颼的視線狠狠的掃向他們,三人還是渾然未覺,一直到郁竹君瞧見耿少和火大的神情,忍不住噗哧一笑,綻放出一抹如玫瑰般嬌艷的笑容後,恍惚的三人才傻的回以一笑,然後,同時後知後覺的察覺到兩道冒火的視線。

    「嚇!」三人瞬間回神,急急行禮,「四爺、郁御醫!」

    接著,三人大氣也不敢再喘一下,嚇壞了。

    只是,心里還是忍不住想,郁御醫容貌俊俏、明眸清潤,真是怎麼看怎麼勾魂,也難怪主子爺會失了魂,連他們都快淪陷了。

    耿少和見三人還一副神魂未定的模樣,冷聲道︰「還擋著路干啥?」

    三人一聽,才發現三人真的站成一排擋著爺的去路呢。

    「等等,爺,他們兩個……」都督平急急的推了祁維、董風,又將郁竹君給拉到門外,再回頭道︰「爺,他們有重要的話跟爺說。」

    說什麼?郁竹君不解的回頭看,就見兩人的臉色頗為無措,極小聲的快速說完話後,又雙雙的跪下磕頭。

    耿少和的表情頓時變得頗為凝重,但很快就要兩人起來,再示意郁竹君進房。

    等她走到他身邊時,耿少和又命令道︰「你們給我守在外頭,不許任何人進來,等下郁御醫要為本皇子針灸,要是一不小心岔了位……」

    「咳咳!」郁竹君忍不住瞪他一眼,「微臣施針功力極好,請四爺不必擔心。」

    「嗯,」他回以溫柔一瞥,但還是對三人道︰「你們還不快去給本皇子守在門口。」

    「是,四爺。」

    三人別腰行禮,相互交換眼神,他們都沒漏掉主子跟郁竹君那含情脈脈的視線交流,看來主子的心真的淪陷在郁御醫身上了。

    然而,還有不識相的人來打擾。

    一名侍衛快步走進來,拱手道︰「啟稟四爺,葉御醫求見。」

    耿少和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回宮後待辦的事實在太多了,他真正能跟郁竹君獨處的時間少之又少,這些討厭的閑雜人等永遠都不消停!

    他咬牙,「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葉政宇走了進來,恭敬的拱手行禮。

    「如果皇后要請郁御醫前去她宮中把脈,葉御醫跟皇后直說,本皇子身體欠佳,需郁御醫好生照料,絕不可能外借。」他尚未開口,耿少和便先發制人。

    葉政宇一臉困窘,但還是勉強的開口,「不、不是的,其實是微臣想與郁御醫交流一下醫理,像是皇帝眼疾已久,微臣似乎都無法對癥下藥,反觀郁御醫卻……」

    「夠了,本皇子累了,你可以走了。」他不想聽他說的那些借口。

    葉政宇尷尬的行禮,心里想著不知該怎麼跟皇后交代,可見耿少和一臉鐵青,他還是轉身退了出去。

    耿少和示意郁竹君跟自己進到房內,將房門給關上。

    「這樣可以嗎?」郁竹君替他擔心,畢竟皇后乃一國國母,得罪了她總是不好。「其實這幾日在太醫院時,葉御醫也跟我提了好幾遍,但你有交代,皇后找我絕對要拒絕,因此我全拒絕了。沒想到,現在竟要人要到泰安殿來了。」

    「剛剛祁維跟董風跟我說了宮里的事,那是些見不得光的事,他們身為奴才不方便指名道姓,只能暗示宮里有些失寵的妃子會尋求一些『安慰』,要我小心一下你。」

    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你的意思,皇后找我是要我那個……『安慰』?」

    他點點頭,「他們支支吾吾的不敢說,但又覺得不說,你早晚會出事,這才冒死提醒,又怕我發怒,嚇得說完就下跪。」

    郁竹君皺眉,她從爺爺那里也得知皇宮是個復雜又不太正常的地方,沒想到是這麼嚴重。「這事你認為皇帝知道嗎?」

    「我不知道,但父皇的心一直在我母妃身上,我是確定的。」

    「所以……」

    「我跟父皇都是專情種,你要怎麼回報我這一顆真心?」他實在不想再浪費時間談論別人的事了。

    聞言,郁竹君開玩笑的對他打躬作揖,「那請四爺脫下衣服,讓微臣替你扎個幾針……唔!」

    含笑的紅唇被堵住,耿少和一把將她拉到床上,接下來,他火熱的欲/望終于得以稍稍宣泄,她嬌吟、喘息,沉浸在他挑起的激情里。

    天空轟隆隆的響起幾道悶雷,不久,傾盆大雨落下,似乎在預告著皇宮內的風暴即將到來。

    雨勢滂沱,風聲呼嘯。

    原本與郁竹君依偎而睡的耿少和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驚醒,但他的感覺一向敏銳,看著紗簾外桌上搖晃的燭火,他緩緩的、小心的不吵醒懷里沉睡的人兒,坐起身來。

    突然,外頭有了動靜,祁維跟董風大吼,「有刺客!有刺客!」

    耿少和臉色一變,郁竹君更是被驚醒,「少和。」

    「沒事。」他下了榻,僅著中衣的他起身套上外袍。

    外面侍從紛沓的腳步聲陡起,火把的光照亮了黑暗,泰安殿里里外外頓時燈火通明,有如白晝。

    「你留在這里,千萬別出去。」

    耿少和不放心的再看她一眼,才飛奔出去。

    戒備森嚴的皇宮內苑竟有十多名黑衣人闖了進來,他們個個手持長刀,與祁維、董風打了起來,皇宮侍衛也立即拔劍與黑衣人應戰。

    風雨中,耿少和接過祁維丟過來的劍,招式犀利的還擊那些黑衣人,刀光劍影,刀鋒相撞,乒乒乓乓的,還夾雜著好幾聲的雷吼聲。

    驀地,「咻咻咻」的一支支飛箭突然從另一邊的屋檐處射了過來!

    「快保護四爺!」祁維、董風在雷雨中大喊。

    一瞬間,箭雨齊下,下手狠毒的黑衣人忽然專攻耿少和,迫得他在滂沱雨勢中飛身遁走,險象環生,多名侍衛也趕緊飛身過來保護他,耿少和氣喘吁吁的飛身閃避,見飛箭再度如雨般射來,他不得不從屋檐上飛掠而下,但一排飛箭忽然又至另一方向射來,他狼狽的翻身避箭,一個沒站穩,身子狠狠摔落地面,頭一撞,頓時昏厥了過去。

    「快醒醒,四爺!快醒醒啊!」

    耿少和的頭好痛,他掙扎的醒過來,張開眼,看到的卻是韓蔚。

    他正一邊喚他,一邊為他穿上滿是補丁的舊衣裳。

    「對不起,四爺,我不得不這麼做,我的妻女被皇后的人盯上了,我不幫她,她們就會死。」韓蔚說得急,也說得愧疚。

    耿少和搖搖頭,「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我的頭很痛?」

    「爺被下了藥,但我已給爺解藥吃了。」韓蔚俊秀的臉上滿是著急,「還有,我已經安排一個人穿了四爺的衣服往東邊跑,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但皇后派來的人個個武功高強,我怕瞞不了多久,請爺快往反方向跑,我還能擋一陣子為四爺拖時間。」

    「韓蔚……」

    「對不起,一旦我的妻女沒事後,我一定會來找爺的,就算要賠上我這一條命,我也會將四爺安全帶回京城。」終于替耿少和穿好衣裳後,韓蔚又將一大迭銀票塞入他的懷里,「我們得快走了。」

