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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張靜日-不能沒有你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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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7:08: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張靜日-不能沒有你

她追愛的對象是青梅竹馬的大學朋友,
且堅持了八年,最后仍以失敗收場。
傷心之余,一通電話召來青梅竹馬解郁宣泄情緒。
妙的是,在與青梅竹馬的打打鬧鬧中,情傷很快即平復;
漸漸的,她發覺自己竟對向來花心的青梅竹馬有了異樣的感覺……
兩人決定試著交往。然而一段時間后,男人開始避不見面。
直辣個性的她決定去問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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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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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7:09:04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第几次了?

    到底是第几次被他狠狠拒絕了?

    已經多到數不清了吧?就這樣不斷地掏出一個女人最私密的真心,但在這八年的歲月里,真心卻一次又一次被他無情踐踏。

    想起方才的難堪場面,林曼如几乎忍不住要在計程車里潰堤;但她還是硬吞下,實在不想讓前座目光八卦的司機大叔看見自己崩潰的樣子。

    她瞄了眼照后鏡里的自己,果然是糟得不能更糟了。腫成核桃般的大眼里蓄滿水光,雖百般强忍不落下,但很明顯就是剛哭過又要哭的跡象。精致的妝容早已被淚和汗糊成一團;清晨即起給專人梳理的優雅發型也早已不復存在,只剩下鳥窩一樣的亂發做為遺址;更別提她方才失心瘋般狂奔出宴會,高跟鞋早不知道被遺落到哪個爪哇國去了,配上身上的小禮服,現在整体造型根本與精神病院里偷跑出來的患者一般,難怪那個司機大叔一直不斷地偷打量她。

    她不怪司機;誰在夜晚載到個疑似精神病患者,都要多留個心眼嘛。

    無力地垂下頭,就看到自己昨天用心做的大紅指甲,原本應該是極嫵媚有女人味的,現在卻活像是女鬼索命——何苦呢?讓自己陷入這樣悲慘境地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啊。

    是她軟磨硬泡、死皮賴臉地求他陪同來這商業晚會。

    本也沒想過他會答應,所以成功之后她更是小心翼翼,深怕會有變數。知道他不喜歡她高調的作風,于是這次自始至終她都不敢多說什麼、做什麼。天知道她得多努力壓抑那種想要炫耀心上人的心情,逢人只說是朋友,普通朋友。

    是的,苦追他多年,就算不曾讓他動心,至少他們之間不會再是陌生人,而算是朋友吧?那麼就算只是朋友,她也甘之如飴。

    至少,當下的觥籌交錯、衣香環繞,一切都如她所預想,美好如斯的晚宴,是他陪著她,一同分享。

    但夢再美,都是要醒的。

    平日公司里一些好事的家伙突然湊了過來,多管閑事地打探他們的關系。見他眉眼間透出不耐煩,她當然是該說什麼說什麼,不讓那些人繼續糾纏。可恨有個曾被她打槍的同事,居然多嘴地說什麼要重新追求她。

    當時他只撂下“隨你便”就轉身走人,獨留她傻站在原地。

    焦急、驚慌、丟臉、心碎,各種負面情緒像海浪將她包圍,但最可悲的是,她還一心怕他生氣,于是急忙追了出去。

    最后,卻換來他一句:“別再纏著我。”

    那一瞬間,她覺得好累。

    沒有人生來就是厚臉皮的。一個女孩子倒追男人,還不斷被拒絕,需要多大的勇氣與毅力?可是她從不灰心、不放棄,因為一開始就決定了要跟時間玩一場持久的拉力賽。她相信,漫長歲月里的等待只要她贏了,獎品就是他的心。未曾想,他的心比鋼鐵還硬、比冰山還冷。

    所以那自以為是的堅持,換來的只有各種不堪。

    連她都覺得自己好犯賤。

    從來只知道朝他跑去,起初是因著喜歡、因為愛,很純粹;但漸漸地,她自己也知道,越得不到就越想要,執著、習慣、不甘,更多的情緒滲入,讓她不願意停下。

    這一次,雖然真的感覺累了,但要說放手,卻還不甘心。還不夠,這點程度還不夠讓這八年的痴心化作塵埃。如果真的注定得不到,那就讓她重重地、狠狠地傷一次。她等著,她不怕痛,只怕不甘心。

    始作俑者是自己,是她擅自決定要開始這場單戀的。

    所以即使要停,也得是她喊停。

    “小姐,已經在東區繞了三圈了啦,你到底決定好要去哪里沒?”前座傳來司機大叔不耐煩的聲音。開了一天車已經夠累了,晚上還載到一個怪女人,真是有夠倒楣的。等下若敢啰嗦裝瘋不付錢,絕對叫警察!

    林曼如看著窗外,停頓了几秒后,才幽幽地報出一個地址。

    司機大叔越發覺得這個女孩古怪,也懶得多說什麼,加緊油門,只想趕快送走這尊“大佛”。

    漆亮明黃的車身在霓虹閃爍的街頭化作一束流光,射向夜的深處。

    ※※※

    望著自己身邊熟睡的容顏,女子喜不自禁地竊笑著。

    今天是每月例行性的公司聚餐,原本以為會和以往一般無趣,卻沒想到心儀的他居然破天荒地參加了。

    他一向都是備受矚目的那一個。

    陽光俊美的外型,卓越的工作能力,以及溫柔風趣的性格,她剛進入這間科技公司時,聽見每個人都這樣贊美他。原本對那些女人的盲目崇拜嗤之以鼻,卻沒想見到他后,也淪為了那群人其中之一。

    他真的很好、很好。作為同一個開發專案的小組成員表現亮眼,還不時幫助大家完成進度。這些也就算了,還記得上次開會是由她報告,但因為過于緊張,險些搞砸小組一年多來的心血;好險那時他當眾跳出來解圍,化危機為轉機,公司上層不僅采納了小組的提案和設計,更有意讓其成為下一季的主打產品。

    如果不是他,這一切不會這麼順利……幸好有他,幸好能遇見他。

    而今天,她可以送喝醉的他回家,就等于把握住了難得的機會;不想和他只是單純的同事關系,至少……也要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啊。

    從這邊望去,是他好看的側臉。烏黑的發整齊梳在頭頂,沒有絲毫凌亂,露出飽滿的額;雙目低垂,雖掩住平日里閃爍的繁星,卻意外張揚了那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下,是形狀優雅的唇,豐潤而性感。

    她忍不住咽了咽,逐漸逼近那熟睡的男子。

    “朗佑……我好喜歡你。”

    還未及靠近,卻見他忽然一動,桃花般的雙眼一睜,惺忪茫然地看著她。“Chole?”

    “你……醒啦。”見他忽然蘇醒,Chole嚇了一跳,于是訕訕道:“你喝醉了,我就送你回來。”

    “原來如此,謝謝你了。”余朗佑唇邊漾出一抹醉人的微笑,像罌粟花一樣絕美。明知有毒,卻讓人心甘情願地沉醉。

    只因那般耀眼容光,剎那間真是連日月都為之失色。

    “總不能這樣白白麻煩你,下周我請你吃午餐吧。”只見他徐徐地解下了安全帶。從沒見過哪個人能把這普通的動作做得這樣優雅好看,Chole心里又是一陣神魂顛倒。

    “真的嗎?”話才出口,她就覺得自己太過于大驚小怪了,于是又矜持地垂頭道:“其實不用特別謝我的……”

    余朗佑並沒有接話,只是雙眼帶笑地望著她;這樣的無言以對反而讓她心跳得更快,于是紅著耳朵垂下頭。“你酒都醒了嗎?要不要我帶你去買醒酒液?或是……扶你上去?”

    因著這句話,氣氛頓時曖昧了起來。她可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氣,但等啊等的,卻始終沒聽見他的回應,甚至Chole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方才說太小聲了,是不是他根本沒聽見——狐疑地瞧向他,卻發見他的目光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看向車窗外的某一處。

    順著那方向看去,竟發現這個社區的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並且不斷地往這邊瞧來。

    那明顯是個女子,高勻稱的身上穿著黑色小洋裝,看不出品牌,卻能感覺出衣服的質感很好。從頭飾到包包都是當季最流行的款式,可見這個女人極注重服飾品味。只是那一頭卷曲栗發散亂落在肩上,那樣的凌亂與她的裝扮格格不入。

    Chole眯眼仔細瞧,只見那一身細皮嫩肉、白淨肌膚在路燈的照射下如月暈一樣晶瑩,仿佛輕輕一揉就能掐出水,遠遠一聞就能嗅出香,隔著車窗瞧,都覺得是個艷光四射的大美人。

    只是可惜壞就壞在美得過火,美得有些狐狸氣——她撇撇嘴,深深地不以為然。

    再回頭時,只見余朗佑伸手開了車門。“抱歉,我有急事要先走了。”他說。

    “啊?”Chole還來不及反應,就見他瀟灑地揮揮手下車去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干淨醇厚的嗓音還在耳邊圍繞,可是副駕駛座上早已空空——她根本還來不及告白,今晚的男主角就離她而去了。

    ※※※

    余朗佑沒有預期今晚會見到這個女人。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向她走去。雖然已是早春,但夜晚的街上仍有些涼意。眼前女人卻未為自己多添件衣服,任憑赤裸的臂膀裸露在外;不怕冷就算了,也不想想現在多晚了,這樣站在路邊招搖,若是碰到居心不良的人,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你在這里干嘛?”

    一般情況來說,他是個斯文有禮的紳士,但只要這女人有狀況就絕不一般,所以他對自己僵硬的語氣並未有所覺。

    “朗佑,把妹被我抓到嘍!不要害羞,告訴姐姐,這是這個月的第几個啊?如果我沒有來,你是不是就要帶人家上樓啦……”女人笑得一臉曖昧,語氣里盡是揶揄,可是余朗佑就是知道她這副三八樣是在顧左右而言它。

    “今天不是你的大日子嗎?早就在新聞上看到了。你們公司的party聽說是名流云集、熱鬧非常。最重要的是,陸諒則不是答應陪你去了嗎?怎麼不見他,你卻一個人在這里?”他習慣性地用手將額上的發順了順,低頭想看看她的表情,卻意外發現她一雙雪白美足光溜溜地踩在地上。

    “你的鞋呢?”聲音不禁提高了几分,其實不用問也猜得到她為什麼會搞成這模樣;可就是因為知道,才會這麼火大。

    能讓她狼狽成這樣的原因,永遠只有一個。

    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麼個白痴,堅持著真愛無敵,追求一個男人長達八年。

    對于這個女人的追愛史,他一直很清楚,甚至連她墜入愛河的那一瞬間,他也在現場。好吧,愛了就去追,身為好友的他雖不支持,卻陪著她度過了無數不開心的時光。

    可到現在,她卻還是一無所成。換做是別人,早經歷了愛情里生離死別的各種過程了,她卻一直停在原地,像頭固執的牛,勸也勸不退。

    這也就算了,要單戀是她的事,但為什麼要拖他下水,為她收拾爛攤子?

    只是,搞清楚,青梅竹馬也只是青梅竹馬而已。

    他的動作卻快過一切想法,雖然滿心抱怨,卻是立即將她橫抱入懷。說她傻,他自己也不遑多讓……

    “又被甩了嗎?”他問,同時痛恨起自己的再度多管閑事。

    林曼如一被抱起就扭來扭去,畢竟年紀不小了,這樣被他抱著多尷尬啊!可聽見他說這句話,心忽地酸楚不已,于是不再掙動,頹喪地窩在他懷里,“可不可以不說這個,我今天真的好累……”

    “累?那就回家啊,跑來我這干嘛?”余朗佑繃著臉,卻還是抱著她走進大樓里。

    “我不想一個人。”害怕掉下來,所以抓緊他衣服的領口。

    不過他的腳步很穩,且雙臂有力地支撐著她——忽然覺得被這樣抱著也挺好的,分享另一個人的体溫,至少不孤獨。

    一進到屋里,就被抓去洗腳。

    這才發現,方才的赤腳狂奔讓嬌嫩的肌膚受了傷。余朗佑將她放到沙發上后,不知從哪里找來了醫藥箱,蹲下身細細替她處理傷口。

    “下次發瘋可記著要穿鞋!”他用鑷子夾起棉花,沾了食鹽水清理她破皮的部位,又取了新的棉花沾上藥膏,仔細地替她抹上。“血都流成這樣了,你都不痛嗎?”

    他抬起頭,卻冷不防撞進霧氣繚繞的深潭中。

    “很痛啊……”林曼如的眼淚一滴滴落下,明明都用手背抹去了,苦意還是源源不絕地涌出,“他一點都不喜歡我、一點都不喜歡我……”

    她就這樣不斷地重復這一句話。是事實,也是為了排解心中的痛。被人擁抱的感覺太美妙,腳底雖痛,卻只是皮肉傷,更何況朗佑手心的溫熱一直密密傳來,再大的傷也被撫慰了。可是心里的傷又該怎麼辦呢?

    挫折后一遇到溫柔對待,好像只會更覺委屈、更想放肆的宣泄。

    余朗佑低低嘆了口氣,輕握住那傷痕累累的美足,用紗布一層又一層環繞包裹住,又找了面紙塞到她手里。“自己擦。”

    對她的眼淚,已是習慣到不能再習慣了,所以他能做到無動于衷。站起身,他到廚房拿出一包泡面,用尋常不過的語氣問:“餓嗎?”

    方才的聚餐,實質上喝酒多過于吃飯,所以折騰到現在,他肚子真的餓了。

    林曼如沒有看他,兀自垂著頭擦眼淚。笨蛋!沒看到她都傷心成這樣了嗎?誰還有心情吃東西——咕嚕、咕嚕,肚子卻似故意與她唱反調地叫著。

    于是乎,當余朗佑端上兩碗熱騰騰的加蛋泡面時,她已擺好碗筷乖乖坐在桌邊等著了。

    唏哩呼嚕大口將面吸進嘴里,興許是哭得餓了,她完全不顧形象的大吃大喝。好像曾經聽誰說過,治療失戀最好的方法,就是痛快的大吃一頓。

    也的確是這樣沒錯。溫熱的面條和著咸香的湯頭,順著她的喉嚨進入身体里,她敏銳感覺到某部分的空虛被填滿了;不過,那種空虛也可能只是餓過頭。但不管怎麼說,她現在心情真的好很多。

    “對一個傷心欲絕的人來說,你未免吃太多了吧。”余朗佑挑了挑眉毛,詫異地看著她把自己碗里的貢丸夾走。

    “我得要吃飽才有心情想下一步。”嘴里嚼著食物,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含糊不清。

    他不以為然地翹起嘴,嗤笑道:“你不就是永遠的原地踏步,哪里需要什麼下一步?”

    林曼如聽完,立即垮下臉來,“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知道是一回事,但被人赤裸裸地點出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放下筷子,盯著她;林曼如也不甘示弱,揚起下巴瞪回去。她倒是想聽聽他還想說她什麼。

    最終敗陣下來的還是他。

    余朗佑嘆了口氣移開目光,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道:“下次你就不要哭著來找我。”

    林曼如當然知道如果真有下次,他還是會心軟。

    從小到大,余朗佑一直是讓著她、護著她的。雖然相處過程偶有齟齬,也總是打打鬧鬧,但她心里知道,只有他會永遠站在自己這一邊;就拿她每次被陸諒則拒絕后,第一個想要找的,永遠是朗佑。

    因為他們是青梅竹馬。

    自從她懂事起,他們的生命里就有了彼此,一起長大、學習、玩樂,這種情誼,甚至比親人還親密。如果說她是那艘歷經風雨的船,那余朗佑就是她所要尋找的安全避風港。

    “才不會有下次。”她故意擠眉吐舌做鬼臉,忽又凝眉,認真道:“這麼多年,也該有個結果了。我……不會一直這樣下去。”

    “所以呢?下藥把他迷昏,逼他就范?”余朗佑不正經地歪在椅子上,輕慢的眉眼里看得出嘲弄。

    她冷眼一瞥。“我去哪里找藥來?你給我嗎?神經!”才罵完時,她卻突生一念,隨即輕聲道:“可如果真的有藥可以解決這一切就好了……”

    只是她不確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讓陸諒則愛上她的靈丹,還是讓她別再追逐這場愛情的妙藥……

    “好了。”余朗佑忽地站起身來,動手收拾餐桌上的杯盤狼藉。“我送你回家吧。”

    “你不是喝了酒嗎?”

    “沒喝多少。”他吐舌,不屑地揮揮手,“剛才那只是裝醉罷了,本大爺酒量哪有那麼差。”

    “你干嘛裝醉?這是哪里學來的爛招?”這死家伙!勾搭女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呀!連裝醉這種招式都使出來了,還有什麼不會的!

    “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他親密搭住她的肩膀,俯身看著她問。

    實在靠得太近,她有些不適應地想往后退,卻被他攔腰摟住。“我像是那種人嗎?”他又問了一遍,灼熱氣息仿佛吹過她耳旁,讓她為之一顫,忘了掙扎。

    “哈哈哈!”

    見她呆子一樣任他捉弄,余朗佑忍不住大笑,松開圍著她的雙手,輕浮的桃花眼中,只剩下散漫與戲謔。

    “如果我要出手,根本不需要那麼費功夫了,是不是呀小曼曼——”執起她鬢邊的一綹發絲,他慵懶朝她一笑。

    這家伙居然敢嘲笑她!“喂,你——”想到自己方才竟被他……那樣……她就氣得發抖。

    “我只是想快點逃離那種無聊的聚會,所以才撒了點小謊。”余朗佑眨眼,十分無辜的模樣,“誰知道有人要主動載我回來,我也不想呀。”最后,他小聲嘟囔:“明天還得去把車開回來……”

    “你個性真的很差耶。”

    趁他不注意,林曼如用力往他頭上一捶!

    “唉呦!”余朗佑慘叫,“痛耶,暴力女。”

    要是別的女人,早就被他迷得暈頭轉向,只有她會這麼粗魯地對待他;天生怪力還愛動手,名副其實的暴力女。

    林曼如扳回一城,也不去管他怎麼說,只顧著轉回自己關心的話題。“所以剛才那女人不是你新歡?”

    雖然天色暗黑,又是在車里,不過方才她確實看清楚了,那女子和上次、還有上上次出現在他身邊的女子都不一樣。朗佑從小就是這樣,異性緣極佳。長得好又風趣隨和,受歡迎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這几年她眼看著,都覺得他實在太不像話了。身邊女人的流動率比換衣服還快,有時她才記住其中一個名字,可下次看到的卻又是另一個了。

    后來她干脆不記,統稱女人,省得麻煩。

    “只是同事而已。”他舉起雙手表示清白,壞壞地露出大白牙笑道:“至于她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又托著下巴故作深思狀,很明顯地就是來者不拒。

    林曼如嘖一聲,狠狠往他手臂擰去。

    最恨他這樣的玩樂心態,明明從小一起長大,偏偏一個傻到固執單戀八年,另一個卻花心處處留情。

    在她看來,朗佑這樣到處留情是不對的。雖然她沒有立場說自己的感情觀有多正確啦。

    “拜托你對感情認真一點。”她說。

    原先撫著手臂嘶嘶怪叫的余朗佑忽然停下,半眯著眼望著她道:“要像你一樣嗎?”

    知道他是故意這樣激她,林曼如偏不生氣,“沒有要你跟我一樣慘,只是希望你能找到對的人,好好的交往過日子。”

    花花公子的生活看似快活,其實哪里有人真的愛他懂他;而他也不愛誰、疼誰,和她一樣都是一個人,一樣可憐。

    但至少她心里還有個掛念的對象,這算不算比他好些呢?

    “世界上根本沒有對的人……”

    他說得太小聲,她根本沒聽清,追問了几次仍沒得到答案,正待發作,就見他皺眉,“你到底回不回家啊?”

    “你沒車怎麼送我回家?”

    “誰說要開車了。”他食指不知何時套了一把鑰匙,甩呀甩的發出淡淡光圈。

    “對喔,都忘了你還有台小折。”她掃了眼牆上的時鐘,猶豫不決,“可是現在都這麼晚了,好麻煩喔!今天就住這吧,我還真沒住過你家。”說來也妙,朗佑的家她很常來,卻一次都沒有住過,今天就當作初体驗吧。

    他們可以聊到天亮再睡,反正明天是周休,或許還能一起做些事打發時間,就像小時候那樣……

    “你有換洗的衣物嗎?清潔用品可以用男性的?保養的東西呢?你打算什麼都不搽?”他的一連串問題打斷了她美好的幻想。

    “呃……”睡衣可以穿朗佑的衣服,清潔用品偶爾用一次男性的應該沒差,至于內褲和保養品都可以在樓下的24小時超商買齊吧……

    “就算你都不care,我也不會讓你住的。”早一步摸清了她的想法,他斬釘截鐵否決了她的妄想,“你睡相差又愛說夢話,這就算了,自己醒著也不讓人睡,我可沒体力陪你混一整晚。所以,你還是回家吧。”

    “回去就回去!誰稀罕住這破地方。”她鄙夷地左看右看,仿佛這屋里有多肮髒不堪。

    忽地,她感覺臉頰被拍了拍,一抬頭,就望進朗佑的凝視中;那雙眼,褪去了平日里的輕佻慵懶后,竟化為那偌大夜空里的灼灼星辰。

    可惜的是,那種美麗只是瞬間,華燦奪目的美眸很快就變成了不懷好意的眼神。

    “我這里的房價不知是你家的几倍,哪里破了?”不滿她的胡亂批評,伸手掐住她的臉。

    “認不認錯?”

    “嗚……我錯了。”

    這家伙,長了一張傾倒眾生的臉,卻是一肚子壞水,每次都欺負她。默默脫離魔爪后,她輕輕撫抹紅腫臉頰,心底不甘地想著。

    但,許是這種吵鬧的氣氛使然,她自然而然地就不再去回想關于那個人的傷痛記憶了。

    所以,幸好有朗佑。

    “走吧。”

    從櫃里找出一雙拖鞋,他彎下身來替她套上,動作輕柔。

    “回家了。”他說。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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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7:09:19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當你身邊有個青梅竹馬,就極容易跟他牽扯不清;尤其他同時是鄰居、同班同學和家族世交時。

    不管是學校朝會、同學會、親友聚會,甚至到里民大會,他們都被命運的線牽綁在一起;所以基本上朗佑根本占據了她生命中的所有篇幅。

    而這樣堅固的情誼造就了什麼呢?那就是她孤零零的寂寞人生。因為,朗佑實在太過于優秀了。聰明英挺、運動全能也就罷了,品格更是與氣質一致,清和明朗,不管是誰與他相處,都有如沐春風之感。

    然而,這一切與她林曼如有何相關呢?

