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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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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白翎 -分手變人妻【最熟悉的陌生人之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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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 02:28: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終於是最後一天了。

過了今天,關苡潔就正式揮別她的廣播生涯,然後上新聞界。

最後的上班日,她不需要上節目,只需要在白天來公司跑一趟離職的行政流程,不過夜班的同事打了通電話過來,說要替她辦歡送會,她拗不過,只好答應。

於是一夥人訂了公司適邊的錢櫃包廂,唱歌歉吃飯,像瘋了似的在包廂裡盡情吵鬧。看來美其名是歡送會,或許只是想找個由狂歡吧。

她陪著大夥一起笑,一起喝了幾杯。

偶爾在恍神之際,她還是習慣想起那個人。想他起床了沒有,吃飯了沒有,傷口有沒有好一些,或是最近天氣變冷了,他是不是依然只穿一件高領T恤……

不該想的,她不該再想那些,分開是她自己做的決定,是她自己提出來的,想再多也只是傷了自己而已。

「我聽廖姊說妳要去電視台?」

坐在左邊的方紹偉靠向她,突然大聲吼了一句。

她回神,看著對方,為了蓋過音響的聲音,也高聲喊道:「是啊,怎麼了?」

「為什麼會會想去電視台?有人介紹?」

「對呀,有朋友在那裡。」她撒了點小謊。

從以前開始,她就不太喜歡讓別人知道關苡薰是她的親姊姊。從小到大,關苡薰就是比她出色、比她有人,所以很多人會刻意接近她,真正的目的卻是想接近關以薰。

因此後來她寧願不要沾這個光。

「妳最近是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話題突然轉了個大彎。

關苡潔呆愣住,看著方紹偉一會兒。「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妳最近都不打扮了啊。」對方笑道,又說:「而且我發現妳這幾天下班都是自己叫車回家。」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微笑,輕輕點了個頭--要承認與他已經分手的事實,對她而言還是有點困難。

「所以現在是張大哥在追妳嗎?」

「啊?!」她錯愕地瞠大雙,有些茫然,「沒有啊?是誰說他在追我?」

「他自己說的。」

「他--」她頓時語塞,差點兒說不出話來,「反正我不知道這件事,我也不覺得他有追求我的意思。」

「妳不喜歡張大哥?」方紹偉皺著眉頭,有些不可置信,「他條件不錯不是嗎?」

關苡潔笑了一笑,搖搖頭。

她是尊敬張大哥,也崇拜他的主持能力,但毫無男女之間的情愫。

「嘖,妳眼光真高。」

「我哪有?」

眼光高?不是的。她只是不小心對某人上了癮而已,「我怎麼不知道原來你也這麼八卦?」

「這妳就不瞭解我了,」方紹偉故作正經,裝作一副了不起的樣子,「我這個就叫作八卦於無形。」

「還無形咧!」關苡潔失笑出聲。

然後他們又多喝了幾杯,公司即將關門的事情似乎已傳出了風聲,大夥兒聊著彼此未來的去向,有抱怨,也有些許的感嘆,直到服務生前來敲門,告知包廂的時間已到。

一行人在KTV的門口向她揮手道別,廖姊更是誇張地當街熊抱了她。最後,她看著他們往公司的方向走去,她則是獨自走向馬路口,等著攔計程車。

天氣很冷,她縮著雙肩。

這兩天寒流來襲,她好想念他用那溫暖的手掌牽著她的感受,廖姊的熊抱也讓她懷念起他的擁抱。

記憶讓她不自覺揚起了唇角。

記憶,也讓她有鼻酸。

搭上計程車,她直接前往WhiteStone.

她在巷口下了車,卻遲遲無法往店的方向走。懷裡抱著一隻紙袋,袋裡裝的是準備還給任宇辰的東西。

還給了他之後,兩人再也沒有關係了嗎?還給了他之後,她還能再見到他嗎?一想到這可能就是最後的見面了,說什麼她也無法踏出步伐,於是像個傻瓜一樣,在寒冬中發呆發愣、猶豫不決,只因為「現在」與「下次」之間是如此難以抉擇。

「關以潔?」

突然有人喊了她的名。

她吃驚,瑟縮了一下,急忙左顧右盼找聲聲音的主人。

「真的是妳,」是梁亦群,他提著一大袋東西,似乎是去附近採買一些食材,「我還在想說是不是認錯人。」

他掛著微笑朝著她走近,又問:「妳來找宇辰?」

她愣了愣,點頭嗯了一聲。

「那怎麼站在這裡發呆?妳不會冷嗎?」

「我……」她抿抿唇,覺得好難解釋,「我不曉得現在去找他……會不會打擾到他的工作……」

她瞎掰,不料梁亦群竟大笑了出來。

「妳想太多,妳怎麼可能會打擾到他?」

「可是我們分手了……」

對吼,他壓根兒忘了這麼一回事,因為他們分手的理由簡直莫名其妙,所以他一直不當它是一回事。「所以你們還沒有復合的打算?」

復合……的打算?

關苡潔怔怔地看著對方,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她是想念他,但是覆水難收的道理她懂,所以也沒想過什麼重修舊好的可。

見她不語,梁亦群輕嘆了口氣。他先將手上那只很重的塑膠袋給放在地上,然後看了看路上的行人、車輛,才道:「介意我問妳一個問題嗎?」

「欸?」

「妳真的是因為『他不碰你』所以才提出分手的?」他直言不諱。

她愣住,雙頰立刻泛紅。

「啊、抱歉,我沒有任何輕薄的意思。」梁亦群立刻加以解釋,「我只是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才會順便提出來問妳。」

一聽,尷尬的情緒這才稍稍減緩。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沉默了一會兒。

「除了他對我一直沒什麼慾望之外……」實在難以啟齒,但她還是試著說出口,「他對我的態度似乎也一直很冷淡。」

「為什麼覺得冷淡?」梁亦群問著,卻像是一點兒也不意外聽到這答案。

她的唇角露出了一絲苦笑,她抬頭,看了對方一眼,「太多了,我說不完,也說不上來。」

「例如?」他追問。

例如,不過問她的行縱,無視她的精心打扮,甚至才剛分手沒多久,他就找了前女友去夜店廝混,還當著她的面吻了那個女人……

她吸了口氣,不願回憶自己的難堪。

「例如,我最近換了工作,」她挑了比較不私密的一條導火線來說明,「我告訴他,換了工作之後,也許一星期只剩下幾個小時能夠見面了。但是他告訴我,他不在乎,他無所謂。」她苦笑兩聲,聳聳肩,一副「我還能說什麼」的表情。

梁亦群卻露出笑意。

見了他的笑容,關苡潔自嘲般地接著道:「你也覺得我很幼稚吧?竟然在意這種事。可是沒辦法,我就是騙不了自己--」

「我沒有這意思。」梁亦群打斷了她的話。

兩人互視了幾秒。

「你知道他在家裡是排行老大吧?」他突然扯到很遠的地方去。

「……知道。怎麼了?」

「他媽媽生下他之後,得了很嚴重的產後憂鬱症,也算是病了很久。所以從他懂事以來,他媽總是對他說--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怎樣怎樣,或是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已經叭啦叭啦……有的沒的。」

「所以?」關苡潔困惑地眨了眨眼。

「所以,」他一笑,繼續往下說,「妳不能度他會這麼做,他很討厭成為別人的那一個『變數』。」

變數?她皺了皺眉,不甚理解。

「他絕對不會仗著『男朋友』這個頭銜,去影響妳做的任何決定,更何況是一些可能影響妳一輩子的決定。」

「為什麼不?」這不正是兩個人在一起的原因為?

