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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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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1:00:06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荒宅

  左姝靜出了荒宅,便見車伕在門口等著,他一臉恐慌,似是還未回過神,左姝靜面無表情地上了馬車,道:「回左家。」

  那車伕一邊應了,一邊又忍不住打著顫道:「剛剛兩撥人進去了,您沒事吧?後面那撥人讓我在外邊等著您……」

  左姝靜心想,敢情你都看見了,人家讓你等你就等,萬一是來害我的怎麼辦?她嘆了口氣:「沒事兒。送我回左府後你就快點回舅舅那兒,別再被人發現了。」

  車伕點點頭:「曉得了。」

  一路平安無事地回了左府,碧雲和強炳就待在門口,至於強彪,回了懷王府報信之後便索性留在懷王府裡了沒再過來,珠兒被打發去睡覺後則一直沒出來過,現在大概還在熟睡,什麼也不曉得。

  見左姝靜安然下了馬車,碧雲立刻迎上來,道:「王妃殿下。」

  左姝靜道:「唔……」

  碧雲也不問她大半夜去了哪裡,只道:「您見到王爺了嗎?」

  左姝靜點點頭。

  碧雲低著頭,又問:「那您怎麼回來了?」

  「王爺怕阿娘擔心我,准許我回來的。」左姝靜平靜地道,「王爺和我半夜出去見面,到底有點胡鬧了,所以我不好直接跟著王爺回懷王府。」

  碧雲聽著左姝靜說的話,眼珠子都幾乎要掉下來,她也是十分不明白,什麼叫做她左姝靜半夜和王爺出去玩?明明就是半夜和不知道什麼奇怪的男人出去見面!可左姝靜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碧雲也不由得疑惑了。

  若非是懷王親口讓她盯著左姝靜以防左姝靜半夜溜走,此刻她必然已經相信了左姝靜的說法,左姝靜胡說八道卻還一臉正經的模樣,倒……倒和懷王很有幾分夫妻相。

  碧雲看著左姝靜,又不能出言反駁,只能和同樣十分無語但沉默著的強炳一同跟著左姝靜進了左府。

  左姝靜回了自己房間,就見溫巧佳坐在房間裡,一臉驚慌的樣子,見了她,溫巧佳立刻站起來,三兩步走近道:「阿靜,你沒事兒吧?!怎麼辦,方才……」

  「沒事兒沒事兒,我都曉得了。」左姝靜心裡為溫巧佳告訴左姝嫻這事兒無奈,面上也只能勸慰她,見她如此慌神,更是於心不忍,「我都擺平了,那人離開了京城以後再也不會回來。懷王殿下什麼也沒發現,我都解釋了,阿娘放心。」

  溫巧佳大大地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直拍胸口:「好險呢,你再不回來,我都要去宮內喊阿嫻了……」

  左姝靜見她提起左姝嫻,順勢道:「阿娘,本來今天更是沒事兒的,可惜中途其實還是出了個意外,您知道嗎,有人來抓我呢,還好王爺替我解了圍。」

  「抓你?!什麼人?!」溫巧佳驚怒交加。

  左姝靜撇撇嘴,道:「曉得我半夜會去那地方的人,只有我自己和您還有對方,王爺是中途知道的,也沒跟我追究,我也不曉得那夥人是怎麼知道的。他們編造了個藉口,說我勾結外邦人就要抓我回去,我看啊根本是曉得我是誰,故意要抓我的。那人是昇平坊的金吾衛,應是聽令金吾衛機構內的上將軍的,說起來,如今金吾衛內的上將軍不是付將軍嗎?付將軍……他不是皇后娘娘父親的好友麼……哎呀,算了,大概是巧合吧。」

  溫巧佳對兩個女兒幾乎是同樣地愛護,也基本上沒有猜疑,左姝靜若冒然表達自己對左姝嫻的猜疑,只怕會適得其反。於是她索性點到為止,反正溫巧佳再怎麼也應該能想到這事兒有左姝嫻的份。

  果然,左姝靜說完之後,溫巧佳就瞬間愣住了,而後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

  左姝靜打了個哈欠,恍若未覺地道:「阿娘,我好睏啊,明個兒還要趕早回府,我先睡了,您也去睡吧,這次真是麻煩您了,還差點連累您……對了,爹不知道吧?」

  溫巧佳搖搖頭,抓著左姝靜的手道:「火滅了之後你爹就回去睡了,什麼也不曉得,我說要監督下人在這兒一直等著你。阿靜啊,娘對不起你啊。」

  左姝靜疑惑地道:「什麼對不起我?阿娘您這是說什麼呢?」

  溫巧佳嘆了口氣,摸了摸左姝靜的臉,說:「沒什麼……你早點休息吧,我也會去休息了。」

  左姝靜笑著點了點頭,送溫巧佳離開了房間,又吩咐碧雲明早早點喊醒她,自己要很早回懷王府,碧雲應了,再一次伺候著左姝靜簡單梳洗了一下,左姝靜便哈欠連連地入睡了。

  第二天清早,左姝靜被碧雲喊醒時眼睛都睜不開了,想著溫巧佳肯定更是熟睡著,她便沒有去打擾溫巧佳,給溫巧佳的丫鬟說了一聲便先離開了,回了懷王府內,左姝靜趴在桌上實在困的很,不知不覺便就著趴著的姿勢又睡著了。

  沒過一會兒,左姝靜尚未睡飽,便被他人開門和走路的聲音給弄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睜眼,就見懷王正坐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左姝靜嚇了一跳,猛地坐直了身子,道:「王爺。」

  懷王看著她,淡淡地點頭:「嗯。」

  左姝靜不曉得懷王對於昨晚秦豔豔的解釋到底信了幾分,但見他此刻看起來十分平靜,也不由得偷偷鬆了口氣,她狀若無意道:「昨夜讓王爺費心了,臣妾很惶恐。以後臣妾不會再那麼做了。」