    關系可大著!余朗佑成天在她身邊出沒,很容易就會被人誤認他們是一對,或硬是要送作堆。

    從小,余朗佑不管在同性、異性群体中都十分吃得開。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人們總是欣賞愛慕美好的個体。可是她不同,她當然也是優秀的,可是人們似乎都看不到她,而只看見那個“余朗佑的青梅竹馬”。

    于是乎,同儕間默契形成,男孩一致不接近林曼如,盡管她是絕對美麗的,但那又怎樣呢?她已經有了匹配的青梅竹馬;女孩呢,則是分為兩派,一派友善,因為接近她等于有了接近余朗佑的機會,說不定哪天就可以反客為主;另一派則是極度厭惡她——余朗佑對誰都一樣好,但憑什麼她就是特別的那一個呢。

    所以,她朋友很少,更別說男朋友了——連一個都沒交過。

    更別說長輩的撮合了。雙方家長看他們郎才女貌,越看越滿意,私底下早已私定為親家。父母總是抱怨,這麼多年了,兩人怎麼始終沒走到一起。

    通常像他們這樣的關系多少會有點那個……不純潔。也就是說,可能會偷偷來個暗戀多年、默默守候這一出。不過很可惜的是,他們之間什麼化學反應都沒產生。

    女的呢,認認真真單戀多年:男的則是盡情逍遙花叢中。兩人都挺好的,各自有各自的感情世界,從來沒有誰越雷池半步。

    她其實也感到奇怪,朗佑這麼好,自己怎麼就沒和他看對眼的時候?

    可能愛情這東西並不能順其自然吧!

    正當她開始思索放棄真愛,按著眾人的期待,試著把最好的朋友當成異性看待時,她的愛情就出現了。

    高大、斯文、一身黑衣,是她對他的第一印象。

    “這是我的室友,陸諒則。”還記得朗佑笑嘻嘻地介紹了他。

    和朗佑不同類型,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如果硬要說的話,一個是燦爛耀眼的天光,一個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低調、沉默,可是在朗佑那只花蝴蝶身邊,卻沒被那炫亮的光環所掩蓋,反而是平分秋色。

    本來嘛,光與暗雖不同,本質卻是一樣的。

    誰也掩不住誰。

    “她就是你說的青梅竹馬?”他伸出手,五指修長而整潔,定格在她面前。“你好,我陸諒則。”簡短的自我介紹,聲線里的磁性卻霸道地停佇在她的耳廓里,不肯散去。

    一瞬間的交握、分離,掌心的熱度卻依然存在。說不出是哪里不同,只知道這個人很不同——連時間都因貪看他的容顏而刻意放慢了速度,甚至,清晰到連塵埃的顆粒她都能正確地指出位置。

    “怎麼樣,很正吧?跟我配不配?”朗佑不正經地勾著她的肩,神情無比炫耀。

    那是第一次她對于他的親熱反感。她不自在地推開了朗佑,只因為不想被那個人誤會。

    “我們只是青梅竹馬。”她快速而肯定地說出口,像是要撇清什麼。

    余朗佑無所謂地笑了,優雅地擺了擺手,“是啊是呀!青梅竹馬,thafsall,we are nothing crctfriends。”

    她想不起后來朗佑還說了些什麼,只記得再看向陸諒則時,在他得体的粗框眼鏡后,那雙眼漆黑無光,如被迷霧籠罩的黑夜,勾魂攝魄。

    就像個無底洞,陷落之后,她的世界就再也沒有光亮,只余無盡黑暗;那成為了她后來八年的所有追尋。

    不再多看其它閃亮的星辰,只為投入未知神秘的黑洞,即使知道會滿身傷痕、粉身碎骨也不怕。

    她是那樣義無反顧的為了一眼瞬間的信仰而堅持著——人們總說fallinginlove,墜入愛河。

    她想,指的就是這樣吧?

    林曼如伸手滑掉手機設的鬧鐘。

    她揉揉睡到蓬亂的發,不情願地走向浴室。昨晚她並沒有睡好,因為又夢見了過去的事。夢見自己的人生如何悲慘,又如何遇見他、如何一見鐘情,如何一步步地變成現在這副窩囊樣——沒談過戀愛,還倒追男人八年。

    不就是為了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才開始的嗎?結果呢?結果是,什麼都沒有。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那她真是庸庸碌碌白忙一場了。

    可喜的是,今天只是個普通上班日,她還可以為了那個遙不可及的完美結局努力奮斗一下。

    張著嘴把睫毛刷得根根分明后,她對著鏡子里艷光四射的自己拋了個媚眼,感到滿意后,才蹬上新買的名牌鉚釘高跟鞋,儀態万千地出門上班。

    盡管她里子面子早輸得透徹,但那也僅限于少數人面前;至少,在多數外人眼里,她還是希望保有一點自尊。

    “Mandy姐,中午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啊。”

    午休時間,公司里的助理小妹走到她的辦公桌旁邀請。

    “Mandy。”

    林曼如强調了自己的英文名字,“叫姐太老了。”

    “可是不叫你姐感覺太不尊敬了。”

    助理小妹眨眨眼,露出甜美微笑,頰上酒窩靈動刺眼,“我們先去化妝間補妝,等等電梯那里集合。”

    林曼如無奈地嘆口氣;實在不想被叫姐,感覺越叫越老。她這個年齡,可是敏感得很。

    把歸類好的檔案存進文件夾后,順手啟動休眠模式;公司中午休息時間將近兩個小時,一直開機的話太浪費電。臨走之前,她還不忘關掉辦公室的日光燈,之前這些動作都是由大哥大姐們來做的,可是自從她調到了網路行銷部后,就成為了這里的老大姐。

    歲月逼人啊,想想也不過几年前,她也曾被人小妹、小妹的叫呀。

    只是小妹如今混成了小主管,明明是該高興的事,為何想來都還是有種淡淡辛酸呢?

    “你們看!”

    吃飯的時候,年輕的行銷助理將手伸到眾人面前,幸福洋溢道:“這是我男朋友昨天送我的。”

    纖纖素手上套著一顆光澤閃爍的橢圓晶石,晶瑩色澤使得她的手看上去更加透白玉潤。

    只要是女人,都知道那代表著什麼。

    林曼如盯著那戒指,忽然覺得嘴里的排骨不再美味了。

    “我男朋友,不,是我老公啦……”行銷助理神情間滿是掩不住的興奮,“他昨天吃飯吃到一半居然就對著我下跪,超突然的!我都嚇傻了……等他拿出戒指的時候,我眼淚就忍不住的一直流欸……”她邊說,眼眶也跟著泛紅,可見心中有多激動。

    “恭喜你耶!到時候一定要請我們喝喜酒啊。”

    “戒指好漂亮,是C牌的吧?”

    在場的几個女同事大多受到震撼與感動,紛紛握緊她的手給予祝福。只有林曼如默默在一旁,怎麼樣都說不出話。

    她記得這個行銷助理才從大學畢業,進入公司不到半年,也許連二十四歲都不到,竟已經被求婚了。

    反觀自己,年底就要滿二十八歲了,事業上算是小有所成,不過跟別人比起來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感情上,更是連說出來都覺丟臉。

    是呀,多丟臉。

    苦苦追求的人根本對她不屑一顧。愛情這種東西,不是你要,就可以得到的。

    “Mandy姐,你上次帶來的男伴應該就是男友吧?”一個女同事見她一句不吭,想起這位小主管一直單身的傳言,原有些不好意思,后來又記起這件事,所以特地為她插入一個新話題。“郎才女貌的,平常也沒聽你提起過,沒想到竟藏了那麼好的一個人啊。”

    此話一出,几個女人不約而同地轉向她,眼神里滿是好奇。

    看她們的反應,似乎還不知道那天她和他的不歡而散;而這女同事素來就是個厚道人,必定不是故意挖苦。也是,那麼難得的宴會,誰又有閑工夫去管別人的感情事?

    林曼如笑了笑,繼續聆聽行銷助理的求婚軼事——她沒有勇氣去否認陸諒則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他們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這一頓飯她吃得食不知味,結帳時,將八十五元排骨飯硬生生付成了九十五元的雞腿飯。

    她沒發現,老板也沒說。

    反正,終究是虧了。

    下班之后,她鼓起勇氣撥了電話。

    “嘟——嘟——”電話鈴聲在耳邊響著,可她覺得心跳的聲音强烈到快掩蓋過鈴聲。

    “喂?”鈴聲瞬止,低沉富磁性的聲音傳來。

    “是我。”

    “嗯。”

    “今晚有空嗎?”

    “沒有。”他拒絕得很快,“我很忙,沒什麼事的話就掛了。”

    “欸——等等!”林曼如急得大叫,深怕他真的掛斷電話。“我有重要的事……你能不能抽空見我?今天不行,明天也可以,給我一個時間,拜托。”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陣,要不是能淺淺聽見他的吐息,她都要以為是收訊出了問題。

    “好。”男人終于還是說話了,“八點,你家樓下見。”

    然后,電話掛斷。

    “再見。”對著無人會回應的電話筒,她聽見自己這樣說。

    八點整,守在自家樓下的林曼如遠遠地就看到一輛深藍色休旅車向自己駛來。

    深藍,多適合他。

    那是睿智、冷靜的色調,冷靜到几乎冷酷。

    不出意料的,車子在眼前停下,車窗緩緩降下,街道陰暗,她看不清男人是用怎樣的眼神看自己,只聽見那熟悉的嗓音道:“上車。”

    她乖乖聽話地上了車。

    剛坐下,就能聞到熟悉的煙草味,參著清涼薄荷香;這是他的習慣,抽完煙后要噴點香水,他說不喜歡身上有煙味。她當然也不喜歡煙味,但這麼久了,只要聞到這混合的特殊氣味,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他。

    不知不覺,這專屬氣味,總能讓她安心。

    靠得近些后,才看清了他。還是那張讓她日思夜想的俊顏,一身挺拔的黑色西裝,剪裁俐落,身形是那般精實可靠。多少次,她渴望能被這個身子擁抱,可最終仍是痴心妄想。

    “你吃過沒?”他問。

    還沒。一下班就急著趕回家,只怕讓他等。可是這些她都不會說,為什麼要說?

    “沒胃口。”

    聽見她的回答后,男人好看的眉毛輕皺了下,如果不是仔細看,根本無從察覺。

    可她一直都是注意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小動作,她都細細觀察著;過去八年,一直都是如此。所以她知道,他開心時會咬咬嘴唇,難過時會繃緊下顎,生氣時……會皺眉。這些習慣她都無比熟悉,卻始終搞不清她究竟該做哪些事,哪些事可以讓他高興些。

    她總是讓他皺眉,這也許是自己最失敗的部分。

    “節食減肥對身体不好。”他冷冷冒出一句,冰涼的語氣不像關心而是指責,“何況你也沒几兩肉了,何必一直減。”

    她沒有。

    沒胃口,是因為每次面對他時都緊張到手足無措,也是因為接下來要對他說的話;節食減肥是大二那年的老黃歷了,自從知道他不喜歡后就再沒做過。

    她很努力地讓自己吃得豐腴,為了自己的健康,也為了他。認識這麼多年了,他對她的印象仍然停留在過去,難道他都看不見?

    他的確都看不見,因為他眼里始終沒有她。林曼如垂下雙眼,嘴角撐著微笑,心里已有了定論。

    “不是有話要說?”陸諒則收回看著她的視線,望向前方的路燈,淡淡說道。

    “那天真的很抱歉,讓你被誤會了。”她首先提起晚宴的事,畢竟是不歡而散,她想,總要有人為那日的事情負責。

    所以她道歉,盡管難堪的也是她。

    “同事們只是開玩笑,你不要在意——”

    “約我出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他打斷,“如果是的話,你大可不用再說。”

    陸諒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墨黑瞳孔里的冰冷讓她不寒而栗。“你並沒有做錯什麼,所以不需要道歉。”長睫的影子映在他臉上,光影淺淺,卻加深了他氣質中的憂郁,林曼如一直很愛慕這樣的他,但此刻只感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該道歉的是我,答應要陪你去,卻中途離開。讓你難堪了,我很抱歉。”

    “你——”

    “但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離開。”陸諒則說,眉間的皺褶是通向他心底的路障,而她從來不曾將它排除開過。“我沒有辦法回應你,所以也不該讓你產生多余的想法。那天的情況,雖然只是旁人起哄,但如果我不走,你或許會產生期待,不是嗎?”

    彈性再好的橡皮筋,拉扯久了,也會變得疲乏,直到撐不住的那一刻;在那一瞬間,就會斷開。

    再也無法成為一個圓。

    沉默,像“永遠”那般彌漫在車廂內,其實只是彈指之間。

    知道他是對的,這樣不會得到回應的情感,她的確不能再有多余的期待了。

    只是,好不甘心……最后仍是被他拒絕了。不過這樣也好,傷得重些,才會痛,才不會再犯。

    “陸諒則。”她喚他,“今天我找你出來,除了想跟你道歉,也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這八年,我不后悔我喜歡你。”因為是最后一次,所以眼神不再緊張,而是堅定鎖住了他,“喜歡你,一直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說到這里,她艱澀一頓,才繼續:“所以不再喜歡你,也是我的決定,並不是你不好或其它因素。”

    終于,她在一貫冷淡的眼里找到了一抹訝色,這點小得意驅走了最后的不舍,“我不想再喜歡你,不要喜歡你,也不會再喜歡你了。”

    “以后,如果有緣,就做朋友,沒有,我也不會强求。”

    說得挺輕松,但真的要做到,實在很難。畢竟是八年的全心付出,說放棄容易,要做到很難。可是,在這樣沒有希望的單戀里,她只能自救。

    “不會再纏著你了,陸諒則。”她淺笑,“還有,真的很謝謝你,我愛過的男人。”

    語畢,往他無防備的臉頰輕輕一吻,不帶任何情愛,而是一種告別。

    紀念過往的歲月,她曾經愛過他。

    “我剛剛告訴陸諒則,說我不要再喜歡他了。”回家后,她打電話給余朗佑,鄭重其事地宣布。

    “這又是什麼新手段?”她可以聽出朗佑的漫不經心。

    就知道他不會相信。

    林曼如輕笑了一聲,“不是什麼新手段,是真的。我、不、要、再、喜、歡、他、了。”她一字一字吐出心聲,最后再次强調:“聽清楚了,不只是不想,而且是不要、不會。”

    對于方才的結束單戀宣言,她感到万分自豪,像是找回失去多年的傲骨。

    這樣的戰績,使林曼如忍不住像只驕傲的孔雀,抬頭挺胸地在第一時間向最好的青梅竹馬炫耀。

    似乎是從話筒中感受到了她的決心,余朗佑沉默了几秒后,忽然問:“你在哪里?”

    “在家。”

    “別動,我現在去找你。”沒等她回話,電話就掛斷了。

    半個小時后,余朗佑出現在她家門口。

    “你從哪里來的?好快。”

    “這不重要。你家哪里可以抽煙?”只見他從包包里拿出一盒未拆的香煙和打火機,獻寶似地對她一笑。

    “你哪里來的煙?”林曼如詫異地盯著他手中的煙。朗佑平時不抽煙,到底是去哪里搞來這東西?

    “買的。”余朗佑理所當然地翻白眼,徑自走到陽台,不熟練卻可以飛快地點燃,就著深吸了一口才道:“好了,現在你快跟我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大抵是煙的滋味不好,他皺了眉一口吐出,又再吸了一口。

    一定不是什麼好味道,她想。只是夾在手指間,不抽白不抽,所以才一口接一口。

    余朗佑倚著陽台緩緩坐下,氤氳白煙緩緩上升、消散,最后連難聞的氣味也不留,最終消失無蹤。只見他晃了晃手中的煙,看樣子是在觀察風向,最后選擇了不會有氣味的一邊,示意她坐下。

    “為什麼要抽煙?”她走向他身邊,低聲問。

    “慶祝。”他抽了煙后,有些不適應地輕咳。

    換她翻白眼,“你白痴嗎?”

    “現在你可以說了。”他又咳了一聲。

    朗佑爽朗的聲音和渾濁的煙氣實在不搭,可她再懶得糾正,便一五一十向他報告了方才所發生的種種。

    故事說完后,她靜靜地看著煙蒂默默燃燒的火光。這是第几根煙了呢?她只注意到朗佑不停地點燃、熄滅。

    “我說完了喔。”抬頭看向他,期待他會說些什麼。安慰也好,揶揄也好,總之他該說些話,替她這荒謬的八年感情史結局做些批注。

    好一會儿,余朗佑才拖著語調開口:“你,為什麼突然會……”

    “不是突然,而是想了很久。”她急忙又改口:“其實也沒有很久啦,就是想了一陣子了。”

    “想什麼?”

    “就……某一天,我發現我開始計較得失了。”她雙手抱膝,輕輕向前傾,“以前我不會這樣的。不會想他對我不好、想他讓我難堪、想我會累……可是最近我總是不停地在想,越想越累,越想……不如放棄又會如何。”

    林曼如突然仰起頭看他,露出一個比哭還丑的笑容,“愛情里,一旦開始計較得失,就不好玩了。”

    而她又是單戀,誰來與她商量,誰會想要替她挽救?

    余朗佑皺起眉,大掌將她那張無比逞强的臉推開,“你別這樣看我,很丑。”

    “喂,我失戀耶,你還罵我丑,怎麼這麼沒人性啊!”她抗議。

    他又抽了口煙,向上吐氣,“就是有人性才提醒你。”

    林曼如想要捶他,但手臂卻舉不起來。可能,就算心里放棄了,身体卻還是對那個人依依不舍吧。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希望渺茫,只是……就算渺茫,不去試又怎麼知道無望?”而最初的她,根本沒有想過會像今天這樣收場。“算了,他不適合我。你說的嘛,我愛熱鬧,他卻孤僻;我愛開玩笑,他卻不苟言笑;我吃肉,他吃素……就連我愛買衣服,他都看不順眼。自古以來都是女為悅己者容,可我每次見他時都不敢穿新衣服新鞋子,就怕他又要說我——”

    “愛亂花錢。”余朗佑替她把話接上,而且把陸諒則那一板一眼的語氣學得維妙維肖。

    這句話林曼如聽了多久,他也就聽了有多久。這兩個一樣是敗家的貨色,陸諒則這八年沒有少念過,他聽到耳朵快長繭,自然而然就能模仿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瞬時哈哈大笑。

    余朗佑揉揉笑濕的眼睛,忽又轉為認真的臉色,“既然知道不適合,你又為什麼要堅持這麼久?”不適合,絕不只是一天兩天內發現的,所以他不解,是什麼能夠讓她拖到今日才放棄。

    “就像你,明明不抽煙還不是硬要抽煙?”

    “這你也能拿來比喻,完全是兩回事。”覺得這是强辯,他有些氣惱。

    “哪里不同呢?你現在抽煙是因為氣氛合適吧。”林曼如太了解朗佑了,這家伙,就是一個長不大的死小孩。他一定認為失戀吐苦水的場合適合煙的參與,好增添傷感氣氛。她挑眉看他,果然見到他一臉被猜中的樣子,于是她又繼續說:“而我,是為了快樂啊!愛慕他的這些日子,我很快樂。”

    心里想的,和說出來的效果不同。總覺得開誠布公說出來后,會衝淡一些積郁在心中的結。

    “盡管我受了傷,也放棄了,但我沒有說我后悔。”不怨了,因為,這過程苦甜參半,沒人逼她,是她自願的。

    “我真不懂,明明很辛苦,又怎麼會快樂呢?”

    “等哪一天你真的愛上了誰,你就會懂了。”

    她知道余朗佑情史豐富,卻不曾對誰認真過;所以在感情的事上,他們可以說是半斤八兩。

    “我不會愛的……”他低聲呢喃,像是在對自己說。

    林曼如沒聽清楚,于是追問:“你說什麼?”

    他深深吐出一口白霧,低聲罵道:“說你是傻子。”

    “要你管!”林曼如搶下他指尖的煙,就著吸了一口,嗆到咳嗽。

    “好苦!”

    “你才知道!”余朗佑奪了回去,另一手輕拍她的背。

    “等一下。”她說,眼神堅定地看著他,“剛剛太快了,我想再試一

    次。”說著,又拿回手上。這次,她緩緩吸入那無形的煙,等氣息彌漫了口內,再輕輕吞咽,感覺那股子涼氣流進鼻腔后,最后又不得不離開了她,化作白霧,消散。

    煙抽完了。

    余下的,是越加空白的思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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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7:09:35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失戀了,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現實社會里,沒有誰有閑工夫去同情一個失意女子——她不僅失戀,還忙得要死。

    二月,新年里的第二個月份,也代表著情人節的到來,以及其背后隱藏的龐大商機。這對某些人來說甜蜜的節日,對林曼如而言,只是再一次提醒自己是孤家寡人、形單影只,還有不斷增加的工作量以及越拖越晚的深夜加班。

    距離正常的下班時間已經過了四小時,林曼如木然地看了下手表,轉頭繼續認命地包裝貨物。因應情人節,他們公司自詡為年輕時尚的網路購物平台,自然推出了許多花稍動人的促銷方案。消費者自然開心買單,只是老總發話了,為了應付這突然暴增的龐大訂單,可能要辛苦一些公司同仁,犧牲小我奉獻給公司,已確保可以正常出貨。

    犧牲名單里,首當其衝就是網路行銷部門。為了保住飯碗,眾人只好接下這道聖旨,沒日沒夜地趕工,苦笑著為五斗米折腰了。

    好在平日里時不時的加班算是打了預防針,習慣成自然,小員工們漸漸的也能苦中作樂,時不時想出一些新招,豐富無奈又無薪的加班夜晚。

    像這一刻,林曼如就想著等會消夜可以叫個pizza外送。她記得樓下轉角那間手工披薩店的羅勒菠菜口味還不錯,那菠菜脆得……

    “Mandy。”

    聲音從背后響起,林曼如趕緊用手抹掉嘴角的口水,故作鎮定地轉頭,

    “什麼事?”

    同事指著另一邊堆成小山一樣的貨品,溫和地對她笑說:“我們把那邊的貨單都填好了,過來幫你包吧?”

    “喔。”她點頭,也指著面前等待包裝的商品道:“那你們趕快過來,今天要包完這些才能回家。”

    “我看你們也餓了,叫pizza來吃吧。”才說完,又連忙補上這一句。

    然后也不管同事們說什麼,就自顧自地撥了外送電話。

    手工披薩的制作是需要時間的,等待的時候,他們五、六個人分工合作把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所以消夜送來的時間剛剛好,正好適合小憩,不至于耽誤正事。

    迫不及待將酥香鮮嫩的餅皮送入口中,還會牽絲呢!林曼如心滿意足地品嘗,卻又故意地憋著一張臉,就怕喪失自己部門小主管的威儀。

    可美食當前,誰還管他職場倫理,況且平時几個人早就混得沒大沒小,此時更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几下子就把披薩吞食殆盡了。

    滿足了胃,可是人也懶了下來,一時間誰也不想回去工作,圍著一張桌子,開始例行的閑聊大會。

    身為部門里唯一的男性,行銷專員很有擔當地開了個頭:“照現在這個情況,我們情人節那天怕是也要加班了。”

    “啊?不會吧。”年輕的小助理聽了就愁眉苦臉的,“我還想跟老公一起吃燭光晚餐耶。”

    “燭光晚餐?你想得美喔!我看你連消夜都得在這吃呢。”有同事消遣。

    行銷專員搖搖頭,一臉老江湖地說:“你也來快半年了,應該早發現我們這除了國定假日,根本過不了什麼節日吧。”

    小助理嘟起嘴,看向一旁沉默的林曼如,“曼如姐,你今年就甘心情人節加班嗎?”

