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霖-【愛妳,妳不懂!】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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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妳,妳不懂! 作者：莫霖

男主角：裴子毅
女主角：紀巧安

他只知道，每當他心煩的時候，只要見到她，就可以抒解煩惱，
但是他也一直在擔憂著，她……真的懂他的心意嗎？
果然，隨著時光流逝，他跟她都長大了，卻也更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她……何時才能懂他的心意？！她……是否會懂他的情意？！
不！其實他心知肚明──她應該是不會懂的，
所以他只能選擇逃避！
只是，就算逃避，問題還是無法解決，
他該怎麼辦？他好希望她能懂他的心，可他卻又捨不得讓她傷這個腦筋，
難道他真的該放棄她，鬆開一直以來都捨不得放開的她的手，不再牽著她嗎？
原本他難以做出決定，卻在乍見到她傻傻的被人欺負的當下，
他痛苦的做出了決定──他累了，他不能再跟她一起走下去了……
可當他真的失去她的那一瞬間，他才終於想通一件事──
她喜不喜歡他，真的不要緊；她懂不懂得喜歡他，也不是重點，
因為最重要的是，他是真的好喜歡她，只不過他還能再把她找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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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很多年過去了，孩子也漸漸長大了，紀家豪宅內多年來愈來愈熱鬧，紀文豪與謝詩音又多了三個兒子。

歲月在遞嬗中可見公平，少者茁壯老者衰，但一家人之間的結合依舊是如此緊密。

而那個「小女孩」紀巧安雖然身體長大成大女孩，不過心裡還是個小女孩，還是父母以及幾個弟弟心中最疼愛的寶貝，也是大家最放不下的人。

紀巧安雖然已經二十五歲，外表看起來就跟一般的女人無異，可是由於幼時生了一場病導致腦部受損、心智發展遲緩，身體雖然已經成年，可是心智能力卻僅發展至十歲。

堂堂紀家這樣的富豪家庭卻出了這樣的人，聞者無不欷籲，想要出言安慰，不過只要是紀家人，一走會說「你無聊」！

不管巧安是怎樣的人，她永遠是全家的開心果，她永遠有著純真燦爛的笑容，擁有敢於探索的好奇之心，甚至這樣的女孩總是讓大家頭痛不已，很多時候，不知道該責備，還是該讚賞？

午後微風吹起，涼風吹過庭院，吹進了紀家偌大的主宅正廳。

這一天是假日，難得幾乎全家人都在，傭人搬了桌椅要讓主人一家能在庭院中喝著下午茶，享受著微風輕拂。

眾人忙進忙出，只見紀巧安乖乖坐在椅子上，眼睛轉來轉去，一下子看了看大門口，一下子又看著坐在一旁的三弟。

就是因為怕巧安會亂跑，所以一向嚴肅的三弟負責監視她。

紀巧安雖然是大姊，不過在這個小了她快要十歲的弟弟眼前，她簡直像個妹妹似的。

事實上，不只這個弟弟，連她另外兩個弟弟都反過來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照顧、保護，這些小男孩都心甘情願幫助父母背起這個責任，照顧這個心智發展遲緩的姊姊，他們一句怨言都沒有，既然生為手足，本來就該如此。

不過這下紀巧安就糟了，以前是爸爸、媽媽管她，現在三個弟弟也管她，讓她想跑去玩都不行。

「小捷……」她撒嬌的說著，一副快要坐不住的樣子。

但見眼前這個年齡比她小上許多，不過才剛上高中的男生看了她一眼，語氣簡直比爸爸還像爸爸。「乖乖坐好！不要一天到晚只想要玩。」

「人家……不是要玩啦……」

「少來，乖一點。」

紀巧安嘟著嘴看向大門口，她好想要跑到大門口──等一下他就要來了耶……他好久都沒來了……

就在此時，屋裡面一聲呼喚，要求這個負責監督紀巧安的男生進去幫忙；男生站起來，臨走前還不忘對著紀巧安耳提面命一番。「姊，不要亂跑喔！你要是再跑到爸爸、媽媽找不到人，媽媽又會哭喔！」說完才趕緊走開。

紀巧安嘟著嘴看了看左右，單純的她念頭一動，立刻瞭解到這是個大好機會，不趁現在更待何時？

果然一轉眼，紀巧安就離開座位，跑到不見蹤影。

沒過一會兒，紀家大小一起走了出來，準備享受這個下午茶時間──這是他們一家人的時間，也是他們家的習慣，每週都會選個假日，大家一起坐下來聊聊天、喝著茶，配上謝詩音親自做的點心，分享生活上的點點滴滴。

更重要的是，讓孩子們體會到家庭的溫暖。

紀文豪跟在老婆身邊幫忙捧著點心，也只有這些工作，他們不會假手傭人，而會自己來。

家庭的聚會，樂趣就在於參與，真要讓別人幫忙就不好玩了。

夫妻倆彼此說笑著，幾個兒子也插上幾句，但當他們的眼光全部都集中在庭院中那張桌子上時，每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紀文豪皺著一雙濃眉，「小安呢？」

謝詩音看了看四周，微風繼續吹，不過就是沒見到她那個女兒的可愛笑臉。「小捷，不是你在顧姊姊的嗎？」

那個叫小捷的男孩臉色僵硬，顯然是氣到不知該說什麼。這個女人，不對！這個人還真是個小孩耶！就叫她不要跑來跑去的都說不聽，現在又不知跑去哪裡玩了！「我……有叫她不要亂跑的……」大叫一聲，「紀巧安，你給我出來！」

紀家的長子看了看四周，想了想後笑著對父母說：「爸、媽，我猜姊……應該是在大門口啦！」

紀文豪看了看兒子，「你怎麼知道？」

「今天是子毅哥退伍啊！子毅哥應該會來我們家，姊應該就是在等他啦！」他分析得頭頭是道。

「難怪！難怪她今天不知怎麼搞的，坐都坐不住。」

「原來是子毅哥要來喔！」

謝詩音與丈夫對望一眼，無奈苦笑，這孩子，這麼多年來只認識了那麼一個裴子毅，讓小安常常心心唸唸的都是那個男孩。

小安或許不懂，但在他們旁人看來，卻可以發現那若有似無的情愫。

謝詩音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向大門口，輕輕拉開小門，果然看見女兒就坐在外面的小石墩上。「小安。」

紀巧安一回頭，看見母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媽媽。」

「傻孩子，趕快進來。」

「毅毅要來……」

上前輕輕牽住女兒的手，「子毅如果來了，他會按電鈴啊！快進來，媽媽幫你梳頭髮，都被風吹亂了，等一下子毅看到不就不好意思了。」

紀巧安笑了笑，這麼多年來都是這樣的燦爛笑容，她窩在媽媽懷裡，一如小時候一樣跟母親撒嬌。

有時候謝詩音也會想，如果女兒長大了就會失去這樣可愛的笑容，那或許不長大，也是上天對小安的一種恩賜，讓她能永遠保持這種單純快樂的笑容。

帶著女兒坐在椅子上，謝詩音幫女兒梳頭髮。

巧安的頭髮柔順秀直，加上雪白的肌膚，以及一張深邃的臉孔，小安真的是個很美麗的女孩。

不說可惜，謝詩音與紀文豪從不說可惜，他們一直深信小安是如此的幸運，能擁有這般美貌，更能永遠保有赤子之心。

紀文豪笑著對女兒說：「小安還跑到門口去等子毅，這樣爸爸會吃醋耶！」

「爸爸──」小安邊笑邊喊爸爸。

紀家長子也說：「這樣我也會吃醋。」

次子也說：「我也是喔！」

「弟弟……」

不過三子倒是面色鐵青，「我不會吃醋，我會發火。紀巧安，我叫你不要亂跑的！」

紀巧安趕緊討饒，雙手合十擺到頭上，「對不起……」

謝詩音笑了笑，幫女兒綁好頭髮，在一旁坐下來，「好了，沒關係啦！小安，弟弟很關心你喔！下次不要這樣了，不然大家會擔心的。」

「對不起……」

氣氛一下子熱絡起來，每個人高談闊論聊著天，小安則是邊吃點心，邊聽大家講話，很多時候她根本聽不懂，經過這麼多年的學習，她學會許多基本的生活技能，也聽得懂並且會說一些日常生活的基本對話，可是再深的她就沒有辦法了。

但是她還是很開心，可以跟大家在一起，看著爸爸跟弟弟們談著話，聽著媽媽對她的叮嚀與疼愛，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快樂。

只是偶爾她的眼神還是會飄向大門口，等著她交了好多年好多年的朋友裴子毅。

每次裴子毅都會帶一支冰棒給她吃，一開始她等的是他的冰棒，後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等的是什麼了？

是冰棒，還是他？

這個問題，她弄不懂……

突然間電鈴響起，眾人立刻往門口一看，什麼都還沒看到，就見到紀巧安像子彈一樣射了出去，簡直是迫不及待。

三子搖頭苦笑，「我看我們全家還比不上一個裴老大呢！」

紀文豪挑挑眉，「那是你們，人家小安還是很喜歡我這個爸爸的。」

謝詩音笑了笑，拍拍老公，這麼多年來，老公對女兒的保護欲十足，這種爭寵的畫面也是常見的。

紀巧安打開門，門外果然是裴子毅，她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而裴子毅看見她，睽違許久的她，原先緊繃的臉色與嘴唇也終於洩漏出一絲柔軟與笑意。

「毅毅……」

「幹嘛？你是找我，還是找我的霜淇淋？」

「毅毅，要吃冰冰……」

裴子毅搖頭失笑，把袋子裡的霜淇淋拿給她，看著她當場拆開來大口享用，臉上的笑容更深切了。

他就知道在他最心煩的時候，只要見到她，就可以抒解這樣的煩惱。

只是，問題還是無法解決！

紀巧安很主動的挽著裴子毅的手臂，而裴子毅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從小到大，好像自從他們認識以來，就常常有很多這樣親密的舉動。

她喜歡，他就接受，好像也沒想過有什麼不適當的。

進了庭院，看見紀家一家人坐在庭院的椅子上，裴子毅上前向大家打招呼。「伯父、伯母，你們好。」

「子毅，好久不見了。」

「裴老大，終於退伍了啊！」

裴子毅笑了笑，「是啊！把饅頭數完了，終於自由了。」

紀文豪看著這個男人，看他從一個個頭不高的毛頭小夥子長成現在的高大英俊的成熟男人，不禁感歎起時間不饒人。

再看看站在他身旁的女兒，紀文豪更是一陣感慨──曾經他想過讓自己的女兒跟裴子毅在一起，但是隨著孩子長大，未來會怎麼變化，那已經不是他能夠控制的了。

謝詩音看著女兒，「小安，讓子毅坐下來休息。」

紀巧安趕緊鬆開手讓裴子毅坐下，自己則就近坐在一旁，裴子毅就這樣加入了紀家人的聊天行列。

很多時候裴子毅反而覺得自己更喜歡紀家，他喜歡這裡的氣氛，也喜歡這個女孩，但是現在他面臨了兩難，很難抉擇，更不知該如何抉擇。

這個女孩，懂嗎？

「子毅，今天留下來吃晚餐吧！」

「好！謝謝。」

裴子毅眼神裡的若有所思，紀巧安或許看不出來，也看不懂，但是紀家其他人都發現了。

那天晚餐，裴子毅在紀家跟著大家一起享用，偶爾穿插幾個笑語，讓氣氛相當熱絡，當然紀巧安的童言童語常常也讓大家滿是笑意。

飯後，裴子毅帶著紀巧安來到花園，其實算是她硬要跟著他的──這麼多年來，很多時候她就像是個跟屁蟲一樣，總愛跟著他跑，但他也不以為忤。

看著她可愛的笑靨，美得令人屏息的臉孔，這個女孩長大了，已經不是小時候的那個小女孩，她一定不知道她一直都能夠這樣牽動他的心，讓他感覺自己的心跳時而失速，時而甚至忘了跳動。

可是她一定不懂，而她不會懂的是──她的不懂讓他感到無力與挫折。

裴子毅突然忍不住把心裡的話都告訴了她，當然，他用著最淺顯的字眼，用她聽得懂的話把他的打算告訴她。

後來沒人知道裴子毅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但他們都發現紀巧安嘟著嘴，坐在門口前面的台階上看著星空、看著月亮。

謝詩音與紀文豪對望一眼，由母親出面走上前去，坐在女兒身邊。「小安，怎麼了？」

紀巧安望瞭望父母，眼神裡第一次透露出迷惘，「媽媽。」

「怎麼了？」

「媽媽，美國是什麼？」

「美國啊……是一個國家啊！」

「美國在哪裡？」

「在很遠的地方……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紀巧安看著母親，眼神裡充滿著挫折與不解，謝詩音第一次在女兒眼中看見這些情緒。

紀巧安不解，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她不乖嗎？為什麼……毅毅要走呢？「媽媽，毅毅……要去美國耶！」

美國……她也可以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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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鬧烘烘的小學六年級教室內，小女孩坐在靠窗的第一排，眼神裡透露著好奇，張大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這彷彿是一個她完全無法想像的世界。

有好多的小朋友，每一個看起來都好可愛，大家都很乖，有幾個會圍在她旁邊摸摸她的頭髮，然後她就會笑一笑，臉上閃過一絲不好意思。

這時，那個男孩跳了出來，樣子很老大的要大家滾開；大家一哄而散，小女孩看見男孩，臉上的笑容更閃耀。

「毅毅……」

「拜託你聰明一點好不好？有的人是在跟你玩，有的人是要欺負你，你不要都分不出來好不好？」

「嘻嘻……」

「不過沒關係啦！我挺你，誰要敢欺負你，我一定把他們揍扁。」

看著男孩揮著拳頭，小女孩嘟著嘴，搖搖頭，又笑了笑。她總是喜歡這樣笑著，讓燦爛的笑容揚滿她整張小巧可愛的臉孔。

「老師說你上課只要不睡覺就好，所以絕對不能睡著；然而也別找同學講話喔！紀伯父花了好久時間才說服學校將你安插在一般的班級裡。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罩你的……」

「罩個屁！一個智障怎麼罩？」

一聲挑釁從身後傳來，男孩眼睛一瞇，小女孩倒是很不怕死的探出頭，隔著這個男孩，看看是誰在說話，然後又是笑了笑。

「笑屁啊！真是個笨蛋。」

現場氣氛相當緊繃，男孩轉過身瞪著說話的另一個男孩，眼神裡透出憤怒，也是因為這個動作，讓他完全將小女孩擋在身後。「你再說一次！」

那個男孩倒是一臉不畏懼的樣子，也給他瞪回去──他一向是學校的小霸王，沒在怕誰的啦！「再說幾次都一樣，笨蛋就是笨蛋。」

「媽的！你嘴巴怎麼這麼臭啊！欠揍……」於是他衝上前去，跟那男孩扭打在一起。

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顯然很樂意迎戰。「我就是看不爽你這個樣子啦！以為自己是護花使者喔！」

混亂中隱約竄出這一句，兩個男孩打成一團，教室內一片混亂，所有同學有的尖叫、有的趕緊讓開，挪出空間讓他們來一場生死鬥。

小女孩倒是嘴巴張得大大的，縱使她真的笨，看這個畫面也看懂了，她很著急的站起來，揮舞著手。「毅毅……不可以……」

「毅毅……」

毅毅……


紀巧安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折著衣服，經過許多次的學習與反覆練習，她已經勝任了這項工作。

這是一個慈善基金會旗下設立的孤兒院兼教養機構，幫助收容遭到父母拋棄的孤兒，並且提供學習空間給像是紀巧安這樣的孩子，學會自立的能力。

而巧安就在這裡工作，自從義務教育結束後，她沒再繼續升學，事實上也不必要──正常孩子走的路，顯然不適合她。

紀文豪與謝詩音經過考慮，決定讓孩子學習怎麼獨立自主、怎麼照顧自己，甚至怎麼發揮一己之力去奉獻給這個社會。

巧安很乖，在她單純的意識裡常將一切都看成是遊戲，並樂於其中，只是遊戲有難度的差別，需要花的時間也不同，但巧安總能抱著愉快的心情去學習。

這時，一旁的小朋友傳來喧鬧聲，巧安很專心，不知道腦袋裡在想什麼，竟然沒聽到，直到其他的小朋友跑來拉拉她的衣角，她這才回過神。

「姊姊……」

「怎麼了……」

「小薇在哭。」

紀巧安趕緊站起來，跟著小朋友跑到隔壁房間，看見一個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旁邊有兩個小男孩拉著她，像是在搶地盤一樣，誰也不讓。

小薇跟巧安一樣是個心智遲緩兒，不過不同的是，小薇愛哭，膽子也小，常常別人聲音一大，或是一拉下臉，小薇的淚水馬上掉了出來。

小薇不斷哭著，旁邊的小男孩動都不敢動，可是左右兩個人抓著小薇的衣服，誰都不願意放手。

紀巧安趕緊上前。「不可以喔……不可以……」

紀巧安坐在地上，趕緊將小薇抱進懷裡輕輕拍撫；小薇靠在紀巧安的懷裡繼續哭泣著。

「小薇乖……姊姊在這裡喔……」紀巧安用著記憶中母親對自己疼愛的動作，抱著這個小女孩，給予她安慰與照顧。

她不懂什麼照顧、養護的大道理，更不懂什麼學術理論，可是她知道她自己最喜歡給媽媽抱抱了，因為抱抱很舒服……

小薇靠在舒服的懷裡，「姊姊……怕怕……」

「不要怕……姊姊在這裡……」抹去孩子的淚水，紀巧安搖了搖身體，繼續安撫著小薇的情緒。

這時，門口先是跑進來一個男人，後頭一個女人也跟著走了進來，只是那個女人左腳略顯行動不便，似乎有點一跛一跛。

男人看了看四周，「怎麼回事？」

這個叔叔總是很嚴肅，院裡的小孩其實都滿怕他的，大家都安安靜靜的不敢講話。

後頭跟進來的女人見狀，搖頭失笑。「你這樣子會嚇到孩子的啦！」

男人聳聳肩，女人則蹲下身子，看著那兩個顯然有點不知所措的小男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告訴阿姨，小薇怎麼會哭？」

一個小男孩搔搔頭，「我想跟小薇玩。」

「我也是。」

臉上露出笑容，「要跟小薇玩啊！很好啊！可是不要用拉的嘛！小薇會怕喔！」

紀巧安用力點點頭，拍拍懷裡的孩子，「小薇怕怕……不可以……」

那個女人摸摸兩個小男孩，知道這兩個孩子很善良，只是因為看小薇很不適應環境，一個人躲在角落很可憐，想要帶她去玩。「不過你們還是很乖啦！要多照顧小薇喔！等過一陣子，小薇比較適應環境了，你們就可以帶她去玩，不過記住，不可以跑太遠喔！」

「知道了！」

紀巧安拍拍小薇，看著懷裡的小女孩嘟著嘴，顯然很依賴她，巧安也對著她說：「小薇，要去玩啦！很好玩喔！」

「怕怕……」

「不要怕……姊姊陪你喔……」

終於安撫好了一群小朋友，那個女人吩咐一旁的男人，「你帶孩子們去外面的空地玩球好了。」

男人點點頭，拿起一旁的球，「走吧！去外面玩球，跑最後一個的要打屁股。」

所有小朋友又是叫、又是笑，每個人都很開心，爭先恐後的衝出房間；一轉眼，房內只剩下紀巧安、小薇，還有那個女人。

紀巧安還是乖乖抱著小薇，嘴裡甚至輕輕哼著什麼兒歌，希望剛剛哭過的小薇可以好好睡一覺，忘記那種害怕的感覺。

女人也坐在一旁看著，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輕輕碰了碰巧安，「巧安，我辦公室還有事情要處理，我先去忙了喔！」

巧安笑了笑，「哦！」

「小薇就交給你了喔！」

「好。」

女人站起身準備轉身離去，來到房門口，卻又不能自已的想要回頭看──這個畫面讓她覺得很溫馨、很舒服。

巧安的善良是發自內心的，因為她自己也不懂她那樣的舉動叫作善良，可是正因為不懂，所以更顯得珍貴。

看著巧安悉心照顧孩子的畫面，那真是世界上最美的畫面，這樣一個善良可人的女孩，縱使心智有缺陷，卻無損於她的美。

難怪她認識的兩個男人都這樣對她無法自拔，難怪……

☆☆☆

放學鐘聲不知道響了多久，全校幾乎都走光了，只剩下訓導處外面兩個男孩罰站著──左邊那個男孩臉上露出衰到爆的表情，眼眶有點瘀青，嘴角好像還有血。

至於右邊那個男孩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他的臉上透露出一絲桀驁不馴，似乎對於自己打架的行為相當不以為意。

這時，訓導處的老師走了出來，看了他們兩個一眼，「我已經聯絡你們的家長了，等一下他們會親自來接你們。」

左邊的小男孩──裴子毅大叫一聲，「我會被我爸打死的！」

老師看了他一眼，「那就不要打架啊！」真沒想到功課優異的裴子毅也會打架，根據同學指述，他自己也承認了，是他先動手的！

一旁的男孩叫作江威，很無所謂的聳聳肩，「無所謂，反正我奶奶根本不管我。」

訓導處老師看都不看江威，早就知道這孩子的行為舉止有偏差，能不理他就不理他，反正走完學校規走的程式就好。

說完老師就離開，繼續將兩個小男孩留在訓導處門口；裴子毅覺得很悶，媽的，要不是這個該死的傢夥罵小安，他幹嘛去跟他打架？

真要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出手揍人，這點絕對沒有通融的餘地，開玩笑，敢罵小安，就是欠揍。「都是你，要不是因為你亂罵人，我才懶得跟你打架。」