  懷王伸手在桌上敲了敲,道:「你以後安分一些當你的懷王妃,本王什麼也不會短你的,除此之外的事情,哪怕你去找狐妖授業與你,也不可能成功。」

  言下之意,就是讓她別再有什麼想得到自己寵愛的心思,左姝靜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說自己實在冤枉的很——但面上也只能柔柔弱弱地道:「臣妾曉得。」

  懷王見她低頭應了,面上似有一絲苦笑閃過,心裡也不曉得是什麼感受——懷王想,自己當真是越發看不透這個左姝靜了。

  撿到金條之後,懷王便發現了上面的字。雖那句話十分不知所謂,但聯想一下左姝靜半夜溜去那莫名其妙的荒宅內,懷王也算是可以想得到「月上西樓」必然是指約定的時間,「歲月長逝,勉則沛之。」則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至於「斯人去日」,大概也是時間,或是地點的暗示……

  懷王握著金條不過短短一瞬,便料得這定然是方才左姝靜或秦豔豔落下的,於是回府後上早朝前,他便讓鄭飛去調查那荒宅究竟是什麼人住的地方,而昨天又是什麼人的忌日。

  左姝靜約秦豔豔半夜在無人荒宅相會,這件事十分詭異,然而既然羅義的確在和他人相會,獨孤恨又的確已遠在塔達,懷王也是不信她左姝靜還能再認識什麼男子……

  加上之前周俊佑三番四次說左姝靜戀慕他,弄的懷王即便在思考了一番之後,理智上不信左姝靜會這麼做,心裡卻又隱隱相信了起來。

  懷王一直沉默,左姝靜又是中途被吵醒,十分地困頓,她始終低著頭,便索性趁著懷王不注意,偷偷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而同時,十分看不懂左姝靜的懷王終於決定試探一下左姝靜,於是道:「本王心有所屬之事是真的,因此,一輩子也不會再喜歡其他女子。」

  左姝靜剛好打完哈欠,眼中凝了一層霧氣,懷王卻忽然開口讓她嚇了一跳,她猛地抬頭,茫然地看著懷王:「嗯?」

  懷王見左姝靜雙眸帶水,眉頭微挑,卻是十分傷情又迷茫的樣子,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是真的。

  這個左姝靜,除非演技過人能說哭就哭,不然還真是喜歡他。

  左姝靜茫然地看著懷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懷王說了什麼,她揉了揉眼睛,道:「啊,臣妾曉得的。」

  聲音輕輕的,軟軟的,一副認命不爭的模樣,和昨夜為了爭奪懷王寵愛而私會青樓女子的樣子截然不同,因為揉了眼睛,此刻她的眼圈微微地發紅,像一隻兔子一般,看起來真是可憐兮兮的。

  對於懷王殿下來說,被人喜歡與否,並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有時候反而會很麻煩,因為喜歡他就意味著對他有所求,有所求了就總會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比如昨夜左姝靜約見秦豔豔,簡直荒唐至極。

  但看著左姝靜這樣子,懷王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忍,好在這一點點的不忍轉瞬即逝,他站起來,道:「曉得就好。」

  說罷便走了。

  左姝靜茫然地坐在椅子上,都忘記行禮恭送懷王了——就這樣?

  她昨天私會秦豔豔,弄出那麼多事情,懷王居然就這樣來強調了一下不要喜歡他,就走了?完全沒有任何追究,也沒有指責,甚至都沒有給她什麼臉色看……這件事,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左姝靜內心小小地歡呼了一下,覺得懷王嚴酷的外表下,其實還是有一顆很好說話的心的,而後她便迅速披了頭髮脫了衣物,躺回床上繼續睡覺去了。

  而懷王回書房去之後,心緒倒是頗為不平靜,尤其是過了半個時辰,鄭飛回來了。

  鄭飛道:「啟稟王爺,那荒宅如今並沒有隸屬任何人,地契還在官府手裡,隨時可以買下來,那荒宅上一任主人是個姓姚的富商,後來意外身亡,他沒有任何親朋好友,地契便歸還了官府,因著荒宅鬧鬼傳聞嚴重,所以一直沒人買。」

  「姓姚的富商?」懷王皺了皺眉頭。

  鄭飛點點頭:「不過,上上任主人倒是很特別,之前這所荒宅和附近的悅家茶樓一起是裴府,府內主人正是太后的兄長裴則裴大人。」

  懷王微微愣住,手也不自覺地一顫:「裴府……?」

  鄭飛並未發現懷王的異樣:「不止如此,昨日……也正是裴大人的忌日。」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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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安排

  左姝靜一覺睡到中午,碧雲實在看不過眼,輕聲喚她起床用膳她才重新爬起來,這一晚覺睡的斷斷續續的,導致左姝靜十分地沒胃口,好在懷王並不在,左姝靜便讓廚房做了八寶膳粥和金絲燒麥隨便吃了一些打發了午餐。

  吃完午餐,碧雲頗有些猶豫地道:「王妃殿下可曾學過九章和珠算?」

  左姝靜不曉得她為什麼問這個,但還是點頭:「學過,怎麼了?」

  碧雲抿了抿唇道:「王爺讓您跟章盾先生學著打理府內賬務。」

  左姝靜聞言頗有些驚訝,懷王身邊有兩個人,章盾和石悍。章盾長相相對斯文,干的也的確是斯文一些的活兒,府內的大大小小支出,至少是明面上的細碎,都是由章盾管著的,之後每個季度會總結一次,給懷王過目。

  石悍則和強彪強炳幾乎是一個路線的,但上回左姝靜無意間還發現了石悍在教訓強彪強炳,可見石悍應是府內侍衛裡的頭頭。

  只是怎麼好端端的懷王會讓她跟著章盾去學著打理府內事物了?她還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碰到府內賬本呢,畢竟懷王並不相信她。

  左姝靜驚訝,碧雲就更驚訝了,今早左姝靜再次入睡後,碧雲被懷王叫去,她本以為懷王要說左姝靜的事情,心裡實際上還是隱隱帶著一絲期待的,然而懷王雖然的確說的是左姝靜的事情,卻是要讓左姝靜和章盾學習……

  碧雲又難過又迷茫,然而懷王吩咐時候的表情是那麼平靜,語氣是那麼理所當然,她甚至無法問出「為什麼」,只能站在那兒,傻傻地看著懷王,眼中幾乎要落下淚來——她不懂,難道王爺真的喜歡上左姝靜了嗎?連她半夜去見其他男人這種事,都可以一味地原諒,甚至不罰反獎!