    只想快點跳過這個話題的林曼如沒想到會中箭,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情人節什麼的,跟她完全無關啊……

    一旁的同事卻對這話題很感興趣,馬上接道:“只要有心,天天都是情人節。”

    眾人聽了后,都不禁點頭贊成。

    “看看人家多成熟!”行銷專員開玩笑地敲小助理的頭,“你呀,多學著點吧。”

    “是呀,何必在乎這些形式上的節日呢!只要喜歡,天天都過節啊。”有人感嘆附和。

    消夜在一片和樂融融的氣氛下結束,同事們各自回到工作崗位,

    再無人提起情人節話題,安靜的辦公室里只聽得見封裝紙箱的聲音,和偶爾几句無關緊要的對話。

    林曼如則是面無表情地封上一個又一個紙箱。

    她只想趕快完成手上的工作,好早點回,家。什麼鬼屁情人節,全都去死吧!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

    反正林曼如只知道不管有心、沒心,她就是沒有過過一天情人節。

    因應促銷活動而加班的情況持續了好几天,林曼如覺得,不管是身体還是心靈上,她都已經快到了臨界點。

    這一天,好不容易提早結束工作,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一進門,就癱在沙發上動也不動。現在才不到十點半,她還有時間洗個衣服,甚至可以泡澡。

    沒日沒夜的加班生活,讓她回家后往往倒頭就睡,家都不像家,反而像是個廉價的汽車旅館。

    “累耶!”煩躁地朝天花板踢腿,正准備起身時,手機響了。

    因為平時沒有分類整理的好習慣,所以她手伸進包包里掏了一陣,才找到手機。

    大半夜的不睡覺,沒事打什麼電話!她懶得看來電顯示,不耐煩地接起:“誰啊?”

    “阿妹仔……”是媽媽。

    “媽!”聲音忽然隱隱帶著點哭腔,因為是媽媽,所以讓她忍不住地想要傾訴委屈。

    父母前几年就退休,移民去了國外,所以一家人主要用電話、網路聯系。

    可最近她工作量大,也就沒時間打電話了。算了算,上次跟媽媽聯絡還是上個月底的事。

    “你這死小孩,怎麼都不接電話啊!”媽媽在電話那頭生氣抱怨。

    原本有些熱淚盈眶的林曼如頓時收起感動和委屈,打起精神應對媽媽的怒火。“不是啦,我最近每天加班啊,所以沒有接到你電話啦。”

    “加班?那也要跟我們說一聲啊!”媽媽還是怒火難消,繼續念:“要不是我打給小佑喔,還以為你出什麼事咧。”

    “他有跟你說,那就好啦!不用擔心啦。”死朗佑,也不提前跟她報個信。

    “什麼話!你是我女儿欸,怎麼不擔心。”

    聽到這一句,林曼如感動到眼睛都眯了起來。“媽……我好想你喔!你跟爸都好嗎?”

    “都好、都好!”媽媽說到這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叫了一聲,“我打來可不是跟你閑聊的,有重要的事跟你說啦。”

    “什麼?!”

    “還記得你爸爸之前的合伙人王叔叔嗎?”

    王叔叔?印象里好像見過几次。她點頭。“知道啊,怎麼了?”

    “你王叔叔的小儿子在這邊拿到博士學位,過几天要回去,想找個年紀差不多的人帶他逛逛,你不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哪里合適了?聽起來根本就是長輩們刻意安排的相親。

    “唉呦,媽,我不要去喔!”察覺出媽媽這通電話的不懷好意,林曼如堅定表達自己的立場,“現在的年輕人很會自己交朋友,不用長輩安排介紹。更何況我沒見過那個人,一起出去很尷尬啦。”

    “真的不要?”媽媽又勸:“人家可是長得一表人才喔。”

    再怎麼一表人才她也不要!這種刻意安排的相親最討人厭了,她死都不去。“媽,我會自己找對象啦,你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哪種事?”媽媽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我還不是為你好!年紀不小了,爸媽又都不在身邊,沒有個對象媽媽怎麼放心?”

    又來了!媽媽每次總是這樣軟硬兼施,不逼她就范不甘心。

    “你表姊去年結婚,現在生了雙胞胎,是兩個孩子的媽了。你看看你,再沒几年就三十了,就算不結婚,身邊也該有個人照顧你嘛!”媽媽又繼續念:“我沒有要你一定跟這個王小哥交往啦,就是見見面也好,多個朋友也多機會嘛……”

    林曼如聽不下去了,受不了地大喊:“媽!我一個人過得很好,你不要管那麼多啦!”

    介紹對象就算了,還拿表姊跟她比較,這是她最受不了的地方。是,她在感情上是很失敗沒錯,可是她也沒覺得結婚有多好啊!表姊原本漂亮又時髦,現在進出都要帶著兩個哭鬧不休的小娃娃,她看了都害怕。就算有了對象,她也不想這麼快就邁向人生的下一階段。

    所以,媽媽想用這例子來刺激她,那可是下錯棋了。

    “反正,你不要總是讓我跟爸爸擔心啦!”媽媽這次語氣稍微軟了點,但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女孩子喔,不要東挑西挑的,找個不錯的人就好了啦!年紀不小了,就別做那什麼王子公主的白日夢,再拖下去換別人挑你啦!”

    直白的話語,句句刺中林曼如的要害。

    畢竟是做母親的,這麼多年了,怎可能不看透自己女儿的心事?

    說重話是為了提醒她別再執著,但多少還是心疼女儿,所以媽媽又說:

    “你不想去,我也不逼你啦。”電話那頭又傳來重重的嘆息,“你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我也勸不了——工作辛苦,還是要注意自己身体。有什麼事就找小佑。總歸他就在你身邊,媽媽還是放心點……我說,你怎麼就不考慮小佑咧?”

    說來說去,最后還是跳回了這個話題。余朗佑永遠是她的最佳女婿人選,所以又不死心地追問了一次。

    “媽,小佑自己有對象啦!”而且是很多對象。

    林曼如覺得腦袋越來越痛,這通電話讓她神經緊繃,不得放松。“媽,你跟爸好好照顧自已啦,我下次長假再飛去看你們。”

    匆匆做了結論,她飛快地結束通話。

    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這次林曼如放棄了洗衣服、泡澡的念頭,打算隨便洗洗就上床睡覺。

    望著天花板發了一陣呆,准備起身時,眼角不小心掃到牆上的月歷。

    二月十四,正好是周休日。

    等著瞧吧!她一個人也能好好度過那万惡的節日。

    現實和理想往往是相反的。

    情人節這日,林曼如做的最錯誤決定就是出門逛街。往日里看起來可愛可親的百貨公司里,到處充斥著亂放閃光的情侶,出雙入對的,很扎眼。

    她不是不能忍受別人恩愛,可是看得愈多,就愈顯得自己一個人很突兀。

    沒了興致的她,決定吃過飯就躲回家里,省得扎眼。

    選了家氣氛不錯的餐廳,她請店員帶位到最角落的位置。

    “小姐需要點些什麼?”上完水后,店員禮貌地朝她問。

    林曼如來過這里很多次,不用看菜單也知道自己想點什麼。“一份番茄起司沙拉就好,謝謝。”

    店員卻是面有難色,“很抱歉,本店今天不提供單人餐點。”

    “為什麼?”

    “因為是情人節的關系,本店今日只供應情人分享餐。”店員指了指店外張貼的海報,“我以為小姐有看到,所以帶位的時候沒有說,真是抱歉。”

    林曼如此刻只感覺到自己努力想要維持的自尊終于被擊垮。

    真是從所未有的羞辱。什麼情人分享餐!單身的人沒資格吃飯嗎?真是夠了!為什麼單身人士得受這種待遇?究竟是為什麼?

    原本想要尖叫、起身走人,可是好强愛面子的她忍了下來。離開,很簡單,但那代表自己輸了。

    她今天就要跟這家狗眼看人低的店耗上。

    “是嗎?”她極力撐起一抹得体的微笑,壓抑著心里的怒火笑道:“那就點情人分享餐。本來想等男伴來再點的,不過先點也好。”

    目送店員離去,她拿出手機一滑,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清朗干淨的男聲傳來。

    “你現在趕快過來陪我吃飯,快點!”

    十五分鐘后,余朗佑坐在她面前,止不住的捧腹大笑。

    林曼如不懂她這陣子的悲慘遭遇到底哪里好笑,狠狠抽了他手臂一記,“笑什麼笑!別人都在看你了啦!”

    “這麼蠢的事當然要笑。”余朗佑揉揉被打的手臂,往后躲開她的連環攻擊。“我真是沒想到你竟然可以偏激成這個樣子……哈哈哈……”說著,又開始大笑。

    因為公眾場合不敢做得太過火,林曼如只能瞪他,以示警告。

    爽朗的笑聲,又是惹眼的模樣,早就引起周圍火熱的目光。

    死家伙,費洛蒙不用錢也不是這樣恣意浪費的——林曼如不喜歡那些女人看朗佑的眼神,太火熱了。

    就好像蒼蠅看到肉一樣,惡心。

    不過就一個賣相好的白痴有什麼好看的?她繃著小臉,冷眼一一掃過那些投射過來的目光。

    這樣的示威果然有效,嚇阻了大多數的欽慕眼光。

    那些女人都是有男伴相陪,竟然還有心思看別的男人——她忍不住厭煩地嘟起嘴。人啊,果然是貪得無厭。

    “別嘟嘴。”笑夠了的余朗佑自然地捏住她的臉頰,眼底噙著笑意對她說:“很丑耶。”

    帶笑的桃花眼像有電流似的,莫名地讓她心一慌。

    “你才不要笑,最丑。”揮開他的手,也揮開那異樣的心亂如麻,她回罵。

    神經病!笑得花枝亂顫做什麼,怕人不知道你帥嗎?

    風騷男人。

    對于她的反擊,余朗佑無所謂地聳肩,低頭切起了牛排。

    “你等下要干嘛?”

    “沒干嘛,回家啊。”她恨恨地往四周的情侶瞪去。心想,反正外面世道這麼亂,也沒什麼好逛了,不如早點回家,還可以玩電腦。

    余朗佑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年紀也不小了,再這麼宅下去還得了。”又搖頭,一臉擔心的樣子,“以后要怎麼辦?”

    “誰宅了?”林曼如伸腳往他膝部踢去。

    “淑女點。”他滿臉正經地說她,桌下的手卻捉住她的腳,任她怎麼踢都不放手。

    兩人鬧了一陣,在加水的服務生的異樣眼光里,才找回了成年人的穩重,正正經經地坐好吃飯。

    “不跟你鬧了。”她吐舌,扶好腿上歪掉的餐巾。

    兩人剛剛弄出的聲音頗大,讓她覺得四周的眼光又聚集了過來。不過這次她沒膽再瞪回去,數著盤里的食物,頗沒滋味的胡嚼亂吞。

    余朗佑倒好,完全不覺得丟臉,一口接一口,津津有味地吃著。

    哼,嘴角還帶著微笑呢!很開心嗎?林曼如瞪著他,心里不住地吐槽。

    只見他垂著頭,纖長的睫毛凝聚暗影,使得平時開朗的容顏多了些內斂。

    這時,他拿起餐巾抿了嘴角,潔白布面擦過那弧度好看的唇,一氣呵成的動作,自然卻無比優雅,如經電影手法詮釋過,舉手投足間,盡是說不出的風采。

    那一瞬,她稍稍閃了神。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因為做這個動作的人,是從小跟她在泥地上打滾的朗佑。

    帥是很帥,但又怎樣呢?

    只是朗佑罷了。

    所以,她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我等一下想去看電影。”

    余朗佑突如其來的發言讓她怔了一下,不解:“so?”

    “你要陪我。”不是邀請,而是宣布。

    “不要。”她連思考都沒有,直接拒絕。

    她向來不喜歡進電影院,又黑又冷,還不如躺在床上看DVD來得輕松。

    “不行。”他淡定地啜飲杯水,絲毫沒有被拒絕的尷尬,“你不管不顧的把我找來陪你吃飯,也應該做點什麼報答我的恩情吧。”

    聽他這麼一說,林曼如才想到,自己方才根本沒問他有沒有事,就把他叫來了。

    “對耶,今天是情人節,我該不會打斷你的約會了吧?”朗佑這麼受女人歡迎,照理來說這種日子應該有約會才對。

    “是啊——”他眯眼,一臉被倒了會似的愁眉苦臉,“那個可是難得的美人,你看十場電影都不夠賠我。”

    看他万般惋惜又捶胸頓足的怪樣,林曼如一點都不感到抱歉,反而是莫名的爽快。

    什麼難得的美人,有本小姐美嗎?

    暗暗吐槽后,她假模假樣地道歉:“Sorry啦,我又不知道,你就當不知者無罪,大人有大量的原諒我吧。”

    “原諒可以,但你得先答應。”

    余朗佑看著她,嘴角揚起的笑容讓她覺得很刺眼。

    “去就去。”這小子,拿什麼喬呢。

    基于道義,她雖不情願,但還是答應了;但想想還真是奇怪,這小子也挺可笑。

    明明是約會比較重要,還巴巴的跑來干嘛?叫他來就來,叫他跳河不知道跳不跳?

    “你也真奇怪,跟我說你在約會就好啦。這樣打斷你,我很不好意思

    耶……”她完全忘記是自己霸道又任性地把他找來。

    “你會不好意思才怪。”仿佛聽到了最不可思議的笑話,余朗佑奇怪地瞪過去,“從小到大,這種事你干得還少嗎?之前更過分,你發酒瘋,硬跟著我去約會,又吐又吼的,把對方嚇跑,不記得了嗎?”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沒錯;不過,那次之所以會喝多,也是他灌的呀……

    “呃……”

    “還有一次,我帶女朋友去參加同學會,你大小姐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竟把人家給轟走,別跟我說你都忘記了。”

    “那次是你不對!”說到這一件,她也有一肚子火,“好好的同學會,干嘛帶莫名其妙的女人來,她是我們的同學嗎?是嗎?”

    況且那女人從一見到她就不友善,處處針對,不趕她走要趕誰啊!白目。

    余朗佑頗為無奈地看著她,兩手一攤。“你看看你這臭脾氣,今天只怕我說要約會不來,你就會借機往我身上發火!”

    也是啦!朗佑說得對。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的確會生氣。她有難,他豈可重色輕友呢。

    瞧她一臉被說中的心虛樣,余朗佑忍不住偷笑,卻立刻假裝從容,“你從小就是這個性子,我看也很難改了。算了……想想你也滿可憐的,沒有朋友,我就多擔待一些吧。”說到可憐兩字時,還頗為同情地摸摸她的頭。

    什麼鬼啊!誰可憐了!也不想想她沒朋友都是誰害的,林曼如揮開那只在頭上作亂的賊手,陰森森地磨著牙,“余朗佑……你欠揍了是吧?”

    一邊說,還邊舒展指上關節,喀喀作響得好不嚇人。

    “欸,別那樣弄。”

    不怕死地握住那蓄勢待發的拳,輕輕地攤開指節察看。

    “指頭會變粗。”他說。見她仍氣呼呼的,便順勢將她的手放在桌上,輕輕拍撫。“我是跟你開玩笑的——這世界上對我最重要的女人,除了在鄉下的奶奶,再來就是你啦!我不會為了剛認識的女人棄你于不顧的。”仿佛怕她不安心似的,他又重重地拍了她的手。

    “我知道了。”她突然抽手,嫌棄地抹了兩下,“你都是用這些花言巧語去騙女生的吧?也不想想老娘是誰,居然敢對我用這招。”

    說完,就往他頭上一敲。

    “干,很痛耶!”可見是真的很痛,連老愛裝模作樣的雅痞青年都忍不住飆了髒話。

    “活該。”

    不痛才怪,她可是全力一敲。

    誰叫他……他剛才說的話竟讓她有種觸了電的感覺,到現在,心頭仍麻癢難受。

    都怪他亂說話。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的,他難道不知道嗎?

    “怪力女人,早知道不管你死活了。”余朗佑仍是抱著頭亂叫,然而這樣吵鬧的相處模式卻讓她安心許多。

    總比太過認真的好。

    臉上的熱度好像有點不正常,所以她故意低頭整理包包,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模樣,“看你還敢不敢亂說話。”

    “你力氣這麼大,誰還敢再說什麼。”仍是一直揉著被敲的腦袋,余朗佑似乎沒有發現她的異狀。

    太好了,一定是她最近想太多,才會變得奇怪。

    稍微緩和了情緒,再看對面不斷嚷痛的家伙,她忽然覺得自己的亂了方寸很可笑。那是認識了一輩子的青梅竹馬,有什麼可怕的——“真的很痛嗎?我看一下。”她站了過去關心,戳戳他頭頂,“好像真的腫了,不會變傻吧!”

    “所以才說你是怪力女,沒事那麼大力打干嘛?”忽然被碰了痛處,他忍不住抬頭瞪她,“痛啦,輕點!”

    林曼如本就莫名的心虛,被他這樣一看,更是雙頰發燙,趕緊轉過他的臉,“我幫你揉一揉。”

    又怕余朗佑要說別的話,她慌忙地又說:“不是要看電影嗎?你趁現在趕快查有什麼片,不然等一下錯過時間了。”

    她這要求合情合理,余朗佑于是立馬照辦。

    一切,仿佛又恢復了正常。

    偷噓了口氣,她不忘放輕按揉的力道,誰知道哪下按痛了,會不會又被他看一眼——搞什麼呀,她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奇怪?

    他到底為什麼說那樣肉麻的話?重要的女人……她很重要嗎?朗佑對她而言也是這麼重要嗎?

    盯著他頭頂的發漩,林曼如管不住自己的串串連想——他說,不會為了剛認識的女人棄她于不顧,那如果是認識很久的女人呢?喜歡的女人呢?會不會有一天出現了一個比她更重要的女人,然后他就不管她了?

    “輕點、輕點啦!”可能是她按的力道大了,朗佑又叫了几聲。

    可林曼如此刻卻覺得他那顆頭怎麼看怎麼討厭,甩手又回到位子上,“不按了,手酸!”還是一如既往的任性語氣,“你到底查到了沒啊?不然我要回家嘍!”

    “耐心點,不要催。”余朗佑滑著手機,抬眸看了她一眼。

    林曼如撇過頭,避開那視線,“慢死了。”

    不知怎地,她心里就是浮躁得很。算了,想那些干嘛!莫名其妙!

    還有,為什麼情人節非得和朗佑看電影?很奇怪耶!不過算了,她現在的狀態倒是挺適合去電影院吹冷氣。

    臭朗佑,都是他害的!她心里想著,忍不住又朝他一踢。

    “痛欸!”

    “痛死算了!”

    “小瘋子。”他罵。

    不好好跟美女過情人節,跑來逼她看電影,他才是瘋子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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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7:09:51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用八年的時間去喜歡一個人,那該用多少時間去忘記一個人呢?

    六個月夠嗎?怎麼想,都好像有點比例不符呀……

    可是沒有聯絡的這六個月里,她几乎很少想起他了。工作填滿了她生活中的空隙,所以現在閉上眼,純粹只是想睡覺而已,而不是想他。

    是忙碌的生活讓她無暇去思考這段回憶,還是她自己對于想念也怠惰了?

    但不去想念,也就少掉了難過,算是好事吧!原以為自己會委靡到不成樣子呢!畢竟那麼長久的時間一直把感情投注在那人身上,只看得見他,仿佛世界只有他……但現在再也不是了。

    她不后悔這個決定,甚至覺得不再喜歡他的自己,也挺好。

    喜歡,是必須要有交集的。

    而陸諒則和她,從各方面都斷了來往,所以才能忘得這麼迅速吧——唯一的關聯只剩下朗佑。他們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又怎樣呢?難道要她跟朗佑打探有關他的消息嗎?那也太沒志氣了。況且朗佑不會說的,他可是從頭唱衰到尾。

    再說了,她也不想聯絡他。

    暫時,她不想見到那個總是笑嘻嘻的青梅竹馬,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他才不是什麼最重要的人,只是個認識的比較久、知道她所有糗事的朋友而已。

    Thafsall,只是朋友。

    厘清了腦海里混亂的思緒,她綻開一抹笑,輕松攪拌面前早已退冰的檸檬紅茶。

    “姊,我已經很少會想起他了……”她對著同桌的女子說道。

    這是她的表姊,只比她大一歲。去年結了婚,如今已有了可愛的雙胞胎寶寶,目前正在享受幸福美滿的人妻生活。

    也許是年齡相近的緣故,從小表姊妹關系一直很親密,總是無話不說,既是姊妹,也是朋友。

    所以表姊當然也知道她過去八年倒追男人失敗的事。

    “那很好啊!”表姊優雅地拿起咖啡啜飲,“我本來就不能理解暗戀八年這種事,現在終于結束了,真的為你感到高興。”

    說到興頭上,她的音量逐漸提高。

    “姊,我不是暗戀啦!”林曼如連忙糾正,又慌忙確認四周沒人聽見她們的對話。“我告白很多次了,只是……都被拒絕而已。”

    感受到她情緒的低落,表姊安慰性地摸摸她的手,“沒事啦,反正你現在已不喜歡他了。”

    不喜歡他了?

    是嗎?真的可以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嗎……

    “其實呢!我從來都覺得你不是真的喜歡他,只是有點崇拜得過頭了,就誤以為是喜歡。”表姊放下手中的杯子,忽然這麼說。

    “哪有!”她大聲反駁,激動得差點要拍桌了。

    “好、好、好。”表姊揮揮手讓她冷靜點,“先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歡

    他,只是就我的看法,感覺你就是個崇拜偶像的小粉絲。”

    “才不是!”

    以為她蠢得分不清楚崇拜和喜歡嗎?