江威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就是要罵，你能怎樣？要打架就來啊！你以為我怕你啊！」

開玩笑，他打架從沒輸過……雖然這傢夥的拳腳也是很狠，讓他的臉到現在還在痛，不過他是不會認輸的。

「媽的，你真的很欠揍喔！罵小安這樣的小孩有什麼意義啊？」

「因為我覺得她在那邊『毅毅』、『毅毅』叫個不停，很沒有意義。」

「關你屁事啊！」他就很喜歡小安這樣叫他。

「我就是不爽啦！」

「媽的，不好好教訓你，你這傢夥還真是嘴賤。」

「來啊！」

突然間從一旁的柱子後面竄出一顆人頭，正是紀巧安，而她手上還提著一個小袋子。

「小安，你怎麼還沒回家？」

巧安站了出來，臉上淨是不好意思的笑容，她從袋子裡拿出東西，原來是冰棒。

正好裴子毅罰站久了，有點口渴。「哇！是冰冰啊！剛好我口渴了。」

巧安笑了笑，也拿出一支給旁邊的江威；江威有點訝異，沒有接過來。

「冰冰……吃冰冰……」

「我……」

裴子毅邊大口享用美味的冰棒，邊瞪了他一眼，「小安，別理他，渴死他好了，這支也給我吃。」

江威趕緊搶了過來，臉上淨是到手的得意表情，「就是不給你。」

「給我！小安，不要給他。」

「怎樣！」

紀巧安這時竟然站到兩人中間，把兩人隔開，自己則開始享用自己的冰棒。

就這樣，三個小孩在全校幾乎都放學回家的這個日落時刻，站在訓導處門口享受著美味的冰棒。

裴子毅、紀巧安，還有江威，嘗著冰棒的滋味，這成為記憶裡一段甜得化不開的回憶……

☆☆☆

他站在門口，看著房內那個忙著整理玩具的女孩──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個女孩，永遠不會長大，永遠這麼可愛。

突然女孩停了下來，像是想起什麼，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單純的她不會掩飾心情與神色，她無奈，並且思念著什麼。

是那個男人嗎？

他走進屋，來到她身旁，幫忙她把各種玩具放回櫃子裡。

紀巧安發現了他，臉上露出笑容，「阿威……」

這個男人就是江威，他也笑了，幫忙紀巧安工作，事實上，他也是為了她，才會在這個基金會工作。

老實說，江威沒想過自己會在慈善機構工作，這是巧安還有紀伯父給他的機會──國中畢業後，他開始混幫派，甚至因為犯罪，曾經入獄服刑。

就在他出獄後沒多久，他遇見了小安，碰到這個經過這麼多年依舊純潔如當年的女孩。

看看自己，成長的代價是滿身髒汙，這個****就像是拋棄他了一樣，可是小安卻很開心的跟他問好，甚至跟紀伯父撒嬌，安排讓他進入基金會工作。

其實從當年那個不知名的午後享用那支美味的冰棒後，他就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女孩了，也是從那一刻起，他不准自己再罵她，任何笨蛋、智障，都不可能說出口。

甚至他也開始很不爽別人罵她，原來這就是捍衛的心情……

他可以感覺出小安跟裴子毅之間的情感，甚至是嫉妒的，所以當他知道裴子毅出國後，他心裡竟感到一絲喜悅。

可是小安的笑容好像減少了，雖然還是一徑的純真，可是她發呆的時間變多。

他開始為她感到不捨，是的！他必須承認他喜歡小安，並為她心疼不已，很多時候他都快要忍不住衝動，忍不住這種喜歡一個人的衝動。

或許當年他會找裴子毅挑釁，也是因為看不慣他總是這樣保護她，獨佔她吧！「小安，你會不會想裴子毅？」

聽到熟悉的名字，小安的表情很直接的反映出那種無奈，看得出來，她當然想他。「想……想毅毅……」

江威苦笑一番，「你還真老實，一點面子都不留給我。」

「阿威……」

江威笑了笑，「小安，其實我很喜歡你耶！」他大膽開口，說出自己的心聲，既是試探，也是表白。

紀巧安笑了笑，「喜歡，小安喜歡阿威……」

江威看著她的眼睛，那是一雙乾淨而純粹的眼睛，沒有一絲雜質、沒有一絲矯飾、沒有一絲多情，根本讓人沒有誤會的空間。

他知道，他是真的知道，她說的喜歡是朋友之間的喜歡──就像是她喜歡欣儀一樣，但是那跟喜歡裴子毅不一樣！

玩具都整理完了，紀巧安直接坐在鋪著墊子的地上休息，用手擦擦汗水；江威也坐下來，就坐在她身邊，沒有太靠近，也沒有隔太遠。

突然間江威發現自己可能懂了為什麼裴子毅會選在退伍後立刻出國，這傢夥可能是在逃避！

逃避小安的情感嗎？可能不是，甚至可以說完全相反，裴子毅可能根本不認為小安懂得情感。

他或許以為這麼單純的小安，她會把每一個善待她的人，都以同樣的心情去喜歡對方，以至於她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情感，什麼是男女之間的情感，什麼是愛。

這個裴子毅真的是笨蛋！

「毅毅……」

江威心一緊，平常討厭、嫉妒裴子毅是一回事，可是現在看見巧安三不五時會陷入這樣的思念中，他也很捨不得。

自從他在小安與紀伯父的幫助下重新展開新人生後，他就告訴自己他不會離開這裡，他會用一輩子來報答小安、來幫助小安。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摸摸小安的頭，狀似親密。「小安，不要想太多好不好？要開開心心的，這裡的小朋友都喜歡小安姊姊喔！」

紀巧安笑了笑，「嗯！」

兩人之間的氣氛是溫馨的，就好像是好朋友之間彼此談著天，縱使他心裡存有一絲情愫，但他選擇壓下……

或許某種程度上，裴子毅其實也是這樣想──他不想讓這麼單純的小安去煩惱感情這種問題。

然而門外站著一個女人不敢走進房內，似乎像是怕自己會破壞這氣氛。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很輕，卻無限迴盪在自己的心底。

☆☆☆

在紀巧安單純的心裡其實容納不下太複雜的情緒，她喜歡每一個人，縱使有的人不喜歡她，可是她還是喜歡所有人。

她尤其喜歡毅毅，毅毅是她交到的第一個好朋友，她最喜歡以前小時候跟他一起吃冰棒，很開心的玩著。

可是毅毅不見了，毅毅去那個叫作美國的怪地方。

她好想毅毅……

一個裴子毅真的讓紀巧安的生活出現改變──過去的她，從來都沒有太多煩惱，因為她喜歡玩耍，擁有開朗的心，能夠樂觀看待一切；可是裴子毅走後，她突然覺得一切都不同了！

笑著的時候，會突然想到毅毅，然後就笑不出來了；工作到一半也是一樣，毅毅那張臉突然跑進腦袋，然後她就會開始發呆。

她好想好想毅毅喔……

「小安，在想什麼啊？」走過來的女人叫作方欣儀，是基金會的執行長，是小安在國中時期認識的好朋友，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可惜因為受過傷，腳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

小安看見她笑了笑，「儀儀……」

方欣儀坐在她身旁，「你這樣叫我，感覺我好像很老，好像是你的阿姨喔！」

紀巧安笑了，方欣儀也笑了，事實上，這兩個女孩會成為好朋友也真是不可思議──

方欣儀在學生時代就是個很聰明的資優生，可是因為殘缺，旁人總是以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只有小安給予她最真誠的微笑。

只要認識小安的人一定會喜歡上她，這個熱情可愛的女孩，就連她自己都寧可放棄高薪工作，願意來到這個基金會任職，只為了跟小安一起幫助像小安這樣的孩子。

但其實這個基金會裡的另一個男人江威，也是她願意在此工作的原因之一，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小安在想裴子毅嗎？」

又聽到這個名字了，「毅毅……」

方欣儀看得出來，並以女人的身份感同身受：小安或許不聰明，但是同樣有感情──她喜歡裴子毅！

只是巧安或許不懂，而裴子毅可能也以為她不懂。

「別擔心，裴子毅去美國，我想過一陣子大概就會回來了，你要乖喔！」

突然間，原先低頭玩著自己手指的紀巧安抬起頭，看著方欣儀，眼睛裡閃過渴望。「儀儀……」

「怎麼了？」

抓著方欣儀的手，紀巧安很激動，「美國，小安要去美國……」

方欣儀一開始不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只是點點頭，「你可以問問紀伯父喔！我想伯父這麼疼你，一定會答應你的。」

可是小安搖搖頭，「美國……」

方欣儀感覺有點不對勁了，「你……不會是想要我陪你去吧？!」

還是搖頭，紀巧安很努力的想著該怎麼說，然後把話說出來。「小安……要自己去……」

方欣儀張大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終於擠出幾句話，「小安，你在開玩笑吧！」

「小安要去美國……」

方欣儀搖搖頭，「我有沒有聽錯，你要自己去？不要人家陪嗎？」

搖頭，「不要……」

方欣儀趕緊抓住紀巧安的肩膀，看著她的臉，卻從她的眼睛中看出一派的堅定。「哇～～老天！小安，我要很老實的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啦！第一，紀伯父是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出國；第二，我也不可能會同意這樣做！」

她說得斬釘截鐵，可是紀巧安還是看著她，拉拉她的衣袖，「儀儀，拜託……小安，去美國……」

「不行！」這太危險了！小安的心智遲緩，目前心智狀態只發展至正常小孩十歲左右的程度──有誰會讓一個十歲的小孩自己出國？

紀巧安嘟著嘴，還是努力拜託著方欣儀，儀儀是她最好的朋友，可以幫她想辦法，她好想出國，好想跟著去。「拜託，儀儀……」

方欣儀還是不為所動，開玩笑，這件事太嚴重了，如果發生不幸的事情怎麼辦？這種遺憾誰也無法承擔。

真糟糕！那個裴子毅一個人說出國就出國，然後留下她面臨這種艱困的局面，面臨小安的懇求。

「儀儀，小安想毅毅……」

方欣儀看著她整個人很消沉的模樣，心裡也很不捨，歎了一口氣，果然就是為了裴子毅！

那個裴子毅真是何德何能，竟讓這個單純的小女孩為了他而大膽起來，現在竟然動了想要一個人出國的念頭。

「儀儀……拜託……」

方欣儀心軟了，腦袋裡也迅速開始動起念頭，幫她規畫起來──縱使理智告訴她絕對不可以這樣做，這樣做是在害小安，可是情感驅使她去同情小安，同情小安對裴子毅的思念。

「拜託……小安想毅毅……」

方欣儀看著她嘟著嘴，很難過的樣子，攬住她的肩，將她帶進自己懷裡，安慰著。「我不應該答應你的……」

可是看小安這樣，她也很難過啊！

小安跟家人的感情很深厚，現在小安不敢跟家人說，也不敢要家人陪，只能找她，她不可能拒絕小安啊！「小安，好！我幫你，你可以去美國。」

「謝謝……儀儀謝謝……」

「別謝得太早。」方欣儀規畫著，「你可以一個人去美國，可是我會安排我在美國的朋友去接你，在你找到裴子毅前，你一定要跟我那個朋友在一起，知不知道？」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裴子毅在美國哪裡？」

紀巧安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皺掉的紙，上頭有著龍飛鳳舞的字跡，那是裴子毅的字跡──看來是那男人出國前留給她的，只是小安根本看不懂幾個字。

「週一到週五在麻州劍橋市的麻省理工學院，週六與週日在裴氏集團紐約分公司，這傢夥果然是去唸書跟工作的。」只是她不懂，這有什麼不能講的，為什麼不讓大家知道？裴子毅到底在想什麼？

相較於方欣儀滿肚子的疑惑，紀巧安則是開心得不得了，差點沒有手舞足蹈，耶！毅毅，我來了！

她要去找毅毅了，她要帶什麼給他呢？

帶支冰棒好了！

同一件事情，兩個人，兩種心情──紀巧安開心，方欣儀煩惱，只是見到小安開心，她也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小安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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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女孩超級喜歡吃霜淇淋，原因已經不可考了，只知道各式口味的霜淇淋都是她的最愛，草莓的、巧克力的、香草的，說不定如果有出芥末口味的霜淇淋，她也會吃下去。

小男孩知道這一點，總是利用這一點來吸引小女孩的注意。沒辦法，這個女的太有個性了，就算定他裴子毅這個人帥哥在她面前，她都不一定會理他。

於是他成為她的大「冰庫」 ，常常帶著霜淇淋來給她吃，久而久之， 「毅毅」就等於「冰冰」。

「毅毅……」

「小安，嘿嘿!我今天帶了霜淇淋喔!」

「冰冰……冰冰……」

從袋子裡拿出一支霜淇淋，小男孩很驕傲的炫耀著， 「這可是歐洲最新口味喔!很貴的，一支要五塊歐元，換算成台幣是……哎呀!反正很貴啦!」

「冰冰……吃冰冰……」小女孩已經陷入瘋狂了，眼前那支霜淇淋晃來晃去，還隱隱透著一絲氣體凝結的白霧狀，簡直要將她的口水都吸引了。

「等我說完嘛!」

「冰冰……要吃冰冰……」

眼前的小女孩就快要爬到他身上來搶冰冰，小男孩無奈的只好將霜淇淋拆開包裝遞給她；小女孩一拿到立刻嘗了一口，瞬間甜蜜的滋味在嘴裡化開，在她單純的心裡，那就是最美好的味道。

兩個小孩坐在公園旁的椅子上，你一口、我一口；你嘗一口、我吃一口，共同感受著霜淇淋甜美的滋味。

不知道是霜淇淋本來就甜，還是因為分享的滋味讓霜淇淋更甜，抑或是因為她吃冰時臉上燦爛的笑容，讓他心裡跟著甜蜜不已，突然小男孩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簡直柔軟到了極點，真不符合他小霸王的形象，他開口， 「小安，我很喜歡你耶!」

「毅毅……」小安喊了一聲，繼續品嚐霜淇淋。

倒是他俊朗黝黑的小臉上已經出現了赧紅。 「那你是比較喜歡我，還是比較喜歡霜淇淋啊？」

完了!問這個問題真是找死，他果然從她臉上看到了一絲迷惘、一絲為難、一絲猶豫……不是一絲，而是非常迷惘、非常為難、非常猶豫。

好!真好!現在他還得跟霜淇淋競爭，真他×的好……

沒關係，他可以接受她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說出最正確的答案，這樣或許他還可以原諒她。

「冰冰……喜歡冰冰……」

「紀巧安!那我呢？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沒心沒肝沒肺……」

☆☆☆

坐在會議桌前看著手中的檔，聽著耳邊以英文迅速而流利的報告聲，裴子毅出了神，想到那個畫面，想到小女孩臉上燦爛的笑容，他笑了。

會議桌上其他人一見到這個狀況，立刻停了下來，大家看著他還是有點緊張，「裴先生？」

裴子毅清醒過來，揮揮手，專心看著文件，「我沒事，我有在聽，請你繼續報告。 」

會議過了一個小時，裴子毅沒有再失神，但這很困難，自從他跑到美國來讀書兼工作後，他常常失神，想到那個女孩。

會議結束了，眾人逐漸離開，位於紐約曼哈頓區裴氏企業分公司內的大會議室中，瞬間只剩下裴子毅以及另外一個老外。

那個老外叫作傑森，是裴氏企業總部指派陪同裴子毅在美國的助理，陪著他讀書，陪著他進入分公司實習，為未來接班做準備。

「你又失神了!」傑森笑了笑，看著裴子毅。

而裴子毅揉揉額際，想驅走這種疲累感，在這裡的日子真的很累，每天都排得滿滿的，工作、讀書，壓力大到不行。

「其實說真的，你真的不用堅持每個週末都到紐約來，偶爾來一下就好了，現階段還是把課業顧好比較重要。」

「不用!我還能夠負荷。」

「是!你是超人。」傑森蹺著二郎腿看著他，嘴裡笑著說：「你剛剛突然笑出來，該不會是在想那個小女孩吧？」

早聽他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再看看他擺在辦公桌上的照片，就可知道這是個很重要的女孩。

裴子毅尷尬一笑，「下次不能把秘密告訴你，不然我連笑都不行了。」

「老實說，你就算不到美國讀書，不到這裡的分公司工作，你以後還是可以當家作主，幹嘛要這麼折磨自己？」

裴子毅知道，這些他都知道，只是他必須逃：逃誰？逃離那個讓他不知該怎麼繼續下去的女孩!

「說真的，那個女孩也滿笨的，竟然留都不留你。」

裴子毅突然反應很大，「嘿!不准你這樣說，把話收回去!」

傑森很訝異，舉起雙手表示清白，「我沒有說什麼啊!」

「你說她……那個!我不准任何人這樣說。」

「你是說……『笨』喔？」

「你還說!」

傑森愣住了，「難道她……」

「她只是長得比較慢而已，她很可愛，你不准說她笨。」

傑森很訝異，「所以她是……心智遲緩？」

裴子毅點頭，「算是吧……」

裴子毅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事實上，小安就是可愛在這裡，不過知情的旁人總會訝異不已。

傑森摸摸下巴，「難怪你父親一直希望你過來，看來他就是不希望見到你再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

「他是影響不了我的。」裴子毅堅定說著，只要他自己下定決心，連他的父親都動搖不了他的決定。

只是……下定決心很難，現在連他自己都動搖了。

「你喜歡她嗎？你是真的喜歡她嗎？」傑森搖搖頭，「你不要把同情當成喜歡了!人都會同情弱者，可是要照顧弱者一輩子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是同情她。」

「那你為什麼要逃到美國來？」

裴子毅一陣心煩，「你不懂的，就算我喜歡她，我又能怎樣？她是那麼單純、那麼天真，我想她根本就不懂我的喜歡。」

看到她卻不能碰她，不敢碰她的那種感覺快要讓他發瘋了。

每當他看見她的笑顏，總能讓他心情放鬆，彷彿也讓他回到了小時候；可是他的心再也無法像小時候一樣如此單純、如此天真；他開始動了慾望的念頭，抱她、親她，想疼愛她，可是他怕嚇到她。

這樣一個女人如同女孩，縱使身體已經長成了成熟女人的模樣，心裡還是像個可愛的小孩。

他很苦!說了她也不懂，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以為自己可以很堅定、可以不受動搖，可是卻在面對她時，發現這個難題真難解決。

傑森開導著，「別想太多，反正你都來了，分開幾年說不定你可以更清醒。」

「……」或許吧!或許他就是這樣想的。

分開，讓自己清醒，讓他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

傑森臉上突然露出賊兮兮的笑臉，「不然我介紹女朋友給你認識。」

「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是說真的，學校裡有個大美女很漂亮，是從德州來的，叫作黛妮，人家她已經放話說她對你很有興趣。」

「瞎扯!」

「真的!不然等我們星期一回學校後，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你別玩，現在我沒興趣搞這種東西。」

「嘿嘿!男人嘛!總要懂得放鬆自己，工作效率才能更好啊!」

「是嗎？每天都見你帶不同的女人進出，我怎麼不覺得你的工作效率有變好？」

兩個男人哈哈大笑，不停談天著，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平常在波士頓讀書，週末跑來紐約進公司辦事，倒也培養了不錯的情誼。

可是偶爾在忙碌生活的中間，在每一個片段空閒的時間，他還是會想起那個女孩。

天氣變涼了，她還在吃霜淇淋嗎？別感冒了……

小安……

☆☆☆

誰在叫她？紀巧安站在大街上看著四周，好像有人在叫她，好像是毅毅喔!

戴著一頂遮陽帽，身穿淡粉色小洋裝的紀巧安站在麻州劍橋市的街道上，看著這個對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國度，嘴巴總是張得大大的，忘記要閉起來。

「小安，你確定那個男生是在這裡讀書嗎？」說話的是個中年婦女，是方欣儀拜託幫忙照顧巧安的美國華裔婦女，而這個女人一見到可愛的小安，就喜歡上這個小女孩。

聽聞這樣一個特殊的女孩竟然為了找一個男生，千里迢迢不怕危險跑到美國來，她只能說佩服；不過看到小安可愛，總是很有禮貌的模樣，讓人無法不喜歡。

「我不知道……」小安的聲音很洩氣，手裡拿著裴子毅寫給她的字條，嘟著嘴，似乎也不知道怎麼辦？

怎麼辦？找不到毅毅……

她們跑到裴子毅在劍橋市的住所去找，只可惜大門深鎖，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更糟的是，裴子毅只留了住址，沒留電話。

記得裴子毅當時說，電話他還沒處理好，等到號碼確定了再通知她，誰知最後，他也沒有告訴她要如何聯絡他!