  懷王見她站在那兒不動,倒是給了點反應:「對了,昨夜的事情是一場誤會,王妃沒有去見不該見的人。你以後繼續看著她,半夜逃走的事情不能再發生,其他時候不必太緊張。」

  這反而是要碧雲不要看著左姝靜太緊了。

  老實說碧雲打從心底不信左姝靜半夜偷偷溜走是去幹什麼正大光明的事情——正大光明的事情哪裡需要半夜溜走?然而王爺是這樣庇護她,碧雲無話可說,只能應了,而後眼瞧著飯點到了,珠兒還站在房門口,她問了句才曉得左姝靜又在睡。

  碧雲真是被這個沒心沒肺的王妃氣的不輕,逕自去喊醒了左姝靜,看著她沒事兒人一樣喊廚房另外做了糕點,一副養尊處優慣了的模樣,可她不過是個侍郎的女兒,平日裡能優到哪裡去?

  跟她說了要學管賬的事情,左姝靜也絲毫不見喜悅,只是驚訝地挑了挑眉,就點頭說自己曉得了。

  碧雲更加憋屈,珠兒在伺候左姝靜,橫豎她也不需要一直盯著左姝靜了,便轉身離開了房間,沒走幾步終於委屈地落下淚來。

  碧雲一邊走一邊哭,儘量挑無人的地方走,結果卻不小心走到西苑石悍練武的地方,懷王外出帶了章盾和鄭飛,就沒帶他,石悍見碧雲哭的傷心傷肝的,大吃一驚,走過來,道:「碧雲你哭什麼?」

  沒想到會撞見石悍,碧雲也嚇了一跳他,她抹了眼淚,道:「沒什麼。」

  石悍小心翼翼地:「和王爺有關?」

  碧雲本就生氣,被石悍這莽夫撞見了自己的哭相更是覺得十分丟臉,冷冰冰道:「反正跟你沒關係!」

  石悍撓了撓頭,說:「碧雲,不是我說你,你別喜歡王爺了,王爺不會娶你的。」

  碧雲目瞪口呆地看著石悍,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戳破自己的心思:「你閉嘴!誰說我喜歡王爺了。你,你……」

  「府內上上下下有眼睛的都曉得你的心思。」石悍道,「連我都看出來了,王爺肯定更曉得,沒表示就是婉拒嘛!我看王爺和王妃現在好得很,王妃昨晚被幾個不長眼的金吾衛圍著,王爺本來不打算進去的,還是沒忍住進去了,這很少見的,可見王爺挺在乎王妃的。」

  碧雲氣不打一處來:「你給我閉嘴!!!」

  石悍只好撇了撇嘴。

  碧雲一想,又道:「那昨晚王妃到底去哪兒了?」

  石悍不理她,打起了拳。

  碧雲生氣地說:「問你話呢,啞巴啦?」

  石悍十分無辜:「不是你讓我閉嘴的嗎?」

  碧云:「……」

  石悍撓了撓頭:「王妃去的是一個破宅子,見了個女人,王爺才不生氣的。」

  「見的是女人?」碧雲莫名其妙,「誰?」

  石悍說:「這個我也不曉得,王爺沒讓我們進去,我就看到後面有個很漂亮的女人出來了。嗯,身材還很好。」

  碧雲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說:「算了,問你也是白問……我告訴你,我可不喜歡王爺,對王爺也沒那份心思,你要是敢到處碎嘴,我就把你這厚厚兩片豬嘴揪下來。」

  石悍十分震驚:「豬嘴?我只是中午吃了幾個辣菜!你也太壞了!放心,我才不會說,反正大家都曉得。」

  碧雲又氣又怒,卻自知打不過石悍,狠狠瞪了他幾眼便跑了,石悍留在原地,聳聳肩,繼續練拳了。

  ***

  曉得荒宅那塊地是太后娘家之後,懷王便讓鄭飛用了個假的富商身份買下了荒宅並著手開始休整,又讓鄭飛去和悅家茶樓的老闆協商買下茶樓,但悅家茶樓生意素來不錯,老闆並不會輕易答應,懷王也不急,只想先弄清楚為什麼左姝靜和秦豔豔會相約在此,還在裴則忌日那天見面。

  最重要的是,左姝靜怎麼會曉得裴則忌日是哪天?

  若說左姝靜曉得自己的事情,還可能是因為自己到底和左姝靜歲數沒差太多,且他也算是頗有些名望,那麼裴則除了當朝太后兄長這個身份之外,還真沒什麼讓人能記住的地方。就連懷王自己都不曉得裴則忌日是哪一天,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兩個人怎麼會有牽扯呢?

  同時懷王也讓人去扶香園開始查秦豔豔的來歷。

  至於懷王自己,則帶著章盾入宮了一趟,慧貴妃讓他入宮,皇上也應允了,恰好懷王本就打算入宮一趟,便立刻趕去了。

  因為那日聽鄭飛的描述,他發現和羅義私通的女子,似乎不是別人,而是太后身邊的貼身姑姑琉璃。

  懷王進了後宮,便先去了慧貴妃的霞恩殿,給慧貴妃請了安,慧貴妃坐在屏風內,輕輕地打了個哈欠,道:「張朔,你先退下。」

  張朔是慧貴妃身邊最信任的太監,如今是內侍省內常侍,官拜五品,然而畢竟如今大閔開國不過七八年,今上登基更只有五年,後宮中人數不多,平日后妃生日或是晉封后妃也一切從簡,內侍省猶如虛設,張朔頂著個虛職,實際上還是跟在慧貴妃身邊伺候著的時間居多。