如果不會互相影響,那麼跟各走各的路又有什麼不同?

「因為他不希望以後妳會回頭過來怪他,就像當初他媽一直怪罪他一樣。」

「我不會!」她激動,簡直把對方當成了本人來否認。

梁亦群被她的反應給逗笑了,「妳是不會怪他,但是我敢保證他不想跟妳賭這個。」

聽了,她傻傻地、目光無焦距地落在梁亦群胸前的鈕釦上。

「可是兩個人不也是一輩子的事嗎?」她的人生計劃裡一直有他的存在,而他呢?他把她放在計劃裡了嗎?

他為了不想干涉她在工作上的選擇,而犧牲了彼此未來的可能性,這究竟是愛她、珍惜她,還是壓根兒就把她當成外人來看待?

聞言,梁亦群聳了聳肩,這問題不是他能夠代替回答的。

「這就必須要妳去問他了,」他脫下一雙手套,遞給對方,「不過我猜妳應該還會考慮很久,所以這個借妳用,可能有點幫助。」

關苡潔怔怔地接過,他則是彎身提起地上的那只塑膠袋。

「最後,妳聽我說,」他睇著她,在離去前又說了一句,「他很愛妳,相信我,至少我也算是認識他十幾年。」

說完,他給了她一個微笑之後,才轉身朝著店方向走去。

看著他漸漸走遠,關苡潔拿著那雙手套,似乎早已經忘了寒冷,腦海裡滿滿是他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

見到關苡潔進門來,任宇辰其實不怎麼訝異,也許早在她提出要返還物品的那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在等著這一刻。

讓他訝異的反而是她手上拿著的那雙手套。他認得那是梁亦群的,怎麼會在她的手上?

思考了兩秒,他大約猜到了來龍去脈。

他別過頭,睨了旁邊的男人一眼,「你故意不告訴我?」

「我總要尊重她的隱思。」梁亦群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接著找個理由識趣地躲進廚房裡。

瞧梁亦群擺明是要留他們兩人獨處,關苡潔站在門前,尷尬地笑了一笑。

她意識到一直杵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於是她低下頭往前走,走到吧檯前,把懷裡的紙袋擺了上去。

「就這些。你……看看有沒有少了什麼。」

「不用看了,反正我也不會記得。」他露出淺淺的微笑,逕自將紙袋收到置物櫃裡。

「還有這個,」她將手套也遞上,「替我還給亦群哥。」

「隨便放著吧,他看到了自己會拿走。」不冷不熱的態度,他無聲無息地劃出了一道界線。

關苡潔沉默了下,想不出什麼好話題了。她抿唇,硬是撐起一抹微笑道:「那……就先這樣子,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語畢,她點了個頭,正要轉身時,他突然開口。

「我煮杯熱哥哥給妳吧。」

她呆愣住,瞬間僵凝在那兒。

「喝點熱的身體會比較暖,」他經吁了口氣,仍然沒什麼表情,「而且妳身上有酒味。」

「欸?真的嗎?」她心一驚,揪起自己的衣袖猛聞。

「別聞了,妳自己聞得到才有鬼。」他苦笑,試圖制止她。

「呃……是嗎……」她尷尬笑了笑。她不常喝酒,所以不是那麼懂。

「先坐吧,別一直站在那邊。」他轉身背對著她,杯架上取下一隻馬克杯。

「哦……」聞言,她脫下圍巾,就要坐上吧檯前的高腳椅。

「妳別坐吧檯。」他突然道。

為什麼?這要求讓她愕然,他甚至拒絕她的靠近?不過她沒追問,只是不作聲,自己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熱可可,她不想喝了。

她好想逃走,她不想讓他看見她狼狽的表情。她一直看著窗外,卻難以無視玻璃倒影裡的他。

不一會兒,他端了一杯熱可可,擺到她面前。

「妳染髮了?」他問,其實不是很明顯,但還是有差異。

「啊……你看得出來?」她下意識摸了摸頭頂。

「可以。」他微笑,退回了吧檯內。

「我姊約我去染的,所以……」說到此,她乾笑兩聲。

也許以前她會多問一句「好看嗎」,但現在,她問不出口。

她默默拿起杯子怕燙地小口啜飲著。心緒翻騰,急於逃離現場的衝動以及捨不得離去的依戀,正在她的胸口裡激烈地掙扎角力。

多留一秒,是多一分心傷。

可是少留一秒,是多一分遺憾。

「你的傷口還好嗎?」她放下杯子,抬起頭望向他。只是關心他而已,應該不算越界吧?

「好多了。」他捲起右手的衣袖,讓她看一眼。

一瞥見那條長長的傷痕,她突然好想伸手去觸碰它,有心疼,有不捨……但她很快地就把那念頭給打散。

「會不會很痛?」

他搖搖頭,將衣袖拉了下來,「還好,沒什麼感覺。」

「那就好……」

又一個話題被結束。

她揚起淺笑,低下頭繼續喝著那杯熱可可。

「他很愛妳,相信我。」

那是梁亦群告訴她的。

她能相信嗎?她希望,但是她不敢。「相信」就像是黑暗中的那條細得可憐的鋼索,她已經嚐過踩在上頭行進的滋味了。

她放下了馬克杯,起身,從皮夾裡抽出兩張百元鈔。然後,她重新繫上圍巾,走向吧檯。

「不用了,當作是朋友間的請客吧。」他拒絕那兩張鈔票。

關苡潔勉強露出微笑,亦是拒絕。

「我沒有『不用』的理由。」她堅持自己埋單,逕自將鈔票擺在吧檯上,「我一點都不想當你的朋友。」

說完了,她轉身就走。

聽見門上的銅鈴聲響,梁亦群這才探出頭來。

「她走了?」他有些意外。

「嗯,走了。」

任宇辰應了一聲,走出吧檯去收回那杯只喝一半的熱可可。他站在那位置適,想著五分鐘前她還坐在這裡,一時間,他有些茫然。

他有機會可以把她擁入懷,他有機會可以牢牢吻住她、可以盡情嗅取她身上的氣息,但是他沒有,他沒有利用這些機會,反而因為害怕,所以要她別坐在吧檯前的位置。

那樣的距離,太靠近,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她、抱住她、吻上她。伸個手需要幾秒?一秒就夠了,那樣的時間太短,來不及讓他喚回理智。

「發什麼呆?」

梁亦群的聲音傳入耳。

他倏地清醒,拿了杯子就鑽回吧檯內,「沒事,臨時想到什麼而已。」

見他反應有些失常,梁亦群靜了一會兒,才問:「還沒復合?」

聽了,任宇辰噗笑一聲,「你從哪一點判斷應該要復合?」

「從你的表情。」

「去死啦!」他失笑,不再搭理對方。

「說真的,你不好奇她剛才在巷口跟我說了什麼?」

「那是她的自由,是你們的隱私。」他低下頭,在洗手槽裡洗著剛才那隻馬克杯。

「媽的,難怪你會被甩。」

任宇辰沒什麼表情,沒什麼反應,半晌之後才道:「我寧願她是直接告訴我,而不是透過你。」

「那你呢?」梁亦群卻這應反問他。

「我什麼?」

「你又有多少事是從來沒有『直接』告訴她的?」

被這麼一問,他啞口無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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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 02:29: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關苡潔一回到套房,手機就響了,她在提包裡翻找了半天,心想八成是姊姊打來交代新工作的事宜。