那名中年婦女笑了笑，攬了攬紀巧安的肩，「沒關係啦!我們可以每天來啊!我再幫你去問問，這幾天你可以住在阿姨這裡啊!欣儀拜託我照顧你，所以阿姨會照顧你的。」

「阿姨……謝謝……」

「乖!」

兩人站在大街上，對街就是裴子毅就讀的學校的校門口，看著巍峨的校門，看著那雄偉建築物，這裡果然是全球最頂尖的學府。

時間是週一上午，一周的課程才要展開，這裡有來自各國、各種膚色的學生，也可以見到許多跟小安一樣的黃種學生在此享受自由開放的學風，沉浸在學問之海中。

紀巧安看著這些學生，整個人都看傻了──大家看起來都好聰明喔!毅毅就是在這裡讀書耶!毅毅也好聰明喔……

中年婦女拉著小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暫時忘卻找人無著的困境，這整座城市就像是花園，能夠徜徉其中也滿舒服的。

不過說真的，一直找不到人也夠讓人氣餒的，看著小安從星期六來了以後就一直待在這裡守著，卻始終碰不到她想要找的那個男生。

就在兩人接下來不知該走還是該留的時候，小安包包裡的手機響了，可想而知，一定是在台灣已經擔心焦急到不行的方欣儀打來的。

小安拿起手機，「喂……」

「小安!」果然是方欣儀。

「儀儀……」

「老天!你現在怎麼樣？」

「找不到……」

歎氣，「當然啊!根本沒跟裴子毅說，他根本不知道你會去，你當然找不到人啊!」

「毅毅……」

方欣儀更用力的歎口氣，「小安，我快完蛋了啦!你為什麼不准我陪你去？」怎麼能讓她面臨這一切呢？

現在紀家的人已經覺得怪怪的了!

方欣儀告訴紀家，小安要住在她那邊幾天，他們二話不說就同意了；結果沒想到她表面上說要找小安到她那裡去玩，事實上，她幫小安從紀家裡把護照偷出來，幫她買了機票，安排在美國接機的人，然後幫忙小安落跑到美國。

真不知道如果事情曝光，她會不會連小命都沒了？

「儀儀，對不起……」

「哎呀!算了啦!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聽到她到美國第三天了還是找不到裴子毅；心裡其實更著急，這個裴子毅真是的，手機都關機，她們又不知道他在美國落腳處的聯絡電話，存心是讓人找不到嘛!

方欣儀很無奈，但她還是得告訴小安，「小安，你爸爸已經在問了，他還說過幾天就要來我家接你，如果到時候瞞不住，我只能老實說了。」

「好……」

「小安，你要小心喔!李媽媽在不在？」

「在。」

「那你把電話拿給她，我要跟她說話。」

「好!」紀巧安把電話拿給一旁的中年婦女，「李媽媽，儀儀……跟你說話……」

李媽媽接過電話，跟遠在台灣那一頭的方欣儀交談，內容不外乎是拜託她要好好照顧紀巧安，她是個很特殊的「小女孩」。

李媽媽連連點頭，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紀巧安：紀巧安將東西收回包包，然後繼續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涼風吹來，太陽刺眼但是並不熱，小安很舒服的坐在椅子上，心裡其實一直很開心、很樂觀，她知道她一定會找到毅毅的，很快就可以跟毅毅見面了，她買了霜淇淋，不過放在李媽媽家裡。

「小安是不是喜歡那個男生啊？」李媽媽笑笑的問。

小安看了她一眼，也很可愛的笑笑回應道：「喜歡，喜歡毅毅……」

「阿姨說的喜歡，是那種像是女生喜歡男生喔!」

「女生喜歡男生？」她不懂，她就是喜歡毅毅啊!好喜歡、好喜歡毅毅喔!

「就像是你的爸爸喜歡媽媽一樣啊!」

「爸爸喜歡媽媽？」紀巧安明顯愣住了，可是這樣的比喻讓她很快想通。

就像爸爸喜歡媽媽？所以就像是爸爸會親親媽媽、抱抱媽媽這樣嗎？那毅毅也會親親她、抱抱她嗎？

小女孩的臉頰很難得的紅了，不好意思的傻笑；李媽媽一看，更是喜歡這個單純的孩子，將她攬進懷裡。

感情是天性，只要是人，不管是怎樣的人，都會有動心的一天，只是……就不知道小安喜歡的那個男生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

希望不會讓小安落空，可是就算不落空，這也是一條很艱辛的路。

經過這幾天相處，李媽媽已經完全喜歡上這個小女孩，也知道她所有的缺陷，知道她是個遲緩兒，可是她燦爛亮眼的笑容已經彌補了一切，讓人無法不喜歡她。

「好吧!既然這樣，李媽媽一定要幫小安找到那個男生……叫作毅毅，對不對？」

用力點頭，「對!毅毅……」

拉著小女孩站起身，「在找到他之前，我們總要先去填飽肚子吧!餓不餓？」

「餓!」

「那就走吧!」

牽著她的手，兩個人離開了校門口，來時安安靜靜，去時也是一樣，校門口還是一樣的安靜。

過了十分鐘，一輛黑頭車疾駛而來，開了門，兩個年輕男人陸續走下車。

那人正是裴子毅，他伸伸懶腰，昨晚才從紐約趕回來睡了一覺，還是有點累，但仍要自己打起精神。「又是一個禮拜要忙了。」

「所以才要找點樂子啊!晚上七點學校要辦舞會，那個黛妮會參加喔!」傑森曖昧說著。

「我說過了，我沒有興趣。」

「那舞會總得參加吧？說不定你會碰到別的女人，可以度過一夜春宵。」

「再說吧!」

「裴先生，Come On，放輕鬆，好好享受青春這才對。」傑森說笑著。

裴子毅完全懶得理他，自顧自的走進校園，只是突然問，他好像聞到了什麼，回頭看了看，臉上露出傻笑……他好像聞到小安身上的香味──那種揉和霜淇淋的甜甜氣味。

拜託，裴子毅，你是白癡啊!小安怎麼會在這裡……

☆☆☆

晚上的舞會是全校學生夢寐已久的盛事，在繁重的課業中，可以暫時鬆懈壓力，忘卻課業的繁重，甚至可以認識異性，說不定還可以來一段露水姻緣，也是不錯的。

不過裴子毅真的對這種東西沒有興趣，老實說，這會不會就是東方人與西方人的差異──西方人重視的是社交，在輕鬆的氣氛下達成交流往來的目的；東方人卻不喜歡這套。

至少傑森這個西方人喜歡這套，而他裴子毅這個東方人下喜歡這種活動。

要不是傑森半拖半拉，硬是要他參加，他還寧可在家裡休息，養精蓄銳。上了一個週末的班，他已經夠累的了。

可是拗不過傑森，他還是被拉來了，看著校園內某處空地佈置成舞會場景，現場掛滿綵帶，並懸掛霓虹燈飾，還提供美味餐點。

不過大家的興趣顯然都不在吃東西上，反而都集中在認識異性上，所以一個人站在角落，雙手插在口袋裡的裴子毅反而很突出、很明顯。

他高大的身材在一群外國人中毫不遜色，而他屬於東方男人的神秘俊朗臉孔反而更能吸引旁人的注意。

就在他百無聊賴時，傑森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名高挑的美女。

「子毅、子毅!」

「幹嘛？」

傑森很興奮的介紹，「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M I T校花，黛妮，」湊在他耳朵旁邊低聲以中文說著，「她老爸可是奇異公司的董事。」

裴子毅很大聲的說了一句，「那又怎樣？」

「拜託，小聲一點，你不要因為只有我們兩個人說中文，就這麼不客氣好不好？」

旁人完全聽不懂，事實上，裴父也是因為傑森中文說得還不錯，才會特別安排他陪著自己兒子讀書與工作。

「那不然我要怎樣？」

「男士要懂禮貌，跟人家打個招呼啊!」

裴子毅翻白眼，對著那個金髮美女說：「你好，很高興認識你。」這句話當然是說英文。

黛妮很大方的伸出手與他互握，早從裴子毅幾個月前進入學校後，她就聽聞學校有個英俊的東方帥哥。

更聽說，他還是裴氏企業的接班人……

「很高興認識你。」

傑森一副媒人樣，搓著手，涎著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們好好聊天!認識、認識彼此啊!」說完趕緊閃人。

裴子毅瞪了他一眼，「搞屁啊!」

「你說什麼？」

「沒什麼。」

黛妮露出美麗大方的笑容，事實上，這個笑容足以迷倒許多男人，就不知道裴子毅吃不吃這套？「我也很想學中文，聽說中文很難學。」

「沒錯!中文確實很難學。」尤其是要這些番邦的傢夥來學，更是困難，誰教他們用英文荼毒了東方人這麼多年。

「……那你可以教我嗎？」

裴子毅聳聳肩，「抱歉，我並不是主修華語教學。」

就這樣，兩人之間再度陷入尷尬──對於黛妮而言，這個男人真是特殊，平常別的男人看見她，幾乎每個都圍繞著她說個不停，逢迎諂媚、稱讚示好，樣樣都來；但裴子毅沒有，他雖然維持有禮貌的樣子，但可以讓人感覺出他不願多談，這還真是難得。

但愈是難得，愈是激起黛妮那股想要爭取的心，像她這樣的美女，當然應該配上這樣英俊的男人。

裴子毅沒再搭腔，事實上，他的心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公事、學業，每件事都想一想，甚至偶爾可以想到那個女孩。

她到底好不好？

他這樣子沒多說什麼就跑出國，她有沒有一絲一毫的想他？還是她依然很快樂的過著她的日子？

該死!他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了，是希望她念著他，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還是要她快快樂樂的過日子，當作從頭到尾都沒有他這個人？

好像都對，又好像都不對……

「你在想什麼？」

趕緊回神，皺起眉頭，這女人還沒走？

「沒事!」

就在此時，旁邊傳來一聲聲低呼，是用英文說的，一開始裴子毅並沒有當作一回事。

「有人在偷吃霜淇淋!老天，是個東方女孩。」

「誰啊!誰在偷吃霜淇淋啊？」

「好可愛的東方女孩……」

裴子毅聽見了關鍵詞──霜淇淋、東方女孩、偷吃？老天!這種特徵、這種行徑，怎麼跟他認識的一個人這麼像？

身後傳來一名中年婦女焦急的聲音，「小安，別再吃了啦!大家都發現了。」

「冰冰，阿姨，吃冰冰……」

「好好好!拿一個就好，別都拿走了……」

裴子毅迅速轉過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見的畫面──那個霜淇淋大盜又在偷霜淇淋了。

紀巧安站在餐桌前面，嘴裡吃著霜淇淋，手裡還拿著一支，邊吃邊開心的笑著，簡直忘了這趟來美國的目的。

他衝上前去，飛也似的趕到她面前，事實上，他根本不敢相信這女孩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出現在這裡──美國、麻州、劍橋市，麻省理工學院校圍舞會上？!

她是跟哆啦A夢借了任意門？還是跟老天借了膽啊？

「紀巧安!」拜託，千萬別跟他說她是一個人來的，拜託……

小安嘴裡還吃著霜淇淋，轉過頭看見說話的那個人，眼睛一亮，握著霜淇淋就街上前去，幾乎要撞進他的懷裡。「毅毅──」

就在眾人面前，裴子毅下意識的抱緊了她，嘴裡不停念著：笨女孩、傻女孩，蠢蛋──平常他不准任何人罵的話，他在心裡倒是全部都說出來了。

不過說老實話，能夠再次聽見她叫他「毅毅」，感覺真好……說得不文雅一點，這種感覺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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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一天晚上真是混亂到了極點，裴子毅坦承有那麼一瞬間，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接下來的局面。

這個女人，千里迢迢自己一個人跑到美國來……

任何女人這樣自作主張的行動都不足為奇，唯獨她──這個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孩竟然自己一個人來？!

老天，殺了他吧!

在紀巧安無辜的眼神中，裴子毅牽著她的手，先陪她到那個李媽媽家裡將行李帶走，然後深深的謝過這位華裔中年婦女。

當然要感謝人家，老天!小安星期六就到了，如果不是這個李媽媽，真不敢相信從星期六到星期一這幾天的時間內到底該怎麼度過？

那個李媽媽就是打聽到學校今天晚上要辦舞會，猜想他很可能會出席，就帶小安過來，結果沒想到……

經過這麼多年，霜淇淋還沒「融化」，還是比他裴子毅重要──小安一看到霜淇淋，就開心的瘋了。

右手牽著小安的手很自然，小時候他們也常常這樣，小安很乖，乖乖的將左手交給他，右手則繼續吃著她的霜淇淋，而裴子毅的左手則提著行李。

將行李放下，右手捨不得鬆開她，只好以左手找鑰匙開門，帶著她回到他在外頭租的房子。

房子不算太豪華，跟在台灣的裴家比，跟他在紐約的住所比，只是一般。畢竟他在這裡是要讀書，不是享樂。

紀巧安很好奇，跟著裴子毅走進去，看見這不算大但五臟俱全的房子，臉上露七一絲笑容。

再看看裴子毅……她終於找到毅毅了喔!

高高的毅毅，手很溫暖的毅毅，不過當他安安靜靜時，有點嚇人的毅毅……

裴子毅沉默不語，帶著她進到屋內關上門，將行李放下，讓她坐在沙發上，然後進廚房倒水給她喝。

小安喝了水，一直都乖乖的，不太敢講話，因為她覺得毅毅好像有點生氣……

「毅毅……」

裴子毅拉了椅子坐在她面前盯著她，還是不講話，氣氛有點沉重，過了許久，裴子毅突然伸出手捏了她的鼻子。「你喔……我會給你氣死。」

看到他終於講話了，紀巧安開心的笑了出來，抓住他的手，興奮的喊著，「毅毅……毅毅……」

「幹嘛啦？我還在生氣喔!」

紀巧安嘟著嘴，「對不起……」這已經是直覺反應了，聽到生氣就說對不起，只不過她還是不太瞭解為什麼要生氣？

她只是好想毅毅，所以才會跑來啊!這樣有錯嗎？

「你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你知道這之間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你知道……」

這時，小安背著的可愛小袋子裡突然傳出聲音，是手機聲音。

裴子毅看了一眼，立刻伸出手，「給我，我來聽。」

小安乖乖的將手機交出去，裴子毅接起，語氣沉穩，聲音低沉的對著話筒那一邊說著──

「喂。」

「小安，你現在怎樣？唉!你爸媽已經知道了啦!他們……」

「方欣儀，我就知道是你!你竟然敢做這種事情，要是小安出事了怎麼辦？」裴子毅對著話筒大吼，連小安都嚇到了。

但電話那頭的人倒是迅速鎮定下來，「裴子毅!小安找到你了？」

「廢話，不然我是鬼啊!你太過分了……」

「是誰過分？你這樣一聲不響，話都不說清楚就跑去美國，是誰過分？這一陣子小安都無法專心，都在想你，我這才安排她去美國找你，我也已經安排了李媽媽照顧她，從她一到機場就照顧她，你說跟你比起來是誰過分？」

「我……」

「裴子毅，你是欺負小安什麼都不懂是不是？那一句話還給你，你才太過分了!我告訴你……」

瞬間掛斷電話，裴子毅快要昏倒，不能再跟這個女人說話，不然他絕對會高血壓當場昏倒。

小安拉拉他的襯衫袖子，「毅毅……不要氣……」

裴子毅看著她，看著她那委屈的模樣，什麼氣都發洩不出來了，只能瞪著她，無奈的再次輸給她。「怎麼可能不要氣？我都快氣死了!」

裴子毅想起了一件事情，站起身來到電話旁，撥一通他已經很熟悉，幾乎倒背如流的電話號碼。

聽著話筒那一方傳來撥通的聲音，裴子毅等待著，順便也盯著紀巧安，要她別亂跑。

電話接通了，裴子毅深呼吸，「喂!紀伯父嗎？我是子毅。」

「子毅啊!你都打電話來了，看來你已經碰到小安了？」

歎息，「今天晚上碰到的，她現在在我住的地方。」

遠在台灣的紀文豪也是一陣歎息，不過還是非常佩服自己的女兒，竟然有這種勇氣，自己一個人跑到美國。

聽方欣儀說，她還不要人家陪，就是要一個人去!這讓他下禁想是不是他們全家人都太寵這個女兒了呢？「子毅，會給你帶來麻煩嗎？」

裴子毅想都沒想，「不會。」

「那小安就暫時麻煩你照顧了。」

「我知道，先讓她住在我這裡吧!」裴子毅道歉，「抱歉，因為我的電話聯絡方式還不確定，加上週末我都待在紐約，所以小安才會上星期六就到，今天才碰到我，幸好這幾天方欣儀安排了一個李媽媽來照顧小安。」

「我知道，欣儀都跟我們說了。」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啊!」他的這個寶貝女兒竟然有勇氣勇闖天涯，他是該高興，只是這樣不顧危險、一意孤行，也不聽人家勸，實在該打。

只是現在，這個問題只能先交給裴子毅去傷腦筋了，或許這個孩子真的跟子毅有緣，只是不知道這樣的緣分是好還是不好？

「伯父，要不要跟小安說話？」

「……不用了，你就告訴她，爸爸很生氣，叫她要乖乖的，不要亂跑。」身為父親，叮嚀了大、小事情。

又交談了幾句，兩個男人才掛斷電話。裴子毅一轉過身，小安還是乖乖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

「你爸爸很生氣!」

小安嘟著嘴，表情很是後悔，「爸爸……對不起……」

「他還要你乖乖的，不能亂跑。」

「不會亂跑……」

裴子毅坐回那張擺在沙發前面的椅子，看了看她，這個女孩到底為了什麼會這麼大膽的做出這樣的事情？

為了他嗎？老天，他不敢想，可是心裡還是有一絲高興，然而她懂這樣的舉動的意義嗎？

他就是怕她不懂，這才寧可忍住相思之苦，跑到美國來讀書。事實上，他好矛盾──他好希望她懂，卻又捨不得她傷這個腦筋。

敗給她了啦!「看來你只能住下來了!」

紀巧安臉上露出可愛的笑容，原來她剛才乖乖的，就是怕他把她送回去，她好不容易找到毅毅，當然不想回去。

她想跟毅毅在一起……

看著她的笑容，裴子毅也笑了出來，爽朗的笑容佈滿整張英俊的臉孔；而紀巧安看著，也笑得更開心了，不自覺的握住他的手，就跟小時候一樣。

「可是，我還是要懲罰你。」

一下子又嘟起了嘴，可是還是乖乖的，紀巧安很委屈，卻又不敢說話。

「懲罰你三天不能吃霜淇淋。」

「啊……不可以、不可以……」

「少來!叫你不准吃就不准吃!」

嘿嘿!讓他抓到把柄了喔!裴子毅沾沾自喜，以後就不愁沒有手段可以懲罰她了，真好。

不過他知道，能親眼看見她，看見她的笑容，聽見她可愛的聲音，更好。

他沒有發現他的臉上浮現了這一段時間以來難得的笑容，有什麼難解的問題，在這一瞬間都暫時拋棄了。

有她在，真好……

☆☆☆

裴子毅住的地方多了一位新房客，住期不定，也不收房租，相反的，除了剛開始三天下達禁吃霜淇淋令外，裴子毅還得自己出錢將冰箱的冷凍庫填滿，只為了滿足這個女孩的霜淇淋癮症。

事實上，裴子毅很緊張，莫名其妙的緊張，真沒想到面對小安，他也會緊張。

小時候，他們總能很自然的相處──你牽我的手，我讓你靠在我懷裡，如此親密的舉措似乎很自然。

可是現在長大了，發現不行了，至少他自己是這樣想──他們的身體都不再是當年的孩子，現在已經長成了成人，縱使這個女人的心智狀態仍停留在孩提階段，但至少他已經是個成熟的大男人了。

這些小安都不懂，她還是喜歡纏著他，喜歡在他旁邊喊著一聲聲甜蜜的「毅毅」。


她永遠都不懂他對她是這麼的喜歡，喜歡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在她親近他時，可以裝作她不存在，或是裝作沒這個人。

怎麼可能？

忍著自己想要親近她，甚至想要親吻她的衝動，裴子毅幾乎快要爆炸，可是這個女孩還是不懂，不懂那種成人之間的喜歡!

還是說她對他根本不到那種程度──她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從小到大都玩在一起的朋友，根本不曾動過什麼不應該的念頭？

其實他把她想得太成熟了，或許她根本就不曾考慮過這個問題，她只是覺得誰對她好，她就跟誰在一起。

也許吧……

那天，裴子毅跟紀巧安都在家裡，還是聽著紀巧安在說話，莫名的她的聲音就有這種安撫人心的作用，她的語調總可以讓他的臉上帶著微笑。

突然，電鈴響起，裴子毅皺眉頭，這麼美好的時刻，是哪個王八蛋找上門來？欠揍!

他去開門，門一打開，立刻就看到那個老外，裴子毅沒好氣的將他擋在門外，「你找誰？」

傑森大叫，「是怎樣？你家裡藏著美女，所以都躲在家裡，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是又怎樣？」

傑森趕緊從縫隙擠進來，「拜託，我好累，讓我進去坐一坐。」

「傑森!」

傑森走進屋內，果然就看見那個東方女孩坐在沙發上，他一臉興味，直接走上前去，想要自我介紹。「這位小姐你好，我叫作……」

裴子毅立刻衝到紀巧安旁邊，摀住她的耳朵，「小安，別理他，他無名無姓。」

「我怎麼會無名無姓呢？」

紀巧安拉下裴子毅的手，嘟著嘴，然後對著傑森笑了笑，這個可愛的笑容讓人大為眩惑。

傑森也露出帥氣的笑容，「你好，我叫傑森。」

「節省……」

「NO!不是節省，是傑森。」

「節省……」

傑森開始變臉，裴子毅則憋著笑。

「傑森，是傑森!」

紀巧安笑著，「節省……」

裴子毅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痛了，「哎喲!我的天啊!肚子好痛……叫你節省就節省，有什麼不對？」

現在全球暖化這麼嚴重，大家不都在呼籲要節能省碳嗎？傑森如果改名叫節省，一定可以達到為環保宣傳的效果。

小安真是贊!