  慧貴妃連張朔也給打發了,可見這次要討論的事情頗為嚴重,懷王遞了個眼神給章盾,章盾意會地也走了,霞恩殿大殿內便只剩下慧貴妃和懷王母子二人。

  慧貴妃倒是沒有直接切入主題,而是道:「你那王妃可還老實?」

  懷王心想她昨天還半夜偷溜,但面上仍道:「嗯。」

  「我見她和太子妃也不怎麼熱絡的樣子。」慧貴妃奇道,「先前還聽說她們二人姐妹情深,看來也不過如此。這也好,免得不知好歹處處限著你。」

  懷王又應了聲:「母妃找兒臣來,該不會只是要問王妃的事情吧?」

  慧貴妃輕笑一聲:「怎麼,聽不慣娘說她了?難道娘說的不對?她現在肯乖一些,肯依順於你,不搞小心思,娘也不會為難她,說兩句都不讓了?」

  「倒不是。」懷王平靜地說,「只是見母妃將張朔都支開了,猜得是有什麼大事兒,是不是……和株洲的事情有關係?」

  慧貴妃「嗯」了一聲,沉默半響,道:「皇上昨個兒晚上在我這裡用的晚膳,結果剛吃完就來了急報,皇上便走了,過了半個多時辰才回來,臉色也不大好……我便問了皇上,皇上說是趙家那些不安分的東西又開始鬧了,具體怎麼的,我也不曉得,也沒有多問,只知道皇上要讓付將軍去那兒。」

  懷王點點頭:「父皇讓母妃跟兒臣說這事兒,讓我別記掛著?」

  慧貴妃一笑,道:「興兒真是聰明,這件事娘都不曉得怎麼開口才好。皇上也只是念你新婚,不宜出征,再者付將軍年歲已高卻寶刀未老,皇上有意讓他去一次之後便要讓他好好休息了。趙家那幾個,反正也只是吊著一口氣,犯不著你大老遠跑去。」

  懷王十分平靜地道:「兒臣都曉得,其實阿娘不必特意喊兒臣來說這事兒的。」

  他今早就曉得了付偉志要去株州的事情,更早他也就猜到了八九分,還跟周俊佑說過。

  只是算一算王茂德和高長義也該到了株州附近,按理來說高長義應會很老實地直接先飛鴿傳書一封簡略的短箋報個平安或說說情況,但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可見高長義那兒連飛鴿傳書也發不過來。

  懷王對高長義還是很有信心的,相信他必然不會有什麼事兒,但這絕對非同尋常,弄的懷王有些擔心株州事宜,並以為等今上曉得了株州的變故,會改變決定。

  然而沒想到皇上最終還是採用了原定的計畫,這在懷王意料之內,卻終究讓他有些無奈,皇上的猜忌,實在太大太大,大到不敢再讓他有哪怕一丁點的功勞。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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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排斥

  不止如此,皇上還暗示慧貴妃讓她將懷王叫來宮內先給懷王說了一通免得懷王心有芥蒂,真是……

  懷王早就能猜到,慧貴妃忽然召自己入宮,皇上又批准的那麼快,定然本就是皇上的旨意,但他心裡還是隱隱有點其他的期待的,可來了之後,他的猜測一一印證,可見皇上對他的猜忌,這一兩年內,並沒有因為他的沉寂而有一丁點的消減啊。

  慧貴妃嘆了口氣,道:「你以為娘想跟你說這些事兒?你們朝堂政事,我這個婦人是不想幹涉的,那些打打殺殺,娘更是不想知道。可……哎,興兒,你心裡若有不痛快,只管跟娘說就是了,如今也沒有其他人在,娘聽過就忘,你也免得憋的太難過。」

  懷王搖搖頭,平和地說:「兒臣並無任何不快。」

  慧貴妃看著他,心裡十分難受:「也罷,你從小就是極懂事的……」

  她沉默片刻,道:「對了,嘉韻和董覓大吵了一架,便嚷嚷著要帶著兒子離開董家,董覓不敢攔她,託了張朔給我說這件事,我尋思著讓嘉韻先帶著董思年去你府上住著,你看怎麼樣?」

  劉嘉韻是慧貴妃的親妹妹,丈夫是戶部尚書董覓,劉嘉韻性格比慧貴妃還要潑辣些,又仗著自己是貴妃的親妹妹,頗有點跋扈,偏偏董覓也不是什麼軟柿子,兩人如今兒子都十三了,依然每天吵的天翻地覆,每年裡劉嘉韻都少不得要回離家出走,偏生劉嘉韻又和親哥哥有些不合,不便回娘家,後來懷王在外面有了單獨府邸,便會跑去懷王那兒小住幾日,等著董覓上門哄自己才回去。

  懷王想到自己那個脾氣暴躁的阿姨,稍微有些頭疼,又想到家中那個不大安分的王妃,便點了點頭:「嗯,我把東苑裡的侯竹堂讓下人整理一下。」

  慧貴妃道:「那我一會兒讓張朔去告訴嘉韻,他們大概今晚便去你府上。」

  懷王點頭,又道:「說起來……母妃,您這段日子可有見過太后娘娘?」

  慧貴妃奇道:「太后娘娘?她不是染了風寒麼,琉璃每天忙前忙後的,也不讓我們見呢,上一回見太后,還是給你賜婚的前一日,怎麼了?」

  懷王說:「只是覺得奇怪。按琉璃的說法,太后感染風寒已有十日左右,怎麼絲毫不見好,太后更完全不能見人?」

  慧貴妃一愣,道:「這也是……不過皇后都沒管這件事兒,我又何必蹚渾水。你也別管了。」

  懷王口頭上應了,實則出了霞恩殿便直接轉身去了清淨殿,而這一回,他剛好碰見琉璃從清淨殿裡出來,見了懷王,琉璃一愣,趕緊行了禮,懷王點點頭,道:「太后娘娘病還沒好麼?」