    懶得跟她爭論,表姊只是悠悠地開口:“隨便你。反正現在你們已不可能了,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她眼角帶著笑意,黑白分明的大眼如同玻璃杯中盛裝的水一般清澈。“我一直不贊成你喜歡他,這你是知道的,對吧?現在這樣,我還替你感到開心呢!你們啊……不適合。”

    “為什麼……不適合?”其實她自己也是知道的,但還是想問問別人的看法。

    “看起來就不配啊。他那麼正經嚴肅的人,跟你這只小狐狸精差異太大啦!”表姊說完后,還很故意地對她眨眼。

    “姊!”林曼如生氣地翻白眼。

    “我開玩笑的啦,哈哈!”說完又大笑。

    真可惡……怎麼有人連笑人都能美得像水晶球一樣?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

    表姊一直都是這樣,外表端庄無害,在外人面前也總是和善有禮,可對真正親近的人卻是惡劣得很,真不知道表姊夫怎麼會娶她。不過……看著面前晶瑩易透的可人儿,答案似呼之欲出了,好的皮相,果然可以騙倒一堆人的。

    她們姊妹從小經常被人拿來比較,表姊呢,清純嬌美兼才學出眾,一直像個小公主般為人稱贊;而她,成績平平就算了,長相也因太過艷麗而不討喜;和表姊一比,就像是電視劇里常有的女配角,就只是個陪襯。

    若表姊真的是表里如一的善良也就算了,偏偏卻是個善于掩藏惡性的高手,經常使喚奴役她,甚至將所有的惡行惡狀都推到她身上,有時候明明是一起干壞事,到最后被處罰的都只剩她一人。可憐的是她有冤無處訴,畢竟誰會選擇懷疑小天使一樣的表姊,而去相信她呢?

    不過隨著年齡漸長,表姊除了時不時的嘲笑和使喚外,已不會再如從前那般欺負她,尤其在認識了表姊夫之后,更是收斂許多——應該說她是全心都放在了戀愛上面,根本沒空理會她這個表妹,害她有時候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虐狂,居然會想念以前被欺負的時光……

    “喂,別看著我發呆啊!”表姊往她面前揮揮手,試圖召回神游的她。

    “噢,喔。”

    “唉……”表姊又嘆了口氣,連連搖頭低嘆,“你這麼呆,以后要怎麼辦呢?我還真擔心你耶。”

    她也沒管表姊說什麼,只是又想起那個讓她好奇的、不速配的原因,“姊,你到底要不要說原因啊?”

    這次表姊不再逗她了,而是撐著頭,一臉認真地看著她,“因為啊,他不是那個會讓你快樂的人。”

    不會讓她快樂?林曼如搖頭,不解地問:“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自己想想,過去這八年,你稱得上快樂嗎?哪一天不是愁眉苦臉、凄凄慘慘的?”表姊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一眼,仿佛還不解氣似的,伸出纖纖玉指狠狠地戳她的頭,“大多數的時間啊,你不是唉聲嘆氣,就是愁云慘霧的,一副愛到要死的自溺樣子,要裝文藝少女也不是這種做法。”

    頭被戳得一晃一晃的,林曼如都還來不及說什麼,表姊就又語重心長地勸:“姊姊雖沒談過很多次戀愛,不過我的經驗告訴我,喜歡一個人,是會讓自己變快樂的。當然戀愛當中酸甜苦辣各種滋味都會經歷,不過愛的人不快樂,你又怎麼會快樂得起來呢?不是嗎!”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認真思考表姊的話——表姊跟姊夫在一起之后,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她明顯的幸福。她的父母邁入中年,感情平穩卻踏實,也是幸福的一種。可她喜歡陸諒則的這一段路,苦痛多于喜悅,既品嘗不到兩情相悅的美好,還要獨自承受得不到的煎熬;回頭想想,連自己都很佩服自己過去八年到底有多堅强,才能撐過來。

    “我說得有道理吧?”表姊突然探過頭來,看著沉思的她一笑。那模樣,還真像小狗討獎勵似的……

    “是、是、是,姊姊大人說的都對!妹妹承蒙您提點了,有如醍醐灌頂、瞬間開竅……”

    “滑溜的死小孩!”表姊叩地又往她頭上狠狠一敲。

    “姊!”林曼如摸頭大叫,“很痛欸!”

    其實不痛,但裝個樣子總不會吃虧。

    表姊瞪著她,滿臉的不相信,作勢又要打,結果在她苦苦哀求中才作罷。

    “依我看啊,你這性子,也只有小佑那家伙最適合你了。”表姊忽然有感而發。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教她摸不著頭緒,而且——為什麼又扯到朗佑了?雖然從小跟他牽扯到大,不過最近特別不想聽到有關他的任何事,更何況是跟他送作堆。

    “說什麼呢!”她脹紅了臉,別過頭去。

    “呦!我沒看錯吧?你臉紅了,又不是第一次說你們,干嘛偏偏這時候臉紅啊?你們兩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啊?還不跟我從實招來。”眼尖如她,怎會沒發現表妹的異常呢。

    “哪……哪里有發生什麼事。”的確什麼事都沒發生,不過這樣才奇怪,好端端的,真不懂自己干嘛在意那個家伙。

    表姊正想繼續追問,不巧電話卻響了。只見她接起,時笑時羞,有時還做做樣子的裝凶,想也知道是表姊夫打來的。想起那個眼角有痣的俊美男人,林曼如不禁又是一嘆。也不知表姊上輩子修了什麼,哪里來的這般好運,早早就遇到了真命天子,幸福得羨煞所有人。

    真是太不公平了。

    還沒等她怨嘆個夠本,表姊就結束了通話,對她眨眨眼道:“你姊夫要來接我了,你跟我走吧,叫他送你回家。”

    聽到有免費的車可搭,林曼如當然是樂于從命,早就把所有煩惱都忘了。

    結果,在她不聯絡的情況之下,余朗佑找上了她。

    說是抽中了餐券,要請她吃大餐;抱著撿便宜的心態,她于是就乖乖地來了。

    誰知道一進了餐廳,她就徹底后悔了。都說會主動找上門的不是好事,果然今天這個飯局就是個鴻門宴。

    因為坐在朗佑身旁的那位,不就是陸諒則?

    她,還沒有心理准備再見他啊……腳步默默地往后退,正要轉身逃跑,就被那清爽的男音給喊住:“曼曼!我們在這里。”

    會這樣惡心叫她的男人只有朗佑。

    見余朗佑笑得一臉天真無邪,但她知道,那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穩住几乎垮掉的心神,她告訴自己,要冷靜。

    有什麼好怕的,不過就是……吃頓飯嘛!慌亂才會惹出笑話,反正都過了這麼久,趁著這次機會,正好測試自己是不是能以平常心面對他。

    默默深吸一口氣,她舉步向前。

    “我沒有遲到吧!”微笑坐了下來,像個沉著的成穩女人一樣,她可以應對自如的。帶著笑容,她轉向了陸諒則,直視他的雙眼。“好久不見。”

    像這樣看著他,已經是六個月前的事了。同樣深邃的眼神,還有高挺的鼻梁、略薄的唇形。她曾經幻想過,若是和他接吻,那會是怎樣的感覺……只是現在看著他,卻不免想起,這樣的唇形,都說是薄情的。

    “好久不見。”他點頭,對她露出了微笑。

    這是個極為禮貌客氣的開場。

    “哇,好生疏啊!”像是看見了什麼世界奇觀似的,余朗佑挑著好看的眉眼,笑嘻嘻地對他們兩人道:“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大家都認識這麼久了,就好好相處吧。”

    說什麼奇怪的話……桌下,林曼如狠狠地往他小腿一踢,聽見叩的一聲,才滿意地朝他微笑。

    再亂說試試看!

    這是她笑眼里隱藏的威脅。當然,還包括了“騙我來的仇等等會報”、“敢再亂說話就死定了”等等涵義。

    可能是威脅奏效了,一直到上主菜,氣氛一直都很融洽——至少,大家都平心靜氣地吃飯,加上朗佑這個氣氛調和者,時不時來兩句好笑的,倒是沒有冷掉場子。

    “你的果香鴨胸不好吃嗎?”發現她几乎沒怎麼動這道主菜,余朗佑關心問道。

    “嗯……鴨肉有點腥。”她點頭。

    原以為這道鴨肉會充滿果香味道,結果卻不如預期。虧她還特地上網搜尋了評價,結果也不怎麼樣嘛!下次不會再相信網路上的評論了。

    余朗佑切了一塊送進自己嘴里,偏著頭看了她一眼道:“還好啊。”

    那是因為你只要是肉都可以吧!她暗自腹誹。

    雖然都是肉食主義者,但林曼如是屬于“有品味”的,朗佑呢,則是“沒品味的”。

    “那我跟你換吧。”他拿走了她的鴨肉,換上自己的牛肋排。

    林曼如樂得差點偷笑。從上菜起,她就一直覬覦著香氣四溢的牛肋排,現在交換過來了,簡直就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一樣。

    豈是一個爽字可以形容的。

    不過,要是以前,她可不敢吃這道牛肋排。沒有高超的切肉技巧,吃這道菜時,她只會拿起來啃。不是怕在餐廳丟臉,而是怕在陸諒則面前扣分。所以,有他的場合,她都只會選些方便入口的食物。

    不過,現在就算被看見難看的吃相也無所謂了……偷偷覷了陸諒則一眼,確定他正專心切著杏鮑菇,這仿佛給了她極大的勇氣和信心,不管不顧的,就低頭狂嗑了起來。

    好香、好嫩、好好吃啊。

    全心全意沉醉在美食的天堂里,她沒發現陸諒則早已抬起了頭,看著她和余朗佑,沉思。

    飯后,服務生前來詢問他們要用什麼甜點。

    林曼如低頭看著密密麻麻、種類繁復的菜單,覺得苦惱得不得了。怎麼辦?想吃這個又想吃那個,根本做不了決定。

    正當她煩惱之際,陸諒則已經做好了決定。他將菜單還給服務生,直接道:“我不用甜點,黑咖啡就好。”

    點菜的時候,看見別人先點好是很有壓力的。林曼如飛快地瀏覽那一道道甜點,香蕉巧克力聖代、焦糖奶油布蕾、法式水果餡餅……怎麼辦,到底該怎麼抉擇呢?

    在這當口,她卻看見余朗佑舉起手,對著服務生開口:“我要——”

    “請給他一個超濃起司蛋糕,謝謝。”她搶先替他做了決定,無視朗佑控訴的眼神,繼續點餐:“我要熔岩巧克力蛋糕,麻煩幫我加兩球香草冰淇淋,謝謝。”

    微笑送走服務生,林曼如這才慢慢回頭,略帶歉意地看著朗佑,“沒辦法,我兩個都想吃嘛!”

    余朗佑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每次都這樣,吃那麼多不怕胖嗎?”

    “哪有吃很多,我是好心幫你點好吃的,再順便吃几口而已。”她顛倒是非地强辯。

    “你哪一次不是吃光光?”余朗佑反問。

    “……哪有?”她心虛了。

    這兩人的互動落入了陸諒則眼里。他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啜飲剛送上來的里仙咖啡。

    這咖啡,還真是苦。

    用完餐,三人走出餐廳。

    “你要搭我的車吧?”余朗佑問她。

    林曼如沉默地點點頭。

    這不是廢話嗎!不然要搭陸諒則的車嗎?

    “我車停得有點遠,不然你先在這里等我好了。”看出她眼里的不耐煩,他安撫地摸摸她的頭。

    有點討厭地揮開他的手,林曼如不喜歡這種像摸小貓、小狗、小朋友的撫觸。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余朗佑更是故意笑著撥亂她的發。

    “你去吧。”一旁的陸諒則突然開了口,“我在這里陪她等。”

    什麼?!陪她等——

    她頓時一驚,求助似地往朗佑看去。拜托,千万別留下她一個人啊,這種場面太刺激驚悚了。

    余朗佑卻沒有理她,只是帶有深意地望了陸諒則一眼,笑吟吟地說:“不要欺負我家曼曼喔。”

    看著他步履輕盈去開車的背影,林曼如再次深深感嘆“不怕神一般的舊情人,就怕豬一樣的好朋友”。朗佑這家伙,一天里面,究竟要把她賣几次才甘心啊!

    等等他就死定了!

    不過呢,很有可能等不到收拾朗佑,她就會先死在這尷尬沉默的氣氛之下。

    看著四周一間一間打烊的店家,林曼如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是該主動釋出善意,打破沉默了。再說了,她現在對陸諒則已沒感覺了——好吧,是還有那麼一點點的依戀啦,但已經不能稱之為喜歡或是愛了;所以,根本沒必要顧忌什麼了。說穿了,他們現在的關系,就是認識了很久的人。

    正常相處就好了,不是嗎?

    “你買了新鞋子?”不等她開口,他先說話了。低頭看著她的鞋子道:

    “這雙從來沒看過……”

    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話題,卻讓她心里一突。因為陸諒則最不喜歡她愛購物的習慣,每次被發現都會招來一頓念。

    林曼如按照往常的習性,自然又緊張了起來,扭扭捏捏了半天,才支吾著開口:“這是特價的時候買的,不是很貴……所以……”

    陸諒則卻突然一笑,看著她,“你真是一點也沒變。”

    林曼如被他一笑,忽然就不緊張了。而且,她干嘛要怕?就算被說了又怎樣,反正她也不祈求他的喜歡了。

    “你倒是變了許多。”會這樣說,是因為他過去很少會對她笑。不知道是裝酷還是故意嚇她,總是一張扑克臉,讓她猜不著他的想法,只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可他今天卻對她笑了好多次。

    難道被她喜歡,真的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嗎……這樣的想法,讓她不禁有點沮喪。

    “曼如……”他喚她。

    “啊?”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叫她,以前都是直呼全名的。過去,她曾朝思暮想地期盼著他會用這種溫柔親膩的語氣叫自己名字,卻每每失望。

    如今被這麼一叫,只有驚訝,和一點淡淡的、無以名狀的,近似惆悵的感受外,就再沒有別的感覺了。

    原來,長達八年的愛戀,是可以很快就忘記的……原來這段愛情並沒有深入骨髓。曾經天真地以為,他會是自己一生的摯愛,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原來,她愛他的深度,遠遠不及自己的想象。

    這是不是代表,她確實已經放下了呢?

    “那天你跟我說的話,我反復想起。”他掏出一支煙抽了起來,“有些話,我想要告訴你,所以今天這頓飯是我請他找你來的,你不要怪他。”那嗓音低沉持穩,莫名地讓人心情平靜。

    原來是這樣。不過,朗佑沒事先報備一聲,還是不夠義氣,所以等等仍是免不了要教訓他一頓的。

    從她閃爍的眸光中不難讀出她的想法,陸諒則無奈一笑,繼續道:“我想說的是——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麼?”

    林曼如不解地望著他。

    他低笑一聲,平靜地回望她。“過去八年來,你對我的付出,我一直都看在眼里。”而且,不是不感動的。“你關心我,甚至比關心自己還多。天冷了,你織手套送我。熱了,時不時送冷飲給我。我搬家時,你自告奮勇來幫忙。升遷時,你主動籌辦幫我慶祝。高興時,你為我笑;難過時,你比我還傷心……這些,我都知道的。”

    她聽著,也一樣樣地回想了起來。原來……她曾為他做過那麼多啊……手工織手套,她是一家一家地去挑選毛線,還請老師教學,只為了那手套可以合他的心意。買飲料、幫他搬家,是她在太陽底下能為他做的小小事情,所以她不怕曬、不怕累;更不用提那些喜怒哀樂,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一樣,可是明明已過去那麼久了啊。

    眼眶,不知何時泛起了濕意。

    “可是我從來不曾回應你的心意。”他說。

    低垂凝望她的漆黑眼眸里閃過的情緒太快速,她讀不出。

    “一次也沒有,反而是次次讓你失望,不斷地傷害你。”苦笑了下,他轉移了視線,望著街角。“找各種理由拒絕、挑剔,甚至傷害你,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說到這里,他稍為一頓,復又道:“曼如,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一個美好的女孩。聰明、獨立,而且美麗。你的喜歡,對我而言,一直是個意料外的甜美收獲,可惜的是,我無法收下。”

    可能是天氣太冷,他低嘆了一口氣,“我希望你能知道,你真的很好,你會遇到比我更適合的對象,所以……我真的不太會說這些話,你知道的。”

    他無奈地聳聳肩,“能像今天這樣,再見到你、和你說話,我很開心……你呢?”

    就算他再不會說話,但他想說的,她也懂了。

    林曼如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了口:“其實呢……我覺得滿生氣的。”她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對方的表情。在找到了預想中的焦急之色后,才大發善心地繼續說:“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居然還發我好人卡。剛剛朗佑不是要你不要欺負我嗎?結果你還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啊?哈哈!”

    說著,她對他綻出一抹笑——過去從未對他展現的輕松笑容。

    太在乎,往往會失去最真實的一面。

    現在,可以輕松地看著他,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說真的,不是一點感覺都不存在了。心里多少是記掛著他的,但一頭熱的愛戀早已不復存在了——而且她知道,必須要跨過名為陸諒則的關卡,才可能真的向前走。

    陸諒則有些微失神地看著她的笑容。片刻間,他很快便揮去了其它想法,只是看著她,同樣綻開笑容。

    愛與不愛,都已不重要了。

    普通的距離,普通的關系,只需要微笑,就足夠了。

    “嘿……少抽點煙吧。”她開玩笑道。

    “難哪。”他無奈地笑了,吐出的煙圈裊裊上升,恰似明月之暈,淡淡柔柔,融入這城市的夜色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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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換了新鞋?我怎麼沒發現?”朗佑握著方向盤,眼睛卻不專注看著前方,而是瞄向她的新鞋。

    聽完她的敘述后,朗佑最先關心的,居然是這個?!

    “好好開車啊大哥。”她提醒。

    上了車后,還來不及給他一頓教訓,他倒是反過來逼問了許多。這小子,還挺八卦的嘛!

    手支在右方的門上,她看著窗外,那些霓紅閃爍的街道正在快速地往后飛逝。

    “他應是無意間發現的吧。”

    畢竟,陸諒則不可能特意去觀察她的穿著打扮這種細節的事吧。

    “那可不一定……”仿佛他知道得更多,余朗佑小聲吐槽。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每次都說那麼小聲,是說給鬼聽哦?

    “說你像個老婆婆,耳朵不好的那種……”他故意拖長尾音,是慣用激怒她的伎倆。

    才沒那麼容易中計!

    她挑挑眉眼,裝模作樣地打了呵欠。“啊哈……好想睡喔,我好困,到家叫我……”

    “喂!”余朗佑搖搖她肩膀,“別睡啊,你還沒說完呢!我們還沒討論到他最后說的那些……”

    “你這個八卦男人!”像是捉住了他的小尾巴,林曼如緊咬著不放,偏要讓他著急。“他說什麼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余朗佑挑起好看的桃花眼,曖昧輕佻地朝她眨眼,“我當然得問清楚,他到底是哪句話這麼厲害,可以讓你不記仇又對他死心啊!我學會之后,好拿來對付那些死纏爛打的女人呀。”

    這風騷男人,一天到晚想著把妹!不正經!

    林曼如狠狠地往他大腿一拍,“你這敗類,我怎麼可能告訴你!”那可是助紂為虐,她可不干!

    “小氣巴拉的暴力女!”

    “滿腦壞事的花心男!”

    兩人又開始了新一輪斗嘴大賽。

    無意義的爭執,終于結束在她公寓前的巷口。下車前,她面上神情無比認真,問他:“朗佑,你覺得我可以忘了他嗎?”

    縱使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她還是想聽聽第三人的說法,尤其是他的——可能只是幼稚的需要他的鼓勵或支持吧!

    盡管如此,那仍然很重要,那種幼稚。

    似乎被她的情緒感染,余朗佑也斂住了神色,專心看著她。

    “你正在忘記,不是嗎?”他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想了想,又肯定地再說一次:“會忘記的。”

    說完,又往她頭上摸了摸。

    又是那種哄小狗、小貓似的觸碰——可林曼如這次沒有閃躲,因為可以感覺到那其中帶著安慰,或許還有一點心疼吧……所以,盡管很討厭頭發被弄亂,就當作是來自于他的加油打氣吧。

    她低低嘆了口氣,狀似哀怨道:“你當初怎麼就沒有今天的好心,像幫他約我一樣,幫我追他呢?如果那樣的話,陸諒則早就被我追到手了。”

    她扼腕似地握緊拳頭。

    “你想得美……”余朗佑毫不留情地吐槽,還舉起雙手表示中立,“我可不想被卷入感情糾紛中。”

    “你每次都這樣。你自己就可以亂談戀愛,人家的就是感情糾紛、是是非非……”她忍不住抱怨。過去八年,每次遇到挫折或是心情受打擊時,朗佑是會安慰她沒錯,但若說到實質上的幫助,他向來都是狠心拒絕的。

    按照他的說法,那是保持中立,以免他們真的在一起后,發生了問題,夾在中間的他里外不是人。不然,以朗佑和陸諒則的關系,她就算不成功,也能有更多進展吧……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說,已經很晚了耶,你還不想回家嗎?”他笑得一臉風騷地看著她,眼里是一閃一閃的光芒,“還是想要我帶你去什麼好玩的地方呀?包准讓你把別的男人都忘光光喔……”

    又來了,這家伙每次都不正經。林曼如狠狠地啐了他一口,道:“朗佑是笨蛋,虧我還想跟你聊些正經的……”

    無視她的不滿,余朗佑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又百般恭敬地,像個忠心的守護騎士般,將她請下車,安安全全地送進公寓內。

    等到確定這位大小姐安全回到家之后,才默默走回了車上。

    開車門時,他小聲說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話。

    “反正……沒有誰會永遠愛著誰……”

    那句話的余韻,隨著冰冷的晚風,消失在深沉的夜里。

    平凡無奇的周三夜晚,林曼如閑閑無事地在家里轉著電視看。

    轉過一台又一台,都是些八卦新聞或無聊的政治議題。像這一台新聞,畫面正播著几名議員在議會打架的現場。混亂推擠、咆哮尖叫,丑態百出。

    這跟某女明星穿著暴露不慎露點的新聞根本沒啥兩樣,都是炒新聞而已。

    她頗感無趣地轉開那些鬧劇,正想關掉電視,卻在某新聞頻道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液晶螢幕里那穿著西裝、頭發梳整完美、手上拿著一支手機,滿臉正經的帥哥不就是朗佑嗎?

    螢幕下方的標題打著——企業推出最新智慧型手機,可望擊敗多國品牌,成為最新趨勢;而朗佑身旁的字幕是——開發工程師:余朗佑。

    就見他沒了平時玩世不恭的作態,拿著全新手機產品,信心滿滿地對著鏡頭說明各種功能。當面對提問記者刁鑽又犀利的問題時,不僅能條理分明,同時還能幽默應對。林曼如張著嘴看完整篇報導后,也想買下這支手機了。

    這小子工作的時候倒是挺人模人樣的。

    不知道跟他買可不可以打折?

    從事科技業的就是跟她這種小老百姓不一樣。朗佑這家伙明明跟她一樣年紀,卻能上電視發表新產品,她呢,網購公司就算做到死,也沒什麼機會。

    唉……老天爺還真是不公平,明明是在差不多環境下成長的小孩,際遇怎麼這麼不同呢?

