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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讓男人對妳有「性趣」的十二招~雜誌上的這排文字像是鑲了鑽石,眩目得讓關苡潔幾乎移不開眼。她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左右張望了一下。
嗯,沒人。好!她抽起雜誌抱在懷裡,轉身就往茶水間走--坦白說,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往茶水間去。
那是一種直覺。
她從茶水間的櫃子裡拿出一隻紙杯,隨便倒了一杯水做做樣子,然後將紙杯擺在手邊,翻開雜誌、對照目錄,接著翻翻翻……翻到目標頁碼。
第一招,利用能夠引起男人慾望的食物。
什麼?有這種食物?韭菜、鮭魚、人蔘、生蠔、紅酒……還真多呢,關苡潔真想把這頁拿去影印一份。
那第二招呢?她再往下讀。
買一面全身鏡,練習找出自己最性感的姿勢?這好難,她怕自己會先在鏡子前面羞愧到死。
再看下一招吧。
模仿像野貓一樣的動作……那是什麼樣的動作?關苡潔抬起頭望著天花板,試著在腦海裡想像著所謂野貓的動作。
「唉,沒用的啦。」
耳後冷不防地傳來女人近距離的嗓音。
「啊!」關苡潔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尖叫出聲,手上的雜誌應聲整本掉落在地上。
她慌張回頭,那是公司裡的另一名女DJ柔伊,負責十點至十一點的Callin節目。
「妳……妳……是妳,嚇、嚇死我了。」她喘著大氣,一手還貼在自己的胸口前,像是壓驚。
柔伊似乎也被她誇張的反應給嚇到。
「妳才嚇死我好嗎?叫那麼大聲幹嘛……」柔伊一邊在嘴上抱怨,一邊主動彎下身子替她拾起雜誌。
驀地,關苡潔想起了公司即將結束的事。
公司有多少人知情?又有多少人還傻傻地被蒙在鼓裡?她其實也不知道這事情的真實性到底有多高,只是自己的姊姊應該不至於會唬她才是。
眼下她已經知情了,那麼,她是否應該預先警告那些一起奮鬥的同事?然而沒有任何證據又該如何發出警告?提了,好像是自己喜歡搬弄是非;不提,放在心底又有些內疚……
「喏,還妳。」
柔伊將雜誌遞給她,打斷了她的思緒,「順便跟妳說,上面的十二招我幾乎全試過了,只有性感內衣那招勉強有點效果。」
關苡潔愣了愣,接下那本雜誌。「勉強?」意思是說可能也不太有效。
「正確來說,是Cosplay裝。」
「那是什麼?」
「嘖,妳跟社會也太脫節了吧?」柔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就是什麼小護士裝、水手服、女警制服那些的。」
「啊、那些啊……」原來是那種東西。
關苡潔拿起水杯,輕啜一口,紙杯已經微微變軟。
「坦白說,當男人對妳沒有性趣的時候,這些花招都只能治標,不能治本。所以呢--」柔伊說著說著,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啊,會勸妳直接換個男人比較快。嗯?」
語畢,她輕盈瀟灑地端著熱咖啡離開了茶水間,留下有些錯愕的關苡潔。
她很難相信自己居然會有這麼一天。回憶剛開始跟任宇辰交往時,對於即將發生的男女性事,她總是抱著戰戰兢兢的態度。她是處子,聽朋友說過,初夜的疼痛幾乎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撕裂。所以她有些恐懼,暗自期待至少能夠拖過半年。
然而現況卻完全改變了她的想法。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變得如此渴望他的碰觸、他的愛撫,甚至是渴望徹底獻身予他。
但諷刺的是,對方顯然並不急著佔有她。
她記得那是情人節的前一天。
由於情人節當天晚上他們各自都有工作,所以決定提前一天共度這個不可或缺的日子。
當時,他們才剛交往沒多久,大約是半個月左右。
她穿了一件無袖緊身背心、黑色短裙,外搭一件深紫色的薄外套;他則是穿得和平常一樣,只是手上多了一束滿天星。
她覺得驚奇,以為情人節只會看見紅玫瑰。