裴子毅笑，紀巧安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就是因為小女孩的這個笑容，讓傑森懂了──

他站到裴子毅旁邊，搭著他的肩膀，「難怪你對她念念不忘，很可愛、很漂亮的小女生啊!」

「關你什麼事？」

「老實說，我覺得我也滿喜歡……她叫小安對不對？我也滿喜歡小安的喔!」

裴子毅的笑容全都消失了，眼睛瞇了起來，眼神很是銳利，似乎很不滿眼前這傢夥說這種話。

他還在耶!他可還沒死，這傢夥竟然在他面前說這種話。「你最好趕快給我滾出去，不然我不保證你能安全離開。」

「哇!這麼狠，可是我想跟小安多相處耶!」嘿!讓他抓到把柄了吧!

沒想到裴子毅真的這麼喜歡這女孩啊!

裴子毅瞪著他，突然拉起紀巧安的手帶著她往外走，就在傑森還不明就裡的同時，兩人走到大門口。

「你要去哪裡？」

「我帶小安出去逛逛，你幫我看家。」

「我也要去。」

「不行，等一下我爸會打電話來，你要幫我接電話。」

「怎麼可以這樣……」

話都還沒說完，大門立刻關閉。傑森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對於這個女孩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可是他也知道，這個女孩對於裴子毅而言將是一場硬仗。

☆☆☆

帶著她跑了出來，並不代表這天晚上可以玩得很開心，裴子毅帶著她到鎮上到處去走走，帶她去認識這個城市。

逛累了，時間也剛好到了，就帶她去吃飯；既然吃飯，依照這個女人的個性，免不了要來一客霜淇淋。

所以下場就是現在這樣啦!

女人嘛!每個月都有個幾天不順，結果這女人還點霜淇淋吃，真是不要命，結果現在不就肚子痛了!

紀巧安摸摸肚子，皺著眉頭，似乎有點不舒服的樣子；裴子毅縱使心裡不斷責備，卻一句也說不出口，只能認命的攬著她，安撫她。

「痛痛……」

裴子毅拍拍她的背，說不責備，還是忍不住說出口，「活該!誰教你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

「對不起……」

「你跟你的肚子說對不起吧!」

「對不起……」

真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小安竟然真的對著自己的肚子道歉，裴子毅一下心也軟了，看著她小臉蒼白的模樣，自己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他蹲下身子，「小安，我背你。」

小安笑了笑，乖乖的趴在裴子毅寬闊的背上，任由他將她背起。說也奇怪，就這樣被他背著，好像就不痛了。

「毅毅……謝謝……」

裴子毅一愣，臉上好像閃過一絲激動，可是他還是搖搖頭，口是心非的說：「說謝謝也沒用，從現在起，你至少一個禮拜不准吃霜淇淋。」

「啊──不可以……」

「可以!」

「不可以……」

「你還想肚子痛啊？!

小安趴在他肩膀上，乖乖聽話，不敢再說話，這一次肚子痛真的嚇到她自己了。

見她不語，裴子毅也不捨，「只要你的生理期過了，肚子也不痛了，想吃再吃，好嗎？」

「好!」她笑了，她的情緒反應一向很直接，任何高興或不高興的表情，都會直接表現在臉上。

她不擅偽裝，讓人可以一下子就猜出她的心情。

只是他更想瞭解的是，她懂不懂感情？懂不懂他的感情……他能不能奢求她瞭解他的感情？

走在吹來微風的道路上，風裡夾雜著一絲花的香味，涼爽但不寒冷，讓人感到很舒服。

至少趴在他背上的小安已經舒服到都快睡著了，嘴裡咕嚕咕嚕不知道在說什麼，好像是在發出舒服的聲音。

「小安，你知道嗎？我好喜歡你喔!」

「喜歡……」

「對啊!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已經有好多年了吧？從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她很特殊；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他漸漸長大，開始懂得情滋味，他也開始體會到自己對於這個女人的異樣情緒。

曾經他知道他喜歡上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長大的女孩，曾經他也很堅定的告訴自己他無所謂；可是他發現好像不是這樣!

如果她不能懂得感情，如果她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喜歡他，就如同一個正常的女人喜歡一個男人一樣，更如果在她單純的世界裡，根本不需要男女感情這種事情，那他就無法跟她在一起。

他不能為了自己，自私的逼單純的小安走進這樣一個複雜的情感世界，她太單純，她無力處理這樣的問題。

於是他只能自己單相思，只能自己逃走，深怕自己再看見她會瘋狂的逼她，逼她走進一個她原先毋須面對的感情世界。

可是他好想知道，他還是好想知道，「你呢？小安，你喜不喜歡我？」

「喜歡……」她好喜歡、好喜歡毅毅喔……

裴子毅苦笑，「是嗎？我好高興。」

他是該高興的，她的回答這麼多年來都一樣──她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他，以前的他還滿開心的，可是現在，他好懷疑。

他不要她把他當成朋友一樣來喜歡，他不要這樣!可是他該怎麼說給她聽？她又能懂嗎？

算了，這麼溫馨的時刻，不要去想這種事情了，小安懂也好，不懂也罷，至少此刻她就在他身邊。

就算只是讓他單相思，讓他一個人幻想，那也就夠了。

小安啊!我這一輩子真的敗給你了。

裴子毅繼續背著她，繼續往前走下去，即便身體因為疲累已經流出汗水，他還是繼續背著她走，如同小時候帶著她到處去玩，陪著她趕快長大，伴著她的每一個微笑、每一個可愛的神情。

當然，小安不懂他口中那些情啊愛啊的!那不是她單純的腦袋能夠弄懂的，可是小安知道，她一直很清楚的知道，就算她再不聰明，她還是知道……

只要有毅毅在，她就會好開心、好開心……

毅毅……

☆☆☆

遠在台灣的世界則又是另外一個場景──基金會裡繼續忙碌著，方欣儀與江威各自努力工作，照顧著孩子，維持著基金會的運作。

只是兩人之間，氣氛有點僵硬。

對方欣儀而言，小安跑到美國的事情算是平和落幕──紀家不怪她，讓她很不好意思的是，紀伯父、紀伯母反而很感謝她，謝謝她這麼苦心安排，盡力讓小安到美國後還能有人跟著她、照顧她，直到找到裴子毅。

小安的父母認為，就當作讓孩子出去闖一闖好了，他們是不會怪她的。

這真的讓方欣儀很不好意思，自己算是「誘拐」了人家的女兒，幫助小安跑到美國，人家的父母還不怪她。

只是讓她洩氣的是，紀家父母不怪她，另外一個男人倒是對她很不滿，這個男人就是江威……

他們雖然共事，但是自從小安跑去美國的事情曝光後，他幾乎一句話都不跟她
說。

方欣儀知道，江威是在怪她!

而那一天，他對她大爆發後，她更是清楚這一點──

他跑到她面前，「我受不了了!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要讓小安到美國去找那個傢夥？」

「小安很堅持。」好啊!他要談這個話題，那就一起把話說清楚，省得每天碰面，還要這樣大眼瞪小眼。

「小安懂什麼？她……」

「你少瞧不起小安!小安什麼都知道。」

江威一窒，「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扯開話題。你明明知道裴子毅胞到美國去就是為了躲小安，你難道不怕把小安送到美國去跟他見面，小安最後會傷心嗎？」

方欣儀看著他，眼眶突然一紅，「江威，你真的很喜歡小安對不對？」

江威愣了愣，隨即撇開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方欣儀眼眶裡已見淚水打轉，「有時候我還真是羨慕小安，甚至是嫉妒……」

小安獲得所有人的喜愛，甚至連她也是，她沒辦法不愛這個樂觀開朗、單純天真的女孩。

擦掉快要流出的淚水，方欣儀說：「我只見到一個勇往直前，願意到美國去找自己喜歡的男生的女孩，面對這樣的女孩，我感到自卑，所以我沒有辦法不幫小安。」

「……」他被她的話給震住了。

「我很佩服小安，因為她知道要去找她喜歡的男生；而我，面對我自己喜歡的男人，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欣儀……」

「江威，我就是在說你，我喜歡的那個男人就是你!」為什麼喜歡他？她說不上來，反正她就是喜歡這個有前科，總是酷酷的，但其實很善良，很照顧小孩的男人。

江威又撇開頭，「你……你在說什麼啊？怎麼扯到這裡來……」

方欣儀苦笑，「我知道我比不上小安，我很清楚，也許你瞧不起我，事實上，連我自己都瞧不起我這個瘸子，沒關係，有些話說出口就好了，至少我沒有遺憾了，如果對你造成什麼困擾，很抱歉。」說完轉身離開，不想在他面前讓淚水流下，她腳步一跛一跛的走去。

江威皺著眉頭，突然發現他必須把話說清楚，他從來都沒在意過她是不是個瘸子，事實上，跟她在一起工作，他甚至從來沒注意到這一點。

她總能在最短時間內，以最快的方式將一切事情都處理完，光是這點就令人佩服，佩服到會忘記她其實也是個殘疾人士。

他跨開步伐走上前，想要找她把話說清楚，最後他在辦公室裡找到她。

方欣儀把眼淚擦乾，正在處理公事。「你還是要找我吵架啊？」

江威很難啟齒，可是他發現有些話一定要說清楚。「你不可以這樣說我!我從來都不在意你是不是瘸子，老實說，很多時候我根本沒有注意到，你給我聽清楚了。

「我……」

「我出去工作了。」男人很不好意思的走開，似乎為自己說的這番話在捶胸頓足，真是丟臉，他竟然跑來找她說這些話。

真是丟臉……可是那一瞬間的衝動，讓他決定了這些話必須說出口，不說，他會遺憾!

而方欣儀則是一臉訝異，愣了好久才醒過來，低下頭處理公文，臉上甚至還揚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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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女孩在發呆，上課期間，她的心早就不知飛到哪裡去了，也難怪，老師講課的內容太難，因為這是普通小朋友的班級，如果不是因為她爸爸拜託學校，讓地在這樣的班級裡跟其他小朋友往來，她其實是不應該待在這樣的班上。

所以雖然她覺得很無聊，可是她還是乖乖的不吵鬧、不講話，偶爾看看窗外，至少她很乖，這點讓老師很滿意。

相反的，上課坐不住的常常不是這種學生，而是那種聰明到覺得老師教的課程很無聊的學生。

唰一聲，小女孩突然覺得頭癢癢的，她低下頭一看，原來有人丟紙條給她，打到了她的頭，掉在地上。

偷偷回頭，看見坐在她後面三排的那個小男生丟紙條給她。

小女孩傻笑，撿起紙條打開，裡面為了配合小女孩的程度，只寫了兩個字，「冰冰」。

下課鐘聲一響，那個小男孩立刻衝過來，拉著小女孩走出教室，「走!去吃冰冰。」

「吃冰冰!毅毅，吃冰冰……」

來到福利社，買了兩支冰棒。然後兩人跑到大樹下蔭涼處享受著美味。

看著小女孩大快朵頤的享用著美味的冰棒，小男孩難掩臉上的笑意。這時，他突然從口袋裡拿出某件東西，是一封信。「小安，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什麼……」

「這是情書耶!」小男孩試探的問：「是隔壁班的女生寫給我的喔!」

「情書……」

「你看裡面寫的，我念給你聽， 『裴子毅同學，我很喜歡你，可以跟我交往嗎？你長得很帥，每次看你在操場打球，就覺得好帥喔』……惡，真噁心。」裴子毅念著情書內容，自己都覺得肉麻。

看著繼續吃著冰棒的小女孩一點反應都沒有，小男孩有點不高興。「小安，有人寫情書給我耶!你都沒有反應喔？」

「啊？」

「情書，有人寫情書給我，要我當她的男朋友，你都沒有反應喔？」

「哦？」

「你……你最好吃冰棒吃到拉肚子啦!」

「冰冰……」

「氣死我了，真的氣死我了。」裴予毅狠咬冰棒一口。

結果小女孩也學他，大口咬了冰棒一口，兩個小孩頓時變得像是在比誰吃得快。

這女孩，真不想承認，怎麼……怎麼這麼笨──

☆☆☆

說她笨，她還真是笨，但是這個字只有他能說，其他人如果這樣說她，他絕不容許!

裴子毅帶著紀巧安去逛他就讀的學校，他在這間全球頂尖學府攻讀化學工程，這是他的興趣。未來或許還可以跟他的家族事業做結合。

學校很美、很漂亮，樹木扶疏，花草繁盛生長，建築物具有設計感，不過在紀巧安的眼中，最讓她感到好奇的還是這裡的每個人。

這裡的人看起來都好聰明喔!就跟毅毅一樣。

而許多人看見裴子毅帶了個東方女孩，都很好奇的在一旁談論著，但大多數人嘴裡說的，還是那個「可愛」的東方女孩。

再加上傑森在學校的傳播，大家都知道了這個特殊的小女孩，更知道裴子毅跟這個特殊小女孩之間的關係。

只是說法各異，青梅竹馬，郎有情、妹無意，都有人在說；不過裴子毅不管，他光是緊緊盯著小安就夠他忙了，哪管得著別人怎麼說。

眼看小安的目光被遠處的蝴蝶吸引住，裴子毅笑了，也停下腳步，「小安，趕快跟上來。」

「蝶蝶……」

「小姐，你幾歲了啊？還在想要抓蝴蝶，快點過來。」

「蝶蝶啦!」

裴子毅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蝴蝶在那邊飛來飛去的，很快樂啊!幹嘛一定要抓它？而且它為什麼這麼倒楣要被你抓？小安，懂不懂？」

小時候他自己也不懂這個道理，她想要，他就抓給她，就算這樣的舉動蠢到爆掉，他還是願意去做；雖然現在他並不是不願意，只是覺得不應該再這麼做了。

小安嘟著嘴，看著飛來飛去的蝴蝶，突然笑了，用力點頭，她懂，蝴蝶快樂的，就跟小安一樣。

裴子毅也用力點頭，讚許的笑了，「小安也長大了，很好。」兩人之間此刻的氣氛很是溫馨。

牽著她的手走進眼前這座巍峨的大樓，這就是他上課學習研究的地方，裴子毅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環境；倒是小安張大了嘴巴，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建築物，這麼寬敞的空間。

裴子毅帶著她認識環境，甚至介紹許多老師跟同學給她認識，小安很熱情、很善良，他從不擔心她交不到朋友。

中間傑森也跑來了，湊著熱鬧，自稱已經是小安的好朋友，立刻被他諷刺回去。

不過最「厲害」的還是小安，一直「節省」、「節省」的叫著他，讓這個傢夥簡直苦著臉，一直要教她正確的中文發音。

　 裴子毅諷刺說著，「你好了吧!你一個老外竟然說要敦小安中文，要不要叫小安教你英文？」

「人家我只是……」

話還沒說完，突然從旁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女生嗓音，純正而優雅的英文，顯見說話者的出身與地位。「子毅，好久不見了!」

裴子毅看向說話的人，傑森賊兮兮的對他用中文說笑著，「我就說她已經被你吸引了，你還不信。」

「胡說!」

小安則是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金髮碧眼的女生，好漂亮的女生喔!長得好高喔……

「你好，黛妮。我以為資訊工程大樓距離這裡有一段很長的距離，你應該不至於跑錯吧？」裴子毅淡淡以英文說著，話中有話，言下之意是他覺得奇怪，怎麼會在不該看見這個女人的地方看見這個女人。

黛妮笑了笑，沒有做回應，眼睛倒是直盯著小安看。

小安則是出自直覺，善意的笑了笑，不過並沒有得到對方同樣友善的響應。

「這位是誰？可以為我介紹一下嗎？」

裴子毅沉默了一會兒，很不想說，可是出自禮貌，似乎非做不可。「她叫作小安，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這個驚呼聲發自傑森，說的是中文。

裴子毅無奈，在沒有獲得小安的同意，他能說什麼？他也沒這麼厚臉皮就直接說他喜歡小安、他愛小安……「小安，這位是黛妮，是一個很少往來的同學。」

小安開心一笑，「你好……」

黛妮笑了笑，「既然是好朋友，那我開口應該就不算失禮了。子毅，不知道上次我跟你說的事情，你覺得怎麼樣？」

傑森不可思議到了極點，「你們什麼時候有私下往來啊？我怎麼都不知道？」說得很小聲。

裴子毅懶得理他，對著黛妮說：「我想算了，這並不適合。」

黛妮開始有點變臉，「為什麼？你既然沒有女朋友，難道連約一次會都不行嗎？」她真不敢相信有這種男生。

在美國，就算有男女朋友，常常還是會跟異性出去約會，至少吃頓飯，給自己多點機會。

牽起小安的手，準備離開，「我不習慣這樣，我不是美國人，抱歉。」

裴子毅與紀巧安往裡面走去，進到裴子毅的研究室。紀巧安安安靜靜，沒有開口，只是眼神一直看著他，覺得他好像在生氣。

對!生氣，他在生氣。

「小安，你都不在意嗎？不在意那個女生是誰嗎？」

小安不懂，搖搖頭，她不懂他在說什麼？在意什麼？什麼是在意？她只知道那個女生好漂亮，好漂亮……自己就好醜喔!

可是她的搖頭竟讓裴子毅歎口氣，「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懂……」

一種深沉的無奈湧上心頭，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似乎是想證明她的存在，可是自己的心也就愈失落，彷彿不停墜落。

☆☆☆

紀巧安來到美國與裴子毅相會已經快要一個月了，這段時間，裴子毅都陪在她身邊，週末也盡量不去紐約分公司，藉口要專注學業，事實上，他都是陪在她身邊。

反正有傑森，一切麻煩他就好了。

他跟小安就住在他租來的公寓，當然分房睡，他可不想變成欺負小紅帽的大野狼。

小安雖然純真，但是至少外表看來已經是個成孰一的女人，她的身材凹凸有致真要同房，他絕對會克制不住自己。

那天晚上，終於將小安哄上床睡覺了，晚上十點，裴子毅在書房看書，看著傑森從紐約傳真回來的數據，同時也看著自己課業上的書籍。

他很專心，幾乎到了忘記時間、空間的程度，忘記窗外下起大雨，直到他聽見了雷聲，看見了閃電，這才驚醒。

一開始不以為忤，繼續讀他的資料，卻在一瞬間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放下手中的數據，站起身走出書房，來到紀巧安的房間，打開房門，果然……

那個小女孩果然趴著躲在被窩裡，一如孩子時候一樣的害怕打雷，害怕雷聲轟轟!

裴子毅笑了，走上前去坐在床邊，輕輕拉開她的被窩。

從縫隙裡露出一顆頭，額頭上沾滿汗水，臉頰顯得通紅。「雷公公……」

他拿起一旁的衛生紙擦掉她臉上的汗水，然後將棉被完全拉開。

小安有點害怕，害怕再有雷聲，但是下一刻她竟然不怕了，因為裴子毅伸出手將她抱進懷裡，正如小時候母親抱著她一樣。

小安很舒服的靠著，舒服的直歎息，以至於接下來再傳雷響，她只是震動了一下，但沒再躲起來。

「才說你長大了，怎麼還在怕打雷？」

「怕怕……」

「你看我，我都不怕囉!」

窗外先傳閃電，再發雷響，小安透過閃電的光亮看見裴子毅英俊的臉龐，很鎮定，眼神裡也帶著安撫，就好像媽媽一樣，甚至比媽媽讓她更安心。「毅毅……」

也是那一道閃電，那一瞬間的光亮讓裴子毅看見懷裡這個女人的臉，已經與他記億中幼時的面孔完全不同。

原來她這麼美，細長的睫毛、深邃的眼、小巧的唇、絀致的眉，每一樣拼湊在一起，竟形成如此的美貌。

裴子毅看傻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孔；小安則是乖乖的讓他碰觸，一切彷彿如此自然，彷彿讓他碰觸是應該的。

「小安，你知道嗎？我愛你……」他說了出來，縱使她可能不懂，他還是情不自禁的說了出來。

多少年了，這樣的情感從第一次見面的好感，不斷累積發酵，不斷在她每一個笑容、每一個可愛的神情中，就此沉淪而難以自拔。

小安單純的眼睛裡讓人難以判別出情緒，她好像高興，又好像沒反應，這是讓他最灰心的地方，可是這一晚、這一刻，他真的忍不住了。

「毅毅……」

裴子毅輕輕的吻了吻紀巧安的唇，輕輕一點，彷彿引發龐大電流，竄過了裴子毅全身，觸發了更深刻更激烈的反應。

而小安只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毅毅會親她。

這……是不是就跟爸爸會親媽媽一樣？毅毅親她耶!好癢喔!可是感覺也好奇怪喔!

毅毅是爸爸，那她就是媽媽，所以毅毅親她……是這樣嗎？「毅毅……」

裴子毅呼吸的氣息變得沉重，抱緊她的雙手抱得更緊、更用力，幾乎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體內。

小安都感覺到了，她感覺到裴於毅不同的那一面，這一面跟小時候的毅毅不一樣!