然而螢幕上顯示的卻是「宇辰」兩個字。

瞬間她的心跳狂亂。

「……喂?」她迅速接起,聲音卻是膽怯。

「是我。」是他的聲音。

「我知道……」她站在門邊,連鞋子都忘了要脫,「怎麼了嗎?」

「妳也有不少東西放在我家。」他道。

原來是為了這事,從天堂掉進地獄大概就是形容這種感覺吧。她低下頭,果然傷害還是來自於期待。

「妳要我怎麼處理?」他接著問。

「……看你方便,我都可以。」她這才彎腰將鞋子脫下。

彼端靜了一會兒。

「那我再看看吧。」他很輕易地就給了答案,「到時候怎麼樣,我再另外聯絡。先這樣子,Bye.」

卡嚓,他掛斷了電話。

很無情,很冷漠。

關苡潔呆了一會兒,看著手機桌布依然是兩個人的合照--那是去年她生日,兩個人到貓空去坐纜車時所拍下來的。

那時她拿著相機自拍,他則是偷親了她的臉頰。

想著想著,她扯下圍巾,脫下外套,現在她只想沖個澡,卻在打開衣櫥的時候,看見其中空蕩蕩的一格。

那本來是用來放置他的衣服、他的用品的,如今空出來了,就好像連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都已經被抹去。

她想,此刻她的心,大概就跟這衣櫥一樣。

功能完整,卻有個缺。

手機傳出了簡訊鈴聲。

叮的一聲,關苡潔睜開眼,從被窩裡探出頭。是聽錯了嗎?三更半夜怎麼會有簡訊?

她其實還沒睡著,畢竟夜貓子習慣還在,她口偍閉目強迫自己睡著。她伸手,將電話自床頭櫃上取來,在黑暗中打開了簡訊。

妳睡了嗎?

是來自任宇辰的訊息。她眨了眨眼,更清醒了。

還沒。她很快地回覆了他的來訊。

好不容易累積的睡意頓時全部消散,她坐起身,像個傻子一樣直盯著手機,等待對方的回音。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這次並非是簡訊鈴聲,而是來電鈴聲。她嚇了一大跳,慌亂了幾秒之後才忽忙接聽。

「喂、喂?」她緊張得像是在等待宣判。

「……還不睡?」他像是寒暄般地問了一句。

他的口吻似乎不再那麼冷漠,真希望這不是她的自作多情。

「還沒……習慣還沒調過來。」她乾笑兩聲。

彼端的人安靜了一會兒,才道:「我剛下班,等一下會把妳的東西拿過去給妳。」

她錯愕。

「現、現在?!」半夜兩點?

「不方便的話就改天。」

「不是,不是的,」她連忙否認,「等一下是嗎?那你、你到樓下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我下去幫你開門--」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上樓。」對方打斷了她的話,「妳的備份鑰匙還在我這裡。」

她愣了愣,張著嘴卻無言。

或許是等不到她的回應,對方又說了一句。

「那我現在就過去,Bye.」

任宇辰收了線。

半晌,她才如夢方醒,將手機擺回了床頭櫃上,內心的激動尚未平息,緊接著迎面襲來的是濃濃的失落感。

他就這麼急嗎?

急著與她劃清界線,急著與她撇得乾淨。想當初,她可是猶豫了兩星期,才下定決心開始打包他的物品,而他卻--

突然門板被敲了兩下。

她僵滯住。

怎麼會這麼快?!回神之後,她趕緊下床前去開門,果然見任宇辰站在門外,手上還拿著當初她交給他的一串備份鑰匙。

「你怎麼了?」她必須很努力,才能使自己不要哭喪著一張臉,「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因為我剛才已經在樓下。」他吁了口氣,靜了一會兒,才伸手將鑰匙遞到她面前。

她默默地收回。這才發現,他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拿。

「那個……你不是要拿東西……」她困或地看他。

「我只拿重要的東西過來,其他的我叫快遞送就好了。」他不以為意地解釋。

「哦,好吧。」她揚眉,吸了一口氣。

快遞,他寧願用快遞來解決他們之間最後的聯繫。她穩住自己的顏面肌肉,就怕表情透露出什麼。

「所以就這串鑰匙嗎?你說重要的東西。」她重新迎上他的目光。

他不語,抬手伸進夾克右側的口袋,拿出了什麼。

「也許妳不需要,」邊說著,他攤開手,掌心裡躺了一枚金與銀相間的戒指,「但它確實是妳的東西。」

「什……」她呆若木雞,怔怔地接過手,「這是我的?什麼意思?」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眼裡有驚慌,有迷惑。

他扯出一抹苦笑,才淡道:「這戒指我買很久了,只是前陣子妳說想換工作,也許會變得很忙,所以我緩了下來,一直沒提。」

沒提?她愣住,沒提什麼?腦袋轉不過來。

見她小嘴微張,毫無反應,他笑了出聲。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那就晚安了,再見。」語畢,他轉身離開。

他說了再見,他從來沒用過「再見」這樣的字眼。

關苡潔佇立在門邊,雙腳像是生了根,動了動不了。她的視線盯著掌心那枚戒指,那戒指像是從火焰裡拿出來似的,燙得她心好痛。

突然鼻一酸,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

「任宇辰!」

顧不得現在是三更半夜,她大叫他的名,彎身隨便穿上一雙拖鞋,連門也忘了關就追出去。

「任宇辰,你回來!」

喊著要他回來,但她知道他不會回來。於是,她不顧一切衝下樓,卻追不上他,看不見他的身影。

跑到二樓與三樓間,不合腳的拖鞋讓她滑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可她寧願不護自己也要緊緊握住那枚戒指。

她摔得好痛,痛得再也爬不起來。

而那痛禁,是來於心窩。

「任宇辰!你回來、回來說清楚啊!」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她自顧自地朝著樓下大喊,眼淚應聲滑落。

直到這一刻,她才深切地明白,她失去的這個人對她來說有多麼重要。她無助地哭了出聲,斷斷續續的抽泣聲迴盪在空洞的樓梯間。

活該!笨蛋!關苡潔妳是白癡。

她在心裡狠狠斥責自己。也許他不浪漫,也許他不熱情,也許他不是那麼喜歡黏著她,也許他天生就不會吃醋。

但,他是疼愛她的。

還有誰會像他一樣,愛她最真實的一面,愛她未經琢磨前的樣子,而且從未試圖改變她?