  琉璃道:「還,還沒有呢。」

  懷王道:「怎的這麼久了都未好?請過太醫了沒有?」

  「請過了……」

  「請的是哪位太醫?」懷王皺眉。

  琉璃垂眸:「是羅太醫,太后一向是由他看病的呢。」

  懷王心裡一聲冷笑。

  這果然證實了他的猜測。

  太后病一直不好,只怕和琉璃和羅義也有關係——太醫畢竟不能隨意在後宮內走動,而琉璃作為太后身邊的姑姑,自然也很難出宮,眼下太后生病了,羅義能常來清淨殿,對琉璃和羅義來說自然都是極好的。

  大概為了能讓彼此在一起的時間長一些,羅義才故意耽擱著不給太后好好治療。

  懷王心裡對羅義和琉璃都極為厭惡,然而現在毫無證據,他也不想打草驚蛇。

  懷王現在若要硬闖清淨殿也是完全可以的,然而他自然不會這麼做,畢竟這件事毫無理由,傳到皇上耳內,就是他才從慧貴妃那兒曉得皇上派付將軍去株州就立刻來清淨殿鬧事了……太后自然是不會怪罪他的,就怕到時候有心人編排他,反而讓太后也難做了。

  故而懷王心裡翻江倒海,面上依然平和地道:「無論太后病好沒有,我也該看看太后,懷王妃嫁進來已有好幾日了,心心唸唸要見太后呢。」

  琉璃結巴道:「今日實在不方便,太后還在做藥浴呢,王爺過幾日再來吧。」

  懷王故而只應下,道:「那麼我明早帶王妃來吧。」

  琉璃遲疑道:「太后娘娘今日做了藥浴,明日定然會很遲才起來……」

  「那便後日。」懷王道。

  琉璃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藉口了,只能先應下,想著一會兒告訴皇后,讓皇后去皇上那兒做點工作,好讓皇上不得允許懷王入後宮才是。

  懷王終於定下見太后的日期,滿意地點點頭,結果轉身就看見光祿寺太常卿虞不蘇帶著兩隊人馬經過,看見懷王,虞不蘇眼皮一跳,立刻停下腳步,行了個禮:「懷王殿下。」

  琉璃見狀,立刻說了句自己要回去伺候太后,轉身便跑了。

  懷王對虞不蘇並沒有太深的印象,只記得此人哥哥是之前高宗身邊極為信任的天師,也是因為虞不刑,才導致高宗將年幼的裴冬淨納入後宮——因著這一層關係,本就不大相信鬼神之說的懷王對虞不蘇兄弟更是毫無好感。

  何況,虞不刑若真是能通曉陰陽的高人,怎麼會連自己的死期都算不到,生生在高宗親征時死亡呢?

  故而懷王對虞不蘇的印象,只停留在「一個靠著神棍哥哥爬到太常卿位置的小神棍」這個層面而已,平日裡上朝,懷王遠在前面,他在後面,兩人也毫無交集。

  不過,懷王是曉得這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的,也記得周俊佑說過他「和文武百官關係沒有不好的」,此前自己本還打算讓周俊佑請虞不蘇去問羅義太后的事情,還好後頭陰差陽錯,發現了羅義和琉璃私通之事,不然只怕要被羅義誆騙。

  虞不蘇身為光祿寺太常卿,又有算卦觀相的本事,加上一張巧嘴,故而頗得皇上賞識,這次來了後宮,定然是要準備送行大典——馬上付將軍要出行,皇上少不得要舉行送行大典,后妃們也得有所表示,這都是光祿寺和內侍省要一同負責的事情。

  懷王不咸不淡地道:「嗯。虞大人。」

  虞不蘇卻是一副莫名熱絡的模樣:「懷王殿下來拜見太后娘娘嗎?見著了嗎?」

  懷王冷淡地道:「沒有,怎麼?」

  虞不蘇道:「沒什麼,之前在宮宴上偶見太后娘娘端莊儀態,微臣十分敬佩,前些天聽羅太醫說太后染了風寒,微臣十分擔憂,見懷王殿下您來了,也就……順道問問您,順道問問,哈哈。」

  懷王並不喜歡聽別的男子誇太后模樣,即便這明顯只是拍馬屁的說辭。

  故而他只冷淡道:「未見著。」

  虞不蘇道:「那便是病還沒好了,哎呀,希望天后娘娘鳳體安康——」

  「虞大人不是可知古今測來日麼?」懷王道,「怎麼不算算太后娘娘何日可痊癒?」

  虞不蘇訕笑道:「王爺這話說的,微臣微末之技,哪能算的那麼確切,不過……難道王爺您也信這日月星辰衍算之術?」

  懷王瞥了他一眼,嘴角帶著一絲嘲諷:「本王馳騁沙場之際,可從未有人提前告訴本王這一趟是生或死。」

  說罷,微微頷首,便轉身趾高氣昂地走了。

  這分明是說他絲毫也不信這些,還稍微諷刺了一下虞不蘇哥哥的死。

  這還不是鬼神之說呢,懷王就如此排斥……虞不蘇默默擦了擦額頭一滴汗,心想,太后娘娘啊,您自求多福吧,千萬別被懷王發現啊,不然指不準要將你放到木柴之上,用火燒了……

  懷王回府後,便曉得劉嘉韻大概是晚膳後來,而劉嘉韻不止脾氣大,嘴巴也挺碎的,他想了想,吩咐章盾:「今夜我在王妃那兒過夜,光暉堂這兒今天便不用太細緻地打掃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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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姨母

  沒一會兒,鄭飛也帶了秦豔豔的消息回來——鄭飛去了扶香園問秦豔豔的事情,卻得知秦豔豔因為老家母親重病所以走了,秦豔豔此前和扶香園的契約中,秦豔豔本身就幾乎是自由之身,隨時可以離開,故而這一回扶香園老鴇並未攔她。而再問秦豔豔老家是哪兒,老鴇則表示不知道。