    他咬牙撐起身體沉重的耿少和,扶著他往另一條山徑跌跌撞撞的走去,遠遠的,就看到有一棟隱身在山林間的小木屋,「先去那里躲。」

    韓蔚的話還沒說完,四名黑衣人突然從小木屋里走出來。

    見狀,韓蔚立即放開耿少和,小聲的道︰「抱歉了,爺。」

    語畢,他先朝耿少和身上劃了兩刀,待四名黑衣人看向他們時,他又一手抓著耿少和的手往自己身上刺了一刀。

    忍著痛,他對著黑衣人大吼,「快來!我中刀了,但我也砍了四爺兩刀,你們快過來!」說完,他不著痕跡地推了耿少和一把,「快走!」

    耿少和搖搖頭,強忍著頭痛,快速的往另一邊跑,那兩刀其實只劃破衣服,他並未受傷,但韓蔚身上已見血了。

    四名死士飛掠而來時,韓蔚已抱著肚子跪在地上,就在四人靠近之際,他突然起身,持刀迅速的刺向兩人,瞬間就解決了兩個,他再與另外兩名死士纏斗,拚死也要拖住他們。

    耿少和回頭看,二對一,打得難分難解,但他知道這時候的他幫不了韓蔚,只能繼續往前跑,然而,老天爺又給了他一個很大的難題。

    前方不遠處,竟然也有黑衣人踩著岩石飛躍而來,耿少和退無可退,也沒力氣跑了,他雖然吃了解藥,但內力還無法凝聚,就像個沒有功夫的人……

    而他所處之處一旁是陡峭的懸崖,另一方是溪流湍急的河谷。

    眼見黑衣人愈來愈多,看來,是絕對不可能留他活口了。

    他深吸口氣試著再凝聚內力,有了,但還不夠,他至少要能護住心脈才行。

    他緩緩的往旁邊退、再往旁邊退,看著他們冷笑的一步步欺近。

    他緩緩凝聚內力,在他們飛身持刀刺過來時,一把將懷里的銀票用力灑向他們轉移注意力,接著,轉頭縱身一跳——

    「爺、爺,你醒醒,爺?」

    祁維、董風急急的呼喚著。

    耿少和再度睜開眼,他發覺這里並不是他跳下去的湍急溪谷,而是舒適的房間,「這里是……」

    「稟四爺,這里是泰和殿,泰安殿外還有黑衣人在流竄,為了安全起見,我跟祁維先將四爺移到這里來。」董風急著回答。

    「宮闈重地,竟然有近二十名弓箭手藏匿,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好在宮中的大內高手已前往圍捕,應該快結束了。」祁維也跟著道。

    兩人接連報告,但他們發現四爺好像沒有聽他們在說什麼。

    「糟了!事情極為嚴重,我怎麼會忘了那麼重要的事!」耿少和急急忙忙的就要起身下榻。

    「等等,爺,有人去找郁御醫過來了,你的頭還要包扎。」

    他搖搖頭,「這傷不礙事,我得快去見父皇。」

    一切的一切,他都想起來了!父皇要他到民間查稅懲貪其實只是個幌子,真正要查的是另一件牽連甚廣、足以撼動國家的貪瀆案!

    皇后會派人沿途暗殺他們,他早有準備,也特別小心,只是沒想到好友會背叛自己,但究其因,終究是因為妻女被挾持,當成禁臠。

    可惡!他身邊還有多少人是皇后的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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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0 01:13: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四爺撞到頭了?他醒過來了,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我是他的貼身御醫啊!」

    郁竹君一得到消息,飛也似的奔進泰和殿,卻被都督平及幾名侍衛攔在門外。

    都督平搔著頭,「你們說吧,我得去跟皇上通知一聲,刺客全擺平了,免得他擔心。」他急匆匆的先走了。

    祁維、董風臉上帶著同情,請郁竹君借一步說話,因為他們要說的這些話得很小心,不能讓別人聽見。

    兩人支支吾吾地說完,郁竹君只覺得一陣暈眩襲來,差點暈了過去——耿少和的頭傷只是皮肉傷,已上藥包扎並無大礙,可不知為什麼,他竟然忘了所有關于她的事!

    她搖搖頭,難以置信,「騙、騙人!」

    兩人用力點點頭,再壓低聲音道︰「爺本來急著要去見皇上的,但我們請他等等,要等你過來看看爺的傷勢,爺不肯,硬要走,聽我們說你會擔心後,爺竟說了『郁御醫是誰?有什麼好擔心的?』

    「接著,爺又問了有關你的事,但不管我們怎麼講,他都是一臉茫然,說他完全忘了這些事,還說他這次就像前一次一樣失憶了,現在,他全想起來了,就獨獨忘了你。我們也被他弄胡涂了,爺曾經失憶嗎?」

    聽到這里,郁竹君臉色頓時黯淡下來。

    此時,寢房里傳出耿少和的聲音,「讓郁御醫進來。」

    她深吸口氣,舉步走進寢房,一步比一步還要沉重,門外的祁維和董風將房門關上,留給他們說話的空間。

    她看著靠坐在床上的耿少和,他頭上纏了白布,氣色還不錯,但他卻將他們之間的事給忘得一干二淨。

    她一步一步走近床沿,看著他,「你竟敢把我給忘了?」這話說得苦澀,說得火,也說得痛。

    他神情陰冷,看她的眼神是陌生的。「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不就是你!錢笑笑!」她更火了,既然可以記起所有的事,又怎麼可以獨獨忘了她?

    他黑眸一眯,「我乃堂堂四皇子,你叫那什麼可笑的名字?」

    「你真是可惡又可恨,你……怎麼可以忘了我?!」她氣得眼淚都迸出來了,心更是痛。

    「大膽!若非有人告訴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早叫人將你拖出去斬了,豈容你如此放肆!」他下了榻,冷冷的瞪著她。

    他是認真的。看著那雙陰沉的眼楮,郁竹君所有悲憤的情緒全涌上來了,「怎麼會,不該是這樣的呀,早知道我們就不回來了,你說過,爭權奪利,結果只是制造更多的是非恩怨,如果能選擇,情願與我隱居在鄉野間平靜度日……」

    「我想那是失憶的耿少和會說的話,但現在跟你說話的是四皇子耿少和。」他冷冷的提醒,走到桌邊為自己倒了杯茶,仰頭喝了一大口。

    她也跟著走過來,「所以呢?我是因為你才來到這里……」

    「砰」的一聲,他用力將茶杯放回桌上,「因為我?那麼,就讓我們再無瓜葛不就好了?」

    他說得理直氣壯,她的心都要碎了。她哽咽道︰「無瓜葛?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他不屑的掃過她的俏臉。

    他的咄咄逼人令她無法接受,「該死的你,我什麼都會治,就是失憶不會治!」淚水涌現,她緊咬著唇瓣不讓自己哭出來,「會不會太諷刺了,這句話,我在遇見你的最初時說過,現在再說第二遍,卻是在我身心都給了你之後……」

    他濃眉一皺,「身心?你說什麼?」

    「我是女人,我們相愛,我們已私訂終身!」她吼了出來,一顆心緊緊揪疼著!