不會有了,過去沒有,未來更不可能。

想到這些,她更是抑止不住滿腔的淚水,手中握著他給她的戒指,她縮著身子,環抱住自己的雙膝,埋首在雙臂裡大哭。

驀然--

「妳怎麼又跌倒了。」

聲音來自頭頂上方。

她怔住,止住哭泣,抬頭看見他就站在眼前。

他折返了回來。

見她那雙淚眼,他嘆口氣,認命地把她從地上撈了起來,將她抱在懷裡,「妳的下一個男友不見得可以忍受妳一天到晚在跌倒。」

「我不要下一個男友。」她否決,眼淚又滾了出來。

「別哭。」他輕語。

然而這兩個字通常沒有什麼安撫的作用,只有加劇的效果。

她果然哭得更用力了,他只能當自己沒說,逕自將她抱回了她的套房裡。

她變輕了一些,原本就嬌小的身軀變得更加纖瘦。他不捨,心疼溢於言表。他將她抱上床,讓她坐穩。然後他在她面前蹲了下來,直直地凝視著她的雙眼,冷不防問:「告訴我,妳有別的男人嗎?」

「什--」關苡潔愣住,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冤屈般叫道:「沒有!當然沒有,怎麼可能有?!」

「那妳為什麼突然開始變得……」該怎麼形容?他低下頭,思考著辭彙,卻苦無適當的字詞可用。「愛化妝?愛打扮?」她替他接話。

「就這樣解釋吧。為什麼?」他又抬起頭來。其實,他從來沒逼問過女方這種問題,這讓他覺得有些難為情。

看著他的神情,關苡潔閉上了眼、深呼吸。原來她一直都在白忙。

「當然是為了吸引你跟我上床!」她顧不了什麼形象了,「你這個呆子、沒神經、渾蛋!竟然懷疑我有別人--」

她抬手就要往他胸口搥去,小小的拳頭卻被他穩穩握在掌心裡。

「對不起。」他吻了她的手指,「我不知道妳會那麼在意。」

他指頭看著她那雙滿是水氣的眼眸,輕輕地攤開她的掌,露出那枚被她緊握在手中的戒指。

「兩個月前我就買了這枚戒指,一直在等時機。」他拿起那枚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我不是不想要妳,更不是對妳的身體沒有興趣。我只是想確定妳真的願意嫁我,我才能真正跟妳做愛。」

她愣了愣,掛著淚水笑了一聲,「什麼嘛……原來你是這麼保守的--」

「我不是,」他打斷了她的想法,「但我知道妳是。」

她又呆住了。

「我知道妳會在意所謂的第一次給了什麼人。」他輕嘆口氣,繼續道:「所以我不想利用這點問妳便宜,更不希望妳因為這樣所以非跟著我不可。」

她聆聽著,幾秒後,兩行淚落了下來。

「你這個笨蛋!你想那麼多幹什麼?」她摀住自己的雙眼。討厭,為什麼眼淚那麼多?「你知不知道你害我煩惱多久?我還以為是自己沒有吸引力、是你在外面有別的發洩對象,還以為……」

「到底是誰想太多?」

他笑了出來,同時張臂將她擁進懷裡,瞬間,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讓他胸口被柔情漲滿。他閉上眼,輕輕地在她的頸邊廝磨。

「沒有發洩的對象,沒有這種事。」他不自覺使勁了些,「跟妳在一起多久,我就禁慾了多久。」

好想、好想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裡,好似不管抱得再怎麼用力,她還是離他那麼遠,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吹喊著不夠。

「呆子,」她靠著他的肩膀,低語道:「我都主動獻身了,你還拒絕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受到的打擊有多大?」

他苦笑,鬆開雙臂,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

四目相視,他替她擦去左眼下的淚水,再拭去右頰上的水痕,視線落在她唇瓣上,他情不自禁上前吻住,他嚐到了眼淚的味道。

久違的一個吻,心一緊,他吻得更深切,更綿長,本能似地探往她的嘴裡,需索她的甜蜜。

她的回應讓他幾乎克制不了自己,他伸手抵在她的後腦上,向前吻得更狂亂、失序。

讓她往後倒向床,自己則壓了上去。

吻,暫歇。

兩個人深情相視,亂了吸吸。他俯視著她,兩雙迷醉的眼神鎖住彼此,像是急欲在那樣的眼神裡找到什麼答案。

他說著,我要妳。

她說,現在。

終於得到共識,他俯身吮吻著她的頸側,但衣服阻礙了他,也讓他抓回了一絲理性。

「會有點痛……沒關係嗎?」他喘息著,在她耳邊喃道。

她嫣然一笑,摟住他的頸。「再痛也沒有分手痛。」

「……這我可不敢保證。」

他苦笑,伴隨低吟。確實,他毫無把握,他覺得現在的自己距離「一頭野獸」的狀況已經不太遠了。

「沒關係。」她再露出微笑,雙手將他勾近,吻上他的唇。

理性好像突然被隔擋在另一端了。

他伸出雙手,熟練地脫去她的上衣。或許因為本來正準備就寢,她底下什麼也沒穿,春光入眼,他倒抽一口氣,腦袋瞬間空白。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她的裸體,但是這次不同,他知道這次是真正可以進入她、佔有她,這樣的認知讓他身上的那條鎖鍊徹底碎成粉末。

禁慾一年多果然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真要做的時候,他自己先燒成了一團火,又怎麼能不灼傷了對方?

他不是很確定自己在做什麼,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脫去身上的衣服,思緒斷成了一段段,慾望完全凌駕在他的意識之上。