  也就是說,秦豔豔就這樣消失了。

  懷王好笑不已,卻也沒再讓鄭飛深入追究,先回了懷王府,讓下人將侯竹堂給收拾仔細打掃了一下,等著劉嘉韻母子兩人入住,這兩人大抵會在晚膳後來,故而晚膳依然是懷王和懷王妃二人的份量,有鳳凰魚肚,荷包蟹肉,薑汁扁豆 ,佛手金卷 ,燕影金蔬和幾道開胃小菜,左姝靜上了桌,想了想,先替懷王用公筷夾了菜,而後道:「王爺怎麼忽然想著讓我跟章先生學管賬了?」

  懷王看了她一眼:「不想學?」

  「那倒不是。」左姝靜趕緊搖頭,自己半夜溜出去,懷王不懲罰她,反而讓她管賬,她是十分開心的,至少證明懷王在試著相信她,「只是不曉得王爺怎麼忽然這麼決定。」

  懷王道:「你是王妃,總得學著管賬的。以前府內沒有人可勝任,章盾每天跟著我,還得管理府內賬務,現在你來了,自然要替他分擔。」

  哦,敢情這是「不用白不用」的意思麼……

  左姝靜點點頭,吃了一口菜,懷王說:「晚一些母妃的親妹妹要來。」

  左姝靜一愣,想了一下,道:「董夫人?」

  懷王有些意外她連這個都曉得,瞥了她一眼,點點頭。

  左姝靜說:「董夫人怎麼忽然要來,要來用膳嗎?可我們怎麼都先開筷了……」

  懷王冷靜地看著左姝靜一派忙亂,而後才不急不緩地說:「不來用晚膳,來小住,應該還會帶著思年來。」

  左姝靜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為什麼劉嘉韻要來常住,但見懷王沒有要說的意思,便也只能道:「我曉得了……不過,思年是……?」

  「董思年,姨母和董尚書的孩子。」

  左姝靜反應過來,點點頭,頓時覺得頗有點壓力,這懷王的姨母和表弟要來,自己作為懷王府主母自然是要出力照顧的,問題是來的毫無準備,她也真是十分地頭疼……

  吃過晚膳,左姝靜去了侯竹堂,懷王府內幾個大的堂子便是蘊瑞堂,侯竹堂,千孜堂等,這三個堂都在東苑,其中左姝靜睡的就是蘊瑞堂,蘊瑞堂內自有內書房,但懷王從來不在蘊瑞堂多待,愛在外書房及和書房相通的光暉堂處理事情和睡覺,兩人之間除了用膳,幾乎是沒什麼見面機會的。

  侯竹堂平日裡雖然沒什麼人住,但依然也有下人每日打掃擦洗,故而收拾的很快也很乾淨,左姝靜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見侯竹堂內兩個房間都打掃的極好,大一些的房間裝扮的略微豪華,據說是劉嘉韻的喜好,小一些的旁邊就是侯竹堂內的小書房,據說是劉嘉韻一直催著董思年考科舉,董思年每日都在勤勉唸書的緣故。

  這些都是懷王親自吩咐下去的,可見懷王十分心細,左姝靜檢查了一遍,也沒發現什麼差漏,正鬆了口氣,外面就傳來通報說是董夫人和年哥兒來了,左姝靜趕緊跟著出去,便見一輛極為豪華的馬車停在了院內,後頭還跟著一輛稍微樸素一些的馬車。樸素馬車內下來的的是兩個帶著包裹的奴婢,那兩個奴婢將包裹給了懷王府內的下人,然後走到豪華的馬車附近,伸手接了車內人下來。

  下來的是個極為美豔,與慧貴妃有幾分相似的美婦人,她下來後,直接將車內的董思年給一把帶下來,而後婀娜多姿地走到懷王和左姝靜面前,道:「見過王爺,見過王妃。」

  董思年一臉憋屈地站在一旁,劉嘉韻絲毫不客氣,一手拍中董思年後腦勺:「怎麼不曉得行禮?!平日教你那些都喂狗了?!」

  左姝靜嚇了一大跳,真的很想說,喂,我們還沒說免禮你就直接站起來打孩子真的好嗎?

  懷王倒是很習慣的樣子,道:「行了,姨母不必多禮,也別罵年哥兒了。」

  董思年這才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懷王,道:「表哥……」

  然後瞥了一眼左姝靜,道:「表嫂。」

  左姝靜笑了笑,道:「姨母,年哥兒。」

  劉嘉韻的眼神在左姝靜身上掃了一圈,那打量的眼神像極了慧貴妃,不過到底她只是個尚書夫人,面上還是做了些禮數的,故而微微一笑道:「王妃年輕可人,王爺真是好福氣。」

  懷王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一邊帶著劉嘉韻往侯竹堂走:「給您和年哥兒安排的還是侯竹堂,去年你們也住過的。」

  劉嘉韻點點頭:「嗯。」

  到了侯竹堂,懷王先讓下人帶著年哥兒去吃點點心,一邊道:「這一回,要和董大人吵多久?」

  左姝靜在旁邊站著,心想,原來是和董尚書吵架了……

  劉嘉韻卻是黑了臉,說:「這一回可不比以前,我要與他和離!」

  懷王一愣,好笑道:「姨母可不要衝動。」

  「我可不是衝動。」劉嘉韻道,「那人平日裡和我吵吵鬧鬧也就算了,這一次竟然去青樓!」

  懷王挑了挑眉:「青樓?可依我所見,董尚書倒不是那樣的人。」

  劉嘉韻冷哼一聲,道:「我親眼見他走進那什麼扶香園,還能有假?!他自己也承認了,說是去看什麼秦豔豔,又說人家只是賣藝不賣身,真當我是三歲孩童了?!」

  左姝靜:「……」

  懷王看了一眼左姝靜,恰逢董思年回來了,這話題便算是到此為止了,懷王也沒再多問,點了幾個貼心的下人伺候劉嘉韻母子,便領著左姝靜走了。

  左姝靜尷尬地跟著懷王,懷王卻是頗有些好笑,道:「你還真是請了個很不得了的人。誰都曉得董尚書家有河東獅故而董尚書最不沾那些花天酒地之事,卻為了個秦豔豔跟我姨母吵了一架……」