    「什、什麼?郁御醫,你是女人?!」

    門不知何時已被打開,皇帝正邁步進來,意外聽到這麼驚人的消息。

    房內的兩人也沒料到皇帝會在這時進來,同時愣住了。

    「這是真的?郁御醫?」皇帝難以置信的盯視郁竹君的臉,早知她有一張絕美容顏,但總以為是男人女貌,沒想到真是個女人。

    郁竹君深吸口氣,跪下承認,「是,微臣是女兒身。」

    「這……朕封了個史無前例的女御醫?皇兒你怎麼都沒說呢!」皇帝搖頭。

    耿少和無言,站在後方的祁維、董風、都督平等人更是傻眼。

    郁竹君這時抬頭再道︰「微臣不在乎,皇上可以收回皇命。」

    「君無戲言,怎麼可賜封了又收回。」震驚過後,皇帝冷靜下來了,「問題是,你們已私訂終身,二十歲的你雲英未嫁,不如朕就好人做到底,為你們倆賜婚。」

    「不!兒臣不願意。」耿少和竟然拒絕了。「兒臣日後會有門當戶對的皇子妃,再加上大皇兄身體不適,近日一直找我,說是希望能由兒臣取代他成儲君人選,若此事定下,日後,兒臣登基,後宮將有佳麗三千,郁御醫是絕不願意成為其一的。」他直勾勾的看著她。

    沒錯,她不願意與那麼多女子共事一夫,這絕對不是她要的生活。

    只是,他怎麼能這麼肯定?他忘了她不是嗎?還是……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郁竹君突然開口喊道︰「小喜福!」

    「什麼?」皇帝不由得一愣。

    但耿少和的眼中卻沒有驚愕或困惑,雖然他很快便裝出不解的神態,但她還是捕捉到了,也就是說,他是識得這個名字的。

    「你這個大騙子!明明記得一切,你只是後悔了,後悔曾發生在你我之間的情愛,想這撇下我,是嗎?」她難過的痛喊。

    耿少和沉沉的吸了口氣,表情陰沉又郁怒,他看向皇帝,「請父皇給我一點時間解決我跟郁御醫的事,但指婚一事,萬萬不可。」

    「這……可是你們已有……」

    「那是兒臣失憶才造成的錯誤。」他毫不遲疑的道。

    皇帝驚愕。

    「請給兒臣一些時間,兒臣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父皇稟報。」他給了皇帝一個請求的眼神。

    皇帝想了想,點點頭,先行離開。

    錯誤?她跟耿少和之間竟然只是因為失憶造成的錯誤?郁竹君眼底鎖著悲痛,淚水一滴滴的滑落眼眶,就連皇上何時離開的她都不清楚。

    終于,寢房內只剩兩人,耿少和坦承道︰「我的確想起以前的事,也沒有忘記你,我原本想以忘了你的方式讓你離開,但父皇要賜婚,我就不得不將話說開來了。」

    他想起來了,她卻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因為他那雙黑眸里再也沒有她熟悉的深情。

    「既然要說開,那就沒必要拐彎抹角,我承認我不願跟你成親,一來是門不當戶不對,二來當時失憶的我也並不算是真正的我。」

    「你吃干抹淨了還不想負責?」她忍著心痛瞪著他。

    「那時的我並不是我,對你的感情又怎麼會是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父皇也賜了你御醫一職,等于恩情已償,咱們該是互不相欠。」

    冷冷的聲音、冷冷的神情,就連他的心也是冷的。她痛苦的想著。

    「我身體已無恙,所以,希望你能搬離我的泰安殿,當然了……」

    她看著他,苦澀的接下他的話,「當然了,我若願意離開宮中最好,因為你並不想面對我,不想我的存在天天提醒你,貴為四皇子的你竟然把感情放在我這微不足道的小老百姓身上。」

    他沒說話,默認了。

    她咽下梗在喉間的哭聲,「看來,過往對四爺而言一切都無足輕重,但我答應錢笑笑,要一起到……」

    「錢笑笑已不存在。」他冷聲的打斷她的話。

    「也是。」她苦笑,忽然想到他還是那麼習慣打斷她的話,一如當初,他們尚未相愛時……

    「定王爺有一閨女,長得如花似玉,弱不勝衣,如脫俗天仙,正好及笄,本皇子也已二十八,這次歷劫歸來,我已有心成家……」

    耿少和說了什麼,郁竹君已經聽不進去,但她明白了耿少和想成親的對象是定王爺之女,而非她這名小大夫,盡管兩人已私訂終身,但他貴為皇族,理當與世家大族的千金婚配,一介小小平民的她又算哪根蔥。想到這里,她眼眶紅了。

    「我有要事要跟父皇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希望你的答案跟我要的一樣。」

    耿少和說完隨即走了出去,離開前,他黑眸里的冷峻已深深烙印在她心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的步出殿外,早已不見他的身影。

    一切的情深意動都成了枉然,冷風呼呼的吹來,凍得她手腳冰冷,但更冷的是她的心。

    她靜靜佇立,仰頭望去,幽靜的殿前,一株高大的綠色銀杏成了一片金燦,風輕拂而過,幾片黃金葉片隨風旋落,不知何時已是深秋。

    她突然想念起偏遠的拉拉村,山中那淺黃不一的楓葉,還有純樸的人們,簡單的生活與粗茶淡飯……

    在思考兩天後,她進宮見了皇帝……

翌日,金鑾殿內,文武百官一如過往等候皇上駕臨,這時殿前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這是誰?是誰?」

    「不是郁御醫嗎?她怎麼……她是個女紅妝?」

    眾臣議論紛紛,驚愕的看著她。

    此時的郁竹君一身女裝,身著一襲金粉白緞華服,一頭青絲如瀑,頭上僅有一支簡單但價值不菲的翡翠發釵,她柳眉如山,一雙明眸澄淨黑白,秀氣的鼻梁配上紅潤櫻唇,不過淡掃娥眉已是傾城傾國,如天仙下凡。

    多少皇子、皇親國戚頓時驚為天人,甚至有意鳳求凰,沒想到,她這一襲紅妝打扮進殿,竟是為了要離宮。

    皇帝甫上朝,郁竹君便上前稟道︰「謝謝皇上恩準讓民女回歸家園。」她屈膝行禮。

    皇帝點點頭,對眾卿宣布,「郁御醫已在昨日向朕請奏要回鄉,朕雖不舍,但如眾卿所見,她原是女兒身,因天生命格奇異,甫出生即以男嬰育之,」頓了一下又道︰「如今命中大劫已過,在皇宮生活她並不適應,所以朕準所請讓她返鄉,只不過郁御醫仍是朕欽賜的紅妝御醫,朕下詔通令天下,爾等更不得以一介平民視之。」

    「臣等遵旨。」眾臣拱身行禮。

    郁竹君拱手,「臣謝皇上。」

    她偏頭一看,滿朝文武及皇親國戚,她想再見最後一面的人卻不在。

    「郁御醫,你真的不願改變心意留在皇宮?」皇帝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她微微搖頭,「青山綠水,臣向往之。」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好吧,就依你所願。」