    心血來潮之下,她就撥了電話號碼,想要恭喜那位上電視的有為青年。

    嘟……電話響了很久,對方都沒有接。

    她有些掃興地撇撇嘴。好啊,上了電視就拽啦,變成大忙人了,都不接電話了。

    當她不耐煩地想要掛斷時,電話終于接通了。

    “喂?”

    “Hello大明星,在干嘛啊?”終于接了,她開心地掛上微笑。

    “在喝酒……”

    輕軟的語調,聽得出來他心情不錯。

    “這麼晚了還在外面?”她今天下班晚些,到家時都已經九點多了,現在應該也快要十一點了吧。看看時間,果然,十一點半了。

    “對啊。”他仍舊輕松回應,“你剛剛叫我大明星,應該是已經看到報導了吧……研發了這麼久的產品終于上市,心里像是放下了塊大石,很開心,所以出來喝兩杯。”言語輕快,不用親眼看見,她都知道他在笑。

    “我打來就是要恭喜你的。恭喜、恭喜!”

    他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算了,本來想勸他早點回家,不過既然是這樣難得的好日子,就讓他好好慶祝吧。

    可能喝得有點茫了,他難得呵呵地傻笑了兩聲,“謝謝你,曼曼。”

    林曼如也笑了。

    正想再說什麼時,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嬌滴滴的女人聲音。“朗佑……別說了,你陪我嘛……”

    模模糊糊、斷斷續續的聲音明明不清楚,可又像是石子掉入水里,漣漪一圈又一圏,在她腦里散開擴大。只聽余朗佑低聲咕噥了几句,具体說什麼她沒聽清楚,可卻聽見女人笑了。

    “不說了,我還有朋友……”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的松快。

    見色忘友的家伙!林曼如搖搖頭,雖然不爽,但也不能怎樣,只好恨恨道:“風流鬼……再見!”

    “掰!”清爽的聲音結束了通話,電話里只剩下嘟嘟聲響。

    什麼嘛!這朗佑,之前還大言不慚的說她是他最重要的女人之一。

    現在呢,竟為了別的女人把她拋到腦后,未免變得太快了吧!是啦,他們只是比普通朋友好一點的青梅竹馬,雖不像家人、情人需時時牽掛,可是關系好歹比別人還要親近啊!他怎麼可以……好吧,他的確可以盡情和女人廝混,沒必要把她放在心上。

    本來就是你過你的、我過我的,這種普通關系罷了!雖然不想承認,但的確,僅僅只是這樣。

    是她太輕易就相信了他不過說說的甜言蜜語。何況朗佑的個性本來就很懂得說些討人歡心的話;所以,本該聽聽就好,不用認真的。

    果然大家都說——男人的話不可以輕易相信。

    都是假的!騙人的!大騙子!

    她用力捶了捶枕頭,又恨恨地拿起來左咬右扯。等發泄到沒力氣后,才又把枕頭丟回床上。

    咚的一聲倒在床上。她告訴自己,沒什麼好氣的,沒必要為了沒良心的青梅竹馬生氣。

    奇怪?她干嘛這麼生氣……明明道理都懂得,但還是好生氣。

    更奇怪的是,除了生氣之外,她竟然有一點點小小的失落。

    莫名的復雜情緒淹沒了她,直到睡去。

    台灣的氣候多變,有時和人的心情一樣復雜,上一秒天晴,下一秒則是滂沱大雨。

    你永遠說不准。

    就像明明已經到了冬天,卻忽然來了台風;這種怪事,誰又能預想得到呢?

    辦公室外正狂風暴雨。

    林曼如閑閑沒事地嗑著零食,等人來接她;而那個人,就是余朗佑。

    由于台風肆虐,市內各處都傳出不少災害,市政府決定停班停課。這是個睿智的決定,可以減少意外事故發生,唯一可惜的是,太晚宣布了。

    大部分的民眾都已經出發上班、上課了,勤奮的林曼如正是其中之一。

    冒著風吹雨打的危險,極盡辛苦又狼狽地到了公司后,還來不及把濕透的發給擦干,就得到了可以放台風假的消息。

    對回家得要轉兩趟公車、走路十五分鐘的職業女性來說,放台風假這種事早些宣布是喜訊,晚公布則是噩耗,因為這害得她一天之內得歷經兩次風雨的吹襲。

    她當然不想要!

    當她正考慮是否要搭同事便車或叫計程車的時候,英雄降臨了!

    余朗佑知道她沒車,回家肯定要一番跋山涉水的長征,反正他倆的公司距離不遠,干脆發發善心,當作積德,主動提供載送服務。

    有免費的車不搭是神經病,林曼如自然是千肯万肯的接受了。

    不過,那個家伙動作也太慢了吧!她都等二十分鐘了……嘴里叼著薯片,她有點不耐煩地敲敲桌子。

    這時,手機傳來了訊息——

    你可以下來了!

    剛好的很討人厭!

    這個朗佑用什麼表情符號裝可愛!她不以為然地努嘴,順手回給他——現在就下去。

    哈哈……誰叫你讓我等那麼久!

    “好凶喔曼曼,怎麼你傳個line都這麼凶?”

    一進到車內,就聽見某人小可憐似地控訴。

    “讓我等這麼久,你還敢說!”系上安全帶,她懶洋洋地回應。

    余朗佑笑了一下,確認她坐穩后,才緩緩開車前進。“我也不是故意的,剛剛在公司里發生一點事……”

    “什麼事?”她追問。

    倒是想聽聽到底是什麼擔誤了他。

    余朗佑神態悠閑地開著車,看來並不打算回答問題。

    越是不說,她就越想知道了。拉著他的衣袖,不放棄地持續追問,“到底是什麼事,你趕快說啦!”

    “很無聊的小事而已,你確定要聽?”他轉開了音響,想聽點音樂放松一下。車子這時剛好駛出地下停車場,盡管是台風天,室外光線較暗淡,但仍是照亮了某些角落。

    例如,他的側臉。

    雨點疾速打在車身上,風聲不止。如此滂沱大雨下,竟還有些微陽光。同樣的帥氣笑容,往日總帶著三分不羈,但現在看來,竟是如此純粹,不禁讓她想起了小時候。

    什麼時候開始,朗佑已不再是那個天真質朴的孩子而變成了風流世故的大人?

    “喂!小呆子……”

    他的聲音,讓她回神了過來。

    只見余朗佑笑吟吟地看著自己,而他們正停在路口待轉。窗外仍是風雨一片,陽光,早就不知去向。

    “干嘛看著我發呆?”他問。

    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林曼如忽然很認真地梳理發尾。

    “沒有啊,你看錯了……”她支支吾吾了一陣,又理直氣壯地對他說:

    “你還沒有說欸,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這麼晚才來?”

    前方的綠燈亮了,余朗佑踩下油門直線前進,直到開至寬暗一點的街

    道后,他才開口:“也沒什麼,只是看有些同事沒有車,就陪著叫車和等車了。”

    “喔……”林曼如沉吟一聲,又道:“是男的還是女的?是女的吧?”雖然是問句,但她几乎可以肯定是女人。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要追根究柢,不然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

    “女的。”他神色自若地看著前方,看起來心情不錯。握著方向盤的手甚至隨著音樂打節拍。

    這家伙,心情居然這麼好!

    才剛浮現念頭,林曼如就生氣地關掉了音響。

    “你干嘛?”好聽的音樂中斷,余朗佑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好聽嗎?”

    莫名的火氣涌上心頭,可她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要怎麼說?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

    “我需要安靜!”林曼如大吼。她的確需要安靜,剛剛的音樂吵得讓她無法思考。

    “你大姨媽來嘍?”面對她的壞脾氣,他合理懷疑是跟生理期有關。

    林曼如聽了更加火大,手環著胸轉身面對窗外。

    冷靜,得要冷靜下來。不管朗佑跟那個女同事怎樣,都不關她的事啊!有什麼好氣的!

    可是就真的好生氣!

    一定是因為他又為了別人而把自己放到一邊,所以才生氣的。不管怎麼樣,青梅竹馬總比普通朋友多了點特別吧!如果是為了這樣才生氣的話,那就說得過去了。

    和一個人相處久了,就會產生依賴,這時如果對方有了別的關系,會吃味也是在情理之中。這樣很正常,全世界的青梅竹馬都是這樣的。或者說,感情好的朋友,也會因為對方疏忽自己而吃醋啊,所以不需要擔心。

    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她忽然覺得,那種近似于吃醋的情緒十分合理,心下也跟著安定許多。

    那為什麼過去沒有這種感覺呢?

    或許……可能……應該是,因為那時候有陸諒則,所以沒心思去想這些吧!

    一定是因為這樣。沒錯。

    “是女朋友嗎?還是……在追的女人?”雖然冷靜了一些,可一開口還是繞回這個話題。

    “只是關系比較好的同事。”他聳聳肩,仿佛在說一件不重要的事。

    看他的態度,的確不把對方當回事。不過,那個女人可不是這樣想的吧?

    林曼如眯著眼打量著他——這家伙,從以前開始就很會招蜂引蝶。不管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說,總之關系曖昧這點,不用懷疑。

    想到這里,心中涌動的情緒不住翻騰,讓她忍不住開了口:“那你干嘛不送她回去?”

    反正,就算他不來,她也沒差。

    余朗佑沒有多想,只是自然地望她一眼,笑道:“因為不想讓你淋雨回家啊。”

    什麼……只是不想讓她淋雨?!那是不是說,她還是比較重要?

    一股喜悅油然而生。那種感覺實在有說不出的怪異,是驕傲,是優越,也是心滿意足。

    她忽然明白了。最近這些沒來由的情緒起伏只是因為她希望自己對朗佑而言,是特別的。

    至于目前,她也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我可以搭計程車嘛……”她小小聲地說,像是自言自語。

    “那樣我會良心不安的,小姐。”他拍著左胸,一臉糾結,仿佛想都不敢想的誇張表情,“想想看,外面這麼大的風雨,我怎麼可能放著你不管?”

    簡直是唱作俱佳的頂級演員。說得好像她真有那麼重要似……

    “到時候你媽就會打來關切了。”他捏著鼻梁,根本不曾發生過的事,偏要做出很困擾的樣子。

    果然,就知道他是在演戲,而且,還真是掃興,干嘛扯到她媽媽。

    “你放心,我不會亂告狀。”把她當成什麼人了,真是的!

    見她氣呼呼地鼓著臉頰,余朗佑笑得越發燦爛。玩笑般地捏住她的臉,

    “知道……而且我也沒不管你啊!所以你媽如果真的打來,也一定是誇我幫她照顧女儿。”

    “你想得美!”哪里照顧了?摸著被捏紅的臉頰,林曼如覺得那里又熱又燙。

    她煩躁地揉開那種滾燙感覺。擺動的手,就像車前的雨刷,極力想要刷去雨水。只可惜,雨落得太快,不是想刷掉就能刷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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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最近是淡季,公司的業務量趨于平緩,員工們不必再日夜顛倒地加班。這對林曼如這種宅又不愛工作的懶情鬼來說真是一大福音。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社交活動,每天下了班就是回家。

    毫不膩煩地過著這兩點一線的生活節奏。

    反正網拍可以滿足她時不時的購物欲,所以出門逛街對她來說並不是那麼必要了。

    簡直是自甘墮落,居然還異常滿足于過著大齡宅女的生活。

    朗佑那家伙,是這樣形容她的。

    他那個不良風騷夜店男,又怎麼能体會這種居家生活的美好呢?況且窩在家里總比他天天買醉鬼混來得好吧?她才擔心他要是哪天醉傻了,被陌生女人給仙人跳呢。

    躺了一會后,她起身走向浴室,接了一盆溫水后開始卸掉臉上的妝。洗完臉,順便洗了澡。擦干身体后,拿出一片面膜為自己敷上,仔細地對著鏡子抹平所有的縫隙。這很重要,一個不小心,那些縫隙可能會讓她長出皺紋呢。

    沒辦法,愛美是女人天性嘛!而且她快三十了,不好好保養是不行的。

    做好了臉部保養,也不忘保養身体。這就像是某種固定的儀式,想要維持美麗的儀式。做完這些事后,她踏著歡欣雀躍的步伐走回客廳——她喜歡臉上那種冰冰涼涼的實在感,好像敷完了臉,就真的可以變年輕似的。

    打開電腦,搜尋了最新的八卦新聞后,她點開最常逛的拍賣網站。確認了自己的出貨狀況后,又迫不及待地逛起了本日新品。

    這就是她最近日復一日的生活。

    敷臉、逛網拍……逛完了一家再換一家,等全部都逛遍后,她還可以看漫畫或是打電動。

    要是被媽媽看到她這種糜爛的生活,一定會被罵死吧……不過媽媽在國外,她根本不會知道的。

    她忍不住賊笑,手上卻不忘把剛看上的包包加入購物車里。几乎是同一時間,手機響起。

    手機螢幕上出現的是“風騷男”三個字;而上頭的時間顯示現在已經九點半了。

    原來她逛網拍這麼久了……把看到一半的網頁加入“我的最愛”后,她接起電話。

    朗佑這家伙,這麼晚打來不知道又要干嘛。

    “喂?”她吊儿啷當地接起電話。

    “你好,我是朗佑的同事,他現在喝醉了,可以請你來接他嗎?”對方聲音清甜,明顯就是女性。

    什麼鬼!朗佑喝醉了就給他叫車啊!關她什麼事了?

    “呃……不能幫他叫計程車嗎?”她說。

    而且她都洗好澡了,才不想出門呢。

    “可是他現在鬧著不肯走,也不讓我載,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我才……”

    那家伙沒事發什麼酒瘋——她想掛斷電話,假裝不知道,可是又沒有辦法真的狠下心撒手不管。

    猶豫掙扎了好一會后,最后還是妥協了。

    “好吧,你們在?”

    死朗佑,看在上次台風天載我的份上……唉呦,不管怎麼想,都好懶得出門喔!而且她都洗好澡了耶。

    早不喝、晚不喝,那家伙干嘛偏偏選在今天喝醉啦!

    拖著不情願的腳步,林曼如終于出了門,搭計程車來到市內最熱鬧的夜店。她找了好一會才看到他們——余朗佑看起來就已經喝掛了,癱在包廂的沙發上動也不動;而一旁的女人則是時不時給他擦汗、拓風,關心得不得了的樣子。

    看得她一肚子火。

    很好,他在這邊享受帝王般的待遇,她卻得來幫他善后。這小子,死定了!

    “喂,給我醒醒啊!”才走到桌邊,她就往他鞋底一踢。“欸,你別裝了,給我起來!”

    沒想到那女人卻出手阻止,“哎呀,朗佑會不舒服的!”

    林曼如想瞪她一眼,可礙于初次見面,不好太囂張,所以還是忍住了。抬眼看她,稍點個頭,就當作打過招呼了。“剩下的我來就可以了,謝謝你照顧他。”沒有自我介紹,因為根本懶得自我介紹。

    反正朗佑身邊的女人很少會出現第二次。

    “我是Chloe,初次見面,你好。”女人朝她遞出一張名片,十分客氣地自我介紹。

    林曼如默默收下,心底卻盤算著等等就丟掉。

    “朗佑、朗佑,快醒醒。”自稱Chloe的女人溫柔地靠在他身邊,輕輕地喊著他。

    貼得也太近了吧,這女的到底想干嘛?而且這樣小小聲的叫,最好是會醒啦——林曼如在心里嘀咕。

    而且這女人搞什麼啊,朗佑、朗佑的,倒是叫得挺順口!她跟他很熟嗎?!

    喚了几次余朗佑都沒有效果,Chloe局促地站起身來,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笑,林曼如更加不爽了。

    “我是在他電話的常用聯絡人里找到你的。本來是几個同事下班出來小酌,后來大家都喝開了,還約去別的地方續攤。可是我發現朗佑已經醉了,所以留下來照顧……但他睡得太熟,我一個人搬不動他……所以……”

    Chloe一邊解釋一邊偷偷觀察著林曼如。

    果然是上次在車里看到的那個——素淨的臉上沒有化妝,肌膚白晰無瑕,即便是在燈光昏暗的夜店里,都能透出自然的光澤。一頭卷曲的栗色長發如瀑,連接的是白晰頸脖,但最吸引人的還是那雙微微上挑、極其勾人的大眼。

    太艷麗了,像狐狸精似。

    這樣的女人,跟余朗佑又是什麼關系呢?剛才那麼隨意的態度,不像是戀人……可是,就是那份隨意讓她在意到不行。

    “請問……你跟朗佑是什麼關系?”Chloe忍不住問出口。

    林曼如早就發現了那刺探的目光,本來就不美妙的心情變得更糟,也懶得應付。强忍住心中的不耐,才對她開口:“只是朋友。”

    他們是什麼關系,難道還需要跟外人交代嗎?真搞笑。

    直接拉起余朗佑,把他癱軟的身子往自己身上一靠。她不想再跟這女人廢話下去,還是趕緊把朗佑送回家,她也可以早點休息。不過,這家伙是吃了什麼啊?怎麼會……這麼重啊?

    不滿地往他身上戳了戳,但那觸感不像肥肉松軟,而是結實的肌肉。想不到朗佑這家伙看起來挺散漫的一個人,倒是有在鍛煉。

    不過……她干嘛贊嘆起他的身材啊?又不關她的事,還是把他送回家比較重要。林曼如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要這樣半背半扶地帶著他往前。

    “你打算這樣帶他走嗎?看起來很不穩耶。”女人本就偏細的嗓音,因為擔心過度而變得刺耳。

    到底有完沒完啊!管很多耶……林曼如最討厭別人啰嗦,索性也不扶了,直接把余朗佑推到那女人身上,自己卻蹲下身子。

    “喂,把他放到我背上。”完全粗魯的口氣,她已經不想管什麼禮貌不禮貌的問題了。

    “可是……你背得動嗎?”Chloe明顯懷疑她的能力。

    這女人真的話很多耶!

    “你到底要不要幫忙啊?”她偷偷翻了個白眼,最受不了這種愛大驚小怪的類型,朗佑怎麼會跟這種家伙混?!品味還真是差……

    說不定上次台風天就是被這個女人盧得沒辦法,所以才晚到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倒是完全能理解了。

    等到chloe終于把余朗佑放到她背上時,林曼如也差不多耗盡耐心了。她一鼓作氣背著余朗佑站起,只略站穩了腳步,就轉頭對一旁的女人揮揮手,“那我們就先走了,Bye——”也不等人回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閃得飛快,根本就是懶得應付人家。

    沒辦法,她本來就不喜歡夜店那種吵雜的環境,一秒都不想多待。再加上實在懶得應付那個喋喋不休的Chloe。

    喜歡朗佑的女人何其多,他又是個愛招惹的性子,如果每一個她都得打交道,那豈不是會累死?何況那些女人都假假的,裝得和善的樣子,心里還不是打著別的主意,根本不是真心要做朋友,所以啊,她才懶得理呢。

    背著一個男人本就不容易,當林曼如走出煙霧彌漫的夜店時,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

    入冬的天氣,深夜的街道上,可以感覺到陣陣寒意。

    但背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大男人必須要用上很多力氣,所以她就像是去了趟健身房一樣,滿身大汗自然也就不冷了。

    “你車子停哪邊啦?”

    從他身上掏出車鑰匙到現在,林曼如已經在這個停車場繞了近一圈了,卻還是沒找到他的車。又渴又累的,還要一直背著他,全身怒氣快要爆表。

    醉得一塌糊涂的余朗佑根本沒有反應,仍是昏沉地靠在她身上。

    她忍——忍不住啦!

    “你到底把車停哪里啦?!”終于爆發的林曼如朝他一吼。

    其實叫計程車會更方便的,但她實在不想多花這一筆。況且朗佑一定會懶得回來開車,還不如現在就把車開回去。

    可這番考量以現在看來,徹底錯了。

    一點都不方便啊。

    “……唔?”終于被她的高分貝獅子吼給吵醒,余朗佑有點反應了。他微睜開眼,但好像一下子無法適應外界的光線,所以又緊緊閉上。

    林曼如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時機,一把握住他的手,急著問道:“朗佑、朗佑!你的車停哪?”

    他起初只是搖搖頭,然后被她追問了好几次,才模糊地指了個方向。本來林曼如有點不敢相信,可是又能怎麼辦呢?只好抱著“再找不到就搭計程車”的心情,背著他繼續前進了。

    沒想到,卻還真的讓她給找到了!

    大概是各路神仙看不下去,慈悲顯靈吧。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醉漢塞進了副駕駛座,又幫他系上安全帶,她這大大吐了一口氣。

    背著一個大男人走了那麼一大段路,她不累死才怪。

    “等你醒了就知道了!”她咬牙切齒地關上車門。

    開著車,終于平安到了他家。幸好他喝醉時不發酒瘋,只是人變得半夢半醒、迷迷糊糊,不然也無法這麼順利送回家。

    最后把他甩到床上的時候,她已經氣喘吁吁說不出話了。

    “呼,呼——”她喘著氣,不停地把手當扇子,給自己制造一點涼風。

    “不行了,沒力氣,今天先睡這邊。”

    做了決定之后,她再為昏迷不醒的男人脫鞋子、脫衣服,還好心地拿了沾水的毛巾幫他擦臉。水是溫水,雖然很想潑他一點冷水報復,但她還是有點良心的。

    看著床上睡得舒舒服服的家伙,林曼如雖然還是很生氣,但心里卻莫名的有種滿足感——大概是她把個醉漢安全送回家的成就感吧。

    搞定朗佑后,也該輪到自己了。

    雖然先前已洗過澡,但是經過這一折騰,她早就流了一身汗。是不是該洗個澡?可她根本沒帶換洗衣物啊……唉,再看看時間,原來已經午夜了。若說要回家的話,她實在沒了力氣。

    回頭看看那家伙,全身酒味,還好意思睡得那麼熟……她眯起眼睛瞪著余朗佑,盤算著到底該怎麼跟他算這筆帳。

    “媽……”

    正摩拳擦掌想揍他消氣的同時,卻聽見他叫了這一聲。

    盡管聲音很小,但她還是聽見了……拳頭緩緩松了開來,朝他伸去的是溫柔帶點安慰的拍撫,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她忽然覺得,什麼氣都生不出來了。

    只想好好對待這個人。

    剛才,他說了夢話吧。

    朗佑他從小就沒有媽媽。聽大人說,是在他兩、三歲的時候跟別的男人跑了。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談論過“母親”這個話題,而他又一直表現得很堅强,所以她還以為那對他而言也是個能一笑置之的往事。

    沒想到,如今都已經獨立成人的他,竟然會在夢里泄漏心事……就算是再如何云淡風輕的人,也都有無法和人談起的脆弱心事吧。他會想媽媽嗎?應該會的吧……不然怎麼會夢到呢?