她不懂裴子毅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她更不懂裴子毅深深壓抑在心裡那股狂烈的愛意。

「小安，我愛你……」他再度吻上去，這一次不再淺嘗，他深深的啄吻，最後更長驅直入，探入她的口中，感受她的甜蜜，當然也感受到那淡淡的霜淇淋香味。

小安瞪大眼睛，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毅毅親她耶!她該怎麼辦？

感覺好像還不錯，他強勢的吻著，小安有點驚慌，但面對他，她很快的冷靜下來，甚至在他親吻她的同時，她不由自主的動了動舌頭。

她這番近乎主動的動作讓裴子毅更為瘋狂，他開始輕輕將小安帶往床上，親吻著她、疼愛著她。

小安有點害怕了，可是她沒有阻止他，事實上，這樣的裴子毅已經讓她呆住，不知如何反應。

毅毅都不說話，只是一直親她，甚至還摸著她，雖然很舒服，可是這樣的毅毅好奇怪。

裴子毅開始親吻她的脖子、臉頰，手則隨處撫摸，從腰部來到臀部，帶來一種搔癢的觸感，讓小安覺得身體熱熱的。

好奇怪喔!真的好奇怪，爸爸跟媽媽也會這樣嗎？可是其實還……滿舒服的啦!

「小安……小安……」

「毅毅……」她輕柔的嗓音帶著喘息，聲音中帶著顫抖。這一晚太瘋狂，光是這樣的接觸，就是小安想都沒想過的。

裴子毅已經無法收手了，他只能照著自己身體的誠實反應繼續下去，繼續愛她。

「轟!」

窗外又打雷了，閃電再度照亮室內，就在這一瞬間，裴子毅住手了，他氣喘吁吁，撐起身子，看著身體下方的女人。

小安……

小安也喘息著，全身似乎微微發抖，她的眼神很迷離、很無辜，好像受到很大的驚嚇……

該死!他怎麼可以對她做這樣的事？該死!真是該死!

裴子毅退到一旁，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小安是這麼的單純、這麼的可愛，他怎麼可以這樣？

就因為自己忍不住愛意，壓不住心中那股原始的慾望，就這樣侵犯小安，他該死!他真是該死!

他痛揍自己頭部一拳，怒吼一聲，「啊──」

這樣的反應讓小安嚇到了，整個人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也坐在床上看著裴子毅。

裴子毅站起身，什麼話也沒說就走出紀巧安的房間；小安嘟著嘴，不知所措，末了她也跳下床跟出去。

來到客廳，看見裴子毅曲著腿坐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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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紀巧安就這樣離開美國了，在兩個小女孩的「協助」下，只是原先她應該搭乘的班機必須往西邊飛，她才回得了家，但現在飛機反而是往東邊飛，越過了大西洋，來到了義大利。

這大概是史上最鳥籠的迷航之旅，小安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去哪裡？直到飛機經過十多個小時而落地前，她一直以為自己等一下就可以回家了，等一下就可以見到媽媽了，等一下就可以見到爸爸了……

莎拉跟雪麗這兩個小女孩突然有點歉疚，眼前這個女人似乎「真的」有點笨笨的，竟然這麼信任她們兩個小孩，什麼都沒問就這樣跟著她們，嘴裡還不停說謝謝，這樣她們反而很不好意思耶……

沒關係!她們一走會好好照顧她的，絕對不會讓這個純真、可愛的大姊姊受到傷害，嘿嘿!誰要是敢欺負她，就是跟她們過不去。

就這樣，飛機降落，兩個小孩挾持一個大人下了飛機，通關入境，不知為什麼，這兩個小孩竟然能夠迅速過關，沒有受到太多盤問，甚至機場人員都認識她們了。

「莎拉、雪麗，這次又只有你們兩個去美國喔？」

「對啊!老爸工作忙，我們自己去就好了。」

步出機場，小女孩很大方的牽著從美國機場帶回來的「戰利品」，搭上了車直接要回家。

米蘭的太陽有點刺眼，但感覺還滿舒服的。

小安左看看、右看看，嘟著嘴巴，奇怪!這裡是回家的路嗎？好奇怪!

回到位於郊區的家，那是一幢讓紀巧安瞠大眼睛的豪宅，這幢歐式豪宅氣派豪華，可以想見住在裡面的人身價的不凡。

進了家，小安這才發現不對勁──這不是她的家，這裡沒有爸爸、媽媽……怎麼會這樣？「這裡不是小安家……」

兩個小女孩看著嘟著嘴的小安，都很不好意思，正想要解釋，裡頭突然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

「女兒，你們回來了……這是誰啊？！」他嘴裡說著義大利語。

「老爸，這是……我們從美國機場撿回來的。」

「撿回來的？一個人，你們撿個人回來？」看著那個女孩屬於東方人的面孔，男人自動轉成說中文，「小姐，請問你貴姓啊？」

莎拉趕緊拉住父親，「老爸，不用問啦!她有點……這個……」用手比了比腦袋，男人立刻會意。

「抱歉!那……我叫作貝提尼，這兩個女孩是我的女兒。」

小安笑了笑，「你好……」

「哇!好可愛的女孩……」出自直覺讚歎，嘴裡也說著義大利語。

雪麗笑了，「我就知道老爸一定會喜歡，不然把她留下來當我們的新媽媽好了。」反正她第一眼看到小安，就喜歡上她了。

面對這兩個聰明到不行的女兒，男人真的是只能苦笑，「胡說八道什麼啊？隨便找個女人回來，你們真會給我找麻煩。」

老爸!誰教你每天只會工作，我們做女兒的是孝順你耶!」

小安看著他們嘴裡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感到很無措，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才確定自己可能走錯了，根本沒有回到家裡。

怎麼辦……小安突然開口，「這裡不是小安家，小安想要回家……」

現在的她，不知為何更想家了，離開裴子毅身邊，心裡莫名其妙的好難過，現在她只想跟媽媽撒嬌。

莎拉看著小安可憐兮兮的模樣，握住她的手，「小安，對不起啦!這裡是我跟雪麗的家，這個人是我的老爸。」

「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義大利的米蘭，是時尚之都!我老爸就是個時裝設計師，超級出名的。」

她聽不懂，臉上淨是不解的表情。

雪麗也上前來安撫她，「小安姊姊，你留下來嘛!留下來玩啊!好不好？我跟姊姊都覺得很無聊、很孤單耶!」

雪麗這一招比較有效，軟軟的小女孩聲音讓紀巧安整個人也心軟了，好像想起基金會裡那些小孩的聲音。「可是……」

男人歎了口氣，「莎拉、雪麗，你們這次太離譜了吧？怎麼會把人家騙到家裡來呢？如果人家的家人擔心怎麼辦？」

「老爸，我們也是為了救她啊!你看，小安有點不太正常，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好幾個色狼在跟她搭訕，我們是怕小安最後會被抓走，就乾脆把她帶回來囉!而且小安從台灣來的，媽媽也是從台灣來的啊!」

說得頭頭是道，讓男人無法反駁，只能繼續歎息，想起自己已經去世的妻子，只能沉默不語。

雪麗則是繼續從小安下手，「小安姊姊，你留下來陪我們玩嘛!好不好……我跟姊姊都好喜歡你喔!」

小安聽著、看著，「小安也是……」

「那你留下來嘛!」

嘟著嘴，想了想，最後小安還是笑了笑，「好!小安留下來……」

兩個小女孩高興的歡呼，連男人都無法阻止，她們拉著紀巧安往房子裡面跑。

男人在後頭喊著，「可是這樣不對，如果她的家人一直在找她怎麼辦？說不定人家發現我們把人帶走，還要告我們誘拐怎麼辦？」

根本沒人理他，三個小女孩早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男人只能歎息，歎息自己在女兒面前真是一點地位都沒有。

就這樣，小安在這裡住了下來，每天的生活就是被莎拉與雪麗帶來帶去，到處去玩，小安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照顧兩個「很無聊、很孤單」的小孩，是在做善事。

白天，兩個小女孩帶著小安搭著私家轎車跑到市中心玄逛，甚至盡地主之誼，帶著小安跑到蒙特拿破侖大道上去血拚。

貝提尼，也就是她們的老爸，在這裡有多間時裝店，只要她們去，根本連錢都不用付，就算要記帳，也是記在老爸頭上。

中午的時候，她們帶著小安來到杜歐莫廣場，這裡有著全世界最多的大理石雕像。

到了晚上，她們又跑去享受美食，還是老爸付帳──反正只要能讓這個遠來的客人開心，最好開心到樂不思蜀，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安真的很開心，到處走、到處看，這些都是她過去沒看過的，雖然以前父母曾經帶她出國，可是從沒來過這裡，其實她也沒這個機會這　自由的到處玩耍。

看著小安開心的吃著霜淇淋，莎拉臉上帶著笑容，可是她還是跟坐在一旁的妹妹雪麗說：「老實說，我覺得小安的樣子實在不像姊姊，我覺得我們好像多了一個妹妹耶!」

「我也有同感。」

抬頭，跟小安對上眼，小安開心的笑了，額頭上沁出汗水，可是她還是開心的吃著霜淇淋，「冰冰……」

「快吃喔!」

「吃完我們就回家了，晚上叫家裡的廚師烤披薩來吃，讓你嘗嘗正統的義大利披薩。」

「好!」

真是聽話啊!

晚上，她們帶著小安回到家裡，吃過晚餐，經過一番整理，時間也晚了，就準備上床睡覺。

三個女孩睡在一起，說著話、聊天，小安簡直融入其中，因為她的童言童語，莎拉與雪麗都很能接受。

不一會兒，小安先睡著了，她很少有這種機會能玩得這麼瘋，所以她累到先閉上眼睛去夢周公了。

就在半夢半醒間，她們好像聽見小安嘴裡念著、說著，彷彿她的夢裡出現了什麼。

「小安……」

「她在說什麼啊？」

「毅毅……」

沒有人知道她在叫誰，只有小安自己知道，那出現在夢裡的人是誰……

☆☆☆

來到米蘭第五天，小安真的開始有點樂不思蜀了，因為莎拉與雪麗太厲害，能將行程安排得緊湊滿檔，想讓小安認識這個文化之都，讓小安開心到忘記要聯絡家人。

至於小女孩的父親則是在工作上忙到昏天暗地，根本不記得要提醒小孩去聯絡小安的家人，至少要報個平安。

那天，莎拉與雪麗帶著小安跑到父親工作的地方去參觀，這陣子老爸都在為米蘭時裝周活動而忙碌，幾乎都沒回家。

為了探視父親，小女孩乾脆跑到老爸工作的地方去參觀，順便監督老爸有沒有跟那些又漂亮、又美麗的模特兒搞緋聞。

開玩笑，誰都知道這些模特兒想攀上又有錢、又帥的老爸，她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多個老媽。

事實上，她們原先還希望小女跟老爸在一起，不過現在連老爸都把小安當成女兒一樣看待，畢竟面對這樣的女孩，實在很難把她當成正常的女人。

左右手都被牽著，小安瞪大眼睛，看得目不轉睛，每個人都好忙碌喔!

「小安，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老爸啊？你看，其實他很帥喔!」雪麗還是不死心的推薦，反正她就是希望小安永遠留下來。

「對啊!小安，你喜不喜歡我老爸？就像是男生喜歡女生一樣……」

小安嘟著嘴，突然感覺這其中似乎有點差異，「男生喜歡女生？像爸爸喜歡媽媽……」

「對!就是這樣，那你喜不喜歡？」

小安嘴嘟得更高了，像爸爸喜歡媽媽，那就是只會親她、抱她囉？搖頭，「喜歡毅毅，小安喜歡毅毅……」

「毅毅？」莎拉立刻想起是小安夢裡喊的那個人，「就是你睡覺的時候在說的那個人喔？」

「毅毅……」

「那他人呢？」

「毅毅生氣，毅毅說小安笨笨……」很委屈，一想起來，似乎又開始難過了。

雪麗氣得大叫，「他怎麼可以這樣說你？他才笨笨呢!」


「不可以罵毅毅……」

莎拉念了小安一聲，「你沒救了啦!他罵你，你還幫他說話？」

「小安笨笨……」

正當三個女生在討論笨不笨的問題時，後頭突然傳來一聲怒吼，那是兩個小女孩的父親的聲音。

莎拉一臉疑惑，「怎麼回事啊？」

「趕快去看看。」

拉著小安的手跑上前去，一眼就看見貝提尼正在發飆，「那個女人太過分了吧!今天晚上就要上臺了，她今天給我跳槽？!媽的，老子是欠她錢嗎？」

「總監，那現在怎麼辦？」

一臉鬱卒，看著所有的人都在等他做決定，真是倒楣，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發生這種事？

晚上就要上臺了，首席模特兒卻選在這個時候辭職，而且完全不給他面子，明天就要走上別人的台，幫別人走秀。

「老爸!怎麼了？」

貝提尼轉過身，看見女兒還有小安，「你們怎麼會來？

「來看你啊!」

雪麗看了看四周，「貝拉那個騷包貨跳槽了喔？」

皺眉，「雪麗，話不要說那麼難聽。」

「本來就是，八卦雜誌都在講啊!」聳聳肩。

莎拉看著父親很煩惱，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這時，她的眼神不自覺的瞟向了一旁的小安。

側面看過去，小安其實很漂亮，臉孔輪廓如此深邃，長長的睫毛、小小的唇，還有那種不上妝就透露出一種淡紅色的肌膚。

東方女人直一是天生麗質……等一下，說不定可以……「老爸!」

「幹嘛？」

「老爸，我認識一個可以取代貝拉的人喔!」

立刻轉過身，看著女兒，「誰？」

「她!」用手指比了比隔壁那個表情看起來還傻傻的女孩。

貝提尼看向小安，皺了皺眉，「你別開玩笑了，小安怎麼可以……」

雪麗看了看，也高興的笑了，「老爸，小安很漂亮的!你看仔細一點。」

「我知道她很漂亮，可是……」

「老爸!」莎拉點醒他，「小安有一種風格，是你這裡所有模特兒都沒有的，那就是純真。」

純真……一聽到這兩個字，貝提尼終於將眼光放在小安臉上。

小安被看著，也沒有不好意思。只是一徑笑著。「叔叔……」她喊著他。

貝提尼被說動了，腦袋裡已經開始規畫今晚的新戲碼，老天，想通後，他竟然也跟著興奮起來。

可是他還是有點疑惑，「這樣好嗎？小安會不會怕啊？」

看了看紀巧安，莎拉想了想，「我覺得不會，小安很熱情啊!她會對所有人微笑，而她最美的就是微笑了。」

貝提尼下定決心就是小安了，今天晚上的表演主軸徹底變動，就以小安為主題!

雖然小安不會走臺步，雖然小安只會笑，說不定走起路來還很笨拙，可是這就是純真，純真就是這個樣子。

莎拉與雪麗開心的拉著小安去換衣服，一換這才知道，小安的身材真好，完全不輸那些模特兒。

小安穿著新設計的秋冬新裝，將她美妙的身材包覆住，由於相當合身，小安從沒穿過這種衣服，不禁皺皺眉頭。

嘟著嘴，感覺很奇怪，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終於來到晚上六點，展演就要開始了──

莎拉與雪麗很興奮，等會兒小安上去走完第一段後，下來馬上要換第二套衣服。

貝提尼蹲在小安面前，眼神裡充滿懇求，親了親小安的手，「小安，我知道你最善良了，今天晚上你要幫叔叔喔!好不好？」

小安看著，笑了笑，傻傻的說：「好!」

「等一下走上去，不要怕，你就把那些人統統當成水桶就好，然後記得要面帶微笑、要開心，不用在乎該怎麼走，你想怎麼走就怎麼走，知道嗎？」

「知道……」小安或許真的是因為太天真了，所以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她用力的點點頭。

事實上，她甚至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樣的狀況，她只知道叔叔還有莎拉跟雪麗對她都很好，所以她要幫他們這個忙。

表演開始了，貝提尼深呼吸，像是最後的審判來臨了一樣；莎拉跟雪麗則是興奮不已，拉著小安的手幫她加油打氣。

「小安，加油。」

「加油……」還是可愛的傻笑。

站在幕前，小安還是不知道要做什麼，只記得叔叔的交代：走出去、微笑。

貝提尼看著她，不禁祈禱。「我是不是在豪賭啊」.這樣太危險了啦……」

音樂一下，幕拉開，刺眼的光線射了進來，小安看不太清楚，但她無懼，所以跨出步伐，走上伸展台。

她記得要微笑──她沒有化妝，因為整場表演將以純真為主，像征服裝反璞歸真，所以只要衣服就足以讓人展現驚人的光彩。

小安終於看清楚了，好多人，滿坑滿穀的人，還有好多一直在閃著光的照相機，每個人都很訝異的看著她。

小安這才覺得有點怕，可是她還是記得要幫叔叔還有莎拉跟雪麗的忙……要幫忙……

她跨出腳步，笑容不減，看起來有點傻；臺步未經過訓練，顯得有點笨拙，甚至在舞臺前她忘記轉彎，站在那裡，直到後台的莎拉叫了她一聲，要她轉過來繼續走，她才記得。

可是台下依舊爆出了掌聲……

因為小安那始終掛在臉上的微笑太動人、太耀眼，縱使動作笨拙，可是所有人還是被那溫暖而純真的笑靨所吸引。

事實上，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就是小安──她又笨、又傻，可是她喜歡笑，喜歡所有人都能跟著她一起笑。

她不是在表演，這就是她。

☆☆☆

相較於千里之外米蘭伸展臺上與台前那一片熱絡與瘋狂的景象，這樣新的表演方式撼動了時尚界；遠在另一端的台灣紀家再度陷入了愁雲慘霧!

紀巧安又失蹤了!

上一次是在當年，小安跟著裴子毅回家；沒想到過了二十年，小安又發生這種事情，而這一次，連裴子毅都不知道小安去了哪裡。

裴子毅說，他本來打算星期一再陪同小安回來，等到他星期日晚上回到麻州劍橋市的家中時，小安已經不見了，詢問李媽媽，小安也沒去找她。

真是氣到讓人想摔電話，裴子毅這傢夥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沒有照顧好小安？他到底是在做什麼？

事實上，裴子毅也很心急，他沒想到小安竟然會自己一個人走，該死!如果讓他知道會這樣，他絕對不會去紐約。

他後悔了，不應該因為當時自己心情不好，氣自己無法保護小安而離開。不應該……

紀家展開了搜尋的行動，裴子毅當然也是，他動用了裴家在美國的勢力到處尋找，最後他們都找到了機場，想要查詢小安是否有出境紀錄。

可是機場方面堅持，沒有法官開出的令狀或是政府單位的要求，絕對不會透露任何乘客的出入境紀錄。

這條路實在走不通，他們只能另覓途徑，繼續尋找小安的下落。

只是他無法確認小安是否還在美國境內，還是已經出國，更不知道她去到哪個地方？

最後他們詢問機場願不願意提供監視器紀錄，這才發現就在那個星期六的中午左右，小安先是被幾個男人搭訕，接下來就跟兩個小孩走了，走向櫃檯，似乎是買機票。

所以可以確定，小安已經離開美國了!

可是她去了哪裡呢？

人海茫茫，找不到小安，跟當年一樣，擔心女兒的紀母謝詩音又病倒了，躺在床上休養。

紀父紀文豪則是憂心忡忡，到處想辦法要找到女兒。這一次失蹤，可不只在台灣，已經不知道到天涯海角哪裡去了。

這個女兒啊!

看著父母這麼憂心，紀家三個兒子幾乎感同身受，但是除了幫助父親尋人外，根本無能為力。

尤其是一向嚴肅的紀家三子，他常常因為小安一些舉動而生氣，可是他最心疼小安。

這個女人這麼笨，一個人在外面是要怎麼辦？如果碰到壞人怎麼辦？

他們這些家人這麼多年來將她密密的保護，唯恐她受到一點傷害，雖然對她很開放，讓她去嘗試許多她想做的事情，可是從沒讓她一個人離開過他們的眼睛，獨自到外面生活，這一次全破例，讓她一個人跑到美國，現在她又一個人下落不明!這些全是因為裴子毅。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紀家三子坐在客廳，接起電話。

對方傳來急促的聲音，是裴子毅。「你們有小安的消息嗎？」

「你們……」

「沒有!」聲音又氣又怒，「你怎麼還敢打電話來？!要不是因為你，姊現在會不見嗎？」

「……」裴子毅沒有回話，他知道自己該罵，事實上，他好後悔，真的好後悔。

那一晚他應該留下來!

小安為什麼會走，一定是因為她以為他不要她了!

他必須承認在那一瞬間，他動過放棄她的念頭，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永遠的照顧她、保護她，沒有縫隙，沒有絲毫的缺漏。

看到小安受到欺負，讓他好痛心，他真的痛恨自己，可是那不是怪她，小安一定以為他生氣了，他在怪她!