    「謝皇上。」

    不久,郁竹君步出皇宮,身邊多了兩名宮女,雖是皇上所賜,但郁竹君打算一出京城就讓兩人自由,她不習慣也不想讓人伺候。

    步下階梯,皇宮大門前已備妥了馬車,除了車夫外,還有四名黑衣人等候。

    她深吸口氣,回頭再看一眼,但還是沒有某人的身影。

    她轉頭,走了一步,隨即停下。

    不遠處,耿少和走了過來,身後還有祁維、董風隨侍。

    他看著她,一抹驚艷迅速的閃過黑眸,但也僅有瞬間,旋即恢復原來的冷峻。

    祁維、董風兩人直瞪著她看,真沒想到她女人扮相如此絕美,完全不輸皇宮里的公主、嬪妃。

    他定定的看著她,她也無畏回望,然後恭敬行禮,「四爺,保重。」

    「保重。」他只丟了這句話就越過她走了。

    祁維、董風朝她分別點頭,再快步跟上主子。

    郁竹君沉沉的吸了口氣,微轉過身,凝望著在秋日陽光下,耿少和高大挺拔的背影。

    不該再追逐他的身影了,是時候走出他的生命了,原本,他就是遙不可及的一顆星星。

    她深吸口氣,坐上馬車,兩名宮女坐到另一輛馬車內,四名侍從騎馬隨侍,一路護衛她回到徐淮城。

    殊不知耿少和早已回頭看著馬車漸行漸遠,消失在他的視線里,那雙深邃得不見任何波動的黑眸,窺視不到一丁點的心緒。

    「四爺,真的就這樣讓她走嗎?」祁維忍不住開了口。

    「四爺,會不會太狠心了?」董風也跟著附和。

    「人抓到了嗎?」他沒回答,冷冷的看向兩人。

    「照四爺的指示,已經將葉御醫抓回泰安殿內了。」主子問起正事,兩人也不敢再多嘴說別的。

    「皇后那里,有無風吹草動?」耿少和再問。

    「皇后還不知道是我們所為。」董風也連忙回答。

    他點點頭,「一切都準備好了?」

    「是,都已掌握了。」兩人再答。

    耿少和舉步往泰安殿走去,兩人快步跟上,同時忍不住看了看看似平靜的皇宮,心里忐忑不安,他們很清楚,一場腥風血雨的戰事即將在這里上演。

    一行人回到泰安殿,隨即從書房內的書櫃密門進到地下密室,葉政宇雙手反綁跪坐在一角。

    一見到耿少和,他連忙掙扎著起身大叫,「四爺為什麼囚禁我?再怎麼說,我也是元龍皇朝的御醫啊!」

    「御醫?沒有對癥下藥,眼睜睜看著我的母妃重病而亡的御醫?」

    葉政宇臉色刷地一白,跌坐在地。

    「除此之外,你還是那淫后的老相好。」耿少和冷冷一笑,「我每日所喝的湯藥,那老妖婆都逼你在里面加了料吧?但你不知道的是,我都沒喝上半口。」

    聞言,葉政宇更是抖得如秋風下的落葉。

    「四爺,那都是皇后所迫啊。」葉政宇知道什麼都完了。

    「你也貪生怕死。」耿少和冷嗤一聲,一針見血道出。

    葉政宇難過的看著他,「對,臣是,四爺不知道皇后是怎麼凌遲那些人的,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割耳挖目、蟻窩鑽身、蜂巢圍攻,殘忍到無所不用其極……」想到那些慘不忍睹的畫面,他不寒而 ,「那些人是活人卻又似死人,能死倒還好,就怕想死又死不了,那一聲聲令人不忍的慘嚎,讓人聽了無法入睡……」

    祁維、董風聽了不禁打了個寒顫,好像也看到那慘絕人寰的一幕。

    「但是曾犯下的事我也難辭其咎,只求四爺給我一個痛快。」葉政宇苦笑一聲,低下頭,等著耿少和給他一刀痛快。

    「你放心,還不到你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耿少和在等,等一個萬事備的時機,才能讓皇后知道葉政宇在他手上。

    三天後。

    「葉御醫是被四皇子抓走的?」皇后微微一笑,「看來,他是在向本宮宣戰了。」

    「這可怎麼辦?」來稟報的侍衛急得很,卻見皇后氣定神閑,再想到前陣子四爺回來後,她就動作頻仍的與「那一邊」書信往返,難道……

    「皇后已料到今日之變,也已經做好準備了?」他訝異的問。

    她得意的噙起一抹笑意,點點頭,隨即交代侍從,「通知『那一邊』,可以行動了。」

    「是!」侍從欣喜,很快的轉身出去。

    天色已暗,皇后好整以暇地起身,「走吧,去泰安殿。」

    幾名宮女立即跟隨在後,不久即進到泰安殿要人。

    「皇后來找本皇子要人,憑什麼?」耿少和看著連通報都省了,就直接進門要人的皇后。

    「就憑本宮還不足夠?」皇后盛氣凌人的看著他。

    耿少和從容的走到椅座前撩袍坐下,不疾不徐的問︰「確定是為葉御醫而來?因為他知道皇后太多的丑事?還是剛好找到一個理由可以讓皇后作亂?」

    語畢,他朝兩名手下點個頭,兩名侍衛立即走出去,不一會兒就將葉政宇給拖了進來,跪在兩人面前。

    葉政宇見到皇后,忽然笑了,這幸災樂禍的笑容像在等著看皇后有什麼下場,讓她頓時繃緊了臉龐。

    她看向耿少和,「沒想到,四皇子這麼干脆。」

    「很可惜,是吧?本想用他當借口,本皇子卻將人給帶出來了。」耿少和笑看著面色微微鐵青的皇后。

    「皇后不知道吧,其實本皇子前次出遠門,表面上是奉父皇之命前往民間查稅懲貪,實則是要查戶部官票的貪瀆案。」

    她臉色一變。

    「兩年前為了增加國庫收入,建設人民福祉,父皇特別批準戶部發行官票由百姓認購,因此戶部在全國各重要商城設立『官銀錢號』推行官票,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他頓了一下,繼續道來,「但一年多前,有戶部的小官對帳時發現官銀錢號總局的帳簿金額與各地錢號送來的賬冊金額不符,也就是說,戶部送給父皇過目的帳目金額短少許多。

    「戶部里的人要他更改金額,重新繕寫,但他拒做,反而私下與本皇子會面將事情呈報上來,我要他先照著戶部要求做,自己再轉告父皇此事。

    「父皇大為震怒,私下查訪卻發現戶部牽涉的人眾多,事情不單純,所以派我帶幾名密使前往各地官銀錢號調查,祁維、董風等人則到各省去查稅,聲東擊西。在我跟密使們多方潛入相關錢號後,再與錢號總局帳目交叉比對後,竟查出高達數千萬兩的贓款,而我們進一步追查,得知在幕後下指導棋的竟然就是你!」

    皇后的神情頓時變得更為冷峻。

    「我的人還查出戶部賬冊共有兩套,做過手腳的送進皇宮,真實記錄帳目的則送到你那里。」

    皇后冷冷一笑,「是又如何?皇上從沒將我放在眼里,他一直只看得見梅妃,連本宮為他生下的皇子,他也看不上眼。」

    「你錯了!父皇從來就沒有忽略皇兄。」

    她恨恨的道︰「旁觀者清,皇上的眼楮從來只在你身上,可惜了,你的紅妝御醫走得太快,不然,本宮本想嘗嘗鮮後就讓她到九泉之下去陪你的。」

    「你這淫后這麼有把握能殺得了我?」他冷笑反問。

    她下顎一揚,「那些錢都沒有進到我的口袋里,本宮全拿去養了一幫皇城侍衛,他們全是本宮的心腹,替本宮養兵、訓兵,本宮等于擁有數千精兵!」

    「原來如此,難怪皇后敢這麼放心的淫亂後宮,甚至猖狂的派人一路刺殺本皇子,三天前,連弓箭手都出現了。」

    「沒錯!可惜你的命太硬了。」她說得憤怒,但像是想到什麼,她又笑得愉快,「但這一次本宮可以放心了,因為你將會死得很安靜,本宮早將所有人馬都埋伏在宮中了。」語畢,她拍了一下手。