「我覺得這花比較像妳,」他掛著微笑說道:「很嬌小,很單純。」
聽了,她笑了開來,有些不好意思。
晚餐之後,他們坐在車上聊天,聊到了將近半夜,誰都不想先道別,然而這樣坐下去也不是辦法。
「要來我家嗎?」於是他問。
她的心跳立刻變得飛快,彷彿已經預見那些令人臉紅害臊的畫面。
「可、可是很晚了,你要休息……」
「小姐,我是上夜班的。」他失笑。
-」
「我沒有勉強!」她突然打斷了他的話,一時又覺得自己好像太激動了點,瞬間收了聲,「我只是因為……因為……」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兒,她相信,只要她不願意的話,宇辰一定會如他所說的不強迫她。
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太多了--大門一開,她便看見客廳裡已經坐了一個大男孩。
男孩正在看電視,手上還捧著一碗泡麵。
「我弟,」任宇辰立刻回頭向她介紹,「最近他來臺北考研究所,會在我這裡住個幾天。」
身為弟弟的倒也很識相,見了兩人之後立刻就起身想躲進臥房。
「沒關係,你繼續看你的電視。」任宇辰開口制止了對方,同時也牽起她的手,我們去房間就好。」
房間是個關鍵字,讓她的耳根灼燙。
這是他們第一次關起門來獨處--呃,如果車上不算的話。
她甚至還來不及對他的房間發表評論,任宇辰一個旋身就把她給壓在門板上,低頭便是一記霸道深吻。
他的舌尖在她的小嘴裡忘情掠奪著,她被吻得心醉神迷,直到他的大掌輕滑到她的大腿上,她一個顫慄,驚呼出聲,隨即摀住了自己的口。
「外面……有人在……」她喘息,在他的唇下低語。
「我知道。」他道,卻不打算住手。
他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臀,讓她整個身軀能夠緊緊依附著他。
隨著他的細吻如雨滴般地落在她的耳際、頸側、肩膀、直至胸前,她的呼吸愈顯短促,壓抑在喉問的呻吟幾乎就要衝口而出。
她緊緊咬著下唇,絲毫不敢鬆懈,就怕自己那羞人的聲音會傳到外頭去。
「宇辰……」她輕推了推他的胸膛,「聲音……你弟弟會聽到……」
「不會,」他伸手探入她的衣服底下,吮吻著她的唇瓣,「我的房間隔音很好,他聽不到的。」
說完,他的指腹有意無意地刷過她胸前的蓓蕾,她無法遏止地驚呼出聲,一個心慌,她忍不住咬了自己的手指。
她背貼著門板,前有他的胸膛,不管是前還是後,她躲不了了,這是他倆第一次這般親熱,陌生的情慾讓她手足無措,體內燃起的熱浪彷彿要把她給打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別咬自己。」他溫柔地拿開她的手,吻了吻她,「忍不住聲音的話,就咬我的肩膀。」
說完,他輕易地將她抱離了地面,轉而抱上了床。
他俯身壓在她上方,熟稔地褪去了兩個人身上的衣物,他幾乎吻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膚,找出了她所有的性感帶。
她只敢稍稍喘息,不敢發出太誇張的聲音,就害怕聲音會穿過一道牆,傳到他弟弟的耳裡。
他愛她、疼她、惜她,所以他忍耐,忍下了衝進她體了的強烈慾望;她亦是在忍,忍著幾乎要衝出口的吟嘆。
直到他伸手往她身下探去,直訪花叢間,他找到了潮濕的源頭,那兒已經是春潮一片,濕稠潤滑的手感讓他的理性幾乎潰不成軍。
突來的刺激讓她身體弓起,整個人縮進他的懷中,他緊緊抱住她,順勢將長指滑進了那溫潤的花徑裡。
「痛--」她突然驚呼,咬住了他的肩。
「痛?」他訝異,動作隨即僵止。只是一根手指頭,不是嗎?他以為她已經有了足夠的潤滑,照理說應該不會……
突然,一個念頭閃進他的腦海。
那個念頭認他愣在當場,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這麼做下去。
停頓來得不尋常,待呼吸平穩了些,關苡潔這才睜開眼,輕輕撫了撫他的臉頰,道:「……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我突然想到,我弟就在外面,而且還很清醒,」他微微笑了一笑,伸手順了順她的髮絲,「可能他會聽到聲音,不太好。」
「啊……」她尷尬了一下,瞬間醒來,「說、說的也是。」
可是他剛才不是說隔音很好?