    兩、三歲時已經懂一些事了。那時候的朗佑又是怎麼接受被生母遺棄的事實呢?

    關于那段時間的記憶,林曼如怎麼樣都想不起來,只依稀記得媽媽有一陣子很常把朗佑帶回家,養個几天。

    唉,可憐的家伙。她輕輕地拍撫他,好像這樣做,就能減輕他的傷痛。

    夜越沉,原先有規律的手慢慢緩了下來——緩緩躺在床的另一側,她決定稍微眯一下。

    只是眯一下而已。

    待會她就會起來去外面睡的,現在就停止拍撫的話,万一他等一下又作夢怎麼辦?所以,就讓她稍微躺一下吧。

    閉上雙眼,手掌更能感覺到他背上的溫度。在黑漆漆的房間里,依稀可以聽見朗佑微弱卻平穩的呼吸聲。

    一點都不會吵,反而像是讓人安心的催眠曲,讓她漸漸地、輕輕地也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希望那里的朗佑,不會再經歷那些苦痛。

    余朗佑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個女人。

    睡姿和優雅全然扯不上關系,頭發像蜘蛛網一樣隨意散亂著,張著一大嘴,以怪異的姿勢在他的床上躺著。

    喉間還時不時發出呼呼聲。

    據他觀察,那應該是張嘴一整晚,喉嚨太干造成的。

    就是過去見識過太多次這樣的恐怖睡相,他上次才會極力拒絕她留下來的提議。因為小時候的印象實在太可怕了,所以不想再見到。

    她的睡姿除了丑又吵之外,最可怕的莫過于她還會回旋踢。低頭看看自己有些酸痛的腰和腿,應該是昨晚被踢的吧……就算在睡夢中踢人,她的力氣還是那麼大啊。

    憑著自己這張臉,他曾和許多女人共度到天亮。通常女人們睡著后,就算不是儀態万千,也都睡得安安穩穩。起床的時候,也總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而像林曼如這樣,旁邊有動靜都還能酣聲雷動、照睡不誤,睡死了似,根本不曾遇過。

    只有她會這樣——正這麼想的時候,她鼻子里又發出了怪聲。

    他忍不住笑了。

    過去尋求擁抱的其它夜里,往往只有肉体得到滿足,心卻仍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發生的這一夜,他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還要充實。

    側著身子,余朗佑靜靜地看著她——睡相還真是丑。

    因為側睡的關系,白淨的面頰都擠在了一起。也許又夢到了不好的事,眉頭也皺成了一團,這模樣,實在與美感搭不上邊。紅潤的唇又開開合合,時不時囈語,明明睡覺是一種放松,可她卻忙碌得可笑。

    奇怪的是,明明很丑,可是這樣的睡顏看在眼里,卻覺得可親可愛。

    看得他玩心忽起,壞心眼地捏住了她小巧鼻頭,想看她這樣的狀況下要怎麼繼續用干澀的喉嚨呼吸。

    這下,一定會起來吧……

    “呵——呵——”鼻子不能呼吸后,從她嘴里吐出來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看著她張著紅唇的小臉先是一皺,然后又有些不適地想把他甩開,几番掙扎無效后,還是繼續熟睡,只是呼吸聲越來越急促,臉也逐漸變紅。

    毫無預警地,她忽然就大力咳嗽起來。

    然后驚恐地睜開了眼睛。

    余朗佑看著她慌亂嗆咳的樣子,止不住的在一旁哈哈大笑,就像是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笑容純真,卻很欠揍。

    林曼如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發狠地往他身上揍去几拳。

    “你很變態耶!玩弄睡覺的人很有趣嗎?”喉嚨有些干澀,聲音自然啞啞的。

    “我看你睡得那麼熟,忍不住想試試看嘛……”他努力止住笑聲,身体卻還是歪在床上抖著。

    “變態!”又狠狠一拳捶了過去,“虧我好心帶你回來,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她氣急敗壞,又氣呼呼地轉到另一邊去生氣。

    好心?帶他回來?

    余朗佑這時才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麼……而為什麼這家伙會睡在自己的床上……

    “喔!”他擊掌一笑,昨晚的事雖然記不全,但依稀還是能想起某些片段。

    “喔個屁啊!”林曼如還是背對著他,氣得不想看他一眼。

    忘恩負義的臭小子,不知道昨晚——虧她為了讓他好過些,拍得手都酸了……

    他伸手握住了那小巧圓潤卻顯得格外倔强的肩頭,涎皮賴臉地靠了過去,“真是多謝你帶我回家耶,曼曼。”

    “放手……”她不開心地想甩開他,只是卻沒想到力道沒有控制好,兩人下一刻即滾成一堆。

    形成了男在上女在下的曖昧姿勢。

    最尷尬的是,她手不知怎地還勾著他的脖頸,就像是不讓他起來似的。兩人俱是一呆,瞬間皆喪失了言語能力,只是瞪大眼睛地互看對方。

    大概是平常都有運動健身,余朗佑乍看之下清瘦,身体卻十分結實;相反的,林曼如長期懶散不愛動,一身軟肉,兩人有了極大反差。

    簡單來說,就是貼緊緊的,甚至都能察覺到對方的身体與自己的有極大差異。

    “你快起來——”林曼如紅著臉,率先打破沉默。就算和對方再熟悉,她還是無法接受這麼曖昧的姿勢。

    實在是太靠近了。這種緊密的貼合讓她無法控制地臉紅心跳起來……而她最無法接受的是,讓她感受到這種强烈的害羞對象竟是朗佑。

    “那你要先放開我啊……”他無奈地指著頸后的手。

    她馬上放開。余朗佑坐起身來,順手拉了她一把。

    兩人又回到正常距離。

    “你……趕快下床去!”追根究柢,就是因為待在同一張床上,才會發生剛才那種奇怪的情況。

    “喂,大姐,這是我的床耶!”說歸說,他仍是乖乖下床。

    “那也不行。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她也連忙爬下床。只要想到剛才那一幕,就好羞;更何況,還是躺在他床上。

    余朗佑無所謂地打了哈欠,手插口袋地走出房門。

    “好意思說,昨天晚上是你自己爬上來睡的吧?”

    “我那是……太累了,不小心……不小心睡著的好嗎!”林曼如惱羞成怒。

    “哦,是嗎?”他進入浴室,拿出新的牙膏、牙刷遞給她,接著就自顧自地刷起牙來。

    “反正就是這樣!”她仍舊跟在他身邊嘮叨不停。

    他咕嚕咕嚕漱了口,順便洗好臉。拿毛巾擦臉時,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偏頭看她,“你要新毛巾嗎?”

    林曼如頓時氣結。

    這人為什麼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啊!剛剛明明就是他壓住了自己,沒不道歉就算了,居然還問她要不要毛巾!

    都什麼時候了,誰會像他一樣若無其事刷牙洗臉啊!

    “欸,我好餓,你去買早餐啦。”回頭看時,余朗佑已經舒適地躺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在使喚她了。

    “你自己去買!”她怒吼。

    “無情耶……”他挑挑眉,像是控訴她罪行般地看著她,“我宿醉頭很痛,你就好人做到底嘛。”

    真搞不清楚是誰無情了!林曼如怒極反笑,也跟著坐下來,指著他道:“你……剛剛的事,你難道都不覺得該跟我說些什麼嗎?”

    “說什麼?”桃花眼疑惑地眨了眨。

    “至少……該說對不起吧?”雖然不能解決已發生的事實,但道歉是基本的吧。

    “可是是你力氣太大,我才會跌過去啊。”他無辜地說。

    她哪有用力……根本只是輕輕的,誰知道他會跌過來,還……不管!一定要他道歉。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那也是你先拉住我的呀。”

    余朗佑有些頭疼,閉眼按了按太陽穴,無奈嘆氣,“好,是我錯了……對不起。這樣可以了吧?”

    還真是敷衍。林曼如不滿地嘟嘴。

    “不過,那只是意外而已。”他忽然站了起來,在客廳來回走了兩圈,接著,停下腳步,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眼神高深莫測。

    林曼如不解,有些困惑他的舉動。

    “純粹以一個意外事件來看,你剛才的反應也太在意了吧……我覺得很不對勁。為什麼從剛才到現在你臉都是紅的?”不疾不徐的和緩語氣,可這番推敲卻讓林曼如頭皮發麻。

    因為聽余朗佑這麼一說,她這才發現自己真的臉紅得不正常。

    “都是被你氣的!”她迅速遮住發燙的雙頰,掩飾道。

    “不過就是壓了你一下,有必要一直追著我討道歉嗎?你以前不會這樣的……嗯?”余朗佑彎身逐步靠向她,慢慢把她逼到牆邊。

    “你低著頭干嘛?看我啊。”捉住了她的下巴,逼她迎向自己的目光。

    林曼如當然極力反抗,“放手啦!”

    “是在心虛嗎?”玩味欣賞她的窘迫,他心底冒出一個想法。雖然難以置信,但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原本只是想逗逗她,開個小玩笑,可是越想就越覺得奇怪。不知何時起,他已經認真了起來,銳利的目光凝視著她,語氣卻又極度溫和誘惑:“是不是我一靠近,臉就更紅啊?”

    “哪有,你亂講!”她立馬否認。

    歪著頭想避開他,無奈被抓得緊緊,林曼如只好故作鎮定,但心里早亂成了一鍋粥。

    “你說謊,小騙子!”眯著雙眼,他的神情越發深不可測。望著她沉思許久后,突然的開了口:“我本來還想不通你是怎麼了,不過依照情況看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你喜歡上我了。”

    她一怔,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你……你說……你說什麼?!”

    “承認吧,曼曼。”他說,眼神是從未有的認真。

    “你喜歡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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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6-1-11 07:10:42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真是太可笑了!”

    林曼如脹紅了臉,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侮辱一樣。

    “居然說我喜歡你,哪里來的自信啊!”雙眸上下掃過他,做出很不屑的樣子,“自戀狂!”

    不只是自戀狂,且是超級自戀狂!朗佑一定是瘋了,才會對她說出這種話。算了,不該和瘋子計較,會降低格調的。

    “不要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我。”余朗佑大掌伸出,遮住那討人厭的視線。

    溫熱覆蓋在臉上,林曼如大動作閃了開來,臉紅大喊:“現在開始,禁止拉拉扯扯、動手動腳的!”

    “你看!”

    余朗佑像捉住她的把柄,像只狡猾的狐狸般眯起眼朝她笑,“只是普通的肢体碰觸,你就不自在了。”

    “哪有?”

    “哪沒有?”他反問,伸出修長手指一一說來:“看到我就臉紅,所以基本上會選擇避開視線。還有,只是一點點的肢体接觸,你就會有很大的反應。”

    他忽然笑了一下,靠得極近道:“像這樣。”說完,往她耳旁吹氣。

    林曼如渾身酥麻一顫,臉上紅暈已經超越煮熟蝦子等級,直接到達紅包程度。

    “你是變態嗎?”她后退几步,仿佛覺得這樣還不夠安全,順手從沙發上拿起一個抱枕擋在身前。“況且吹氣算什麼,只要是人都會有反應吧!”

    余朗佑噗嗤笑出聲。

    “說的也是。”只見他偏著頭像是在思考,嘴角掛上可疑的弧度,開口道:“不然我們來試試別的動作?”

    “才不要。”她果斷否決這項提議,並且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以防他有任何突如其來的不軌。

    “你如果再亂說話,或是做奇怪的事情,我就要回家了。”她沒有威脅的本錢,氣勢弱弱地說。

    “奇怪的事不會再做了,不過,我可沒有亂說話。”他認真不過地說。

    “我原本只是懷疑而已,可是你剛才所表現的再明顯不過了。我想,就算你沒發現,經過我提醒之后,應該也知道了吧。”

    林曼如此刻就是那種心事被說中,卻又不想承認的心情。

    不會吧?她該不會真的對朗佑……有了那種感覺?為什麼呢?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不可能的啊。

    “你喜歡我耶,曼曼。”刻意地再次提醒,余朗佑幸災樂禍地看著她,期待會有更激烈的反應。

    的確是種惡趣味沒錯,他承認自己有時候挺變態的。

    “啊啊!不要再說了!”果不其然,她大吼了。

    “這……我承認,我對你有跟以前不一樣的感覺。但是這可能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我只是太寂寞,才會誤把你當成感情寄托對象——不對,這根本不算是喜歡,只是暫時變得奇怪而已。我是說,如果真喜歡,不是早就該喜歡了嗎?我們認識都快三十年了,怎麼可能現在才……”她現在心里太混亂了。無法否認面對朗佑已經無法像過去一樣自然;可是也無法相信,這樣輕淺卻又心癢的感覺就是喜歡。

    喜歡,應是更濃烈、深刻的感覺。

    就像她對陸諒則的那種。

    “八十歲的老婦也能墜入愛河。誰說認識半輩子的青梅竹馬不能在一夕之間忽然看對眼?”他修正她的觀念,“何況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不知道會在何時、何地,與何人發生。你不知道因緣何時會到來,會不會開花結果;但我很早就明白了這道理……所以一直都很珍惜每一段因緣……”

    他解說著自己對愛與人生的看法。

    “前面說得挺有道理,但后面那句只是想幫自己的花心解套吧。”虧她那麼專心聽他說,結果他只是借機胡扯一通。

    心思被揭穿,余朗佑可沒有覺得尷尬,反而是扶額哀嘆,一臉傷心的模樣。

    “我真是罪孽深重。都怪我長得太好,才會害了你……”說著,忽然衝了過去,一把抱住林曼如,一手摸著她的頭,“不過沒關系曼曼,我會負責的,這下伯父伯母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他到底在說什麼啊?

    林曼如這次並沒有掙開,一來知道他只是在演戲,不會真的做什麼;二來,是因為他身上的洗面乳味道很好聞,所以……不過,聽他越說越誇張,于是忍不住打斷。

    “自戀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手刀直擊他頭頂。

    祭出這招后,果然順利逃出魔掌,保持著安全距離,馬上切入重點問道:“而且你說什麼負責?又關我爸媽什麼事了?”

    余朗佑仿佛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話,好笑地看著她,“當然是負責跟你交往啊!你爸媽不是一直很希望我當他們的女婿嗎?”

    聽他說完,林曼如再度臉紅。

    在開玩笑嗎?交往?跟他?那什麼……女婿71:

    這家伙,也太胡來了吧!

    “我都還沒有承認……我喜歡你,你怎麼就說到交往的事去了?”她失控大吼。

    沒有受到打擊,余朗佑笑得一臉燦爛,“這不是很正常嗎?認識多年的朋友,最后愛上彼此,然后幸福快樂地在一起。Happyending!”

    “你在跟我開玩笑吧!”這下換林曼如頭痛了,有種被耍著玩的感覺。

    “不要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好嗎?我有說我愛上你嗎?你有愛上我嗎?”

    “沒有。”他很快地說出答案。

    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樣,回答得沒有任何猶豫。

    她早就料到了,沒有絲毫失落感。本來嘛,就只是一點點莫名的心動,根本算不上喜歡,更不可能是愛。

    所以,她不會為了朗佑不喜歡她而感到傷心。因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就對了!”她語氣堅定,像是在宣布規則一樣。“我們之間,不需要改變什麼,以后你不要再說這些奇怪的話了。”

    “不要。”他淡笑,拒絕。

    “嗄?”

    “我是說真的,曼曼,交往吧。”他興致勃勃地看著她,就好像看著一件勢在必得的新玩具那樣地堅定。“說不定會很有趣。”

    這風騷男人居然對她眨眼!

    最可怕的是,她居然覺得那挺性感的。天啊,她該不會是被下蠱了吧,誰來救救她……

    “他說要跟你交往?”

    清純美麗的少婦瞠著美眸,驚訝万分地問。

    詢問的對象想當然爾是林曼如。

    面對朗佑直白又似開玩笑的交往要求,她實在煩惱得不得了,只好把表姊請出來,看看能不能幫她想辦法解決。

    “你沒有聽錯,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她强裝鎮定地喝了一口茶。

    兩人只是很單純地在同一房里睡了一晚,一切似乎就變得不一樣了。這世界變化太多,誰都無法預測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

    “你真的喜歡他嗎?”

    “可能……有一點點吧。”雖然不想承認,但好像真的喜歡上了。不然,怎麼不管醒著、睡著,腦袋里都是他帶笑、對她眨眼的欠揍樣子。

    “那他喜歡你嗎?”林曼如搖頭,至少這一點她是肯定的。朗佑絕對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態,不可能會喜歡她。

    “這還不簡單,就讓他喜歡上你。”表姊忽然道,眼里閃動著幻莫測的光芒,“你們就交往吧,似乎會很有趣。”

    “姊,談戀愛又不是儿戲!”她大吼,“還有,如果我有這麼厲害,可以讓別人喜歡我,今天就不會是這樣了。”

    唉,早知道她就不說了。表姊居然說他們交往會有趣,根本是看熱鬧心理嘛!

    “誰說是儿戲了?”表姊高傲地仰起脖子。每次被這樣看,都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只丑小鴨。“我這樣說,只是因為你又沒什麼好損失的。”

    “怎麼說?”

    “因為只有一點點喜歡,不是愛,所以就算分手了,也不會受傷啊。”理所當然的語氣,好像是在解釋,只要吃了飯就會有排泄一般。

    可是這種事,真有那麼簡單嗎?

    “問題就出在我不愛他啊!”不夠愛的話,怎麼可能在一起?

    “可是你喜歡他啊!”美眸盯著她瞧。

    看得她一陣心虛。是喜歡沒錯——可是她根本不清楚為什麼喜歡,都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怎麼能就這樣糊里糊涂地交往?

    “我可能只是一時迷亂。你也知道,我半年前還心有所屬的。可能是生活太寂寞,沒有重心,才會生出這種感覺。”

    “放屁。”表姊擺明了不信,雙手環胸地看著她。

    “你會把我叫出來說這些垃圾事,就說明了你很在意。”她再次强調:

    “你非常、超級在意他。既然這麼在意,那就是喜歡了。”

    “在意,又不能證明我就是喜歡他。”怎麼辦?這話連自己聽起來都像是狡辯。

    表姊無所謂地聳聳肩,事不關己地瞥了她一眼,“你再繼續編吧,反正事實就是,你喜歡他。”

    頓時失去了反駁的力氣,她頹喪地垂下肩來,要死不活地哀號:“唉……我不要啦,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發什麼瘋?”表姊慢條斯理地切著松餅,連抬頭都懶。

    林曼如誇張地抱著頭,滿臉苦惱地問:“姊,我真的快瘋了。”

    “為什麼?”

    “這一切實在像個大玩笑!”她高聲道。“我甚至懷疑是不是他串通整人節目來耍我。怎麼可能,他說要交往……我喜歡他?我……”

    “你只是在逃避而已。”表姊看她一眼,又低頭將蜂蜜倒在松餅上,沾了點新鮮的奶油,大口送入嘴里。滿足地嚼了几下后,才徐徐開口,“干什麼害怕承認你的動心呢?是怕若不成功,會毀了你們之間的關系嗎?畏畏縮縮可不是你的風格。”

    是嗎?打從心底否定發展的可能性,是因為……害怕嗎?她不知道,心底有許許多多的聲音告訴她不可以;也許在她根深柢固的觀念里,她和朗佑一輩子就只是朋友;也許現在這種莫名的情愫只是一時;也許她永遠不會像愛陸諒則那樣去愛別人。

    就算那個別人是朗佑。

    緊皺著眉頭,林曼如覺得這一切太過復雜又荒謬。

    “嘿。”伸出一指撫平她眉心,表姊微笑看著她,“不要想太多,小曼。你該跟著你的心走。”

    跟著心走嗎……

    那她的確是動了心的。只是對象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青梅竹馬,這比愛上任何一個陌生人都還要令她擔心。

    “依我看,你們是最適合彼此的人,沒什麼好猶豫的了,你都這年紀了,還挑什麼?”表姊一副女王姿態地指著她嫌棄道,又接著補充:“何況小佑條件那麼好。”年輕有為,長得又俊俏,就是風騷了點,哈!

    “可是如果哪天遇到了真讓我心動的人……那……”畢竟到目前為止,她對朗佑的喜歡仍不真實得像在云里霧里。不確切、不穩定、不相信,完全沒有當年看到陸諒則時那種“就是他”的直覺感。

    換句話說,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的喜歡,很像是本來寫了號碼要去買彩券,突然有個陌生人拿了張填好的電腦卡,告訴你這號碼會中頭獎,而你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的心情。

    “你先想想,上一個讓你很心動的人對你做了什麼。”她忽然整個身体向前,對著林曼如比出了數字,“八年,整整八年就這樣虛耗掉了!女人有多少個八年?”

    “不是他害的,是我自願的啦——”她試圖解釋。

    “都一樣。”表姊搖頭打斷她的話。“反正你就先試試看,說不定真的就是他了。”

    可林曼如仍是猶豫不決,“我不知道……”

    嘆了一口氣,表姊感嘆道:“很多時候,人都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錯過了真正的緣分。”

    也不知是哪一句話打動了她,林曼如開始思考和朗佑交往的可能性。也許真的該聽表姊的話,不試又怎麼會知道適不適合。況且就算失敗了,她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反正,對他的喜歡只有一點點,再怎麼樣都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

    在這樣的想法前提下,她覺或許真的可以一試。大不了,失敗了,再當回朋友就好。

    “貓空有一家很不錯的餐廳喔,邊吃飯還可以看夜景呢。等下我們就去那邊吧!”

    “喔……好,好啊。”

    不知道為什麼,情況后來就變成這樣了。

    下班之后,朗佑在公司門口堵到她,被抓上車后,就一路往市郊走。雖然沒有很想跟,卻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低著頭,林曼如有些緊張地抓著裙角。怎麼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就這樣沉默下去嗎?該說點什麼吧——以前不會在意這些小事的,可是經過上次的事之后,好像兩人相處上回不到過去了。

    總是會莫名其妙的緊張。

    “會冷嗎?”余朗佑看她手抓著裙子發抖,就趁紅燈的空檔,將外套脫下,蓋在她腿上。

    還真是細心。他從以前就是這樣,不論是對她,還是對別的女生。

    他的体溫隨著外套輕輕覆蓋在腿上。不管怎麼說,多少遮掩了她的緊張,也起了溫暖作用。

    “謝謝。”

    他笑了一下,眼里的星光差點要全數撒出。“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

    什麼話嘛,好像她對他一直都很不客氣似的。

    “不過……如果今天我沒有來,你打算躲到什麼時候呢?”

    感覺到他凝視的目光,林曼如覺得上半身像是被定格,無法隨意轉動。她困難地吞咽一下,才開口道:“我沒有躲啊。”

    只是不接電話而已。

    “是嗎……”他拉長尾音,忽又輕嘆一聲,“都聯絡不到你,害我有點擔心呢。”

    像是想輕輕帶過,但她怎麼可能聽不出他語氣中的溫柔和無奈?