    雜沓的腳步聲陡起,近百名白衣侍衛突然沖進來,個個手上都有刀劍。

    見到這陣仗,葉政宇都傻了,他雙眸駭然的睜大,「怎、怎麼會?」

    但不管是坐著的耿少和還是站在他身後的祁維、董風等侍衛,都沒有太大反應,好像早已預知這場面。

    耿少和神情平靜的反問皇后,「殺了我之後,父皇那里,皇后又要如何交代?」

    「皇帝要是聰明的不追問就沒事,至于你的死因,本宮會說是你為登大位,圖謀作亂,召集兵部叛變,但因事跡敗露,只好畏罪自殺。」

    他黑眸半眯,「若父皇不信呢?」

    「那麼,本宮就讓他去跟你作伴。」

    他臉色倏沉,「為了自保,不只清君側,連『君』也得『清』。」

    「真面目被揭開了,本宮也沒有什麼好說了。」她也懶得再戴假面具。

    「然後呢?父皇莫名離世,你要怎麼解釋?大皇兄稱帝後也不會問嗎?皇后又怎麼跟他解釋?」

    她抿緊了唇,「他從來就不是個聽話的兒子,要是不懂本宮的苦心,本宮自然也能君臨天下當女皇。」

    葉政宇等人呼吸一窒,他們壓根沒想到她的野心已經膨脹到想自立為王了!

    葉政宇忍不住吼了出來,「皇后簡直是瘋了!不,你根本就是個瘋婆子,淫亂的瘋婆子,我怎麼會聽你的話害死梅妃!還要下毒害四爺……」

    「夠了!」

    她冷眼一睨,身後一名白衣侍衛陡然抽劍上前,瞬間,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葉政宇當場倒地而亡。

    「時間也該到了。」皇后冷笑的再拍一下手,多名白衣侍衛全拔刀沖向耿少和等人。

    皇宮內,一場內戰已起。

    但耿少和早有準備,絕不可能讓他們弒君。他早已聯合兵部以及所有親信秘密部署在宮中內外護衛,尤其是皇帝的寢宮。

    這是一場不能讓外界及老百姓得知的內戰,皇宮外,嚴兵重陣;皇宮內,兩方氣勢洶洶,刀槍劍戟齊下,殺聲隆隆,鮮血噴濺。

    而這場由皇后謀逆引發的政變,終于在天泛魚肚白時結束。

    從此以後,宮中不再見到皇后及葉御醫,皇帝更是宣布皇后微服前往各地寺廟為國祈福,葉御醫因治疾不力,自責甚深,投井自盡,留給外界一個尚能接受的說法。

    但就葉御醫助皇后害死梅妃一事,因事牽甚廣,加上逝者已矣,故而不再追溯,惟獨就對郁老御醫有些愧疚。

    至于韓蔚的遺體也已運回京城,耿少和向皇帝隱藏他曾為內鬼一事,只轉述了韓蔚救了他一命,但因事關皇后,不便打草驚蛇,所以遲遲沒有提及,如今皇后已歿,也是時候將韓蔚厚葬了。

    皇帝聞言,追封韓蔚為「毅親王」,並賜黃金、白銀、珠寶等等給其妻兒,讓他的妻兒可以安然度過余生。

    另外,還有幾名貪瀆的戶部大臣一一被抄了家產,先逮入獄,不久即問斬。

    雖然皇上給了個名目,只說是四皇子至民間查出了一樁貪瀆案,由于內情牽涉太多,因此也未詳盡說明,而朝中文武大臣雖然私下議論猜測,但沒人敢上奏皇帝,窺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從那日起,耿少和不曾在皇宮內現身,不久就有人傳出四皇子所住的泰安殿天天有御醫進進出出,殿內更是天天飄著湯藥味。

    皇宮里的那些是是非非,都離郁竹君很遠了。

    她回到單純的拉拉村,過著單純的生活。

    眼下,是天高氣爽的好天氣,天空一片湛藍,春耕秋收,金色稻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如過往的田上風光,不同的是,一輛輛馬車喀啦喀啦的行駛而過,為拉拉村帶來了人潮。

    數月前,因皇帝昭告天下郁竹君救四皇子有功,受封為御醫,消息讓徐淮城、拉拉村等村落的百姓全沸騰了。

    眾人沒想到這個小地方也能出一名御醫,接著一個多月前,皇帝再度下詔冊封郁竹君為「紅妝御醫」,準其恢復女兒身身分,返回徐淮城為城鄉百姓執醫,懸壺濟世。

    這詔書一公布就有許多人慕名而來,便是為了一睹紅妝御醫的美麗風采。

    歐陽醫館幾乎成了徐淮城的觀光勝地,不管有病、沒病,一定要走上一趟。

    這些大都是外來客,一些老鄰居、城中居民識得郁竹君多年,沒人知道她是個女紅妝,如今真相大白,雖然她已是大齡,還是有不少人想為她拉紅線。

    但郁竹君都婉拒了,她想自由自在,因此遠離烏煙瘴氣的京城,在這藍天與山巒間,一個人生活才適合她。

    日子在忙碌中度過,這一天,忽然有兩個人千里迢迢來到歐陽醫館見她。

    「你們怎麼會來的?」

    祁維、董風乘車而來,身上的服飾看來就華貴非凡。

    有一名見多識廣的外地客馬上開口,「這金黑色袍服是皇家侍衛的衣服,他們肯定是皇城來的。」

    這一聽,醫館的所有人眼楮都亮了,耳朵自然也努力的豎直了。

    郁竹君看了看,示意兩人跟著她進到後方的廳堂,當然了,即使如此也有不少人迅速移動,貼靠在簾外偷聽,其中一個就是歐陽進磊。

    她本來要求兩人小聲說話,在聽到他們說完後,反而是她忍不住的拉高了聲音,「四皇子得了怪病,沒有人治得了?」

    「是,所以皇上希望郁御醫能進宮一趟。」兩人對她的反應很滿意,這代表她還是在乎四爺的吧。

    她沉默了,沉默到外面偷聽的人都忍不住想要開口勸她了。

    「不了,皇宮里多的是醫術高超的御醫。」她還是拒絕了,這可讓兩人急壞了。

    「郁御醫,就是四爺的病情沒有任何進展,所以,已有大臣建議皇上辦婚事沖喜。」

    沖喜!她整個人震了一下,雙手十指交纏,微微顫抖,「有、有那麼嚴重?」

    「就是,可見皇上有多急了,因為那麼多的御醫都治不了,四皇子又不願郁御……呃……」祁維說到這里,顯得有些無措。

    但郁竹君聽出來了,她苦笑,「原來四爺並不願意我去替他治病。」

    他尷尬的承認,「是,四爺寧願辦婚事,皇上準了,說是沖喜也好,但還是希望郁御醫能至四爺府上一趟,看看四爺的病情。」

    她抿緊了紅唇,苦澀的咀嚼「寧辦婚事」這四個字,心痛如刀割,「皇上下令了嗎?」

    「不,四爺說郁御醫也許會拒見他,不想郁御醫因皇命而不得不從,所以皇上特別交代,這只是以一個父親的身分開口,郁御醫若有不願,並無抗旨之罪。」董風尷尬的說。

    她想了又想,還是開了口,「不去。」

    「真的不去嗎?」他們可急了。

    「不去。」她堅定的道。

    留在耿少和身邊的人原本就不該是她,去了,只是徒增傷感吧。

    再者,她還沒有自大驕狂的認為自己是神醫,皇宮里比她醫術好的御醫多的是,他們都無能為力,她又豈能起死回生。

    兩人實在很想押著她走人,偏偏主子有交代不得以武力令其屈服,兩人也只好失望的駕車離去。

    歐陽進磊跟那些病人本想勸些什麼,但見她繃著一張粉臉、眼眶微紅,歐陽進磊馬上跟大家比了個「閉嘴」的手勢,還是別強迫她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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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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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0 01:13:5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時光流轉,冬去春來,年也過了,甫過元宵,郁竹君好不容易在山上小屋整理好心情,重新回到醫館當個坐堂大夫,不願再去想耿少和的事。