  左姝靜只能低頭道:「臣妾曉得錯了。」

  其實她當真是非常憋屈,怎麼戶部尚書和尚書夫人吵架她也要道歉呢……

  懷王沒有理她,卻是一路走近了蘊瑞堂,左姝靜微微愣了愣,道:「王爺怎麼來了蘊瑞堂?」

  懷王稀奇道:「本王不能來?」

  左姝靜道:「當然不是,只是這個時候王爺一般都是要去光暉堂的……」

  懷王道:「姨母就住在東苑,若見我沒與你同房,必然會跟母妃說這件事,到時候平白讓母妃憂慮。」

  左姝靜驚愕地看著懷王,蘊瑞堂雖然最大,卻本身就是給主人睡的,因而不像其他堂有房間鱗次,只有單獨的一間臥室,其他大書房小廚房倒是一應俱全。

  也就是說,懷王這意思是,兩人今夜怕是要同塌而眠了。

  左姝靜僵了片刻,想到作為妻子,陪懷王睡覺本就是本分,何況懷王定然不會碰自己,心裡稍微釋然了一些。

  然而打心底來說,她還是覺得尷尬的。

  雖然相處這些天她已不怎麼覺得懷王是自己的孫子了,但不管怎麼說,要和懷王同塌,總歸是彆扭的。

  懷王進了蘊瑞堂,碧雲自然是很有幾分傷心的,但她現在心如死灰,加之也大概能猜到懷王來蘊瑞堂的原因,面上便沒有什麼反應,倒是珠兒,興奮的不得了,只覺得自家小姐終於是可以伺候王爺了。

  懷王先去了書房,左姝靜心裡忐忑,便去了浴堂梳洗,而後換了綢緞白色中衣,躡手躡腳地踏回了房間,躺進床上合上眼睛。

  左姝靜這是十分鴕鳥的想法,覺得只要自己盡快睡著,就什麼事兒也沒有了,其後無論是懷王要看書到天明,還是也很快梳洗睡覺,都與自己毫無關係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左姝靜今天斷斷續續睡到了中午,下午看了會兒書還小小地打了個瞌睡,眼下反而是沒什麼睡意。何況她心裡忐忑不安,更是難以心平氣和地快速入睡。

  她就這樣翻來覆去地,懷王已從書房出來去了浴堂,她聽見聲音,只覺得事情不大好,更加想要睡著。然而睡眠本就是個很磨人的東西,不能睡的時候,總是困的不得了,而想要盡快入睡時,卻總會反而難以入睡。

  左姝靜後腦勺微微發疼,精神卻依然無比地好,又過了不知多久,懷王也從浴堂裡出來,腳步聲沉穩,卻讓左姝靜太陽穴突突地疼,碧雲跟著過來,輕聲道:「王爺,奴婢替您更衣吧。」

  懷王瞥了一眼左姝靜,見她躺在床上裡側,緊貼著床壁,整個人幾乎要縮作一團了,雖然雙眼緊緊閉著,然而睫毛卻是劇烈地顫抖著,顯然完全沒有睡著,而距離她開始回房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了。

  於是他道:「不必了,讓王妃來就是。」

  碧雲愣了愣,道:「可是王妃殿下已經睡了……」

  懷王道:「沒事兒,你先下去。」

  碧雲只好抿著唇退下了。

  懷王悠閒地在床沿坐下,而只是這個輕微的動作,就讓床內側的左姝靜微微一抖。

  懷王看著她,抱臂道:「別裝睡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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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同塌

  左姝靜只好慢慢睜開了眼睛,而後翻轉了身子,無奈地看著懷王。懷王冷淡地道:「既然沒睡,便來替我更衣。」

  左姝靜只好跪坐起來,懷王張開手,一副等著她伺候的模樣,左姝靜喪氣地道:「王爺以前的更衣女婢是誰?」

  懷王道:「碧雲。」

  「那王爺方才怎麼不讓她更衣呢……」左姝靜道。

  「有王妃了,就不必讓碧雲動手了。」懷王理所當然地道。

  左姝靜這才想起自己白工的身份,無奈地替懷王解了外袍,好在懷王沐浴之後穿的就是中衣加一個外袍,不然若是還要替他脫光了再換上中衣,左姝靜必是要彆扭死的。

  懷王穿著中衣,對左姝靜揚了揚下巴,左姝靜意會地縮回了床的內側,懷王吹熄了床邊兩盞燭火,也跟著躺進床內。

  這委實是左姝靜第一次同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男子躺在一張床上,蓋著一床被子。

  這張床並不小,然而懷王體格也並不小,即便已經有兩年沒有出征,但他依然每日練武打拳,身材高大,渾身都蘊藏著一股壓抑著卻時時刻刻可能爆發出的衝勁,以前左姝靜從未發現,嫁給他之後,漸漸能感受到了這股子力量,但也沒有這樣貼近感受的多。

  懷王是練武之人天生體熱,而左姝靜之前是裴冬淨的時候就十分畏寒,到了左姝靜這個身子上,依然怕冷,每晚都會讓珠兒先在被窩裡塞上溫熱的刻花鏤空鐵球先暖被子然後再躺進去,身上再壓兩層厚厚的被子,今天懷王忽然來了,珠兒雖然倒是放了鐵球,但卻不好再給她加被子——畢竟看懷王那樣子,可不像是這三月天氣逐漸轉暖的時候還要蓋那麼多被子的人。