他的手掌在她的肌膚上輕盈游移,點點細吻緩慢地往下烙印。

被他吻過的地方,灼熱得像是快要融化,她只覺得整個世界不停地在旋轉,耳裡隱約聽見他粗沉的喘息。

「還好嗎?」他撫著她汗濕的額,柔聲問。

「還好……」再也不能更好了。

她的眼神布著一層水氣,眼底是濃濃的情慾。她忍不住傾前在他頸邊輕咬一口,像是要捉弄他般。

他笑了出來,俯視著她。「我現在已經很難自製了,妳還想害我?」

聞言,她伸出手,輕捧著他的臉頰,道:「那正好,我從來沒看過你失控的樣子,都是我被你摸透透,好不公平。」

他失笑,笑她的單純,笑她的……可愛。

「我失控的話,等一下妳又會哭了。」

「才不會。」

他又低頭吻住她,不讓她再說話。

凌亂的床單,兩副裸身忘情交纏著,彼此的體溫讓人不覺寒冷,幾坪大的空間裡飄散著激情的氣息。

只是以指進入了她,她就近乎崩潰,他不是第一次對她這麼做,然而今夜的快感卻遠遠超越過往的每一次。情潮迅速淹沒了她,情慾的巨浪一波波,好像把她打到了一個未知的地方。

她那細碎短促的呻呤,一聲聲都讓他愈發狂亂,他僅能以殘存的理智,困難地克制自己的力道。

直到確定她夠濕潤了,他退出長指,來到她的兩腿之間。

他抬起她的左腿,讓她勾掛在他的腰際上,硬挺的慾望抵著她濕熱的柔軟,那從未有過的觸碰讓她本能地緊張了起來。

「會怕嗎?」他看著她的眼。

「不怕。」她搖搖頭,喘著氣。

「妳在發抖。」就算他再沒理性了也能察覺。

「因為我緊張……」她閉上眼,在心裡暗笑自己沒用。

他揚起唇角,吻了吻她的額頭。「妳放輕鬆就好。」

然後他吻了她的眉心、她的眼、她的鼻尖,最後含覆著她的唇瓣。他挺進,緩慢、逐漸地埋入她的體內。

被侵入的時候,她的呼吸像是暫停了。

她驚呼出聲,不自覺地攀住他的肩,指甲陷進了他背上的皮膚。撕裂般的疼痛讓她皺了眉頭,肌肉瞬間緊繃。

那樣的痛楚是如此陌生,所以她不知道該怎麼忍耐。

他停住了動作,幾乎要退出她的身體。

「不要,」她卻立刻抱住他,「你別停……」

睜開眼,她的眼角帶著一些淚。

他說不出話來。看著她忍痛的表情,他捨不得,卻又看著她那雙水眸似乎在哀求他繼續做。

他的身體的確是想繼續,腦袋卻試圖阻止自己。

簡直是天人交戰。

「我沒關係……」見他凝在那兒不動,關苡潔出聲道:「忍一下子應該就不痛了,所以染關係……」

但他不要她忍。

欲退身,卻被她給緊緊攬住。

「……真的要繼續?」理性與獸性的激烈拉扯,讓他的額上布著一層汗。她定定地望住他的眼,身體因為痛楚與快感而倍感煎熬。

「你不想繼續嗎……」

「怎麼可能不想。」他苦笑,俯首靠在她的頸窩邊。

好吧,獸性大概贏了一點點。

他暫且停留在她的體內,不願再加諸更多的疼痛給她,只是輕輕吻著她的臉頰、唇瓣,在她耳邊低喃著溫柔的言語。

夜漸深,情慾漸濃。

他以侵入性的形式來擁有她,她則以包容的方式來獻出自己。

第一次高潮之後,她癱軟在他身下,身體像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衝到最高處,再像根羽毛般地緩緩飄落。

緊張的情緒、初經人事的痛楚、忘情的吟叫,還有全程緊繃的肌肉,在那一瞬間全都化成粉末,漸漸消散在空氣當中。

她累壞了。

看著她輕閉雙眼,像是尚未從激情的餘韻裡清醒過來,他靜靜地拉來棉被替她掩住身子,然後溫柔地將她擁入懷。

入睡前,他以臉頰蹭了蹭她的額頭,然後將鼻尖埋入她的髮絲間。

嗅到那股他戒也戒不掉的香味。

「晚安。」

他的唇角勾出了笑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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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是咖啡的香味。

任宇辰先是疑惑,然後才慢慢睜開雙眼,發現關苡潔已經不在他的臂彎裡。他稍稍撐起身。

「啊,吵到你了嗎?」

關苡潔左手捧著一杯咖啡,右手還拿著湯匙攪拌。

他搖了搖頭,看見電視裡的新聞畫面,這才發現電視被她設成了靜音。

他笑了出聲。「哪有人看新聞還設靜音的。」

「怕吵到你嘛……」誰教他一向淺眠。

「妳可以直接叫我起床。」他笑道,突然掀開棉被下了床,將衣服一件件地穿回身上。

男性的裸體就這麼突然出現在眼前,關苡潔心一驚,下意識移開了視線,連忙佯裝鎮定,縮到電視機前,不敢再看一眼。

但她那困窘的樣子任宇辰可是全看見了。

他忍不住笑開,走到她後方,變身在她頭頂上落下輕吻。

「妳那樣害羞也是一種色誘。」

「我、我哪有……」她耳根泛紅,卻還逞強否認。

他僅是微笑,決定不再逗她,逕自走進洗手間。再出來的時候,電視機已經有了聲音,桌上也多了一杯熱咖啡。

「妳今天有排休嗎?」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辭職了。」

他怔住,沒答話。

「其實昨天是最後一天上班,」她繼續說道,「去公司跑完流程之後,順便和同事去喝了幾杯……」

原來如此,難怪她身上反常地出現酒味。認識她一年多,她幾乎不太喝酒,連含酒清的飲料都不太碰。

「那什麼時候要去新公司報到?」他拿起桌上那杯咖啡,走到她身旁坐了下來。

「下星期一。」

他點了點頭,啜飲了咖啡一口。「所以我以後會在電視裡看到妳了?」

「應該吧……」她覺得有點難為情。

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慢慢適應與聽眾透過廣播交談,而現在她卻要開始出現在螢光幕前,這一次她又該花多少時間適應?

他看了她一眼,她雙手捧著咖啡杯,他注意到那無名指上的戒指。

「我看了好多戒指,」他突然低聲道,「什麼黃金戒、鑽戒,甚至連翠玉那些我都看了,就唯獨看上這一枚。」

聞言,她揚起了唇角。

「我好喜歡。」她輕輕把頭靠在他肩上。

他不語,同是掛著微笑。

「立是我認為的那種戒指嗎?」她伸直手,張開五指,看著那枚金銀相間的戒指。

「不是的話,我幹嘛『等時機』?」真是問了廢話。

她甜甜一笑,不再多說。

「要不要出去去吃飯?」他問。

「好啊。」

「想吃什麼?」

「咖哩。」

「果然。」他失笑。

「幹嘛這樣,我們分手後我就沒再吃咖哩了--」

「我們有分手過?」他打斷她的話。

她愣住,接著笑了出來。「真愛裝蒜。」

她收了杯子,換上了一套外出服,卻在出門時聽見他說--

「所以,我什麼時候才可以看見那兩套性感內衣?」

那讓她差點兒又跌下樓梯。

「要結婚了?」李書伶誇張地嚷嚷了出來。

「噱!」禁不住旁人投來的目光,關苡潔急忙伸出食指抵在唇下,示意這個大嗓門收斂一點。「妳反應太大了啦……」

「當然啊!前陣子還在那裡鬧分手,現在卻決定閃電結婚,妳說我的反應能不大嗎?

「哪有閃電結婚?我們只是暫時『決定』要結婚而已。」

「這兩者有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

「那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

被問了一個具體的問題,關苡潔愣了一愣,才道:「這個……我們還沒論討,他希望我等新工作上了軌道再說。」

況且,她從未見過宇辰的父母,他也尚未見過她的父母,他們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新工作呢?」李書伶突然轉了個話題,「已經開始上班了嗎?」

關苡潔搖了搖頭。「還沒,後天是第一天上班。」

聽了,李書伶出現了莫過的沉默,而後笑道:「這兩年妳真的變了好多。」關苡潔微怔,聽不出來她話裡所夾帶的情緒是什麼。

「有嗎……我真的變很多?」

被一個多年的摯友當面說了這種話,她心一緊,懷疑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啊、妳別誤會,不是妳想的那一種,」看著她的表情,李書伶知道她又往不好的方向想,「我是說,妳變得更勇敢、更積極了。」

關苡潔呆愣著,接不了話。

「我們從高中就認識到現在,」李書伶繼續說道:「妳從以前膽子就很小,沒事喜歡胡思亂想,講話也都小聲得像蚊子在飛一樣。如果是以前吶……打死我也不敢相信妳會變廣播人,更不要說是什麼記者、主播了。」

她想起了過去的往事。

的確,她一向不喜歡引人注目,甚至會試著讓自己隱形。姊姊的光環讓她早已習慣把自己藏在陰影當中,她討厭聽見有人對她說「關苡薰是妳姊姊?親姊姊?怎麼會差這麼多」之類的言語。