不是，不是那樣……小安，如果你那樣想，那你就真的是笨蛋。

「我告訴你，姊我們自己會找，你不用浪費時間!我們自己的家人我們自己會照顧，你不用覺得委屈，從來就沒人逼你要照顧姊，沒有人!」

裴子毅被罵得啞口無言，可是他必須反駁，「我會照顧她是因為我自己願意，沒人逼我。」

「你願意？你願意會照顧成這樣？那你可真了不起!」要不是因為姊喜歡他，還真不想給他好臉色看。

姊真是天真，竟然可以被霜淇淋騙，不過就是霜淇淋嘛!幹嘛非得要這個傢夥？這傢夥這麼不負責任，一聲都沒說就跑去美國，現在又讓他姊失蹤。「裴子毅，我告訴你，如果我姊不能平安回來，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我說真的，我們走著瞧!」

沉默了許久，裴子毅這才說出口，語氣裡滿是痛苦，「你放心，如果小安……沒有回來，我也不會放過我自己，我會自我了斷。」說完，裴子毅掛斷電話。

這時紀文豪走了進來，另外兩個兒子跟在後面，看見自己的麼兒還是一副氣沖沖的樣子，不禁開口問道：「是誰啊？」

看了父親，「裴子毅啦!」

眾人不語，現在要大家對裴子毅有好臉色確實有點難，就連從小看著裴子毅長大的紀文豪，也無法為他說一句話。

小安不見了，這個事實橫在眼前，大家都很擔心。紀錄顯示，小安出現在機場的那一天距離今天已經過了半個月，他們連小安可能去哪裡都不知道!

「爸!有消息嗎？」三子問。

搖頭，「目前只知道可能是去歐洲，可是小安怎麼可能有辦法買機票？」

長子說：「會不會是那兩個小孩？」

「可是……兩個小孩而已，有可能把姊騙走嗎？」次子分析著。

「現在看來都有可能，我已經要歐洲那邊的分公司去找，從那天的班機來看，飛往英國、法國、德國、義大利、西班牙，都有可能。」

所有人又是一片沉默，紀文豪開口問三子，「媽媽怎麼了？」

「媽吃過藥，睡著了。只是媽一直皺眉頭，很不安穩。」三子留在家裡就是為了照顧母親。

紀文豪重重歎了一口氣：「這孩子，經過這麼多年了，怎麼這種事情還是會再發生？」

「都要怪裴子毅，他到底是在做什麼？」三子還是忍不住想責備他。

沒人能為他說話，每個人都是眉頭深鎖，深深為小安祈禱，希望她能趕快回到家裡，別再讓愛她的人擔心。

就在此時，紀文豪接到電話，是公司的徵信單位通知他知道小安的下落了──但是卻什麼都沒說，只要他打開電視。

「把電視打開!」

他的兒子照做，打開電視，看著電視中的畫面，每個人都不明就裡──不就是一場米蘭時裝秀活動嗎？

咦？不對喔!

紀文豪掛斷電話，「電視轉大聲一點!」

聲音轉大，紀文豪與眾人專心聆聽──

今年的米蘭時裝周活動，知名時尚品牌貝提尼再出招，原先各界猜測貝提尼的首席名模貝拉跳槽會造成重大影響，但是貝提尼今晚的新法寶，這個漂亮的東方小女孩小安，顯然已經轟動整個時尚界……

紀家三子瞠目結舌，開始結巴，「老天啊!這……這是姊嗎？」

畫面中的紀巧安臉上帶著可愛的微笑，走在時裝伸展臺上，動作有點笨拙，可是很熱情活潑。

現場的鎂光燈不斷響起，眾人都被感染，臉上透出微笑。

紀文豪看著，不禁哈哈大笑，「貝提尼？我知道小安去哪裡了，老天，我女兒竟然這麼了不起……」

真有你的，小安!

果然，吉人自有天相……可以鬆一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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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話說貝提尼，其實是紀文豪過去的生意合作對象，只是這幾年紀家改變經營方向，也就沒再與對方合作，但是紀文豪每次去歐洲，有時候會去找他，一起吃飯聊天。

兩個男人其實同病相憐──紀文豪告訴對方自己有個很可愛，但是智慧不足的女兒；貝提尼也說他有兩個很可愛，可是聰明過了頭的女兒，可是他們都深愛自己的女兒。

這一次小安再度上演失蹤記，沒想到卻是被貝提尼的女兒帶走，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巧的事!

紀文豪火速搭機趕到米蘭，終於找到自己的女兒，他當然走高興不已；小安也是高興的直對著父親撒嬌。

至於貝提尼，又高興又不好意思，再碰到老朋友當然高興，可是對於自己的女兒把朋友的女兒偷渡過來義大利，就很不好意思，更何況小安還幫助他度過了難關。

不過現在兩個小女孩也很捨不得小安，又是哭、又是抱，這一刻，兩個小女孩終於有了小孩的樣子，而小安也終於有了大姊姊的樣子，不斷的安慰兩個小女孩。

「莎莎，莉莉……」

紀文豪表示，莎拉與雪麗可以改天到台灣來找小安玩；貝提尼也說，其實小安可以常常來米蘭，一是來玩，二是可以多走伸展台，說不定真的可以成為超級名模。

「我看是超級傻模吧!」紀文豪笑說。

揮別了貝提尼一家人，帶著紀巧安走上回家的路，小安很高興，可是上了飛機後，紀文豪就安安靜靜的，讓她有點害怕。

會怕就好!這個擔心了好幾天的爸爸是這樣想的。

飛機起飛了，坐在頭等艙的父女兩人都是安安靜靜的，小安低著頭，偶爾偷偷看看爸爸，又低下頭做懺悔貌。

爸爸好像在生氣……

過了十分鐘，紀文豪終於忍不住伸手摸摸女兒的頭，又捏捏小安小巧的鼻子，沒辦法，真的是愛這個孩子啊!可是還是很氣她這一次的不懂事，讓所有人都擔心了。「你喔!爸爸、媽媽好擔心你，你知不知道？小安。」

小安看爸爸終於說話了，很高興的跟爸爸撒嬌，「爸爸……」靠在爸爸身邊，不停以撒嬌的聲音喊著爸爸。

「媽媽還因此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嘟著嘴，也很難過，「媽媽……對不起，小安笨笨……」

紀文豪知道自己沒轍，只能帶回家讓老婆管教。這個女兒只要這樣喊他一聲，只要這樣發出自責的話語，他就投降了，什麼都不用說。

他對著空服員低語，沒多久，從空服員手中取過一個袋子，再從袋子裡抽出一支冰棒!

小安一看，眼睛睜得好大，笑得好開心──小安就是小安，還是沒有長大。「冰冰……冰冰……」

「喏!給你!」

小安接過冰棒，開心的吃著。

紀文豪看著，感到好欣慰，女兒已經長這麼大了，她已經能獨自一人吃完這支冰棒，再也不像小時候還得他或子毅幫她收拾善後。

想到女兒這一趟到美國去找裴子毅，似乎也沒有得到好結果──聽子毅說了事情的經過，再看子毅沒有陪著她，讓她一個人跑到機場跟著別人去到歐洲，可以知道對子毅而言，要照顧這個小女孩已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他已經無法承擔了!

事實上，紀文豪得承認他有私心，他更是貪心，他想讓女兒跟一般的女人一樣，能擁有正常的人生、感情、婚姻、家庭……每一樣他都希望女兒擁有。

所以這麼多年來，他都不曾反對過、不曾阻止過，甚至是主動撮和，希望子毅能跟自己女兒在一起。

可是老婆說得沒錯……怎能期待別人像家人一樣的愛小安呢？

照顧小安已經是一項一輩子都必須承擔的責任，不是家人，沒有這份親人之間的愛，怎麼可能心甘情願扛得下來？

於是子毅不堪負荷了，任何一點失控的舉動，他就爆發了。而這些事情，這二十年來，他們一家人承擔的可不只一回了。

看來，他不能再期待子毅了!

那孩子很優秀，總有他自己的人生，有一天，他會遇到正常的女人，會有他自己的世界，不管小安懂不懂，她註定要傷心。

「小安，你喜歡子毅嗎？」

吃著冰棒，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看了看父親，用力點頭，「喜歡……」就跟媽媽喜歡爸爸一樣。

「可是小安，你有沒有想過子毅開心嗎？」

小安停止吃冰棒，看著紀文豪，她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子毅開心嗎？

她搖頭，不知道，他好像不開心，所以她才決定自己跑掉啊!就是因為她不希望子毅不開心……

「小安，你跟子毅在一起很多年了，他一直很照顧你，爸爸、媽媽都很感激他，可是子毅會有他自己的人生。」

「人生……」

「對!人生，比如說，他有一天會畢業，會正武開始工作，會認識很多很多人，會很忙，會忙到忘記了身邊的人。」

「好辛苦……」

摸摸女兒的頭，「對啊!還有喔!也許他會有喜歡的女生……」

「喜歡……」

不是她嗎？毅毅說他喜歡她啊!還是……「是那個高高、好漂漂的女生嗎？」

可是那個女生一直笑她笨耶……

紀文豪當然不知道小安在說誰，可是可以想見，在美國她可能碰過子毅跟別的女孩在一起。「對!喜歡的女生，也許子毅會跟她在一起、會娶她，跟她變成夫妻，就像爸爸跟媽媽一樣。到了那一天，小安就不能再這樣，想去找子毅就去找他，這樣子子毅會很麻煩，也會不開心的。」

小安一動都不動，不知該怎麼反應，但是從她眼裡的波動，可以知道她被紀文豪的話給震住了。

毅毅跟那個女生……像爸爸跟媽媽……不能去找毅毅……光是這樣想，小安就很難過了，她還是僵著，一動也不動。

紀文豪靠在椅子上沒看她，捨不得看她傷心，可是許久沒聽見她的響應，他還是側過身看著她，就這樣，他看見小安那濕濕的眼眶，跟微微顫抖的嘴唇。

紀文豪心疼的一喊，「小安……」

就這樣，淚水從小安的眼眶中流了下來!

紀文豪一震，該死!小安從來沒哭過的，這個開朗活潑的女孩，從來沒流淚過的!

可是有些話他必須要說，小安也必須要懂!

他覺得自己好殘忍，更替小安難過，這孩子可能是真的很喜歡子毅，不是簡單的喜歡，可能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只是單純的她不懂。

紀巧安趕緊擦掉淚水，吃了一口冰棒，想壓掉喉頭的苦澀，卻發現冰冰也變得好苦，那種苦澀的感覺揮之不去。

她對著爸爸笑了笑，可是淚水還是掉落，小安邊哭邊吃冰棒。

紀文豪握緊拳頭：心裡覺得很難過。

「好吃，冰冰好吃……」她邊哭邊說。

紀文豪歎息，輕輕的將女兒的頭攬了過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給她可以休息的地方，讓她感覺到溫暖。

「爸爸……」小安努力笑了笑，可是淚水還是一滴一滴的掉在椅子上，甚至她開始哭泣，微弱的哭聲敲打在紀文豪的耳朵裡。

他也紅了眼眶，「小安，哭吧!哭完了，累了就睡一下，爸爸帶你回家……」

「嗚嗚……」小安哭泣著，手裡握著的冰棒融化了，汁液就如同淚水，滴落在地上，一滴接著一滴不斷掉落。

這是種好特殊的情緒，她第一次碰到，她第一次哭得這麼傷心，再也笑不出來。

哭吧!小女孩。

哭完就長大了。

紀文豪沒說，心裡卻這樣想，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要走過感情這一關，至少他可愛的笨女兒也經歷過了。

走過來，就長大了，一切都會沒事的。

哭吧……

☆☆☆

紀文豪早上才帶著紀巧安離開貝提尼家，不到一天的時間，下午裴子毅就搭著飛機趕到米蘭，想把這個小女孩給接走。

他當然不認識貝提尼，可是憂心忡忡加上滿懷歉意，讓他決定勇敢闖這一趟，至少要見到小安安好。

站在大門外不停按電鈐，裴子毅一身西裝筆挺，接到消息時他在公司，什麼東西都來不及收，就立刻搭飛機趕過來。

這段時間，他幾乎都沒有進學校，都待在紐約，希望利用裴家紐約分公司找到這個再一次大膽出走的小女孩。

他的眼睛裡充滿血絲，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自責與歉疚壓在他身上──他好怕，好怕她會出事，他絕不允許，可是卻無力掌握!

該死!真是該死，小安一定是很難過才會自己離開，他到底是在做什麼？那天的事根本不是她的錯，他幹嘛對她發脾氣？

裴子毅終於想通了，她喜不喜歡他真的不要緊，她懂不懂得喜歡他也不要緊，重要的是，他真的真的好喜歡她。

他說他承擔不起照顧她保護她的責任，希望她回去，可是卸下這個責任後，讓他更空虛，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活，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呼吸、每一個空檔，他都會想到她。

他承認自己幼稚，因為心態不夠成熟，所以才會對小安發脾氣，他後悔了，他好後悔……

終於有人來開門，是兩個小女孩。小孩一開門，看見外頭站著高大的東方男人，臉立刻垮了下來。

「我還以為是小安。」

「對啊……你誰啦？」

裴子毅急急問道：「請問一下，小安呢？」

莎拉與雪麗立刻防備的問：「你是誰？你找小安幹什麼？」

自從小安在時裝秀中大出鋒頭後，幾乎全歐洲的媒體與八卦報紙都想採訪小安，拍到她的照片。眼前這個男人雖然人模人樣，長得還滿帥的，但誰知道他肚子裡打什麼鬼主意？

「我叫裴子毅，請問小安在嗎？可以讓我見見她嗎？」

莎拉一聽，眼神轉趨銳利，「裴子毅？」

雪麗也不太友善，「所以你就是『毅毅』囉？」

裴子毅點頭，「對!那是小安對我的暱稱。」

莎拉與雪麗互看對方一眼，就是這個男人罵小安笨蛋，小安每次提到他的時候都很難過，夢裡還會說夢話呢!

莎拉拿起一旁的垃圾丟向裴子毅，雪麗也趕緊跟上，姊妹兩人一前一後，不斷向裴子毅進攻。

「你們……」不斷閃躲，同時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被打？「該死!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莎拉大叫，「你竟然敢罵小安笨蛋，你才是笨蛋呢!」

「對啊!小安好難過，你知不知道？」

裴子毅不再閃躲，垃圾就這樣砸到他身上，他聲音沙啞的說著，「小安……很難過嗎？」

該死!他真是該死!

莎拉大叫，還是繼續丟著，「廢話!小安那麼可愛，當然很難過。」

「而且小安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在喊你的名字耶!」

裴子毅痛苦的神色佈滿整張英俊的臉孔，小安……他的小安，他怎麼會讓小安這麼難過，讓這個原本應該永遠帶著可愛笑容的小女孩，只能這樣挫折的離開……他真是該死!

「你還敢來？我要替小安懲罰你……」

「就是!」

裴子毅不再閃躲，像是乖乖接受懲罰一樣；這坦時後頭衝出來一個男人，就是貝提尼。

他趕緊拉住自己兩個太過見義勇為的女兒，以免一個不小心，拿來丟人的垃圾從紙屑與飲料罐變成磚頭，那就鬧出人命了。

「老爸，幹嘛拉我？」

「我還要丟……」

「你們兩個不要太誇張，人家畢竟是客人，而且大人的事，你們緊張個什麼勁？」

「什麼大人？小安是我跟雪麗的小妹妹。」

「就是，小安就跟妹妹一樣。」

「你們算了吧!人家小安已經二十五歲了，還當人家是妹妹？佔人家便宜啊？」貝提尼拾起頭看著裴子毅，「你趕快回台灣吧!紀先生已經把小安給接走了。」

「伯父來過了？」

「早上才來的，馬上就走了。」

裴子毅鬆了一口氣，原來紀伯父早就知道小安的下落，雖然自己被一大堆垃圾招呼，可是他還是鞠躬感謝眼前的父女。「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照顧小安。」

莎拉還是不領情，「我們照顧小安是因為我們喜歡她，關你什麼事？你謝什麼？」

嘴巴還真是不饒人，但裴子毅不以為忤，還是感謝。

貝提尼笑了笑，「不用謝了，快去吧!小安這麼可愛，我想誰都會喜歡上她的。」

裴子毅點頭。迅速轉過身離去，現在的他只想見到小安，好好的跟她說聲對不起。

☆☆☆

搭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中間再經過轉機，小安哭累了就睡了，紀文豪照顧她、陪伴她、安撫她。

終於回到台灣了，小安醒過來時精神好了許多，雖然眼睛又紅、又腫，明顯是剛哭過的樣子，但已經可以對爸爸擠出可愛的笑容。「爸爸……」

牽著女兒的手，「回家囉!等一下跟媽媽撒撒嬌，媽媽就不會生氣了，知道嗎？」

「知道。」

搭車離開機場，小安安安靜靜的，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但是很明顯可以感覺出，這孩子的精神不振，再也沒有以往那種朝氣蓬勃的樣子。

真是讓人心疼啊!

下了車，小安終於回家了，離開快要兩個月，真的好懷念這裡，也就是在看到家後，小安這才露出真心快樂的笑容。

「小安，到家囉!」

「呵呵……」

進了門，開始有傭人通報，整個紀家都很開心，從上到下，知道小安回來了，都跑出來看。

途中，許多人都跟小安打招呼，歡迎她回來，前陣子得知小安失蹤，大家都很擔心，害怕；現在小安平安回來了，真是值得開心慶祝。

進了家門，小安這才嘟著嘴，似乎有點怕媽媽會不高興。

可是紀文豪拍拍她，告訴她，「媽媽好擔心你，知道嗎？」

「知道……」

「如果媽媽有不高興，你跟她說對不起，然後撒嬌一下，就沒事了。」

「嗯……」

進了家門，果然看見謝詩音就站在客廳──她連坐都坐不住，知道女兒終於要回來了，心裡只有開心，所有煩惱都下見了。「小安!」

紀巧安很開心又看見媽媽了，好棒喔!她立刻走上前，開心的對著媽媽嬌喊，「媽媽……」

謝詩音含著淚摸摸女兒的臉，「媽媽好擔心你喔!」眼眶裡的淚水就這樣流下來。

小安投入母親懷裡，一如年幼時一樣，在母親的懷裡可以得到溫暖、可以得到安慰，媽媽最愛她了。「媽媽，對不起……小安不乖……」

「沒事了!回來就好，真的回來就好……」謝詩音摸摸孩子的臉，卻發現了孩子又紅，又腫的眼眶，她心裡一驚，卻按住不問。「小安，肚子餓嗎？」

「不餓……媽媽，小安想睡覺覺……」

謝詩音笑了，「累了是不是？那媽媽帶你去睡覺。」

「好。」

牽著女兒的手，謝詩音帶著孩子回到房間；紀文豪跟在身後，還有那三個男孩，沒有一個離開。

進了房間，這是她溫暖的小房間，裡頭佈置得很舒服，不過看起來像是個小女孩的房間，與她真實的年齡實在不合。

但是在父母親眼中，孩子永遠是孩子，更何況是小安，在紀文豪與謝詩音眼中，小安永遠天真、永遠可愛。

小安卸下鞋襪，換下衣服，穿上睡衣，上了床，蓋上被子，窩在被窩裡，很舒服。

謝詩音坐在床邊，小安就靠在她的腿邊，握著母親的手，感受母親的溫暖。她一直好懷念這種感覺，媽媽會陪她睡覺。

拍撫著女兒，謝詩音大概知道孩子是怎麼了，她心裡很難過，可是仍努力撐住自己，不要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以免讓孩子更難過。「睡吧!趕快睡，趕快長大喔!」

「媽媽……」小安聲音轉小，但聲音卻在顫抖，她閉上眼睛，好累，這一趟真的好累，不知怎的，她就是好累。

累到她再也不想笑了，累到她覺得哭好像最不費力，淚水就這樣滑落，從小安的頰邊滑落，濕了枕頭。

謝詩音都看在眼裡，她不放手，一定要陪小安睡著，讓小安知道家人永遠在她身邊，永遠不會離開。

「媽媽……」

自己的淚水也濕了眼眶，「睡吧!睡醒了，就長大了。」

☆☆☆

半個多小時後，謝詩音這才走出房間，擦掉自己的淚水；紀文豪與三個男孩立刻走上前來。

「小安怎麼了？」

「睡著了。」

紀文豪很自責，「都是我的錯，小安才會這麼難過。」都是他一相情願，以為子毅可以成為小安的歸宿。

謝詩音的淚水突然掉落，「小安哭了，她從來沒有哭過的……」

以前就算是跌倒，就算是受傷了、流血了，小安都沒有哭過；可是這一次，她卻哭了!