    林曼如其實都明白的。

    換個角度想,如果今天是朗佑忽然斷了音訊,她也會焦急、擔心,更會生氣……有點慚愧,也覺得失聯這几天的自己做錯事了。

    只不過,他的語氣實在太過溫柔,讓她的心髒有些承受不住,像是要融化掉。

    飛快地低下頭,因為臉上莫名的燥熱。這情形……算是反應過度吧?

    “下次不會了。”她含糊其詞,甚至越來越小聲,“如果……不是你那天說了奇怪的話,我也不會這樣。”

    綠燈亮了,車潮開始向前。余朗佑收回目光,唇邊帶著淺笑,“如果再問你一次,現在你會怎麼回答呢?”

    心里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沉默了几秒后,才下定決心般開口道:“我必須先問你一件事。”

    “嗯?”

    既然都說出口了,那就一鼓作氣問出來吧。

    “為什麼你會想要和我……交往啊?”關于這點,她一直想問清楚。

    余朗佑眯起雙眼,然后笑了。他緩緩轉動方向盤,向右轉,前方指示牌畫了方向這條路通往山上。

    “嗯,該怎麼說呢……”他稍微想了一下,才繼續道:“我想可能是因為,跟你在一起很開心吧。”

    原本期待他會說出什麼特別的,沒想到就只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曼曼,難道你不是嗎?”他反問。

    “嗄?是、是這樣沒錯。不過為了這種理由就決定交往,也太奇怪了。”

    至少,在她看來,不足以說服自己。

    “所以,你想聽我說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像這樣的理由嗎?”

    “當然不是!”那聽起來就知是哄人的。

    “那不就對了。”輕敲方向盤,他下了結論:“我只是單純的覺得,兩人在一起會很開心,這最重要。”

    還真是說得很有理。

    “那隨便找一個相處得很開心的人交往不就好了!”她有點賭氣地說。

    余朗佑搖搖頭,道:“別人都不行喔。”

    “為什麼?”

    “因為處得來的女生從頭到尾只有你而已。”他說。

    她心中一蕩。

    又來了!這家伙又開始甜言蜜語了,她才不會上當呢,只是嘴角卻無法控制地上揚了。

    她小聲地喃念:“說謊的人鼻子會變長……”

    “我沒有說謊。”余朗佑將車子轉進一處空地,靠邊停好后,對她說:“到了,下車吧。”

    林曼如側頭看出去,像是個停車場;再遠一些透出光線的建筑物應該就是他說的那家景觀餐廳了吧。

    夜景、美食,朗佑這死小子應該帶過很多女生來這里吧?

    因為先訂了位,進了餐廳后,就直接被引領到可以覽遍夜景的戶外座位。

    放眼望去,山下一片流光閃爍;台北的夜是很美,可是不知怎地,她卻覺得這夜景好孤單,被黑幕重重圍繞。

    “每次到山上都想看到星星,可惜每次都失望而歸。”余朗佑突然開口。

    朝他望去,就見他臉上有著少許落寞。

    對了,就是少了星星。天空里,只有几顆暗淡的星光,時不時閃爍提醒它們的存在。

    “光害太嚴重了。”她扶著圍欄,也有些惆悵感,“美麗夜景的代價是,我們這些城市人很難再看到整片星空。”

    他點頭,深以為然。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夜色,直到餐點上桌為止。

    看到服務生臨去時古怪的神情,林曼如忍不住笑了,“他一定覺得很奇怪,別人看夜景都是開開心心的,我們卻愁眉苦臉。”

    “反正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他微笑,挑出魚肉最嫩的部分,分到她碗里。

    不知道是因為他這句話,還是這個舉動,林曼如覺得心里暖暖的。

    “下次不要來山上了,帶我去海邊吧。”她夾了最愛的鳳梨蝦球給他,“海邊就看得到星星了。”

    余朗佑放下筷子,直直地看著她,“所以你這句話當作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幸好戶外光線昏暗,不然以她現在臉紅的程度,一定會被笑的。

    “對啦,吃飯啦。”終于,她開口。

    他看著她哈哈大笑,害她尷尬不已。

    至于為何會答應,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鬼使神差的就是覺得這樣其實也不錯。可能朗佑對她也是同樣的感覺吧。

    因為在一起很輕松、自在,也很開心。除去莫名其妙會緊張的時刻,其它時間里,不用說什麼,一個眼神、動作,甚至一句話也不用說,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相同的想法、有默契的感覺,從來只有朗佑給過她這種經驗。在遇上未來的某個人之前,或許這樣也不錯……就試試看吧,和朗佑交往的話,或許會很有趣?

    完蛋了,想法漸漸被同化——不過,那又怎樣呢?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就好好試試吧。

    “話說回來,你是不是常用看夜景、吃飯這招把妹啊?”把魚肉拌在飯里,塞了一大匙到嘴里后,她含含糊糊地說著:“這間餐廳你一定來過很多次了吧,看你點菜就知很熟悉。”

    說著說著,不小心噴了几粒飯出來。她悄悄掩藏起來,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想全被看見了。

    余朗佑忍住笑,不動聲色地把餐巾紙盒往她那里移。“沒有。我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來。”

    倒是常跟大學的几個朋友來這聚會,包括陸諒則,不過沒有必要說出來。

    “我才不信!”看他一臉風騷的樣子,鬼才會信。

    “曼曼,你在吃醋嗎?”他故意問。

    她本想偷偷把手中飯粒藏到紙巾里,被他這麼一問,嚇得全撒了出來。不過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顧著嚷嚷:“誰……誰吃醋了!”

    “放心,絕對不會帶你去重復的地方的。”他信誓旦旦,再補了一句:“不過這樣你會少掉很多選擇,沒關系嗎?”

    “去死吧!”林曼如自是怒了,狠狠往他身上揮一拳。

    他痛呼一聲,卻是笑咪咪地撫著痛處,“曼曼,既然在一起了,我絕對不會嫌棄你的怪力。”

    忍無可忍,林曼如站起身來,打算痛宰這小子一頓。余朗佑當然不是吃素的,早跑得遠遠的給她追。好在戶外原就有很多人在走動,他們這一追一跑,並不顯得突兀。

    夜漸深沉,昏黃燈下,他們愛的追逐戰正要開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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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早安。”

    一進公司,櫃台小姐便微笑向他問候。

    “早安。”余朗佑友善回應,卻不像往常停下腳步閑聊,而是直接刷卡通過閘門,走進電梯。

    他清楚看見櫃台小姐臉上的訝異與失落,卻只覺得好笑。其實他是可以停下和她聊兩句的,但他不想。不過是一起吃過几次飯的女人,對他投入了過度的期待,為了雙方好,適時的冷卻有其必要。

    本來就只是打發時間的對象,對方會有怎樣的情緒都與他無關。

    電梯在八樓停下。他走出左轉,迎面碰上一個同事,于是他禮貌性微笑,道:“早安,Chole。”

    “早安!這麼巧,一早就遇到你。”對方開心地回應。

    本來就會在公司碰面的,這樣也算巧?

    但他並沒有說出口,也沒有閑聊的打算,微笑點頭,繼續前行。

    Chole見狀,立刻緊跟,“你昨晚不是修改程式到很晚,怎麼今天這麼早來?”

    看她手上拿著馬克杯,可見剛才是要去茶水間。余朗佑朝著反方向的辦公室走,邊說:“David昨天讓我早點來。”

    David是部門主管,平時不太要求工程師的出勤時間,畢竟是容易通宵熬夜的工作,有加班的通常會允許晚一點到。不過今天是例外,已經點名要他早點來了,那就一定有事,再累也得來。

    “他有什麼事要跟你說嗎?”她眨著眼睛問。

    這他怎麼會知道!

    但基于禮貌,余朗佑仍舊掛著微笑,卻沒有再說話,希望對方能明白這意味著談話結束了。

    拉開玻璃門后,他紳士地禮讓對方先進去;不過在接收到愛慕的眼光后,有點后悔自己多此一舉。沒辦法,習慣就是改不掉。

    明確地表示自己要前往主管辦公室,不能擔誤后,終于如願甩掉對方。

    還真是麻煩的女人。看著對方終于知趣走開時,他忍不住這樣想。工作能力普通,危機處理能力嚴重不足,有這樣的組員,如果不想被拖累,任誰都會幫忙扶一把,誰知道竟因此被纏上。

    他承認自己的確是個糟透了的花花公子,沒有固定的交往對象,同時跟很多女人周旋,私生活不單純……以上描述他都符合;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不挑食。至少,他從來不對身邊的女人下手。

    因為這樣可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煩。就好比剛才那位不知進退的糾纏。

    只不過對她溫柔了几次,就自以為是地妄想戀愛的可能性。啊,人性本來就是如此。總是過度美化動物本能,明明只是欲/望,卻硬要說成是愛情。

    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愛情,有的只是轉眼消逝的、根本不需留戀的欲/望。

    所以他從來不曾認真,不管對象是誰。

    他走至一間辦公室門口,輕敲兩下。

    “請進。”

    推開門,見到的是滿面笑容的主管David。約四十左右的年紀,有些中年發福,向來以圓潤身材和好脾氣著稱。

    “Allen,來,請坐。”

    余朗佑遵照指示在他對面坐下。

    “今天找你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不拖泥帶水,David直接切入主題。“不用緊張,是好事——”他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遞到余朗佑面前,“你看。”

    他接了下來,仔細看過后,嘴角不禁掛起微笑。這是一份直接從董事長辦公室發來的文件,主要是交代研發部門一些注意事項和例行公事,但最后特別注明了一點,有關他的調職。

    從研發C組調到研發B組,並且升任組長。

    雖然同為研發團隊,但了除A、B組外,其余小組在公司都屬放羊吃草型,除了預算少、人員素質參差不齊外,通常研發出來的也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型產品。

    雖然不久前C組的研發成果獲得了巨大成功,但畢竟是少數的意外,想要得到重視或資源的話,還是得進入A、B組才行;而這一次的升遷,無疑是個意外驚喜。若說只是換到別組也就罷了,但升任為組長,就代表著受到公司的信任和賞識。

    壓下心中的喜悅,余朗佑鎮定開口道:“謝謝公司對我的信任,我不會辜負上頭的期望。”

    David點頭表示贊同,“聽說上次董事大會,董事長還提到了你,說你很有潛力。上次的產品確實為公司帶來極大的收益,所以啊,才決定把你升到這個位置;是鼓勵,也是期許你繼續努力。我個人呢,希望能做出更大的成績,好讓我們部門都能沾沾光啊……”

    得知了交接的時間,和几件須知事項后,余朗佑走出辦公室。

    “朗佑!”

    走廊前方的女人跟他揮手,他想裝作沒看見,又擔心對方會更大聲喊住自己,只好走向前。

    “叫我Allen就好。”每次聽這女人肉麻的叫住自己,就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不要——”對方扭著身子撒嬌,“叫朗佑感覺比較親近。”

    就是不想跟你親近,才這樣說的。兩手環胸,他靜靜地朝著對方道:“所以,找我有什麼事?”

    他實在很佩服自己,在這種煩躁的心情下還笑得出來。

    “我有點擔心,所以過來看看。David不是跟你說不好的事吧?”女人靠向他,過于濃郁的香水味扑鼻而來。

    還真是多管閑事。

    “沒有。”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聲音也淡淡的。

    “那他到底跟你說什麼啊?”

    余朗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后,才徐徐道:“沒什麼,要把我調去B組罷了。David應該會再跟你們說。對了,你昨天要我幫忙看的設計稿是創新沒錯,但結構過于復雜。畢竟手機最終到消費者手中,介面設計還是以簡易和順手為主。建議你可以修改一下,不過修改完后,可能要請別人幫你看了,因為那時候我已經轉去了別組。緣分這東西真的很奇妙,也很捉摸不定,不是嗎?”

    升遷帶來很多好處,其中讓他高興的,當然也包括可以脫離這女同事的糾纏吧。

    太好了,不同組,也就沒有必要搭理對方了吧。這是余朗佑看著對方吃驚說不出話時的僅有感想。

    余朗佑哼著最近喜歡上的輕松歌曲回到位子上,打開電腦,打算繼續修改手上的程式,至少交給下一棒的同仁時要有個成品的樣子。上頭的意思是,下周開始就到B組報到;而今天是星期四,也就是說,他還有一天半的時間可以把手上工作完成。

    時間上是有點倉促,但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拿出跟樓下阿婆買的特大份飯團,正當他想好好祭五髒廟,以便全力工作的同時,skype跳出了訊息。

    ——晚上干嘛呢?

    是青梅竹馬傳來的訊息。不,應該說,是目前的交往對象。

    抱著好玩的心態,和某種近似實驗的精神,在發現了她對自己的好感后,他便提出了交往的要求。起初只是想鬧一鬧她,沒預料到會發展成現在的情況。

    不過這都無所謂,反正只是交往。她是個好相處的女人,所以交往起來應該會很有趣,他持著這樣的想法。

    ——可能要加班。

    不忘加上可愛的表情符號,因為知道她不喜歡肉麻的表達方式,便故意想激怒她;至于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想可能是因為激怒她很有趣吧。

    ——不要加班了,陪我去吃烤肉!還有,你不要再用表情符號了,看了很惡心!

    哈哈,果不其然,這招真是屢試不爽。

    ——好吧,這麼想見我的話,當然會陪你!啾咪?

    他可是很聽話的,這次沒有用表情符號,只是用字上刻意粘膩了一點。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她的回應了。

    ——你再用那類字眼就死定了!凸。

    ——老地方,八點見。

    林曼如回傳了兩段文字,就登出下線。

    可見是真生氣了,余朗佑光是猜想她的表情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雖說從以前就愛鬧她,不過最近更加喜歡用各種方式激怒她。沒辦法,工作壓力大,每個人都要找舒壓方式嘛!

    “在笑什麼啊Allen?”隔壁桌的同事好奇探頭過來。

    輕咳兩聲,他收起笑意,搖頭道:“沒什麼,想到一些好笑的事而已。”

    這種事,就算說出來同事也無法理解笑點在哪吧。所以,他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單純可愛的曼曼啊……長久以來都嚷嚷著愛情有多偉大的理論。可是,如果愛情真的存在,為什麼有人可以在上一秒還愛著某人,下一秒就轉身變心呢?

    那些迷戀他的女人也好;說過愛他、卻選擇離開的母親也好,甚至連堅持追愛八年的青梅竹馬也是,全都只是生物本能罷了。

    他想讓她明白,所謂的愛情,也不過如此。

    “恭喜恭喜!”

    聽說了升遷的事,林曼如夾了一塊剛烤熟的肉給他,笑嘻嘻地說:“這是慶賀的禮物!”

    夾起那塊薄薄的肉片,酸酸地向她道謝,“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她咧嘴一笑。唇角沾到了褐色醬汁,因為礙眼,所以余朗佑就順手幫她抹掉了。

    她楞楞地看著他的手離去,臉忽然變得很紅。

    他這才察覺到自己做了一件很親膩的事。不過,他們的關系一直都是如此親密的,但現在關系不同了,而她也變了——喜歡上他,自然會跟著在意這些生活中的一舉一動。

    此刻她正因為自己無心的動作而羞澀。

    意識到這點后,余朗佑便不再開口,只是靜靜地觀察著她。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曼如的臉越來越紅,頭越垂越低。明明是吵吵鬧鬧的燒烤店,他們這一桌卻奇異地安靜。

    “你……干嘛一直看我啦?”她終于忍不住了,結結巴巴地問。

    “沒什麼。”他搖頭,似是不經意地舔掉拇指上的醬汁,品嘗般地道:“好像有點甜呢,這日式燒烤醬。”

    而她的臉似乎更紅了,快要和炭火一樣了。正如他預想中的一樣。

    忍住要笑出來的衝動,余朗佑將烤盤上的食物翻面,再把熟了的花枝分到她的碗里。“喏,你喜歡的花枝。”

    “嗄?”她呆呆應了一聲,才回過神來。

    看她的模樣像是才從衝擊中醒過來呢!不過小小誘惑了一下,就變成這樣,真是個單純的孩子。余朗佑微笑想著。

    認真說來,她還沒有過真正的戀愛經驗吧……過去只是單戀,根本沒有什麼跟男人相處的經驗,稱得上男性友人的,也只有自己和陸諒則。所以這家伙基本上就同白紙一樣。

    真是的,年紀也不小了,卻還像個孩子似,想想還真替她擔心。捏住她小巧的鼻頭,他無奈地提醒:“不要總是發呆,快點吃呀。”

    “喔、喔。”

    可能發現這樣下去很丟臉,她乖乖地搜刮起桌上的食物。

    覺得該多吃點好打起精神,所以她呼呼吹著熱騰騰的肉,配著醬汁吃了好几口。總算來了精神,于是抬臉對他說:“再幫我多叫兩盤豬五花,這樣下去根本不夠吃啊。”

    “好、好。”他招手跟服務生說了,回過頭來看著她的狼吞虎咽,忽然道:“曼曼啊,你喜歡我什麼呢?”

    說起來,這完全沒有道理可言。兩人的相處模式一直都沒變,為什麼突然之間她會對他動了心呢?

    他想要弄明白。

    林曼如手上筷子一頓,嘴里還叼著肉,不知所措地看著他。這個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問題到底該怎麼回答啊?

    “我……咳咳!嚇……”緊張的她開始咳嗽,連嘴里的肉都一並給咳了出來。哇嗚,這樣子一定很丑,好丟臉!

    他倒了一杯水給她,還溫柔地拍撫她的背,勸道:“慢慢來,先吞下去再說話。”

    咕嚕嚕……水是喝了下去沒錯,但心里仍得不出答案。

    自己喜歡余朗佑什麼她並不清楚,更說不出來;甚至這份感情也不是自己發現的,而是他提醒。

    可是不知不覺間見到他就會時不時心跳加速、臉紅害羞;和他在一起時,又會很安心、很滿足。這種感覺開始時只有一點點,輕淺得像蒲公英種子飛到身上,不致過于在意。可是漸漸的,一天一天過去,隨著想起他和關于他們之間的次數變多;直到現在,她已經無法忽視自己對他的喜歡了。

    連她也不明白這是怎麼發生的,但就是發生了。

    沒有理由,也沒有原因,喜歡了就是喜歡了。這是她現在唯一知道的。

    “我……”

    “不知道吧?”余朗佑很快地說,笑容淡淡地凝視她,“不用為這種事煩惱,那問題一點也不重要,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他明明是笑著的,可是有那麼一瞬間,林曼如卻覺得疏離感好重。

    “你又看著我發呆了。”捏捏她的臉,他似笑非笑地說。

    不滿地瞪回去,林曼如蹙眉,“才沒有。”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他擺擺手,繼續烤肉。

    這廝分明就是懶得跟她爭論,敷衍帶過。

    不過看樣子他還挺正常的。所以,剛才那一瞬間的冷漠,應該是她看錯了,一定是。

    接下來的時間里,林曼如便沒再去深想,只因注意力全放在兩盤剛送來的肉上了。

    飽餐一頓后,看看時間也該回家了。畢竟明天都要上班。

    結完帳,兩人走出店外,立刻感受到室內與戶外溫度的落差。時序已經入冬,空涼的街頭寒意陣陣,加上正逢冷鋒來襲,冰冷空氣就像把銳利的刀,刺得人發疼。

    “哇……”林曼如一下子無法適應,握住門把又想躲回店里,可惜被余朗佑給一把揪住,他好笑地挑起眉,“你退回去干嘛?”

    她皺著臉抖個不停,活像是被迫進到一個大冰庫里,“太冷了,我想再進去待一會。你把車子開過來,我在里面等你。”

    “這里不好停車。況且,讓我一個人去開車,你不覺得很可憐嗎?”他眨眨眼,一副她不一起去就很對不起他的樣子。

    林曼如不吃這一套,仍是緊緊巴著門把不放,縮著身猛搖頭。

    “不會啊,一點都不可憐。一個人去開車很man啊,有什麼問題嗎?”

    “沒良心的小壞蛋。”他一邊說一邊把她拉到身旁,緊緊抓著不放,“車子就停在前面,我們一起走。”

    眼看逃不過,林曼如只好認命。只是,走著走著,冷風一直朝她襲來,沒兩下子,她的鼻子和雙頰都凍得紅通通。余朗佑彎著腰,有些好笑地看著她,“真有這麼冷?”

    “超……極……冷……”尾音拖長長,算是宣泄她的不滿。

    “真是。”余朗佑無奈,只好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給你。”

    林曼如拒絕,趕緊要還回去,“不用啦,你會冷啊。”

    沒穿外套的話,他身上只有薄薄的長袖襯衫而已,一定會冷的。

    可余朗佑卻搖搖頭,重新替她披上,微笑道:“走這一小段路而已,還好。”

    這下她可愧疚了,早知道就不說了——安靜地走在他旁邊,好几次欲言又止。是要說謝謝,還是要再堅定一點把外套還他呢?看著他挺拔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又有種恍恍惚惚的感覺。

    總覺得,他除了高挺之外,肩膀也很寬大。怎麼說呢……很有氣勢吧。

    像個男人,很可靠的感覺。可是,在這樣寒冷的夜里,不管他是不是可靠的男人,她都不想讓他一個勁地往前走,因為,看上去好孤單。

    奇怪了,這算是母性的過度發揮嗎?

    不斷有冷風貫穿他們之間的空隙,像是在提醒著兩人間的距離——林曼如覺得腦子一熱,忽然脫口而出:“我們不牽手嗎?”

    “噗!”余朗佑忍不住笑出聲來,停下腳步看她,“有人像你這樣問的嗎?通常應該都是看氣氛,自然而然的牽啊!”

    林曼如又氣惱又羞窘,也不管了,直嚷嚷道:“你這麼會,那你做啊!不要讓我一個女生先提出來呀!笨蛋!”

    她不分由說的牽住了他的手,像要證明什麼似的,舉到他面前。

    “你看你,手凍得像冰塊了!”一邊說還一邊幫他吹氣、揉搓,試圖讓他暖和一點;最后干脆把外套披回他身上,再緊緊攬住他的左臂,不讓他動彈。

    “給我好好穿著外套啊,笨蛋!”一番動作下來,她變得氣喘吁吁,雙頰紅潤發燙,嘴里仍不住地碎念著:“耍紳士也要有個限度。把外套脫下來給我,你自己卻凍個半死,那我都成了什麼人了?被嬌養的溫室小花嗎?才不要咧!要冷就一起冷啊。”

    左臂被她纏個死緊,余朗佑卻沒有要掙開的意思。開始只是楞楞地看著她的動作,后來便笑了。

    見他笑看著自己,那雙桃花眼在黑夜中顯得特別明亮,害得她胸中又傳來癢癢的感覺。

    “曼曼,我知道你關心我,也很感動。”他指著被抱住的手臂,眼睛閃啊閃地看著她,“可是我們還是要照進度慢慢來嘛,你這樣餓虎扑羊的,我會害怕耶。”一副小媳婦的模樣,仿佛受到多大驚嚇。

    林曼如松手就是一拳,捶在他手臂上,啪的好大一聲。

    “要死了你!再亂說看我不把你打爆!”