漸漸的,她不只是把自己藏了起來,也忘了怎麼替自己表達意見,忘了該怎麼替自己爭取什麼、忘了該怎麼好好地看著自己。

直到任宇辰出現。

「唉。」李書伶突然嘆了口氣。

「欸?怎、怎麼了?幹嘛嘆氣?」關苡潔回神。

「我內疚。」她道。

「……啊?」關苡潔糊塗了,「內疚?內疚什麼?」

「我認識妳那麼久,卻從來沒發現妳也有跟妳姊一樣的天分。」她苦笑了一笑,聳聳肩,「我以前總以為,反正妳天生內向,畢業之後大概也會從事什麼行政、文書之類的工作吧。」

「那有什麼好內疚的,我自己本來也這麼想啊……」

「可是任宇辰不一樣。」李書伶打斷了她的話,「他認識妳才短短一、兩個月,就看出了『妳不只是這樣』,還鼓勵妳、支持妳……坦白說,我有點不服氣。」

話說至此,李書伶自己笑了出來,好像是在笑自己怎麼這麼幼稚,「所以我說我內疚。他看出來了,可是我竟然鬼遮眼,還被遮了這麼多年,我憑什麼當妳最麻吉的朋友啊?」

關苡潔靜了幾秒,也笑了一笑。「那我怎麼辦?我自己瞎了二十幾年,不就該撞牆了?」

「不過呢……」李書伶一改姿態,故作精神抖擻,「他是開酒吧的,自然閱人無數,看人的眼光當然也會比我準,所以我也就不必那麼內疚啦!」

「妳這女人。」關苡潔笑了出聲。

「所以妳被破處了嗎?」

話題毫無預警地跳到這裡來,關苡潔錯愕,像是被石化了似地。

「哦?所以你們終於做了,」李書伶曖昧地笑了出來,「哼哼,難怪妳一臉春風得意……」

「李書伶,妳!」這女人簡直像顆不定時炸彈,每次都炸得她措手不及。

「是那兩套性感內衣的功勞?還是妳真的把他推倒了?」

「我……」關苡潔搔了搔頭,不好意思地說:「都不是,而且我根本完全忘了那兩套內衣。」

「忘了?妳居然忘了?」李書伶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我到底幹嘛浪費時間陪妳去挑內衣啊?」

「唉唷,很緊張嘛……」

「妳這沒用的東西。」

「囉唆!」

突然,手機鈴響傳了出來,是李書伶的電話。

「啊,應該是我男朋友。」她匆忙從提包裡翻出手機、接聽。

只見她「嗯」、「好啊」、「我馬上過去」了幾句,接著收線,將手機又收回了提包裡。

「來接妳了?」關苡潔問。

「對呀,他說咖啡廳門口不好停車,所以他停在旁邊的巷口附近。」她邊收拾著東西,並且披上了外套。

「那好吧,妳快去。」關苡潔揚起唇角,擺了擺手示意道別。

「我再Call妳囉。」李書伶也揚手揮了揮,卻在轉身前想起了什麼。「對了,還有--」

「嗯?」

「妳一定要找我當伴娘。」

關苡潔愣了一秒,然後笑著給了一個保證。

「那有什麼問題?」

新工作簡直把關苡潔給累慘了。

她每天早上八點進公司,直到晚上九點過後才會離開--因為是個新人又是個新手,她絲毫不敢懈怠。於是,儘管不是她該上班的時候,她還是會待在公司裡,想著跟前輩多學點東西也好--尤其是她肩上還扛了來自姊姊的壓力。

「好好幹啊,妳做不好,我很沒面子。」關苡薰這麼說。

而她討厭扯別人後腿、討厭變成別人口中的包袱,只好硬著頭皮拚命把知識往腦袋裡塞。

「很累嗎?」

見她發愣,任宇辰喚了她一聲。

她依然托著下巴,毫無動靜。

「苡潔。」他再喚了一次她的名。

「……欸?你叫我?」她回神,思緒從那一堆莫名其妙的採訪器材裡回到了WhiteStone的吧檯前。

他一怔,嘆了口氣。「妳如果真的工作很忙,其實可以不必每天下班都過來。」

「可是我只有下班才有辦法見到你……」

事實上,她承受了很大的工作壓力。像是今天和資深女記者出去採訪一位陶藝老師傅,算是見習整個採訪流程,但是因為工作的內容對她而言是如此陌生,難免被白眼、被嫌惡,或是前兩天因為不懂攝影器材、跟不上讀稿機的速度,亦是頻頻被人嘆氣搖頭。

這些,她沒向任宇辰抱怨過,但是他懂。

他笑了一笑,道:「不然以後我送妳去上班,這樣妳下班就不用特地過來這裡,也可以早點回去休息。」

「欸?」她吃驚,「不好吧……這樣你會睡眠不足。」

「我無所謂,」他聳聳肩,一臉沒什麼大不了,「我可以早上十點上床,睡到下午六點再起來準備上班。」

她無語。這是一個辦法,但又覺得似乎不太好……

見她怔愣的表情,他笑出來。

「這樣算是有共識了嗎?」他摸了摸她的頭。

「可是--」

「就先這樣試試看吧,不行再說。」他打斷了她的話。

她閉了嘴。

於是,他們約會見面的模式有了改變。

任宇辰會在早上七點的時候出現在關苡潔的公寓樓下,然後他們會一起在她公司附近吃早餐,接著他送她到公司門口,偶爾他會用那串備份鑰匙,在他下班的時候來到她的套房,悄悄上床,抱著她一起睡。

這樣的模式持續了一個月。

「我今天要跟我姊去南部採訪。」舉筷夾了一片蛋餅,她說。

「幾點?」

「九點吧……」她接著嘆了口氣,「要去三天的樣子。如果不順利的話,大概要更久。」

「嗯。」他沒什麼意見。

不意外,他可是任宇辰,會有意見才有鬼。

「所以這幾天不用送我上班,你要好好休息。」

聞言,他笑了,「到底是誰需要『好好休息』?」居然先擔心到他頭上來。

「我想說你可以盡量早點睡覺嘛……」

她其實不希望他一直過著日夜徹底顛倒的生活。

雖然他幾乎是那樣過了十年的日子,但是「凌晨三點上床」和「早上十點上床」對她而言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等一下吃飽,我帶妳去一個地方。」他突然道。

「啊?」她眨了眨眼,果或了,「……要去哪?」

等一下不是要趕去上班嗎?她下意識瞟了手錶一眼。

「不會很久,就在適邊而已。」他輕笑。

「哦,好。」然後她低下頭,用最快的速度把她的那盤蛋餅吞下肚。

確實就在旁邊。

他們倆走了一段路,過了兩個巷口,停在一棟小而美的華廈前。

「到了。」他停下腳步。

「啊?這裡?」她疑惑地左顧右盼,只看到幾個趕搭車的上班族,還有提著菜籃的歐巴桑。

「這、裡。」他指了指前方的大樓。

她愣住,下一秒恍然大悟。「你是說……」

「對,是的,沒有錯。我帶妳來看房子。」

張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因為妳白天很忙,我自己就找時間先看過一些。」他從夾克的口袋裡摸出一串鑰匙,道:「正好店裡有一個熟客是在做房仲的,我就請他在妳公司附近找找有沒有不錯的案子,之後……我就跟他借了鑰匙,說要找時間帶妳來看。」

「你怎麼……」怎麼會找她公司附近的?

這裡離WhiteStone可是有三十分鐘的車程,塞車的話更慘,六十分鐘起跳。

「我說過,我在乎的話我自己會想辦法。」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笑道,將鑰匙遞給她,「離妳的公司近,這樣就算妳只有一點點的時間,妳也可以抽空回來,早上更不必匆匆趕出門。」

她愕然地接過那串鑰匙,掌心沉甸甸的,心卻飄飄然。

「但是……這裡離你上班的地方好遠。」

「走快速道路很快。」又不是新竹到台北,哪裡遠了?