也罷,至少她可以不必再擔心自己的聲音會逸出門外,下一次,也許他們就能夠真正獨處,也許她便可以全心投入回應他的愛撫。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下一次」,她等了好久、好久。
曾經她一直深信,那天晚上他只是顧慮著待在客廳的弟弟--就和她一樣,所以才沒做到最後。
她一直是這麼想的,因此也就不以為意。但,隨著同樣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發生,她早已不再盲目地這麼想了。
最後,她明白了,他是真的不想要她,不是因為顧慮什麼。
雜誌上說,要練習找出自己最性感的姿勢,於是關苡潔彆扭地站在全身鏡前發呆了三分鐘,擠不出什麼對於「性感」的想法。
是這樣嗎?
她轉成半側面,挺直腰桿,臀部試著往上翹一些……畫面怎麼好像變得有點可笑?這應該不是性感……
於是她換了個角度,將睡衣的釦子解開兩顆,露出那不太明顯的事業線,然後抬手刻意把長髮撥得蓬鬆,瞇起雙眼,用力想擠出像Rihanna一般的挑逗眼神。
嗯……好像也不太夠力。
來試試看這樣子好了,她微微抬起下巴,雙唇輕啟,伸舌在貝齒下方輕舔了半圈--
「妳在幹嘛?」一個聲音突然冒出。
「啊!」關苡潔心一驚,整個人幾乎跳起。
她回頭,見任宇辰似乎是洗好了澡,披著毛巾站在房門前。
「你、你什麼時候洗好的?」
她手忙腳亂地急著想掩飾自己的蠢行為,不料一個沒注意,她的腳就往旁邊的椅子踢了下去。
哀嚎聲自她嘴裡逸出。
「啊啊……好痛、痛痛痛痛……」她痛得蹲了下來,緊握住自己的腳趾,卻發現鮮血不停冒出。
「這樣妳也能踢到?」任宇辰見了趕緊湊上前,蹲在她前方,「手放開,我看看。」
「就沒注意嘛……」實在是太疼了,她的聲音帶點哭腔。
「妳實在是--」不知道該講什麼,他乾脆一把將她抱起,讓她坐在床上。
「妳在這裡等,我去拿急救箱過來替妳包紮一下。」
他起身往門外走,不一會兒又走回房,蹲在她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替她將血漬擦乾淨,再輕柔地以紗布按壓,等待止血。
「指甲整片翻起來了?」她皺著眉頭問道。
「嗯。」
「……很嚴重嗎?」一想到指甲底下的粉紅色組織,她幾乎不敢多瞧一眼。
「應該是還好,」他離手,看了看那慘兮兮的腳拇指,補上一句,「不過對妳來說應該算是血肉模糊的等級。」
她又嗚咿了一聲,那樣子讓他覺得好笑。
「可能會有點痛,」見血被止住了,他從急救箱裡拿出碘酒、消毒棉,以及藥膏,「妳忍一忍。」
還未來得及回應,刺痛感已經從腳趾竄了上來,她吃疼的「嘶」了一聲,下意識地咬著下唇。
「真槽糕,明天要回去換鞋子……」
由於是真接來他這兒過夜,所以只有門口那雙高跟鞋,但明天她是不可能穿得住它了。
「我的拖鞋可以借妳。」他笑道。
「才不要!」她可不想穿著藍白拖鞋走進廣播室。
「無所謂吧,反正妳的工作是靠一張嘴而已。」
「你好過分,就算聽眾看不到,公司的同事也有眼睛吧?」
對此反駁,任宇辰並沒有吭聲,只是淺淺微笑。
他靜靜地低頭替她消毒、上藥、包紮,而她則是凝視著他的頭頂、髮際、眉心,然後是鼻尖,唇瓣。
他好溫柔。
一直都很溫柔,甚至打從兩人交往之前。
但是,該怎麼說呢……在他身上似乎很難看見所謂的「熱情」。她不解,究竟是自己要求太多,還是他們之間確實存在一道跨不過的高牆?