    然而,即使天高皇帝遠,郁竹君不想知道那些事,身邊總還是有多事的長舌之人會說。他們不時的打探皇室婚禮,聽到婚事籌備得緊鑼密鼓,吉日就在一個月後時,更是嘰嘰喳喳地討論了起來。

    「四皇子那麼俊帥、郁御醫對他有救命之恩,這麼一對天造地設的俊男美女怎麼沒有讓月老系上紅線呢?」

    「就是,他們可獨自住在那屋里三個多月,怎麼什麼也沒發生?」

    「郁御醫不是還跟著進宮去?那時她就該說自己是女紅妝好讓皇上賜婚啊,而不是當什麼御醫的,瞧瞧,天賜的好姻緣也沒把握,年紀可愈來愈大了呀……」

    醫館因這些討論聲而顯得人聲鼎沸,就連正讓郁竹君看病的岳奶奶也在興致勃勃的與他人談著這事,除了偶爾咳上幾聲,哪有什麼病?

    郁竹君忍著翻白眼的沖動,「嘴巴張開。」

    岳奶奶咳了兩聲,乖乖的張口,但眼楮還是頻往一旁嘰哩呱啦的三姑六婆看。

    郁竹君搖搖頭,「長舌沒藥醫,下一個。」

    這一說,總算將岳奶奶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小……不是,郁御醫,我是染了風寒啊。」

    「岳奶奶只是話說太多,口太干,多喝水讓喉嚨多休息就好,下一個!」

    無奈,下一個仍是長舌公一枚,而且,直接開訓,「郁御醫,你沒家人又一直女扮男裝,沒為自己的終身打算,說來,我們這些老人家也可以說是你的家人,不如由我們幫你作主……」

    她頭疼的大喊,「下一個!」

    歐陽進磊也火大的趕這些來湊熱鬧的長舌公、長舌婦,東指西指,「你們這些沒病來看病的,藥錢全都加倍算啊!聽到沒?」

    這聲威嚇十分有效,一下子就走了一大票人,但也只是換到門口閑磕牙。

    吵死了!歐陽進磊皺著眉頭看著郁竹君,「回去休息,今兒沒啥病人。」

    她點點頭,看著這個如父的長者,心里充滿感激。

    為了表示謝意,她主動提出想成為他的義女,但他婉拒了。

    「等四皇子成為你的丈夫後,我再收你當義女,能與皇帝成親家,多榮幸啊。」

    「那你永遠都沒機會了。」

    「不!我有信心四皇子會回來找你的,世上沒有比你更優秀的女子了。」

    他的話多少撫慰了她受傷的心,這才讓她漸漸堅強了起來。

    揮別了歐陽進磊,也婉拒了一些好心想陪她回去的男女老少,她獨自駕著馬車回到家,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寂靜的空氣,傍晚的斜陽灑進一片橘紅色光,看似溫暖實則沁涼。

    呼息間,都可呼出白霧。

    她一個人吃了一些粥,踏過積雪走到院前,柵欄內全空蕩蕩的,覆蓋了一層白雪,當初離開時將小喜福、小豬仔、雞、鴨暫寄給鄰居一些老人家,回來後,有些雞鴨被老人家給吃下肚了,而小豬仔跟小喜福也跟幾個娃兒成了至交,她索性將牠們送給他們,反正住得近,想念時可隨時去瞧瞧,惟獨就是每次回來,還是覺得四周太安靜了。

    唉,也許明兒再去買個幾只雞鴨回來,這里也熱鬧些。

    她晃到馬廄前,雙手靠在柵欄上,看著為了進城方便新買回來的棕馬,「小喜福也送人了,你呢,就叫小小喜福吧,配上我這小大夫剛好。」她拍拍馬頭。

    驀地,一陣清脆的鳥叫聲陡起,她轉身抬頭就見到一只喜鵲在發著嫩葉的樹枝上啁啾,她長長一嘆,「情難忘、人長別,我郁竹君心里空虛寂寞,你這只鵲兒卻在報喜?」

    難以壓抑的惆悵愈涌愈多,情懷再添新愁。

    春天,一年之始,喜鵲這一叫,吹皺了一池心湖,令她的心隱隱抽疼。

    別想了,別再想他了,想想別的吧。對了,那群嘰嘰喳喳的小麻雀怎麼突然安靜了,從早到現在還沒見到人?不是約好了,要一起過來吃炸年糕?

    她吐了一口長氣,還是先去炸個幾片等著吧。

    郁竹君意興闌珊的回過頭,眼楮瞬間瞪大,怎麼回事?她的院落里怎會突然出現好幾名黑衣人?

    「你們是誰……」

    話語方歇,她已被點了昏穴,落入某個黑衣人的懷里。

    接下來,她幾次醒來都是昏昏沉沉的,她不明白這些擄走她的人究竟要做什麼,但她可以確定她正在馬車內,一路上,馬車喀啦喀啦的行進著,似乎是在趕路。

    只是,幾次昏沉睡去、再昏沉的醒來,身為大夫的她也知道這並不正常,她確信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傷,他們並未傷害她,這一點多少讓她安了心,當困意再度襲來時,她霍然想到,難道她昏昏沉沉中被灌下的飲食里有加了迷藥……

    這一天,她不知道是被什麼聲音吵醒了。

    「啪啪啪啪——」

    她擰眉微睜開眼,才發現馬車垂簾被外頭狂風吹得啪啪作響,但馬車內放有暖爐,再加上保暖的被褥,她一點也沒有感到寒冷,忽然,她的視線穿過翻飛的垂簾,看到有個男人站在一片雪白的林木間,那眼熟的偉岸背影迎風而立,衣袂飄飄,好像是他……

    耿少和,救我!我被擄了!她想出聲喊,但她喊不出來,眼皮再度不受控的緩緩闔上,她掙扎著要睜開眼,但她辦不到,沒多久,她再度沉沉的熟睡。

    全然不知在她熟睡後,耿少和緩步來到馬車前,一名侍從立即畢恭畢敬的服侍著主子爺上車。

    盡管身上還帶了未愈的傷,人也清瘦了不少,但他與生來、無與倫比的氣勢仍是無人能及。

    耿少和上了馬車,伸手輕撫郁竹君的臉頰,沒多久,馬車再度喀啦喀啦的行進。

    終于,可以與她再這麼親近了。

    那一日溫存過後,在泰安殿遭刺客襲擊,他頭受創,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

    他終于明白了,在吃炸年糕時,失憶的他心里浮現的是從來沒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向他挑釁;沐浴時,郁竹君出言打趣,他心里同樣冒出從未有人這麼大膽敢戲謔他……