她好高興,卻夾雜著內疚。

「妳到底要不要進去看?再站下去就遲到了。」

「要!我要看!」怎麼可能不想?

於是他攜著她走進一樓大廳,向警衛打了聲招呼,搭電梯上了七樓。房子很新,只有三年的屋齡,戶數不多,很單純。

「那一間。」他指著某一扇門。

她拿著那串鑰匙轉開了鎖,在開啟那扇門之前,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真的不考慮找離WhiteStone近一點的嗎……」

畢竟買房子不是小事情,萬一到時候他不愛她了的話--

「我只有一個要求。」

他突然打斷了她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考。

「啊?」

他轉頭俯看著她,靜了一會兒,一字一字地道。

「別再說我不愛妳了。」不管是肯定還是推測,「也不要說什麼萬一以後我不愛妳。」

她愣住,雙唇微啟--都被他說完了,她還能說什麼?

見她一臉呆,他嘆口氣,提醒道:「然後現在是七點十四九分,妳只剩十一分鐘,妳還要繼續發呆嗎?」

「啊!」她驚呼,十一分鐘這個數字敲醒了她。

後來,她花了三分鐘草草看了房子,然後上班刷卡的時候遲到了五分鐘,被兩個前輩白了眼。

她只記得房子採光很好,好像是三房兩廳,好像有一個陽台,好像是座北朝南……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其實無所謂,她不是那麼在乎房子長什麼樣,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會愛那個家。

那裡即將是她的家,她和他的家。

思及此,她的唇角無意識地上揚了。

「苡潔。」

關苡薰的聲音傳入耳。

「是?」她回頭,見姊姊穿著輕便。

「準備出發了喔,妳好了沒?」

「我好了!」

「那東西收一收吧,採訪七已經在樓下等了。」語畢,關苡薰轉身就走。

「是!」她慌張地隨便把東西塞進背包裡,追上姊姊的腳步,與之並肩走向電梯,「第一站要先去哪?」

「先去雲林找被害人的家屬。」

「哦,好。」

「記得,這個採訪跟妳前幾次那種娛樂生活的新聞不一樣。這是很正經的訪間,沒事不要亂發問,懂嗎?」

「我知道。」

奇怪,她又沒有沒事亂髮問的前科,幹嘛這麼看輕她?

上了採訪車,車子往交流道的方向出發。

她發了一封簡訊--我出發了。會很想你。

五分鐘後,收到簡訊。

點開簡訊的同時,她漾開了笑容。『我等妳回家。注意安全。』

還是一樣不怎麼浪漫,但是這回卻甜到了她的心窩最深處。短短幾個字,她知道那是他全部的思念、全部的牽掛,還有全部的期待。

也許是她收發簡訊時的表情太曖昧。關苡薰瞟了她一眼,很不以為然。

「幹嘛用那麼噁心的表情打簡訊?」

「要妳管?」

她哼了一聲,把手機收了起來,望向車窗外的晴空,開始想像起兩人共築愛巢後的生活。

--End--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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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 02:29:52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初吻

在任宇辰升高二的那一年,有個隔壁班的女生向他表白了。

對他來說,被告白其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會讓他感到訝異,是因為這個女孩屬於資優生型,全然不同於那些染褐髮、改裙子、偷化妝的辣妹。

「妳確定妳沒有找錯人?」

看著眼前這名中規中矩的女孩,任宇辰合理懷疑這是誤會一場。

「沒、沒有……」女孩低著頭,否認。

她的臉蛋、脖子全都變得紅通通的,簡直像是燙熟的蝦子。

他突然覺得很有趣。

「我叫什麼名字?」

「欸?」女孩終於抬起頭來,因惑地望著他。

「我想確定妳真的知道我是誰。」

「哦……」她再次低下頭,「你叫……你叫任、任宇辰……」

所以不是誤會。他靜了幾秒,道:「我可以問一下嗎?妳喜歡我哪一點?」

通常他不會問這種問題,不問的原因,是因為用膝蓋想也知道--辣妹來告白純粹是因為他的臉。然而這回,他不確定同樣的理由能成立。

「呃……因為……」女孩不自覺地抓住衣襬,緊張指數破表,「因為任同學你很溫柔……」

溫柔?任宇辰頓了頓,眉心皺了些,這女孩是瞎了還是怎麼樣?

「有這回事嗎?」他乾笑,開始覺得這是同學阿忠那一票人故意安排來惡整他的戲碼。

「那個……任同學應該忘記了吧?」女孩怯怯地抬起頭,眼神卻不敢直視他,「去年期中考結束的時候,我在校門口躲雨。你……你正好經過,那時候你只問我說『忘記帶傘嗎』,然後就直接把傘給我,還說『不用還了』……」

他有些錯愕。「那只是一把傘。」如果她不提,他根本不會記得。

「還有,」女孩的話尚未說完,「有一次我拿著班上的作業要去交給老師,你們班的男生撞到我,作業全都掉在走廊上,那時候,只有你願意蹲下來幫我撿,還向我道歉。」

聽完,他沉默著。

就只是這樣嗎?就只是一把雨傘和一句道歉,就讓這個資優生喜歡上他,並且誠心希望與他交往?

比起「因為臉」這三個字,女孩的答案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見他久久沒有反應,女孩又心慌了。

「不、不行嗎?」女孩尷尬地笑了一笑,嗓音顫抖得厲害,「其實這也是當然的,你根本不認識我,怎麼可能跟我交往……」

他看到淚水就在她的眼眶裡打轉,他想,她只要一個眨眼,淚水肯定就會落下。

「那,就、就這樣。不好意思,還特地把你叫出來。」語畢,女孩欠身微微鞠了個躬,轉身就要逃離現場。

「等一下。」他喚住她。「至少要告訴我妳的名字吧?」

女孩停住腳步,緩緩回頭。

「不然怎麼交往?」她輕吁了口氣,道:「還是妳要我連自己的女朋友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聞言,女孩怔忡在那兒,睜著一雙大眼睛直直看著他。

這回女孩的眼淚是真的奪眶滾落,卻是狂喜到不能自己的淚水。

路遙之馬力,兩條平行線也不會因為偶然的交會,就從此合二為一。

他們的關係亦是如此。

平平靜靜交往了三、四個月,他倆偶爾會在下課時間閒聊幾句,或是偶爾放學一起回家,除此之外,毫無交集,毫無共同興趣。

女孩喜歡讀書,他喜歡的東西卻還不太明顯;女孩的操行從未被扣過分數,他則是連制服都不曾規矩地好好穿過。女孩總是忙著補習,他則忙著打工;女孩的成績永遠是全校前三名,他則是那種有大學念就該謝謝祖宗八代的學生。

他們有太多太多的不合適,但是任宇辰沒在意過。他始終我行我素,不在乎別人怎麼想,直到高二上學期末的某一天。

「欸,阿辰。」阿忠神祕兮兮地靠過來。

「幹嘛?」他翻著同學帶來的漫畫,隨意應了一聲。

「隔壁班那個乖乖牌是你馬子吧?」

「嗯,怎樣?」他仍然沒看對方一眼。

「我跟你說,」阿忠刻意壓低聲量,道:「我最近常去圖書館睡覺,我發現她跟一個男生很要好。」

「哦?」任宇辰終於感興趣了,他抬起頭,「怎麼個要好法?」

「她常會跟一個男同學約好去圖書館看書。」

「就這樣?」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向來秉持著「三不原則」--不干涉、不要求、不過問太多。

「可是那男的會替她撥頭髮,她還會餵那男的吃麵包欸!」

聽了,任宇辰先是一靜。

「圖書館可以吃東西?」他問。

阿忠愣住,不禁提高聲調,「靠妖咧!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問這種事?當然是在圖書館外面吃啊!」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在唬爛我。」淡然回應,他又把視線放回了漫畫上。

「你不管?」對方有些錯愕。

「我會找時間問她。」只是簡單的一句回應。

「你也管太鬆了吧……」

「干你屁事。不然你跟我在一起好了。」

「幹!噁心,原來你有這種癖好!」

「知道了就快滾。」

草草打發了對方,他試圖將心思放回漫畫的劇情裡,注意力卻己經被瓜分了大半。他忍不住想像,女友餵別的男人吃麵包,邦究竟是什麼樣的畫面?