簡單來說,以一個情人能夠做的,他已做到無可挑剔,但她就是感受不到愛,有時候她真懷疑他只是把自己當成一隻貓來寵愛而已--否則,為何他從來不曾想過要佔有她、不曾詢問她的行縱、不曾吃過一丁點的醋、不曾為她產生任何一種情緒波動?
「欸,我問你哦……」
「嗯?」他仍專心在她的傷口上。
「你真的覺得沒關係嗎?如果我換工作的話……」
「妳的『沒關係』是什麼意思?」他抬頭瞟了她一眼,繼續低下頭來替她擦藥膏。
「像是……我會變得很忙,或是工作時間不正常了,我們相處的時間也會變得很少很少。」
她看見他揚起唇角。
「妳都還沒去做,怎麼就開始煩惱這麼多?」
「因為我姊姊就是過來人。」她定定地看著他說道:「以前,她剛進電視台的時候,常常好幾天回不了家,睡採訪車上、睡電視台的情形,三天兩頭就會上演。」
任宇辰低著頭不語,思忖了好一下子才停下手邊的動作,抬起頭來看著她的眼。「我真的沒有意見,我也不打算影響妳的決定。」他輕輕吁了口氣,「妳如果不喜歡像妳姊一樣為工作付出那麼多,那麼妳就推辭掉。但是,如果那是妳想嘗試的,不要顧慮我怎麼想,我說過我無所謂。」
好一句無所謂。瞬間,關苡潔有一種被人劃清界線的感覺。
「……我知道了。」她低下頭,心像是被什麼纏住,讓她的呼吸變得有些淺短。
她的眼眶有點濕,可她知道自己沒有哭的理由,甚至可能只是無理取鬧,所以她硬是把那股酸楚給吞下肚,然後眨了眨眼,讓眼裡的水氣散去。
看著眼前這套大紅花邊蕾絲胸罩、外加透明浦紗丁字內褲,李書伶傻愣了好久,懷疑好友拿錯東西了。
「妳……確定要買這套?」
「嗯。」語氣堅定,關苡潔毫不猶豫,「還有這套。」
再拿了一組紫色,而且差不多暴露的內衣。
「妳撞到頭嗎?」
兩人認識近十年,李書伶從來不曾看她買過任何一套和「性感」二字沾上邊的衣物--不管是穿在裡面還是穿在外面的。
「我沒有撞到頭。還有,妳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好像在看什麼精神病患。「妳轉性了嗎?」李書伶似笑非笑的說。
「幹嘛?我不能嘗試點不一樣的東西嗎?」
「啊,我懂了。」李書伶突然擊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妳最近慾求不滿,所以想靠性感內衣來色誘男朋友,對吧?」
弱點在毫無防備之下被人踩住,關苡潔身體一僵,面無表情。
「哦?我猜對了?」
沉默了幾秒,她開口喚了好友的名。「書伶。」
「嗯?幹嘛?」
「妳知道哪裡有賣水手服?」
「……啊?」她皺了眉,不明白話題怎麼會跳到這裡。
「不然護士服也行。」
這下李書伶懂了。「妳是說情趣商店賣的那種?」
「……那是情趣商店在賣的?」關苡潔頓住,顯得有些訝異,「那些不是制服嗎?」
「妳--」原來從小在無菌環境底下長大的人,是真的比較純……也比較蠢。「妳乾脆告訴我,妳為什麼突然想買這些?」
「那是因為……」
關苡潔啟口,卻瞥見專櫃小姐杵在一旁,雖然面無表情,但關苡潔知道對方正在努力憋笑。
「……等一下我再告訴妳。」
「好啊。」原來是口不能說的祕密,「那妳這兩套還買不買?」
「要,當然要。」
像是在搶購僅剩的特價珍品,關苡潔連眉頭也不皺一下,豪邁地拿出信用卡。
一起遞交給旁邊的專櫃人員。
「就這兩套,謝謝。」
「原來是這」
坐在百貨公司的戶外長椅上,關苡潔把來龍去脈給交代完畢。
其實一切都很單純,就只是「他從來不做到最後」這八個字而已。
「這很奇怪,對不對?妳也覺得很奇怪吧?」像是在尋求認同,關苡潔露出了既可憐又期盼的眼神。