    這全是因為他的性情冷絕,雖然不記得過往,但性格已烙在骨子里,更甭提身為皇子,他更是早早就學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求成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能讓他沒有防心的除了兩名貼身侍從、都督平外,就是從小與他特別親近的大皇兄,還有一起長大的好友韓蔚,但韓蔚也為了救他而死。

    但也因為什麼都記起來了,才知道皇后有個大陰謀,也才想起自己查那件案子時,意外查出了個案外案,原來葉御醫是皇后的走狗兼奸夫,更在皇后授意下害死他的母妃……

    皇后的叛變有可能讓元龍皇朝改朝換代,所以,他很慶幸因為他的失蹤讓皇后不敢輕舉妄動,也為他爭取更多的時間,這是天佑元龍皇朝。

    但有戰爭就有意外,這場皇宮內斗誰輸誰臝,他無法判定,只知道他絕不能讓郁竹君有任何損傷。

    因此他得放她走,得逼她走,即使用傷害她的方式……這麼一來,萬一他死了,她也能好好的過日子。

    因為她有一顆堅不可摧的心,她既溫暖又慧黠……她……他好愛她,她怎麼能讓他這麼愛她?

    「這一役,我受傷養病,沒想到你那麼狠心連來看我都不肯。」他苦笑,「本想說用沖喜來示意我的傷不輕,你會因而感到不忍,甚至趕來見我一面,但卻沒有,你這小家伙真的這麼絕情?

    「我是這麼這麼的想你,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寡情,小大夫……」他深情的低喃,溫柔的手輕覆在她粉嫩的肌膚上,愛上她純屬意外,卻注定了一輩子的情牽,他放不開手,再也不能放手了。

    他俯身,溫柔又愛戀的吻上她的唇。

    郁竹君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當她睜開眼眸時,窗外是明亮的,視線再往內移,看見房間內金碧輝煌,舉目所見皆是價值連城的古畫、陶瓷。

    她蹙眉,左右再看了看,確定這地方是陌生的。

    此時,房門被輕輕打開,兩名同樣眼生,皆是丫鬟扮相的姑娘走進來,一見她醒了,立即笑盈盈的趨前行禮,「郁御醫,你醒來了。」

    「你們認識我?我怎麼會在這里?這里又是哪里?」她坐起身來,心中充滿不安。

    其中一名丫鬟笑道︰「郁御醫的問題,等梳妝完,自然會有人給你答案。」

    她搖搖頭,「不,請先告訴我這里是哪里。」

    兩名丫鬟互看一眼,其中一名再道︰「是四爺的府邸。」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震驚的道︰「四、四皇子嗎?」

    怎麼會?!她咬著下唇,第一個想法是要下床走人,但都被擄來這里,她能說走就走嗎?「你們的主子人呢?我現在就要見他,不對,他受了重傷不是?」

    「呃……」兩人又尷尬的再互看一眼。

    其中一名再開口道︰「是啊,四爺重傷,但爺得的是心病,需要心藥醫,所以才得要郁御醫過來。」

    「他的心病我哪能解?你們別讓他看到我後,病情加重就阿彌陀佛了。」她低聲碎念,是哪個笨蛋如此對她賦予厚望的?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她可是被耿少和趕走的人呀。

    兩名丫鬟也不敢再多嘴,有人正等著她呢!

    兩人利落的為她梳妝打扮,將她弄得宛如開屏的孔雀,頭上插了一大堆珍珠、瑪瑙、黃金發釵,又是項鏈、戒指、手環的,還將她上了一臉濃妝。

    郁竹君因為陷在自己的思緒里,腸枯思竭的想著待會兒見到耿少和要說什麼,壓根沒發覺她們在干麼。

    「好了,郁御醫。」兩名丫鬟笑咪咪的宣布。

    郁竹君一愣,點點頭,回神看向面前的銅鏡,怎料這一看,她差點沒尖叫出聲,「天啊!」她一把將頭上的多支發釵全拆了下來,再拿濕毛巾洗洗臉兒,壓根不管兩名丫鬟的阻止。

    她冷眼一瞪,還頗有氣勢,兩名丫鬟不敢再說話,只能看著她又恢復一身素淨,要不是因為天寒,郁竹君甚至不會允許兩人再為她添上華麗的保暖披風。

打辦妥當,兩人領著郁竹君往院落後方走了一段,然後她們停下腳步,「請郁御醫往那邊走去,有人在等著。」

    紅牆黃瓦的四皇子府邸還會有哪個人在等她,也只有耿少和啊。

    可他等她做啥?給她看他的準新娘?有沒有那麼無聊,還是他的病加劇了,知道她不願意來,才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逼她過來替他看病?

    但她看了又如何,那麼多御醫都看不好了,她就有辦法醫治他嗎?賭氣的想法也只有剎那,下一瞬,她不禁又擔憂地想,他真的有事嗎?真的很嚴重?她又真的能不幫嗎?

    抬眼瞧瞧,王府到處裝飾得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他大喜在即,她為什麼要在這里,他對她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心思百轉千回間,她沿著彎彎的回廊穿過庭院來到後花園,這里花團錦簇,美得不可思議。

    一道熟悉的香味突然撲鼻而來,她柳眉一蹙,烤地瓜?不可能啊,這里可是皇子的府邸,誰會在這兒吃烤地瓜?

    但味道實在太像了,她忍不住加快腳步往香味來處走去,就這麼來到了位于假山後方的花榭亭台邊。

    「每位御醫都說相思病無藥醫,沒想到,這烤地瓜嘗起來竟有療愈之效。」她順著這聲音往右邊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這……四皇子啃烤地瓜?!

    雖然這不是她第一次看他吃,可當時的耿少和是「錢笑笑」,穿的是樸素衣袍,而非此刻戴著冠帽、一身紫綢袍服的尊貴皇子。

    只見他手拿著地瓜,而他面前的大理石桌上還有一大盤烤地瓜,這是皇子改行賣地瓜嗎?

    她應該要笑的,這畫面多麼逗趣、多麼突兀,又多麼好笑,可是她笑不出來,她的心中百感交集,不明白一個即將要成親的尊貴皇子在這里啃什麼地瓜啊!

    見她站著不動,耿少和索性主動走出涼亭遞給她一個烤地瓜,「吃一個,特別找人幫忙烤的,我還吩咐了一定要埋在土里烤,才能吃到當時的味道。」

    她沒有接手,只是定定的看著他,「當時代表著過去,何必回味?」

    她眸里的傷痛那麼明顯,讓他的心都要痛了,「君兒。」

    「看來四爺沒什麼事,恕民女告退。」她匆匆行禮,轉身就要離開。

    他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你不問問我為什麼派人將你從拉拉村帶來?」

    「我只是小老百姓,四爺是皇親國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者,既然民女已知這只是四爺無聊之舉,細節部分又怎麼有興致聽?」她再度要走。

    他索性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蹙眉,「你在生氣。」

    她能不生氣?她強抑著滿腔的怒火,故作平靜的道︰「民女不敢。」

    他笑了,笑得好魅惑,這該死的好看的笑容看在她眼里更是火花四射,她說不出此刻心里的滋味,只覺得又苦又辣又澀。

    「放手!」她扭動著手腕。

    怕她傷到自己,他放開手,但依然擋住她想離開的步伐,再出聲提醒,「你並非民女,是父皇親封的御醫,也是一名臣子。」

    「既知如此,為何將微臣擄來?」

    「本皇子擄人,也是料準了即使用請的,也無法請動郁御醫乖乖乘上馬車來京城。」瞧她抿緊了唇,他笑問︰「郁御醫不好奇,本皇子的目的為何?」

    她撇撇嘴角,「請問四爺如此無聊,目的為何?」她照本宣科的問,就是想早點打發掉他。

    他托起她的下顎,黑眸危險又熾熱,「我要你留下來參加本皇子的婚禮。」

    她臉色微微刷白,但仍強忍著心痛,笑著拉掉他的手,「皇子的婚禮一定是熱鬧非凡,想來並不差微臣一人才是。」

    「有差,絕對有差!」他笑容更大了。

    她幾乎要咬牙切齒,「我不知道自己這麼重要。」

    「沒有你,婚禮就結不成了。」他說得更直白了。

    她一愣,怔怔的抬頭看他,胸臆間的怒火更是瞬間熄滅,她結結巴巴的道︰「你別、別胡說!」她知道自己此刻看起來應該……不,是肯定非常的蠢!