紀文豪抱住妻子安撫她，他知道她的難過，在飛機上，他已經領教過一次了。

「如果當初，我有照顧好小安，沒有讓她生病，也許現在小安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她會快快樂樂的長大，跟一個她喜歡的男生談戀愛、結婚，走進家庭，有她自己的小孩，成為母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凡事都需要別人照顧。

「不要這樣說……」

謝詩音突然看著紀文豪，「阿豪，只有我們能照顧她，真的不能奢望別人，只有家人才能永遠愛她。」

毫無條件，不會背棄，也不可能背棄，就是愛她。

紀文豪含著淚，「我知道，我們說好了，這一輩子，只要我們還活著，都會帶著小安的。」

點點頭，夫妻兩人彼此依靠，彼此履行這個堅定一生的承諾。

一旁的紀家長子站出來，「爸、媽，還有我。」

「我也是。」次子也說著。

「我也是。」三子也許諾。

長子說：「以後我們也會照顧姊姊，不用靠別人，我們會負起這個責任的。」

「對!姊姊這麼可愛，我們都很喜歡她啊!」

「只要她不要到處亂咆，我也很喜歡她啦!」

看著孩子，紀文豪點點頭，「孩子，這原本不是你們的責任，但是爸爸很高興能聽到你們這樣說。」

「所以小安還有我們這些家人啊!」謝詩音看著丈夫，「而且阿豪，其實你並沒有做錯。」

「怎麼說？」

「我想如果小安懂，她也會感謝你的，至少你讓她懂得什麼叫作喜歡，也許每個人這一生都要經歷感情，也許經歷過感情，人生才算完整，人也才能真正的長大，現在小安走過就好了。」

嘗過了箇中的酸甜苦辣，經歷過淚水與笑容，感情就是要讓人成長，小安有幸在這輩子有這個機會經歷這樣的情緒，經歷這些情感。

謝詩音其實很早就跟丈夫說過不能期待子毅，不是因為子毅那孩子不好，而是因為那孩子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他無法將自己的高度放下來與小安齊高，去體會小安那緩慢但真實的成長。

因為對自己要求高，所以子毅對自己很苛責，連帶也會對小安多了許多她做不到或是她不懂的要求。

於是小安會累，而他會失望!

她相信小安很盡力了，可是天賦不同，真的不能強求。

「可是長大的代價好大!」

謝詩音點點頭，緊緊靠在丈夫懷裡，「至少小安現在回家了，我們都可以照顧她，讓她恢復笑容。」

小安的笑容是他們最渴望見到的，別人不珍階，甚或不以為意；但至少他們都很珍惜這個女孩燦爛天真的笑容。

突然，紀家三子悶悶的開口說：「那裴子毅怎麼辦？」

他一定會來找小安的，就算不懷疑他關心小安的心，也不再認為他可以照顧好他姊姊。

謝詩音看了看丈夫，「把小安送到別墅那邊去休養吧!至少我認為，別再讓她跟子毅見面了。」

子毅或許需要時間想清楚還要不要這個小女孩，如果不要了，至少他們這些家人可以好好照顧她，陪她走出來，繼續開朗的過人生。

「好吧!」

看著那緊閉的房間門，謝詩音歎口氣，沒想到小安這樣的孩子也會面臨感情的難題。

想起小安的淚水，想起小安發抖的身體，想起這麼多年來的點點滴滴，小安，小安，小安……

孩子，你不孤單，門外，所有人都在，世界沒有變，爸爸、媽媽還是愛你，希望你也不要變，等待你再度揚起快樂的笑容。

不過今天，你想哭就哭吧!

哭完了，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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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女孩已經不是小女孩了，突然抽高許多的身材，一張變大、變漂亮的臉孔，唯一不變的是她臉上可愛的笑容。

小男孩也不是小男孩了，他開始變得高壯，高到每次都得仰頭看他，臉上開始長鬍鬚。

「跟爸爸一樣……」小女孩看著小男孩，很驚訝的說著。

奇怪，毅毅變了，可是她還是好喜歡毅毅，喜歡那個給她吃霜淇淋的毅毅，喜歡那個總是保護她的毅毅。

「小安，那如果我是爸爸，你想不想當媽媽？」

「當媽媽？」

媽媽就是媽媽啊!媽媽怎麼當？媽媽有小安，那如果她是媽媽，是不是會有一個小小安？

「就跟你爸爸和****媽一樣啊!」小男孩開始布陷阱。

嘿嘿!總要你跳進來。

突然間，小女孩像是弄懂了一樣……跟爸爸和媽媽一樣，那是不是她跟毅毅也會這樣？
她踮起腳尖，抓著他的肩膀，就在他來不及反應時，輕輕的在他瞼頰上給他一吻。

「媽媽親爸爸……」

小男孩是想設陷阱，結果沒想到自己掉進了陷阱，黝黑的瞼上瞬間出現詭異的赧紅。

而小女孩只是傻笑，一點也不知道小男孩被她一腳踢進深淵，踢進那個叫作喜歡的深淵……

☆☆☆

紀巧安回到了基金會工作，她開始漸漸恢復笑容，看著小朋友，她很開心──小朋友都很乖，就連原先那個愛哭的小薇也變得勇敢許多。

她在整理玩具，小朋友玩過的玩具散落一地，整理起來很累人，可是小安不以為忤，還是很認真的整理著。

這時小薇走了進來，「姊姊……」

小安轉過身看著她，額頭上滿是汗水，可是她還是揚起溫暖的笑容， 「小薇……」

小女孩站在小安面前，腳步有點緩慢，走得很辛苦，她手裡拿著一朵花。伸出手來遞給小安。「給姊姊……」

小安笑著接過花，「好漂漂……」

小女孩笑了，大姊姊也笑了，小薇就好像小安，正在走小安以前走過的路──當年許多人疼愛、照顧過小安，現在小安也想好好疼愛、照顧這個小孩。

這些孩子只要受過一絲一毫的照顧與疼愛，永遠都會記在心裡。

小安親親小薇的臉頰，換來小女孩害羞的笑容，「謝謝小薇……」

「姊姊……」

這時幾個小男孩走了進來，牽著小薇的手，「小薇，一起去玩。」

小薇已經不怕生了，很開心的笑著跟幾個小男孩一起出去玩，小薇走得很慢，可是小男孩們會等她。

小安面帶笑容，很開心，她好久沒這麼開心了。小薇走出去了，好棒!小薇好勇敢。

小安也要勇敢……

繼續整理著玩具，將每一件玩具都歸位，小安工作得更賣力了。

門外站著江威，他看著她，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歎息。

小女孩回來了，原先以為她會意志消沉，卻發現小女孩依舊努力的微笑、努力的生活，依舊是那個樂觀單純的小安。

聽說這段時間，小安都住在紀家的別墅，顯見紀家人是不希望裴子毅再來找小安；也聽說裴子毅到紀家找人，已經撲空好幾次了。

說真的，他有一點同情裴子毅──喜歡上這樣的女孩，縱使掏心掏肺，她不一定能懂你的心；甚而要將這樣的女孩照顧、保護周全，也是一件極費心力的事情。

他相信裴子毅已經很盡力了，不然，從小到大，他不會為了小安，不知道跟別人打過多少次架，那其中還包括他。

「怎麼不進去？」方欣儀看見江威站在門口，這樣問著他，自從上回兩人為了小安吵過一架，然後又「互相表白」後，彼此間一直存在著某種程度的曖昧與尷尬。

「進去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慰嗎？好像不需要，縱使他們都知道小安其實很難過，可是小安表現出來的卻又很正常。

「去跟小安說，你很喜歡她啊!」

江威苦笑，「你明明知道，小安對我跟對裴子毅完全不同，我不會笨到看不出來，小安喜歡的是裴子毅。」

小安其實很聰明，對於她喜歡的人，臉上的笑容、眼裡的光彩，嘴裡嬌喊著名字，便可說明一切，而這些她在面對裴子毅時都展現過。

對於自己，小安表現得很清楚，就只是朋友，喜歡也只是喜歡朋友。

方欣儀站在他身邊，「那為什麼裴子毅看不出來呢？」

「男人嘛!總是有點傻，何況經過這麼多年，小安依舊是小安，裴子毅卻已經長大了，他的喜歡已經跟小時候不同，自然也會希望小安跟他一樣。」

但是從這一點看來，裴子毅也是白癡，小安最珍貴的就是這麼多年來，她對裴子毅的喜歡一直都是一樣的，不曾變過，而且只對裴子毅一人。

看了看四周，因為等一下院童會在外面上體育課，所以這裡太吵了，小安會睡得不安穩。「小安，不然我們去辦公室裡面的房間睡，好不好？」

江威點點頭，「這樣也好，等一下我會叫小朋友小聲一點。」

小安乖乖聽話，跟著方欣儀走。

方欣儀帶著小安離開這間房間，準備到辦公室去睡覺；就這樣，她與一個人錯身而過──跟一個滿心慌亂與盼望的男人錯身而過。

☆☆☆

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裴子毅來到基金會的教養中心，長驅直入，幾個工作人員都攔不住他，好多小朋友也都看著他，甚至看見他有點急躁而慌亂的樣子，感到有點害怕。

原諒他，他真的不想這樣造成恐慌，可是他自己是真的慌了!

從小安不告而別離開美國後，他竟然再也沒見過小安──趕到米蘭時，紀伯父已經將人接走了；本以為回來台灣，就可以與小安見面，把心裡的話都跟她說，可是三番兩次去到紀家，紀家的說法都是!

「小安現在不住在這裡!」

該死!不住在這裡，那是住在哪裡？

可是紀家堅持不告訴他，小安的三個弟弟甚至跟他說，要他還給他們姊姊一個安靜的環境，不要再來吵她!

小安的三弟甚至說：「你不覺得要我姊陪你玩喜歡不喜歡的遊戲，很無聊嗎？」

裴子毅啞口無言，完全不知該說什麼來反駁。

是啊!小安好就好在她很單純、很天真，既然如此，何必逼她一定要懂得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

只要他來喜歡她不就夠了，就算只能陪在她身邊也可以，他已經後悔了，放她離開身邊的痛楚比在她身邊卻不知她喜不喜歡他更甚。

他要找到小安，他要跟她說出心裡的話，她一定聽得懂；可是紀家的人不告訴他小安現在住在哪裡，於是他只能來這裡找人。

他在基金會內到處找人，他知道小安不在家的時間常常待在這裡幫忙，這裡就好像是她的第二個家。

看著他這樣橫衝直撞，江威出面將他擋下，「裴子毅，你把這裡當成哪裡？你想嚇到小孩嗎？」

裴子毅喘著氣，「小安呢？小安在不在這裡？」

江威不知該怎麼說，他也不是笨蛋，當然知道小安的家人有意讓小安與裴子毅保持距離，所以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裴子毅。

眼前的裴子毅一臉慌亂，眼裡泛著血絲、神情疲憊，看來他為了找小安，像是無頭蒼蠅亂竄了一段時間。

「小安到底在不在這裡？」

他大聲問，立刻引來其他小朋友的注意，氣氛有點緊繃，江威也有點不高興了。

「我說過，你得安靜一點。」

「我只想知道小安在哪裡!」

「她不在這裡!」說話的是方欣儀，她站了出來，直接選擇說謊。

小安已經睡著了，看起來很疲憊，這陣子小安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那麼精神抖擻、那麼笑口常開，常常很容易就累了。

或許她還在難過，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情緒是因為裴子毅。

這個傻女孩……

「我不相信!」

方欣儀很有信心，那間辦公室裡的小房間很隱密，沒有熟人帶路，根本不可能被找到。「那你去找!你如果找得到，我沒有話說。」

裴子毅立刻去找，找過一間又一間的房間。

江威看了很緊張，拉了拉方欣儀的衣服。「欣儀……」

「別擔心，他找不到的。」

果然，過了五分鐘，裴子毅幾乎找遍每一個房間，卻還是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他幾乎快要崩潰了，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你現在知道你那天晚上把小安一個人丟在家裡時，小安的痛苦了吧？」方欣儀對著他說。

這些都是她從小安口中間來的，小安說得不清不楚，可是她可以感覺得出來小安心裡的難過。

小安說：毅毅生氣了，她走了，毅毅才會開心……

放屁!這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讓小安變得這麼自卑？

「小安說，毅毅生氣了，生小安的氣，她走了毅毅才會開心……你真的很混帳，小安這輩子哪有這麼委屈過？全都是因為你!」

裴子毅看著她，眼眶無法克制的一紅，是啊!看不到小安，他好痛苦，這麼多年來，除非是他選擇離開，否則他怎麼可能看不到小安？

小安總是在他身邊，用一個微笑，用一聲聲甜蜜的呼喚溫暖著他的心；現在他看不到她了，頓時失去重心。

「小安不一定需要你，阿威也喜歡她很多年了。」為了氣裴子毅，方欣儀乾脆將自己喜歡的男人推上火線。

江威咳一咳，「拜託!你說這個幹什麼？」

裴子毅瞪著他，「你不要想!我絕對不放手，我絕對不會放棄小安!」

「是啊!你不放手、你不放棄，所以小安只能繼續痛苦；你根本就不懂，小安為了你，笑容也沒了，她……甚至還哭了……」方欣儀的眼眶一紅。

小安何曾哭過？在這麼幸福，快樂的家庭中長大，在所有家人、親人與朋友的關愛中長大，小安是這麼的樂觀開朗，從來不曾掉過眼淚；如今卻為了他，掉落了難過的情緒中。

裴子毅握緊拳頭，痛恨自己讓小安這麼難過，這個小女孩流下淚水，那是他無法想像的，光是想像就足以讓他崩潰。

小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方欣儀也落下淚水，不停哭著，小安就好像是她的妹妹一樣，看見小安這樣精神不振，她真的好難過。

江威不能自己，伸出手攬住她，「好了!別哭了。」

方欣儀的話還沒說完，她抬頭看著裴子毅，「你到底是要逼她什麼？要她說喜歡你嗎？要她說她愛你嗎？」

裴子毅不知該如何響應，他承認曾經他很懷疑小安懂不懂愛？能不能響應他的感情？

他是自私的，只想著自己，只希望感情能獲得響應，他深伯自己是在對牛彈琴，以至於他忘了小安最珍貴的地方就在於她的純真。

「她會說嗎？會說就不是小安了!而且你是瞎了啊？你看不出來小安有多喜歡你嗎？」

裴子毅看著她。眼眶一紅，要開口很艱難，可是他還足要問：「什……什麼意思？」

「如果小安不喜歡你，她會這樣下定決心要去美國找你，說什麼也要我幫忙，小安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勇氣，是因為她喜歡你!」

從沒有人能讓小安有這樣的反應，小安堅持要到美國去找毅毅，就說明瞭她的感情。

裴子毅一震，完全說不出話來，是啊!小安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勇氣，單槍匹馬，獨自一人長途跋涉來到美國，只為了找他，見他一面？！

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總以為小安只是習慣性的想跟在他身邊，那只是習慣……

可是他忘了，他拿自己來想小安，以為從台灣到美國沒什麼，卻忘了對小安而言，這趟路途簡直難如登天，沒有勇氣、沒有決心，沒有孤注一擲，怎可能成行？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裴子毅眼眶濕透，淚水難以自抑的滑落，歉疚深，愛卻也更深。

方欣儀擦掉眼淚，「我只能當小安的朋友，因為我無法做到像她的家人一樣這麼愛她，愛到義無反顧；同樣的，裴子毅，你也不夠愛小安，你拿一般人的標準來看小安，而且我也要告訴你……

看著他的眼睛，「小安其實並不需要愛，她需要的是家人與親人的陪伴，她不需要男朋友或老公，但她需要一個男人願意照顧她一輩子，真的是一輩子……

「是不離不棄的一輩子，就算不用把小安捧在手心，更少也必須瞭解小安不是正常人，無法過著正常人的日子。」

裴子毅看著她，低頭把眼淚擦掉，他突然很感謝方欣儀這樣罵他，這更堅定了他的信心。「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我還是要說，你錯了!我愛小安，你說的一輩子，當我第一次見到小安後，我就想過了。」

只是那時候的他太單純、太天真；可是他現在竟覺得失去了單純與天真的自己很可悲。

裴子毅轉身離去，方欣儀看著他的背影，淚水還是不停掉落。

江威攬著她，給她安慰。

「我會不會說太多，說太重了？」她問他。

搖頭，「都說出口了，能反悔嗎？」

「討厭，你也不會安慰人家一下……」

「哦……那不要哭了。」

方欣儀笑了，眼神往辦公室的方向看過去，又看了看裴子毅離去的方向，其實她還是希望小安可以跟裴子毅在一起的。

能夠幸福，當然最好……

☆☆☆

這段時間，都由紀家的三個兒子負責接姊姊下班，然後送她回郊區的別墅，不住在家裡的小安就由三個弟弟來陪伴。

紀文豪與謝詩音也會過去看看，但因為工作的關係，夫妻倆還是住在市區比較方便。

直到那天，幾個男孩帶著姊姊回到市區家中要拿一些東西，一路上姊弟四人有說有笑，小安終於比較開心了，這些弟弟都很可愛。

二弟跟小安說：「姊，哥哥交女朋友了耶!」

小安嘴巴張得大大的，「女朋友……」

紀家長子臉都紅了，「拜託，你很多嘴耶!」

小安高興的握著弟弟的手，「好棒……」

三子不服氣，「這有什麼好棒!我想要交也交得到。」看著大哥，「哥，你的女朋友知不知道姊的狀況？」

知道弟弟在擔心什麼，「她知道，你放心，以前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以前紀家長子交過的女朋友，曾經嘲笑小安是笨蛋，當天他就跟她分手!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他的家人，特別是小安。

他們三兄弟都發過誓要永遠的照顧小安，這個誓言永遠不變，就算有一天父母都離開了，他們還是會繼續照顧小安。

這不是什麼重擔，事實上，這麼多年來，小安反而成為全家緊密相系的關鍵──因為要照顧這樣一個特殊的家人，每個人都要同心協力、彼此幫助。

而小安也很爭氣，學會獨自生活、學會照顧自己，趕緊長大，縱使她這輩子終究無法成為正常人，無法……像其他的女人一樣走進婚姻、走進家庭，但是他們都不會放棄小安。

他們永遠愛她……

一群人有說有笑的往家門口走去，然而就在此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站了出來，所有人定睛一看──是裴子毅!

幾個男孩立刻將小安擋在身後，小安則是在看見裴子毅後，高興的臉上立刻露出笑容。「毅毅……」

「你來做什麼？」

隔開裴子毅與小安，幾個男孩戒備著，擋住了小安，不讓她上前找裴子毅，經過這一次，他們對裴子毅都沒什麼好感了。

裴子毅皺著眉，「我來找小安，我有話要跟小安說。」

看見小安對他笑，顯見小安沒有在氣他，這就是小安，單純善良，就算是他讓她傷心了，她也沒放在心上。

「有什麼好說的？你不是說我姊是笨蛋嗎？那這樣子，我姊怎麼可能聽得懂你在說什麼？」

裴子毅眉頭皺得更緊了，「我沒有這樣說。」

「自己說過的話還不承認？難道現在是我姊在說謊囉？」

裴子毅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就是小安在美國被黛妮欺負那晚，他對小安說的氣話」。

「毅毅……」小安好想上前跟毅毅說話，可是弟弟把她擋住了。而且……弟弟看起來都好凶。

不要跟毅毅吵架啦……小安說在心裡，嘟著嘴，不知該如何是好。

紀家長子深呼吸，已經上大學的他，這裡面就屬他身高可以跟裴子毅相提並論，他毫不畏懼的直視裴子毅，「裴子毅，算我們紀家求你，不要再來找我姊，她現在需要的是安靜的生活。」

「你們讓開，我要跟小安說話。」

「該死!」三子大罵，「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小安很委屈的說著，「不要吵架……」表情顯得有點害怕，可是她的聲音淹沒在幾個大男生的聲音中，顯得弱不可聞。

「你們小聲一點，小安在伯。」裴子毅看著幾個男生身後的小安，要不是因為這些男生是小安的弟弟，他早就不客氣了。

開玩笑，他為了小安打架的時候，這些傢夥還不知道在哪裡!

裴子毅忍不住了，他準備直接將人推開走上前去，不要浪費時間，小安才是重點，他有好多話要跟小安說，他要安慰她、向她道歉，跟她說出自己心裡的話……

但就在此時，脾氣一向沉穩的長子再也忍不住，掄起拳頭對著裴子毅打了過去，一拳招呼到他的臉上，嘴角瞬間流血。

「唔……」他悶哼一聲，很是疼痛，可是這無法阻礙他，他承認自己該打，所以他不會還手，可是他堅持要走到小安面前。

看他還是不死心，再出了一拳，裴子毅的鼻子流血了，可是他擦掉血跡，還是不後退。

小安大叫。「不要……不要打架……毅毅……」

她推開弟弟，主動跑到裴子毅身邊，動作之迅速、態度之堅定，讓幾個男孩想攔都攔不住。

小安摸了摸毅毅的臉，好難過，毅毅流血了，「毅毅……」

裴子毅笑著握住她的手，「我沒事，小安，我沒事。」

小安憂心的看著裴子毅，看見那鮮紅色的血，不知為何，那股強烈的難過感覺再度湧上心頭，她的眼眶一紅，再度蓄滿淚水。「毅毅……」

裴子毅震動，看著小安眼裡的淚水流下，她又哭了，他又讓她哭了!

一把抱住小安，「小安，別哭!拜託你別哭……」

這樣他也會心碎的!