那讓李書伶覺得很逗趣。「是有點奇怪啦,可是一樣米養百樣人,搞不好他本來就是那種比較……保守的個性。」雖然看起來不像。
「……可能嗎?」
李書伶聳聳肩道:「我跟他又不熟,問我有屁用?妳為什麼不直接問他?」
「我怎麼敢問這種事……」再次把頭垂下。
「所以呢?妳打算靠那兩套性感內扳回女性的尊嚴嗎?」李書伶突然往後仰躺,望入夜空裡。
「不知道,就……試試看吧。」關苡潔聳聳肩,其實她根本就不喜歡那兩套內衣,一點兒都不喜歡,「妳說,我是不是太衝動了?」
「嗯?」李書伶側頭瞥了她一眼,「妳是指什麼?」
「衝動就買下……性感內衣。」光是想像就覺得很彆扭了。
聞言,李書伶噗哧笑了出聲。「還好啦,只是兩套內衣而已,哪有什麼衝動、後悔的。再說,妳不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嗎?」
關苡潔不語,視線落在遠方的車陣當中。
去年的夏天,她和宇辰就在這個百貨公司裡巧遇,那時,他倆還稱不上是「相識」,頂多只能算是有過一面之緣。
「我有沒有跟妳說過,我和宇辰就是在這裡認識的?」她平靜道。
「是這裡嗎?」李書伶有些意外,「我怎麼記得是在whiteStone?」
「酒吧那次只是因為工作上有交集,」關苡潔露出了微笑,道:「真正認識他,應該算是在這裡。」
初識任宇辰的時候,關苡潔只是個廣告公司裡的小助理,跑場地、租道具,這種下班之後的雜活她早已見怪不怪了,而且適應得很好。
那天,她下了班之後立刻趕到百貨公司,是為了租借隔天要用的幾樣精品道具,卻在忙亂之中認出了他的身影。
她年著大包小包,氣息稍喘,手上還拿著被揉得稀巴爛的備忘字條,然而她卻怔怔地望著玻璃門外。
任宇辰,這個她僅僅見過一面的男人,就坐在外頭的長椅上,他的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安靜地望著遠方,獨自一個人。
他僵在那兒半晌,也許有三分鐘,也許是五分鐘,她不曉得。
最後,她不知道自己哪根筋出了毛病,她竟走上前,推開那扇擦得晶亮的玻璃門,朝著他走去。
「任先生?」她啟口,輕輕喚了他。
對方隨即回神,目光循著聲音的來處看過去。
「啊、妳是……」他記得她。
「我姓關,」她尷尬地笑一笑,道:「謬思奇廣告的員工,你還記得嗎?我們上星期見過面。」
「記得,當然。」他揚起唇角,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不知怎麼的,這笑顏認關苡潔莫名緊張了起來,她這輩子從沒搭訕過男人,更別說是搭訕長得帥的男人。
「那個……」不找個話題不行,她歪著頭,試著讓自己的態度自然些,「上星期借了你們的場地,受你們的照顧了,真的很謝謝。」
「哪裡。」反正只是出借場地拍攝廣告,他根本沒放在心上。他摸了摸鼻子,視線落在她手上大大小小的紙袋上,便隨口問道:「下班來血拼?」
「血拼?」她一愣,笑了出聲,「哪有那麼好命?這些都是明天拍廣告要用到的東西,我來借貨而已。」
這笑聲清爽得讓他幾乎一掃前刻的陰霾。
那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聲音很美、笑容很甜。
「原來如此,」他抬手輕拍了下膝蓋,站了起來,「需要我幫妳提嗎?我看妳一副……」好像快被壓扁的樣子。
她不高,差不多一百五十五公分,也不胖,可能只有四十二公手。哪個狠心的老闆會叫一個小個子來做這種粗工?