    「我怎麼會胡說,你可是我的皇子妃。」

    他俯身低頭啄了一下她的紅唇,不意外的,看到她瞪大了眼,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笑笑笑!他以為他還是錢笑笑嗎?他是四爺,是忘恩負義、忘了兩人已有夫妻之實的耿少和!他怎麼會莫名其妙要娶她?是嫌日子太無聊吧?

    她這一想,胸臆間的火花再度點燃,她用力的搓著紅唇,「請四爺自重,堂堂皇子不該調戲女人,你眼里還有沒有王法?」說到這點,她可悶透了。

    「當然有王法,本皇子將父皇親封的紅妝御醫吃干抹淨,成為自己的女人,又怎能不負責?你這御醫可是當定我的皇子妃了。」他的神情變得嚴肅,眼里的深情也更濃了。

    她能信嗎?誰知道他是不是又……她一愣,「你又撞到頭了?」

    他死死的瞪著她,這女人!在他這麼深情款款告白的時刻,她竟然只想到這「沒有,沒撞到頭,一切與你離開時一樣。」他的口氣很是委屈。

    她抽回了手,「那答案一樣,我當不起皇子妃,更沒資格跟堂堂皇子結親。」

    他雙手環胸,「你怎麼這麼說,還是在妄自菲薄?」

    她瞪著又是笑容滿面的他,他是在尋她開心嗎?這段不在皇宮的日子,難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不能怪她這麼想,皇宮內深似海,什麼權謀斗爭天天上演,這家伙突然要娶她,她自然會懷疑他打的是哪門子主意。

    他撫著下顎,想了想,「那麼,我給你改個小名。叫『權多多』,這樣你就有資格當皇子妃了吧。」

    她瞪著他問︰「這是名字嗎?」

    他一挑濃眉,「欠什麼就叫什麼,就能補運,是誰說的?」

    這的確是她說過的,但她有名有姓也沒有失憶啊。

    「也是,但皇子總有個三妻四妾。」這事兒,她也過不了自己那一關,與別的女人共事一夫太難了。

    「那本皇子改個小名,叫妻少少。」他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其實,只要叫『妻一個』就行了。」他愈說愈滿意,「沒錯,我欠一個妻子,只補一個就行了。」

    她眼眶微紅,泛起了淚光。

    見狀,他傾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低頭,額頭抵著她的,深情凝睇,「答應了嗎?」

    他的唇就近在咫尺,兩人氣息相融。

    「很多事情,我會一件件的說給你聽。盡管我實在不想浪費那麼多時間在那些已經解決的事情上,但看來若我沒有細說從頭,你也不會點頭答應嫁我。」

    「當然!」

    就這樣,烤地瓜被留在亭台,耿少和抱著郁竹君回到一處掛著大紅燈籠的房間,這一路上,眾奴僕都非禮勿視,不敢偷窺主子與未來主母「調情」的甜蜜畫面。

    房內同樣布置得喜氣洋洋,窗上貼著雙喜字,在在都說明了這就是未來的喜房。

    「繡花紅幔、龍鳳雙燭、大紅喜被、鴛鴦枕頭……」耿少和握著她的手,細數還有一些尚未布置的相關物品,「但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有你,什麼都不重要。」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盡管有些煞風景,但她還是堅持先問清楚,她必須知道當時自己為什麼被他推開。

    耿少和牽著她在床榻坐下,隨即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說明皇后謀反的內亂,葉御醫死了,皇后人馬死傷更慘,皇后得知大勢已去,當場以刀自刎。

    考慮到百姓觀感及皇室名譽,他與皇帝達成共識對外宣稱皇后微服前往各大寺廟為國祈福,如此做,不是為了皇后,而是為了耿少賢,有母如此,並非他的罪。

    更何況,他還是未來的天子——耿少和與皇帝說好了,半年後,皇室會以皇后在寺里病逝為由舉行大喪,屆時會追封耿少賢為太子。

    郁竹君聽了很多很多,淚水濕了又干、干了又濕,而他總是輕輕的拭去她的淚或以吻吮去,借機重溫她的味道。

    郁竹君又感動又感傷,那一場不能讓百姓知情的一役,極可能會改朝換代,耿少和也可能一命嗚呼,所以他才希望她不要被牽連,因此做了那樣的安排。

    在那場內亂中,他是皇后最大的眼中釘,所以皇后的人馬自然會集中朝他攻擊,盡管侍衛們再努力護衛,耿少和依然無法全身而退。

    雖然耿少和身手極好,足以自保甚至還殺光了皇后的人馬,但自己不免也身受重傷,奄奄一息。

    她想象得出來,當時的皇宮內肯定像極了人間煉獄,牆上、地上全是鮮紅的血。

    耿少和說他身受重傷,但他一心想與她共度一世,想再見到她,所以他努力的撐了過來,總算活下來了!

    想到這里,郁竹君再也忍不住的緊緊擁抱他,淚水再度潰堤,她哽咽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耿少和傷勢才稍微好轉就想見到她,但因傷勢並未穩定又不想讓她擔心,他只得忍住想見她的欲/望。

    皇帝看出他的思念,本想將她召進宮,他卻不願意,皇帝才以他寧願成親沖喜一事來測試她對他的感情,沒想到,她還是不肯來。

    但耿少和太想念她了,當他能行動後,立刻親自派人去將她擄來。

    他擅自霸道的決定要她當他的皇子妃,與他相守一生一世,沒得商量!

    他也緊緊的擁抱她,「再給我一些時間,父皇已答應我,當大皇兄登基執政三年,待一切平順後我就可以遠離京城,在徐淮城或拉拉村當一個逍遙自在的閑散親王。」

    她又笑又哭的點頭,但也忍不住問︰「你舍得?那里可沒有山珍海味,也沒有奴僕可吆喝。」

    「舍得!美食有烤地瓜即可,我也有那群孩子可吆喝,至于名利權勢,那些終有一日會結束在時光的洪流里。」他深情的凝睇她,「生命的價值在于有沒有一個你在乎、對方也在乎你的人,沒有這樣的人,擁有再多也不會快樂。」

    「原來,我就是你的心藥。」她笑了,好自傲呢。

    他微微一笑,「是,這帖心藥也該服用了,停藥太久了……」

    熱燙的薄唇品嘗她誘人的紅唇,溫柔的、一寸一寸的吮吻,漸漸的轉為狂野,近乎掠奪,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他饑渴的開始愛她,汲取她的溫暖,好安撫自己這段日子的刻骨相思……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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