    女流氓本性顯露無遺。

    余朗佑嘶嘶喊痛,連忙又求饒:“不敢了,怪力女饒了我吧!”

    “冷死了啦,還玩!”她伸手又把他給抓緊,拖著向前走,“還不快點去開車,老娘要回家了。”

    “等一下!”

    “干嘛?”

    她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不是要牽手嗎?”輕輕地把被抓著袖子的手抽開,然后用手掌握住她的。

    軟綿綿的觸感,像是把棉花糖握在手里一樣。“牽手,應該是這樣才對吧?”他說。

    “就算那樣也……”她臉紅紅的,空著的右臂依靠過去,保持著牽手的姿態抱住了他。“因為會冷,逼不得已才抱的喔。”她强調。

    真實的想法是——就算已經牽手了,那也不夠。想要更靠近、更靠近他。

    可以再次對人懷抱喜歡的心情,原本是不敢想的呢……還以為受過傷的心再也不可能悸動了;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現在,她有了喜歡的人;並且,這次她深刻感覺到能夠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一股暖暖又滿滿的暖流從心里涌出,懷抱著這樣的溫暖,她覺得鋒面帶來的寒冷天氣相形之下根本不算什麼。

    “嗯……朗佑。”

    “嗯?”

    “我們這樣,有沒有比較像是一對?”緊靠著他的臂膀,她抬頭問。

    不管怎麼說,他們雖然正在交往,但實質上的相處卻仍然像朋友一樣,所以像這樣緊緊依靠著他,非常有真實感。身邊的這個人,不再只是青梅竹馬的身分,而是一個男人。

    光是這麼想,就讓她覺得心跳加速。

    “嗯。”他低沉回應。

    “朗佑……”

    余朗佑低頭,映入眼簾的,是她溫暖燦爛的笑臉。

    平時任誰見到她都會覺得過于美艷,所以她極少笑,總怕被人說不正經。

    但這一刻,她純淨的笑容就如同孩子的一般,動人非常。

    這使他心微微一震。

    “我喜歡你。”她說。

    那樣真誠的話語霎時嵌入他心里,無法忘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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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余朗佑最近總是很煩躁。

    沒有辦法靜下心來,有時心髒會突突跳著,有時又悶悶的,連呼吸都不順暢。

    而這些症狀通常都會發生在想起某人的時候。那個某人,就是林曼如。說是想起,並不是思念或是平空想象那一類的情況。而他們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麼事重要到會讓他不斷想起的程度。但非常確定的是,腦海里,她出現的次數不斷增加,往往都是細微又隨時可能出現的生活小事。

    開會報告的時候,他會突然想起她曾經提過的一本書;泡咖啡時,眼前卻浮現風吹撩起她發絲的弧線;明明在吃飯,卻因想起她一句賭氣的話,而莫名其妙笑了起來;和無關緊要的人談話,那些眼神,卻能勾起他想她——仿佛她在眼前笑了。

    她那笑容如同夜里的流光,當時她還說了喜歡他。

    多可笑。

    喜歡,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那種多余的情感,他不需要。

    “干杯!”高朋滿座的居酒屋里不時發出這樣的聲音。

    兩個年歲相仿的青年男子坐在其中一角,神情輕松地聊著天。穿深藍西裝的男人英氣挺拔,直挺挺的背脊如同他的個性,嚴謹而正直;膚色雖微黑,不過並不影響他端正的相貌,反而更增几分男人氣味。

    對面坐著的青年,則是將略長的黑發向后梳,雅痞時尚的西裝頭引人注目。他的坐姿顯然與同伴有著極大差異,慵懶隨性地靠在椅背上,難得這般神態,卻仍是優雅。細看他的相貌,白晰俊雅,一雙桃花眼似星辰閃耀。

    這個男子,正是余朗佑。

    几個月前到國外工作的朋友回來,于是兩人這日就約在這家居酒屋碰面,敘舊之外,也分享彼此最近的生活。

    他們是大學時認識的,曾經是室友。雖然兩人個性志趣大不同,但難得的是,相處下來竟意外契合,也頗欣賞對方的長處。久而久之,從君子之交,漸漸轉變為無話不說的好兄弟。

    “真的要在國外住過才能体會到台灣的好。”好友搖晃著酒瓶,感慨道。

    年輕人總是年輕氣盛,總想著要到更大更廣的世界去開眼界,但真的走了一遭后,才發現故鄉的美好。

    余朗佑拍拍對方的肩膀,輕笑說:“沒想到一向理智的陸諒則先生也會有這種鄉愁。”

    “等你真的走一遭,就會知道我在說什麼了。”陸諒則啜飲一口啤酒,接著道:“文化、物價這些外在的不說,人情冷暖,真的有差。”

    余朗佑搖搖頭,夾起剛送上桌的苦瓜咸蛋,送入口中。咀嚼一番后,不禁點頭贊許,那是一如過去嘗到的好滋味。

    這家店他們從大學時期就很常造訪,算是兩人的秘密基地。整家店以日式風味作為基調,提供酒精飲料和下酒小菜,悠閑舒適,每次來都能放松心情。

    “不說我了,談談你吧!”陸諒則笑著說。“最近怎麼樣?”

    “升官了。我現在的職稱是研發組長。”他拿出新印好的名片交到好友手上,炫耀地抬抬眉眼,“還不錯吧?”

    陸諒則笑著捶捶他的肩,又與他碰了下酒瓶,“恭喜啊。”

    余朗佑喝了啤酒后,將那淡苦的滋味從唇邊抿開,忽然笑道:“還有件事,我覺得也應該告訴你。”

    “什麼事?”陸諒則抬頭。

    余朗佑笑眼一閃,開口道:“曼曼她,現在和我在一起。”

    無論如何,都該說一聲的,不是嗎?

    陸諒則有些驚訝,但這樣的情緒只是片刻。他點燃一支煙,緩緩抽了一口,輕聲道:“是嗎?是嗎……”

    又是這種無所謂、不在乎的樣子。從以前到現在,只要一提到她,眼前的這個人,都會表現得滿不在乎。

    但事實真的事這樣嗎?並不是的。

    他一直看得很清楚,陸諒則明明也喜歡她,卻為了某個原因,總是徹底拒絕她的靠近。

    “我說你啊,真的沒有關系嗎?”他說。

    陸諒則微楞,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如果你想要的話,可以把她還給你喔。”他輕慢地笑了,像是說的是無關緊要的物件。

    熄了煙蒂,陸諒則目光轉冷,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不要隨便開這種無聊的笑話。”

    氣氛頓時轉冷。

    余朗佑仍是掛著一抹微笑,暗自嘲諷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看吧,明明這麼在乎。

    既然想要,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接受她?

    “是玩笑沒錯。”他淡淡地說,像是喃喃自語。垂下的眼,讓陸諒則看不清他真實的想法,“打從開始交往起就不是認真的。只是因為有趣,才想試試看。”

    會故意這麼說,就是想知道他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陸諒則半晌不說話,冷冷地看著他。時間似乎都要凝結了,只有他冰冷的視線是唯一的流動。

    “你……”

    “哎呀,別生氣、別生氣!開玩笑的啦,怎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余朗佑抓抓頭,一副不好玩的無賴樣子。

    “不,你並不是開玩笑。”陸諒則冷冷道,目光緊緊鎖住他,“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哦?”余朗佑抬起好看的眉,好笑地反問他:“那你覺得,我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不要耍花招,朗佑。”他沉聲警告,手指輕敲桌面,“別用以往那一套對待她,她值得更好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余朗佑呵呵笑了,神態悠閑地往椅背靠去,“我自然會好好對她,你不需要擔心。”說罷,又笑吟吟地看著他,“再怎麼樣都不會比你差吧?”

    陸諒則臉色一僵,手握緊了又松開,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你,喜歡她嗎?”

    “喜歡喔,曼曼她很有趣,也很可愛,我總忍不住想逗弄她。”以朋友的身分,當然喜歡。

    “那麼,愛她嗎?”

    “不可能的吧。”他說,也忍不住笑了。

    這輩子,他誰都不會愛的……

    這頓飯,終以不歡收場。

    或許打從一開始他就存著挑明的意思,也或許,很久以前,就想撕開陸諒則不關己事的假象。既然喜歡她,當初就該說清楚,事到如今,他有什麼立場責怪自己?至少,對待感情的態度上,他比陸諒則誠實太多了。

    打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愛情。

    對他而言,這只是另一場不會有真感情的戀愛游戲罷了。只是這次,對象換成了最好的異性朋友,青梅竹馬的她。

    一樣不會愛的。

    所以,當她親口說出喜歡的那一瞬間,砰!游戲也該結束了。

    是該結束的。

    記得陸諒則離開前,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他說:“你該誠實一點,她在你心里的分量絕對超出你所想。”

    或許吧……就算讓一切回到原點,那個女人仍然會是他最好的朋友、家人,甚至是最重要的人。

    只是,不會是戀人。

    第九天了。

    連續九天,她都沒有朗佑的消息。

    前四天不管她怎麼打電話他都不接,聯絡不到他的感覺讓她心慌。最可惡的是,傳過去的訊息全部已讀未回。為了這個,她放下主動殺過去找他的念頭,抱著算了的心情,失魂落魄地等到現在。

    已經九天都沒有他的消息了呀……所謂失聯,也不過如此吧。她坐在辦公桌前咬著筆杆,不斷地猜想他到底是怎麼了。

    會不會是被壞人綁架,所以沒有辦法回應她呢?不、不、不,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她猛然搖頭。他一沒錢二沒身分的,誰要綁架他?再說了,那麼大的個頭,綁匪不可能成功的。

    還是,她的手機壞了?所以電話打不進來,也撥不出去,明明對方未讀的訊息也顯示已讀……然后他也著急的在找自己?

    想到這里,她又恨恨地咬緊筆蓋——唉呦,怎麼可能!她這几天也有跟別人聯系,電話也打了好几通,甚至可以跟海外的媽媽報平安,怎麼可能壞掉呢。

    那……是他的手機壞掉嘍?

    林曼如忽然間覺得自己很蠢,為什麼一直幫他找借口,為什麼不親自去確認,他究竟是怎麼了?

    說不定他花花心腸又犯了,跟別的女人鬼混去了。那也不錯,可以來個捉奸在床,她挺期待的。

    因這個想法而逞强挺起的肩膀最終還是軟弱地垂下。那是因為深深害怕這個猜測會成真。不會的……朗佑不會這麼對我的。青梅竹馬轉變成戀人,最后因為其中一方移情別戀而結束——這大概是她所能想象到,他們之間最慘的結局了吧。

    還是去找他吧,至少,要把事情弄清楚。

    心事重重地捱到下班,她匆忙離開辦公室,心急的步伐朝向她心的方向而去。

    終究,不見到他,無法放心。

    九天,已經是極限了;因為,很想念,于是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

    她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情。

    晚間九點半,余朗佑家樓下。

    同一路燈下,她已經等了快三個小時;而他,還沒有出現。

    她已經問過大樓管理員,他說:“日輝棟十二樓的余先生今天的確有出門上班。”那麼至少可以刪除他被歹徒綁架的可能性。

    林曼如並不只是呆呆地等,同時間,她也聽著手機里的音樂,一首接一首,都是她喜歡的歌,也不時刷新社交網站,關注別人的動態,甚至還有心情玩最近流行的轉珠游戲;一開始只是跟風的她,不知不覺等級越練越高,已經到有點放不了手了。

    結束了一回合游戲后,她看看時間,一個小時又過去了,手機也因為開了太多程式,電力即將耗盡,她趕在沒電前傳了訊息給他。

    ——我在你家樓下,沒見到你不會回家的。(PS手機沒電了。)

    成功傳出去后,螢幕就轉黑了。

    只剩她一個人了……其實,一開始就只有她自已而已。不過,在天亮以前,背后的這盞路燈會一直陪伴她吧。

    她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這時,不遠處一部車朝她駛來。她眯眼使勁看,是朗佑的車,沒錯。停下的車上,只有駕駛的男子一人,沒有別的人。那是不是說明他沒有劈腿?太好了,那失聯的原因應該只是手機壞了吧……

    她這樣安慰自己,雖然只有一點點,但心情多少變好一些。至少,可以控制在不會朝他破口大罵的安全范圍內。

    車門開了,修長挺拔的青年筆直朝她走來。黑夜里,路上的燈光太暗,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

    “余朗佑!”

    她朝他奔去,還是忍不住激動地喊了出來,“你在搞什麼?為什麼消失這麼多天?知不知道我很擔心……”氣憤又委屈,她內心五味雜陳,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了。

    “讓你擔心了,抱歉。”他一如往昔地笑著,神情溫柔体貼,就像這消失的九天不曾發生過一樣。

    想過他會是怎樣的表情,冷淡、懊悔或尖銳,至少可以讓她猜出個因果。

    但他卻笑著。

    好像這几天的失聯只是她的一場夢。

    為了確信余朗佑是真的出現在眼前,她抓住了他的衣袖,揪緊在手里。

    “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去哪里了?為什麼都……”

    “曼曼,冷靜點。”他輕聲安慰,將不知何時腿軟的她扶到一旁的花圃邊坐下。

    “冷靜點了嗎?”他問。

    即使是坐著,余朗佑仍然比她高出許多。她必須仰著頭才能看進他眼底,“為什麼都不跟我聯絡?”

    他笑而不語,溫柔地順著她的發,像對待心愛的寵物一般。她厭煩地甩開他的手,不想被這樣對待。因為他就像是個高高在上的施惠者,憐憫著她。

    “抱歉讓你擔心了。”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有件事一直想告訴你,但不知怎麼開口,才一直拖到現在。”

    沒來由的,她心突突一跳。“你要說的是什麼?”

    “我們就到此為止吧。”他說。

    林曼如茫然地看著他,一時間還沒搞清楚這句話的意思,“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余朗佑笑了。

    這使她沒來由地一陣恐懼升起,就像有某種强烈的不祥預感,向她襲來。

    他臉上的那抹笑容,雖然溫柔,卻像是對著無關緊要的陌生人,隨意又廉價地將善意釋出。

    “分手吧。”他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語氣平和,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我有些膩了,所以分手吧。”

    原本平靜無波的心里像忽然被投入一顆大石,沉甸甸地,壓得她心都痛了起來。

    應該是開玩笑的……她這樣說服自己,忍住身体的顫抖,試圖輕松開口:“這一點都不好笑,你不要再胡說了。”

    余朗佑安靜地看著她,那深邃的眼神几乎讓林曼如覺得,像是要被他看出了一個洞。短短一瞬,卻令人窒息。她不敢輕易呼吸,多怕下一個吐息,會帶來更多的轉變。

    過了良久,他忽然輕聲說道:“不是開玩笑的。”低緩的聲音像是在嘆

    息。

    一直憋著的氣,終于還是吐了出來。

    “為什麼?”

    “你知道我個性的,不是嗎?我……無法只看著某個人,就像你說過的,我是個花心的風流男。”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交往?”

    “因為想試試看。原本以為對象是你的話,應該可以留住我,但是,試了之后,還是不行。所以,就這樣吧。”

    林曼如搖頭,仍不敢相信親耳聽見的,“怎麼這樣……你在開玩笑嗎?”

    “我們酷一點,不是很好嗎?”他溫和地說著,甚至親密地扶著她的肩膀,仿佛兩人並不是在談論分手。

    “退回朋友的關系,應該會比較輕松吧?”

    為什麼?為什麼這種時刻他是笑著的?

    明明一切才剛開始——她說服自己跨越友情的障礙,勇敢面對喜歡他的心情,這些不是才剛發生的嗎?那些片段都還清晰地在她腦海里播放,甚至拿出行事歷就可以看到發生過的甜蜜,也才兩個禮拜之前的事。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正當她准備好接受幸福的時候,他卻忽然告訴她,全部都結束了。

    是他,將她擺在愛的氛圍里,現在卻强迫她離開。

    而他居然還可以笑得出來。

    一股又酸又嗆的激流涌上鼻心,差一點就要從眼中潰堤,但她死命忍住。

    她要守住最后的自尊,而不是自取其辱。

    “在你眼里,人的心,是可以說進入就進入、說退出就退出的嗎?你真的以為,有那麼簡單嗎?”她啞聲問道。

    看著她皺在一起的小臉,余朗佑緩緩伸出手,用溫柔顫動的指尖輕撫那一觸即發的哀愁。

    “是的,很簡單的喔。”

    目光聚焦在某個虛構的身影上,他是對她、也是對自己說:“有的人可以將有養育之恩的父母棄之不管、相戀多年結婚的丈夫拋棄,甚至連懷胎十月的孩子也可以丟下,只為了跟來路不明的野男人私奔。如果愛有那麼偉大,如果真的是愛——呵呵,結果什麼也不是。那個人最終還是拿錢跑了,她背叛了就算拋家棄子也要得到的愛情。野男人來鬧的那天,你也看到了不是嗎?是的,我說的正是生下我的那一個,倫常上,我該稱她媽媽的人。”

    林曼如聽到一半,早就睜大了眼睛,淚水不可自抑地滴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

    原來他一直將那件事記在心上嗎?

    這麼多年了,到底有多痛、多苦?一個人,一直帶著這樣不幸的回憶,用著不信任的眼光去看這個世界。

    朗佑他一直不相信愛情吧!

    甚至,也不相信她。

    怪他嗎?恨他嗎?怎麼怪?怎麼恨……她甚至心疼一直隱藏在風流外表下,他那顆如刺蝟一樣武裝的真心。

    “朗佑……”

    無視她安慰的眼神,余朗佑輕蔑地笑了,“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不管有多深的羈絆,都可以說斷就斷。所謂的愛,根本就不存在,是人類擅自的妄想。”他轉過頭,溫柔地看著她,可眼神中卻沒有一絲溫度。

    “不對!”她不由自主地大喊。

    他是錯的!

    如果愛不存在,那她心里這份悸動和抽痛的感覺是什麼?這份感情,又該何去何從?

    唇邊勾起了諷刺的笑,英俊的側臉淺淺凝視她,“曼曼,你愛了陸諒則八年不是嗎,結果呢?你已經忘記他了。”

    聲音是溫柔的,說出的話卻如針一樣刺在她心上。

    “你覺得喜歡我,但是那不是真的。”

    他看著無人的方向,眼神淡薄,似乎讓周遭空氣也染上了哀傷,因為明明笑著,卻是藏著比流淚還要深刻的痛。“那只是你從小到大被這個扭曲的社會灌輸的錯誤概念——以為對人的欲/望和渴望,就是喜歡。”

    “不久之后,你就會忘記的。”低沉的嗓音像睡夢中的囈語,卻無比清晰地回繞在二人中間。是說服,也是篤定,他淡淡地說,“沒有人會愛誰一輩子。因為愛這回事根本不存在。”

    心好痛。

    淚水靜靜地流淌。

    林曼如默默無語地望著他;相識這麼多年,直到現在才真正明白了他的想法。曾經對他吐過無數苦水,抱怨著單戀的痛苦和煩惱,那時的他,是怎麼想的呢?一定是,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吧。

    是啊,真的好傻。

    他們都是。

    “朗佑你一直是這樣想的嗎?原來是這樣……”擦掉眼淚,硬擠出了笑容,她逞强道:“我明白了,以后不會糾纏你的。”

    終于明白了,過去那個純真的孩子,為何長大后,總是穿梭于花叢,不曾專情于人。

    因為他打從心里就不相信愛情。

    不會强求的,反正强求也沒有用。怎麼能從沒有心的人身上渴求回應呢?

    已經有過一次教訓,她不會再犯了。

    想哭的感覺又涌了上來,但林曼如死命忍住,逞强地笑了。

    余朗佑偏過頭,不想再看,“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家。”她失望地收回目光,冷冷地說。

    “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她豎眉,拒絕道:“你……紳士風度要適可而止,我說過的吧!”依她現在的狀況,一個人躲著哭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要他送。

    余朗佑無法、卻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走,正打算說些什麼時,卻聽見她道:“我本來就猜到了,你開始就有說不喜歡我的,對吧!”

    打從一開始就是她一廂情願,只是因他好奇,才會發展至此。她突然大笑起來,眯眼道:“所以會分手是正常不過。本來嘛!我跟你怎麼會是一對!呵呵,太異想天開了!”說到這里,感覺眼淚快要流出,她趕忙抬頭,不讓它落下。

    就算是為了最后的一點自尊也好,千万不能哭。

    見她如此,余朗佑心里泛著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覺,卻只肯說:“可以罵我或打我,都沒關系的。”

    她用手臂遮住眼睛,硬是笑道:“不行的,現在這個狀況,明明是你比我可憐,怎麼可以怪你呢。”

    “你……”

    雖然極力忍著,可是哽咽的聲音卻出賣了她。

    明明想酷一點的……可是怎麼辦呢,心真的很痛,無法控制的悲傷一直涌出。“我沒關系的,反正早就有心理准備會被甩。因為朗佑你是個花心鬼。不過現在我反倒希望是因為你花心才被甩……”她笑了,眼淚卻再度失控,滴落成河。“我有點累,要先走了,再見了,朗佑。”

    “我,會再打給你。”他擔心地望著她,卻忽然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他到底有什麼資格擔心?不正是自己讓她哭的嗎?

    林曼如搖頭拒絕:“不要。暫時還是不要聯絡了吧!”只見她哭哭又笑笑,好不容易停了下來,感慨地望著他,“對了,過去這種時候都有你來安慰我,但現在已經不行了。”

    再也沒有辦法回到從前了吧,多麼希望不曾喜歡過他,至少她還可以吵吵鬧鬧、開開心心地纏著他一輩子,以朋友的身分……只是如今連這樣都算是奢求了。

    她的話讓余朗佑的心突突跳,仿佛將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他握著手,忽然發現手心都是汗,“那什麼時候才能再聯絡?”

    “我不知道……”

    “我們還是朋友嗎?”他的語氣像是在祈求什麼。

    “我不知道……”此時淚水已停,情緒也平復了,她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忽然深深望住他,“朗佑,你要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

    “曼曼——”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發覺無話可說。

    因為,已經,失去了。

    “再見了,朗佑,再見。”

    她離去前說的話像是按了重播一般,不斷在他腦海里回繞。

    “記得我說的,喜歡你,是真的。”

    余朗佑心里像破了一個洞,是他自己砸破的;身体里像是有許多東西在慢慢流失,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他覺得自己只剩一具空殼。

    什麼都沒有了。

    回憶起過去每一次安慰她的時候,都想著——為什麼她又哭了;但這次,是他讓林曼如哭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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