思緒至此,他突然覺得心裡有點浮躁、有點刺痛、有點不爽……

原來,他還是會在意。

「妳最近好像常跑圖書館?」

約在校門外的泡沫紅茶店,任宇辰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喂,對呀!」女孩吸了一口冰冰涼涼的奶茶,露出慣有的甜甜微笑,「我最近成績退步了一點點,所以要努力K書拚回來。」

他靜了幾秒,在腦海裡思考著該怎麼詢問「疑似劈腿」的事情,然而輾轉考慮了幾回,他想不出自己該怎麼讓它變得比較委婉。

最後,他嘆了一口氣。

「我直說好了。」

「嗯?」女孩瞠大那雙漂亮的眼睛,「說什麼?」

「妳是不是想跟我分手?」

「……欸?」女孩訝異,連忙搖頭,「我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妳不跟我分手,」他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那三班那個姓江的妳怎麼處理?」

一聽,女孩當場錯愕,那表情簡直就像是被捉姦在床。

「那個……那個只是普通朋友……」女孩低下頭,散發出一種名為「心虛」的氣息。

「普通朋友?」任宇辰忍不住嗤笑。

其實早在幾個星期前,他就親自到圖書館去確認過了。

阿忠沒唬爛他,女孩確實是跟另一個男同學非常要好,而且要好的程度已經遠超過他所能容忍的。

「普通朋友會親妳的額頭?」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妳會幫普通朋友擦護唇膏?還替他吹掉眼睛裡面的睫毛?」

「你怎麼會……」女孩震驚,雙頰忽紅忽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怎麼會知道,是嗎?」他苦笑,「你們太思愛了,完全沒注意到旁邊出現什麼人。」

「我……」

「妳大概也沒想過我會去圖書館吧?」

女孩終於垂下頭,放棄掙扎。

「我坐在那裡看著你們打情罵俏,整整看了兩個星期。我一直在等妳主動來提分手,可是妳沒有,妳一直是腳踏兩條--」

「我沒有!」女孩突然抬起頭來,「我不要跟你分手!」

「為什麼不?」他不懂,成全他們已經是自己最大的仁慈,難道要他忍受自己的馬子劈腿?「誰都看得出來妳比較喜歡那個姓江的,我不計較妳是不是偷吃,我也不打算追究,這樣妳還想堅持什--」

「因為我的初吻給你了!」女孩毫不猶豫地吼出。

他怔愣住。是聽錯了嗎?還是……

「妳剛才……說……了什麼?」

附近的客人紛紛回過頭來偷偷打量他們--那眼神彷彿認定了在外偷吃的人是他,而她只是一個不小心被玩弄的純情女孩。

「我說……」女孩低下頭,聲音頓時縮小,「因為我的初吻……是給你的。」

他傻眼。「……只是因為這樣?」

只是這樣,所以她死撐著不分手,即使一顆心早已不在他身上,她也不願意分手?

「那對我來說很重要!」她義正辭嚴,彷彿她這麼做乃是天經地義。

任宇辰僵在那兒很久、很久,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

虧他還在心裡暗自妄想,或許她對他還有一點點留戀,或許她覺得他還有一些值得繼續愛下去的地方,或許……

顯然是他多慮。

一切,只是因為他下手比別人早--比別人早得到她的唇,就只是這樣子而已。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她心裡的價值竟然只是短短兩秒的初吻。

「妳讀書讀到腦子傻了嗎?」他嘆息,事到如今大概也沒什麼好談的了,「妳以為妳生在哪個生代?」

「我有我的堅持,跟年代無關。」女孩瞪著他。

「好吧,既然這樣……」說到此,他拿出皮夾,放了一張百元鈔在桌上,「我也有我的堅持。我不可能為了這種理由繼續跟妳交往下去。」

「可是我……」女孩還想辯駁。

「抱歉,我做不到。」他站起身,離開了座椅,背起書包,「初吻是一瞬間,相處是一輩子。妳是聰明的女生,妳自己應該也很清楚--我不適合妳。」

語畢,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那家紅茶店。

那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分手。

也是最後一次。

任宇辰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那一段荒腔走板的學生之戀。

可惜沒有。

就在他認識了關苡潔、就在那一夜,他忘情地愛撫著懷裡的她,卻發現她未經人事的那一瞬間,那個女孩的臉就像是閃電一樣直劈進他的腦海裡。

她會嗎?

她會像那個女孩一樣嗎?最後留在他身邊的原因,只是因為他運氣好、他比別人先下手。

會嗎?

人生第一次,他在床上不知所惜了。

也許不會,他告訴自己,但,真的不會嗎?他一點都不想賭。他喜歡這個女人,他愛這個女人,他只希望她是因為愛他,所以留下來。

他曾經遊戲人間,早就已經不把上床當一回事了。但這個女人跟他不同,她像一張白紙,單純得像傻瓜。

明知這是她的弱點,他又怎麼能如此利用它?

不一樣。

做愛對他而言只是慾望,對她來說卻不是那麼簡單。

所以他僵在床上,思緒千回百轉,抱著心愛的女人卻不知如何進退。

「……怎麼了?」

察覺他久久不再動作,關苡潔睜開那雙迷醉的眼,看著他。

為了今天,她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應該不會給他壓力吧?她忐忑。

「沒什麼……只是我突然想到,我弟就在外面,且還很清醒,」他隨便把弟弟推出去當擋箭牌,「他可能會聽到聲音,不太好。」

「啊……」她尷尬了一下,「說、說的也是……」

看著她泛紅的臉頰,他笑了一笑,把她緊擁在懷裡。

那全心全意的眼神徹底把他打敗了,在她的眼睛裡面只看得見他,如此的心意,他何時才得以回報?

他尚未有十足的把握回應她,拿不起的,他一丁點兒的便宜都不會去占,所以,他緩著、他等著。

等到哪一天,當他確定自己真的可以是她的「那一個人」,當他確定她真的願意跟著他一輩子……

「今天就先這樣子吧。」他在她的耳邊輕喃。

「好。」

她笑盈盈地伸回回擁他,在他胸前像隻貓似地磨蹭,最終在他懷裡沉沉睡去。然後晨光透進窗簾,那是新的一天。

想知道還有哪些女人在愛情路上經歷淚水、爭執、迷惘後,發現真愛其實一路相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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