「欸?」她詫異了下,連忙搖頭,「不不不不,不用了啦,我自己應付得來,而且你不也是在等人?」
聽了,他皺了皺眉,笑道:「妳那隻眼睛看到我在等人?」
語方歇,他便擅自取走了她肩上的兩大袋、以及手上的三小袋。
「呃……不是嗎?」她為自己的判斷錯誤而感到難為情,「不好意思,因為我看你一個人坐在那,你應該是在等人來……」
對於她動不動就道歉的個性,他很不習慣,也很不順眼。
「我說妳啊,幹什麼不是對我道謝就是對我道歉,我真的沒那麼偉大,值得妳一再對我鞠躬哈腰。」
被一個陌生人如此糾正,關苡潔愣了愣,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對不起,我只是--」
果然。
「啊、對不起,我又道歉了。」像是本能般地,她又鞠了個躬。
面對她這一連串的反應,任宇辰先是閉上眼嘆息,隨後卻忍不住笑道:「妳真的是很莫名其妙。」
她聽不出來這是褒還是貶,也只能跟著傻傻地笑開。
「也罷,妳還差哪些東西?」突然,他轉了話題。
「欸?什麼東西?」關苡潔瞠著眼,先是困惑了幾秒,而後才回神過來,「啊、你說租借道具嗎?我還差……」她拿起字條,從上方順著往下瞧了一遍,道:「還差兩支墨鏡,一套英式格子套裝,還有兩雙學生鞋。」
「那先去五樓吧。」說完,他轉了身,回頭看了她一眼,「KinghtsBridge,專賣英式格紋的衣服,有指定哪個品牌嗎?」
她杵在那兒呆了一陣,才連忙搖頭。
「那好,走吧。」語落,他對她伸出了手,即使隔著十步之距,卻像是要牽她似的。
那令她的雙頰微微發熱。
「你……對這裡很熟?」她抿抿唇,低下頭,跟上他的腳步。
「嗯,常來。」
並肩走著,他高了她整整一個頭。
「原來男人也喜歡逛百貨公司啊……」這倒是令她意外。
「陪女朋友來的。」他突然這麼補充,「啊、更正,應該是說諸位『前』女朋友們。」
這話讓她瑟縮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好像提了什麼不該觸碰的話題。
她不敢多問什麼,只好亂聊一些不痛不癢的事物。例如天氣,例如別人家的狗、別人家的貓……
最後,他們在百貨公司裡逛了兩、三圈,他還請她吃了一杯Hargen-Dazs冰淇淋。說也奇怪,東西明明都是他在提、路是他在帶,甚至專櫃也是他在找,可是掏錢請客的人卻還是他。
他們回到了一小時前邂逅的長椅上。
他坐在左側,她則坐在另一端。她手上的那杯冰淇淋已經吃了一半,他的則是任其融化在紙杯裡。其實,她注意到了,注意到他不時會望向遠方某個點,好像他的心思從來就不曾存在於此地此刻。
「那個……」她突然有些內疚,「不好意思,讓你陪我耗了一整夜,真的很謝謝你。」
言至此,館內響起了費玉清的晚安曲,時間不知不覺到了這個時候。
任宇辰笑了一笑,側頭迎向她的視線,道:「那才是我要說的,謝謝妳陪我耗了一整夜。」
「哪裡的話。」她尷尬,以為對方是客套,「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如果不是你,我搞不好還在--」
「其實在妳出現之前,」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我才剛和女朋友分手……不,嚴格來說,是我被她給甩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彷彿被甩的人是他朋友似的。
她怔怔地僵滯在那兒,一語不發。
「所以說,那該是我的台詞,」他則繼續道,「是我耗了妳一整夜,是我利用妳在這個時候陪我。」
「我……」好不容易,她啟口,卻苦無適當的言語。
他沉默,始終掛著淺淺的微笑。
「總之,」半晌,她輕聲道出,「時間也不早了,有空就來WhiteStone喝幾杯,我請客,當作今天晚上的謝禮。」
說完,他離開了長椅,離開了她的視線。
他走得極為潚灑,卻狠狠地在她的心上刻下了印記,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能夠懂這個男人,即使他表現得如此泰然自若,即使少了眼淚、少了吶喊,但她明白他的心是正在滲血的。
她懂,是因為她同樣是這樣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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