看著小安哭得很傷心，所有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此時，身後的紀家大門開啟，傳來了一道聲音──

「都進來吧!別站在門口了。」

是謝詩音，剛剛的畫面她都看在眼裡，當然也包括女兒為了子毅這孩子受傷而哭泣。

「媽──可是……」

「既然來了!就把話說清楚，子毅。我想你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

「是，請伯母給我這個機會!」他很誠懇，卻也很堅定。

今天抱住了小安，握住了她的手，他絕對不放，就算要把人給抓走，他也不會遲疑。

謝詩音點點頭，看看還在哭泣的女兒，「小安。」

「媽媽……」

「小安，帶子毅進來。」

小安主動牽著裴子毅的手，兩人進了門；後頭三個男孩也跟上，所有人進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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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紀家內燈火通明，除了紀文豪與謝詩音，幾個孩子都回來了，還有一個裴子毅。

每個人的表情都怪怪的──幾個男孩是忿忿不平，紀巧安則是很難過的表情，嘟著嘴，一直看著裴子毅；毅毅的臉上受傷了，好像很痛的樣子……

謝詩音看了眾人，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有些話總得說清楚──其實將小安送到別的地方去住，問題並沒有解決。

小安跟子毅這孩子牽連了太多年，子毅對小安認識太深，更或許可以說感情也太深，她可以體會子毅對小安的感情，這一路走來，子毅確實對小安關照有加，這點是不能否認的。

紀文豪知道妻子要做什麼，身為一個母親，尤其是面對這樣的女兒，有些事她確實必須越俎代庖的問清楚。

謝詩音看著女兒，「小安，你先回房間去休息好不好？」

小安看了看媽媽，又看著裴子毅，「媽媽……毅毅……」

毅毅受傷了，她想陪在毅毅身邊，不想回房間……她的眼神訴說著她的想法，謝詩音與女兒或許是心有靈犀，知道她在想什麼，可是她這是希望女兒先離開，縱使留在現場，女兒可能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而她不確定子毅會給什麼答案，怕小安不能完全理解，到時又要傷心了。

「媽媽……」她撒嬌，不想回房間，可是謝詩音很堅持。

這時裴子毅開口了，「小安，聽話，你先回房間去。」

小安很無奈，連毅毅都這樣說，她只好依依不捨，乖乖的走向房間，途中還回頭看向客廳好多次。

竟然是裴子毅開口，小安才乖乖聽話，謝詩音只能無奈的苦笑，她的女兒一向聽話，卻在跟裴子毅有關的事情上反倒有些堅持。

紀文豪看著臉上都是憤恨不平的三個兒子，「你們也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爸……」

「去吧!你們的想法，爸爸、媽媽都知道。」

三個兒子聽了，也只能點頭離開了客廳；偌大的客廳裡，頓時只剩下紀氏夫婦還有裴子毅。

「臉上的傷不要緊吧？真是抱歉，他們都太衝動了。」

裴子毅搖頭，「沒有關係!我自己也有錯。」他太心急，若說是他，他也會這樣保護小安。

謝詩音跟丈夫坐在沙發上，「子毅，坐吧!」

他搖搖頭，「我站著就好。」

謝詩音看著他，時間真的不饒人，好像昨天，裴子毅還是個常常帶著她女兒到處去探險的小男孩，現在站立在她眼前的卻已經是個高大成熟的男人。「子毅，其實我們都很感謝你陪伴了小安這麼多年。小安不是一個正常的孩子，沒有太多的朋友，你卻是其中一個，陪了她這麼多年，我們真的要謝謝你。」

感謝是真誠的，而子毅的存在讓小安能夠開心的過著每一天，常常他們反而對子毅很不好意思，要讓他費這麼多時間與心思去照顧這樣一個女孩。

因此這麼多年了，如果現在的他出現了一絲不耐與疲乏，他們都會體諒的──他畢竟不是小安的家人，無法像家人一樣無怨無悔的愛著小安，這也是人之常情……

謝詩音看著他，「這麼多年了，我跟阿豪也把你看成是我們的孩子，所以有些話我們必須告訴你……你正在展開你的人生，你有很寬闊的未來、很亮眼的人生，然而小安……不一定跟得上你。」

小安長得好慢，經過了二十多年才長到現在的模樣──外表與身體都已經完全成熟，心智卻依舊如孩子般。

或許她永遠不會再長大了，她這一生就是這樣，小安就如同困在玻璃盒中的植物，永遠伸展不開。

「小安不一定能懂得你的世界、你的心，對她來講，那太難了!我甚至要說，她的人生其實不一定需要感情，你不要逼她，現在的她，快快樂樂的不是很好嗎？」

小安或許不適合走入感情、走人家庭，這點早在許多年前，她跟阿豪就想過──為了安排小安往後的人生，當年阿豪就為她準備了一筆基金，經過多年，現在這筆錢已經足夠小安未來的衣食無虞，甚至還嫌太多了。

於是阿豪拿出其中一筆成立了基金會，幫助像小安這樣的孩子，請來欣儀與江威那兩個孩子幫忙管理。

事實上，這個基金會就是小安的。

紀家會永遠照顧小安，基金會也會成為小安生活的重心──這輩子，小安可以在愛、學習、工作中長大，她看不出來小安為什麼需要感情。

或許有了感情，小安的人生會更完整，但對小安這樣的孩子而言，一個肯包容她的不全，肯愛護她的純真的男人，實在可遇而不可求。

曾經他們以為子毅就是，可是現在看來，也要打上問號了。

我們可以體諒，也許經過了這麼多年，你對小安可能有很深的無力感，我們可以瞭解，因為你長大了，子毅，而小安沒辦法長得像你這麼快。」

裴子毅聽著，眼眶都紅了，他有滿肚子的話要說、要坦承，可是他還足靜靜聆聽。

「所以子毅，去吧!去衝刺你的人生，把小安放下吧!」

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了，他們不希望小安成為他這個外人的負擔……

裴子毅突然屈膝跪在地上。

謝詩音跟紀文豪都震動了，「子毅……」

裴子毅一雙眼睛清亮，儘管含著淚，仍舊看著眼前小安的父母，他啞著聲開了口，先清清喉嚨，然後問道：「伯母，冒昧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這麼多年來，你有沒有曾經想過要放棄小安，想過要拋棄小安，可是最後卻後悔了？」

謝詩音聽著，掉入了記憶的漩渦!

有啊!在好多好多年前，在小安出生不到一歲時，她曾經想過要把小安丟掉，當作沒生這個女兒!

現在看來，幸好當年沒幹傻事……

紀文豪握住老婆的手，知道她想趄當年的事；謝詩音靠著丈夫給的溫暖，走出痛苦的記憶。

「有!我曾經想過要丟掉小安，可是最後發現我做不到!」

裴子毅點點頭，「我也是!我承認我曾經懷疑過自己有沒有辦法永遠照顧小安？懷疑過自己有沒有這樣的勇氣與決心，因此我曾經想過要放棄，放棄這麼多年來我對小安的喜愛。

「可是放棄實在是太痛苦了，甚至比現在愛她而無法獲得響應還要更痛苦，所以我無法放棄!」

謝詩音聽著，想起了當年的自己，看著裴子毅，知道他也有著同樣的心情──與其放棄，不如背起重擔，心甘情願，從這一刻起，拋開所有的雜思，專心一致的背起小安，照顧著她。

「我很抱歉讓小安傷心了，可是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我要跟小安在一起，我很愛她，這輩子縱使跟她在一起會很累，我也不想再放手了。」

謝詩音與紀文豪聽著，真不知道是該喜悅，還是該歎息？這孩子，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所以請你們幫我成為小安的家人，你們說得沒錯，成為家人，才能永遠愛著小安，沒有怨言，所以請你們幫我。」他下定決心，反而覺得更輕鬆；確立了志向，知道自己未來要走什麼路，縱使路長，他竟然也覺得更堅定。

謝詩音看著他，體會到他的決心，她閉上眼睛，歎口氣，再張開時，眼眶裡已是一片濕潤。「去找小安吧!」她接受了。

裴子毅站起來，堅定的心不再動搖。

小安就是這樣的單純可愛，他相信她愛他，她已經選擇用她的方式來響應他，而他看不出來，是他笨、是他蠢。

跨開步伐，裴子毅正要離開客廳到房內去找那個小女孩；這時，謝詩音開口，對著他說──

「子毅，謝謝你。」

「為什麼要謝我？」

擦掉淚水，「其實我也是個自私的母親，還是希望這輩子有人能夠照顧小安。」尤其是在她與阿豪都離開人世之後。

裴子毅笑了，「那就不用謝了，對小安而言，她只是多一個會永遠照顧她的家人，我們每一個人，對小安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

點點頭，裴子毅離去，謝詩音看著，淚水不斷掉落，紀文豪抱著她，安慰她。

「這樣的結果值得高興啊!為什麼又哭了？」

「是啊!值得高興，小安真的是個很幸運的孩子。」

「因為她善良，所以她幸運。」

「是啊……」

但願小安幸福，在成長的路上她曾經嘗過許多辛酸，走得比別人累，希望未來她能一切順利，這是他們這對父母最渺小而卑微的請求。

☆☆☆

裴子毅朝紀巧安的房間走去，一路上心情輕鬆，老實說，這麼多年來都是這樣，面對她，他總是感到最無力，但也是面對她，能讓他所有的心煩統統化解，所有的壓力統統放下。

裴子毅握著門把轉開門，結果門一開，像是撞倒了什麼似的，傳來一聲悶哼聲。

裴子毅把頭探進去，竟然看見小安坐在地上，嘟著嘴摸摸自己的頭，一副很可憐的模樣。

「嗚……」

裴子毅笑了出來，走進房間，可以想見，這女孩剛剛大概是趴在門板上想偷聽，傻瓜，這裡距離客廳那麼遠，她哪裡聽得到？「你在偷聽喔!」

小安很不好意思的傻笑，「沒有……」

「少來。」

裴子毅關上門，小安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只知道她好久沒有跟毅毅在一起了。

裴子毅伸伸懶腰，「累死我了。」他整個人往小安的床上躺了上去，除了腳擱在床沿，整個人舒服的躺在床上。

小安笑了笑，坐在床邊。「毅毅……」

裴子毅心裡笑了，又聽見她可愛的叫著他了，可是他還是故意板著臉，「少來，我還在生氣喔!」

「毅毅……不要氣氣……」

「我當然生氣，你怎麼可以一句話都不說就跑掉了？你知道我們所有人有多擔心嗎？」

「對不起……」

看見她很可憐的道歉，其實最該道歉的是他!

可是小安總是不記仇，總是一副可愛的模樣，在她臉上可以看見這個世界最美好的一切，似乎沒人對不起她，讓他連想道歉都好像無從說起。

他突然很慶幸他能及時想通，沒有任由自己愚蠢的行為而傷害到小安，讓他們兩人失去在一起的機會。

「小安笨笨……」

「誰說的!你一點都不笨。」裴子毅不高興的說著。

事實上，那個說她笨的人就是他，可是他很後悔，因為小安一直都記得這句話。

裴子毅脫下鞋子，坐到床上，他對著紀巧安揮揮手，要她過來。

小安乖乖聽話上了床，裴子毅攬住她，情不自禁的將她抱在懷裡，讓她舒服的靠在自己懷裡。

「毅毅……」好舒服喔……

「小安，對不起。」他低聲說著，就在小安的耳朵旁邊訴說著自己的歉意。

老實說，他才是那個幼稚的人，都是小安讓他長大了，不再用自己來看別人。而是設身處地去為小安著想。

「……」小安沒說話，她也不知道毅毅為什麼要道歉，她只知道靠在毅毅的懷裡，給毅毅抱著好舒服。

裴子毅親吻了小安的頭髮，房間內燈光昏暗，氣氛卻很溫馨，他很享受這樣的感覺，尤其是跟小安。「小安，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不來找我嗎？」他想聽她說。

小安悶悶說著，「爸爸說不可以……」

「為什麼？」

「毅毅會娶新娘子，小安不可以找毅毅……」紀巧安突然有點難過的說：「是那個高高漂漂的女生嗎？」

「高高漂漂？誰啊？」

「那個女生啊……」

黛妮嗎？裴子毅差點沒吐出來。「拜託，你太看不起我了吧!我會喜歡那種女生，我又不是腦袋有問題。」不屑的說著。

自從那天之後，誰知道那女人跑到哪裡去？反正不管，她別再來煩他就好，每看到一回，他就不爽一回。

敢那樣惡整小安，他絕不容許!

既然有勇氣做，就要有接受他報復的勇氣，像這種心胸狹隘，滿腦子只會欺負別人的女人，他看了就討厭。

「毅毅，不要……」

裴子毅聽到她這樣說，心裡不禁一震，「不要什麼？」

「不要……」

「你不要我去喜歡別的女生嗎？」

聽不懂，紀巧安只會說不要；可是裴子毅就是懂，他高興的緊緊抱住她，心裡竟然還挺得意的。

「聽好!小安，我才不會娶黛妮那個笨蛋，老實說，我連看到她都想吐。」裴子毅趕緊保證。

「毅毅……」

「可是小安，以後我還是得娶老婆啊!那我能娶誰呢……娶你好了。小安，你以後做我的新娘子好不好？不對，我幹嘛問你啊!你早就答應過我了，你可不准反悔。」

「好!」

「哈哈哈!你到底懂不懂新娘子是什麼意思啊？」

「呵呵呵……」

裴子毅笑了，小安也笑了，兩人憑著多年的交情與情感，迅速恢復了熱絡，小安不記仇，甚至可以說，她只記得別人對她好的地方。

裴子毅收起笑容，專注的看著她，以前的他真笨，小安當然是喜歡他的，而且是這麼明顯。

她看著他時，眼睛閃閃發亮，好像他是多麼重要的人物，可以吸引她的目光，讓她無法轉開眼睛，她為了他，克服心中的恐懼，一個人搭這麼久的飛機去到美國，只為了見他一面。

她對他的喜歡是用行動來證明的，而愚蠢的他卻一直懷疑她不懂感情，她無法理解感情。

他真是笨……

抱緊她，他不要再愚蠢下去了，小安在身邊，對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事。他已經鼓足勇氣，相信未來他會成為小安的家人，照顧她、愛護她，說不定，其實小安會成為支撐他的力量。

「小安，我好喜歡你、好愛你，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了。」他會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努力去適應，成為小安的家人。

從愛人，變成家人；除了愛她，更像家人般照顧她。

小安其實一直都沒變，而他卻變了好多，再也不像童年時期的單純，思想更複雜，跟小安比較，他該汗顏。

「喜歡……喜歡毅毅……」

摸摸她的臉，「真的嗎？說了不可以反悔喔!」

「呵呵呵……」

他說笑了，這麼多年來小安都是這樣，哪有反悔？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得到小安的喜歡。「不過你到底是比較喜歡霜淇淋，還是喜歡我啊？」

他不死心，還是很想追問這個問題。

當然小安還是考慮了一下，很用力的考慮了一下。「都喜歡……」

裴子毅苦笑，卻將她抱得更緊了，「好啦、好啦!算是有進步啦!都喜歡就都喜歡，我才不敢跟你的霜淇淋爭寵咧!」

「毅毅……」

真好!她又在這裡了，回到他懷裡，他再也不放手了。

小安則是笑容滿臉，她靠在裴子毅懷裡，現在她也會對著毅毅撒嬌，就像媽媽對爸爸一樣。

毅毅是爸爸，小安是媽媽，爸爸跟媽媽要永遠在一起喔……

☆☆☆

裴子毅的心態轉變了，他不只開始將自己視為小安的男朋友──雖然小安從來都不曾答應要做他的女朋友，因為她根本搞不懂這有什麼差別──他更開始將自己視為小安的家人。

紀伯母說得沒錯，喜歡、愛，支撐不了多久；只有家人，只有將喜歡與愛轉化為永恆的責任與不變的承諾，肩負起照顧小安的責任，這樣做才對，才能讓自己與小安更長遠的走下去。
他疼愛小安，也心疼小安，希望她能一輩子保有這種快樂與笑容，上天幾乎剝奪了她的一切，可是卻又好像給了她一切，給了她用笑容面對一切困難的勇氣與信心。

小安絕非殘缺之人!

相反的，她其實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心、最善良的心、最溫暖的心……裴子毅都知道，並且慶幸自己找到她了。

他開始帶著小安出去走走，陪著她，以男朋友更以家人的身份。

紀文豪與謝詩音感到很欣慰，紀家三個孩子縱使還有不滿，但看到姊姊臉上燦爛的笑容，也已經能夠接受。

紀家長子甚至跟裴子毅道歉，「很抱歉出手打了你，如果你想打回來，我沒有意見。」

「我要是打回去，大概會讓小安難過死。況且……你打得對，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往後的日子，我跟小安會需要你們的幫忙。」

當然，紀伯母說過了，小安不是他一個人照顧得來的──要照顧這樣特殊的孩子是長期抗戰，而人都有疲累的時候，這時就需要家人的支援。

「當然，我們也是小安的家人。」

小安看著弟弟跟毅毅講話，沒再吵架了，笑得很開心，挽著毅毅的手，她覺得自己真的是無憂無慮，是全天下最快樂的人。

而裴子毅還在學習，學習以一種更成熟的心態來與小安相處，他必須壓低自己的高度，讓自己更有彈性，來面對小安的成長。

小安一路走來，腳步很慢，曾有一段時間，他可以跟著她；但後來他加速了，小安就落後，現在他要再度放慢腳步陪著她。

那天，裴子毅帶著小安到街上去逛街，邊走邊跟小安聊天，小安說得很開心，笑得很開懷。

中午了，兩人肚子餓，裴子毅帶著小安到速食店吃東西，裴子毅點了一大堆，小安很是興奮，下停叫著──

「冰冰……冰冰……吃冰冰，小安要吃冰冰……」

「不行!要先吃漢堡……」

「冰冰啦……」

裴子毅板起臉孔，「先吃漢堡，不然我會把霜淇淋全部吃光，一口都不分給你。」

嘟著嘴，小安趕緊拿起漢堡拚命啃，眼睛邊盯著霜淇淋看，深怕自己真的無法吃到最愛的冰冰。

裴子毅很滿意的看著，這霜淇淋還真是小安的罩門，看來以後必須好好運用，這才能制住這個簡直還像孩子一樣的女人。

小安吃著，終於將漢堡吃完，「吃完……吃冰冰……」

「拜託，你怎麼狼吞虎嚥的啊？以後不可以喔!」

「吃冰冰……」

裴子毅無奈，只好準許她開動。

只見小安開心的拿起霜淇淋，吃了一口又一口，綿密口感在嘴裡化開，一如年幼時期的記憶一般的醇厚綿密。

突然小安又用湯匙舀了一口要分給裴子毅吃，裴子毅笑了，張嘴將霜淇淋吃下去。

這時，旁邊有個小男孩走過，三歲的小男孩玩得很開心，甚至撞倒了小安；小安不在乎，她只是對著小男孩笑著。

哇!好可愛的小孩喔……

可是小男孩的父親與母親卻趕緊過來抱住孩子，嘴裡低聲說著卻很清楚，「拜託!不要太靠近，要是你也變成笨蛋了怎麼辦？」

光看小安那個樣子，就知道是腦袋有問題!

小安聽不懂，還是笑著；但裴子毅立刻站起身，憤怒的情緒高漲，太可惡了，這是什麼父母？哪有這樣教小孩的啊？「算了吧!就算不靠近，你兒子看起來也是一副笨樣啊!」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說話啊？」

「我說得不對嗎？父母會隨便罵別人笨蛋，生出來的小孩品種是會好到哪裡去？」裴子毅譏誚說著。

眼前這對父母很不好意思，可是嘴裡還是繼續振振有詞，「可是這女的看起來本來就不太正常。」

「就跟你的小孩一樣啊!」

「哪裡一樣？你說清楚。」

「你的小孩看起來三歲吧!小安目前的智慧大約是十歲小孩，十歲跟三歲哪一個比較聰明？說不定你的小孩還比較笨咧!」

「你……」

裴子毅的那張嘴實在是太厲害了，說得眼前這對父母氣到完全說不出話來，而現場每個人都看著戲!看著裴子毅教訓著這對父母。

本來就是，哪有這種身教，那以後小孩長大，看到別人也隨便出口亂罵人，那還得了，豈不成為社會亂源？

很多人根本連小安的手指頭都比不上，小安這麼善良，從不罵人，簡直是天使；相較之下，眼前這對夫妻就像屎一樣，口出惡言。

「我的兒子怎麼可能比她笨？你少亂講話!」

「是啊!怎麼可能比她笨，我看是比她蠢。」裴子毅就是這樣，堅持要捍衛他喜歡的女生，小安不可能回嘴，只能乖乖被人欺負，他可不准!

正當幾個大人在吵架時，小安跟小男孩這兩個「小孩」卻高興的玩在一起。

「姊姊……」

「乖!」小安從口袋裡拿出糖果，塞到小男孩手裡。

小男孩看了好開心，對著小安笑了。「謝謝姊姊……」

「呵呵呵……」小安幫小男孩拆開糖果紙，小男孩品嚐著美味的糖果，臉都笑開了。

「好不好吃……」

「好吃!」

「哎呀!你在吃什麼啊？人家給你什麼你就吃，你怎麼這麼笨啊？」男孩的雙親沒再多說，立刻將小孩抱走。

裴子毅看著笑嘻嘻的小安，他不解，就算再怎麼心胸寬闊，一般人也無法做到像小安這樣，可是小安就是這樣的人，裴子毅突然震住了……

其實小安是在教他們每一個人──說得嚴肅一點，小安就好像是他們每個人在這段人生中的老師，在不知不覺中教導他們如何處事待人。

不去計較、不去記怨，用微笑對待每一個人，用真心去跟每一個人交往……小安的善良足以讓所有正常人都羞愧不已，其實小安才是最成熟的那一個人。

老天，他好愛她……

「毅毅，吃冰冰……」

「好!」坐在她面前，跟她一起分享霜淇淋，難怪她這麼愛吃，這種甜味讓人難以忘懷，不只是霜淇淋的甜，還包括心裡的甜味。

小安，真好，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