  而左姝靜現在的手腳都是冰涼的,因此格外能感受到從懷王身上傳來的一陣陣的暖意,這讓她格外不自在。

  左姝靜強裝鎮定地翻了個身以背對著懷王,這時候卻忽然聽得懷王悠哉道:「後日早上,你陪我入宮一趟,去見太后。」

  左姝靜沒料到自己一直在考慮的事情懷王一句話就解決了,直接轉過身驚喜道:「真的?!」

  這一轉身她才發現自己和懷王離得有些近了。

  懷王倒是很冷靜,他平躺著,雙手搭在腹部,雙腿筆直地並著,躺著也跟站著似的:「嗯。」

  左姝靜往後縮了縮,道:「太后娘娘的病好了?」

  「還沒有。」懷王道,「但應是可以接見人的。」

  左姝靜又是喜悅又是不安,喜悅的是終於可以揭穿琉璃等人的陰謀了,不安的則是萬一宮內那個自己沒死怎麼辦?即便虞不蘇說過宮內的裴冬淨是早已死了的,可,虞不蘇這半吊子的神棍說的話,似乎並不能全信……

  左姝靜表情變來變去的,好在此時一片漆黑,懷王也瞧不清她的表情,但依稀能見她眼睛微微閃爍,少女的眸光亮的嚇人,懷王道:「所以……你為什麼知道裴則的忌日?」

  那眸光忽地滅了,而後傳來左姝靜虛假的呼吸聲,彷彿已經熟睡了一般。

  懷王也不客氣,伸手直接掐了她的鼻子捂了她的嘴,左姝靜頓時無法呼吸,有種要被懷王弄死的錯覺,懷王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圍住了她。左姝靜手腳胡亂地動了幾下以示掙扎,懷王才松了手,但也沒有躺下,只以右手手肘壓著床鋪,手掌撐著腦袋,半俯著身子一派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你倒是睡的很快。」

  左姝靜說:「嗯?剛剛很困,似乎的確一下就睡著了……哎呀哎呀,王爺您別再捏我鼻子了……」

  左姝靜見懷王又伸手過來,只得摀住了口鼻,委委屈屈地道:「臣妾不曉得王爺在說什麼,什麼裴則的忌日?」

  她想,懷王怎麼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和裴則是什麼關係的……

  然後她想起來一件事兒,心裡咯噔一下——自己似乎忘記檢查金條在不在自己身上了。

  接著她聽見懷王說:「那金條是誰給你的?」

  左姝靜內心暗叫不好,嚥了口口水,道:「王爺在說什麼金條?」

  懷王道:「你的金條,落在那荒宅裡了。那荒宅此前是裴家老宅,昨日是裴則忌日……」

  左姝靜心想懷王也沒證據說那金條是自己的,正要開口繼續裝傻,懷王又道:「你知道嗎,昨夜那金吾衛還正好瞧見了,說是你掙扎之中把那金條落了出來,他親眼看見了,本打算將你逮捕後再撿起金條卻不料本王闖入……」

  左姝靜心裡一顫,只覺得要不要這麼巧?!

  然而若懷王是在誆她呢?!

  左姝靜只能硬著頭皮賭這一個可能:「王爺,臣妾的確不知道什麼金條,與秦豔豔相約是之前的事情了,是,是我歸寧那日,母親曉得王爺並不寵愛臣妾所以母親身邊的丫頭出了這麼個主意,時間和地點都是她們約好的,我只管去就是了。真的不曉得什麼金條……」

  左姝靜如此嘴硬,懷王眯了眯眼,倒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秦豔豔去哪兒了?」

  左姝靜捂著鼻子和嘴巴,茫然地看著懷王。

  什麼秦豔豔去哪兒了……

  懷王見她目光茫然不似作偽,便道:「秦豔豔離開扶香園了。」

  左姝靜心想,大概是虞不蘇讓她走的,免得被懷王追查出什麼,這個虞不蘇,心思還是很細緻的。

  但她依然只能裝傻地道:「臣妾不曉得這件事呀……臣妾不是說了麼,從頭到尾,臣妾和秦豔豔姑娘都不熟悉,唯一說過的話,也是當著您的面說的那句。」

  懷王冷冷地看著她,也不知道信了沒,卻換了話題:「說回來,秦豔豔走之前拉著你說教你個秘訣是什麼?」

  左姝靜一邊為懷王果然不能確定金條是她的而鬆了口氣,一面又為懷王這個問題十分頭疼,她猶豫了好一會兒,道:「也沒什麼,就是說對著丈夫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體貼。」

  懷王哼了一聲,道:「那我也教你一個秘訣。」

  左姝靜好奇地看著懷王,心想他還會馭男之術?

  懷王卻道:「對著丈夫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體貼,而是老實。」

  左姝靜沉默了。

  老實講,左姝靜並沒有什麼身為懷王的妻子的自覺,也還是很難時刻有「懷王是自己的丈夫」的認知。

  不過既然懷王這麼說了,左姝靜也覺得有道理,她想,兩日後到底會看到什麼呢?若能得到裴冬淨的死訊,那麼自己是不是應該直接告訴懷王自己就是裴冬淨?只是懷王不知道信不信鬼神之說……她要不要試探一下?

  於是左姝靜守著說:「王爺,其實我以前看過一個話本子,上面說有一戶人家的女兒莫名死亡,第二天,卻在另一戶人家的女兒身上醒來,臣妾覺得十分離奇呢,也不知道會不會當真有這樣的事情。」

  懷王道:「借屍還魂?」

  他竟然知道?

  左姝靜立刻點頭:「是的,所以王爺您覺得……」

  懷王卻是不期然地想到了今早拉著他叨叨絮絮的某神棍。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這麼信那神神叨叨的事情?

  懷王皺了皺眉頭,道:「話本子隨便看看也就罷了,怎可以當真?神神叨叨的,想什麼呢?」

  左姝靜:「……王,王爺說的是。」

  懷王閉上眼睛,也懶得再多說,道:「有這些時間,以後多跟著章盾學賬本。」

  左姝靜道:「臣妾曉得了,王爺您明早還要上朝呢,早些睡吧……」

  懷王也不再說什麼了,翻身平躺下,極為端正地漸漸入睡了,左姝靜躺在床上,心裡真是萬般無奈,她輕輕咬住被角,只覺得自己真是多此一問——其實她早該曉得懷王不信這些,甚至是厭惡這些鬼神之說的。

  這樣該如何坦白呢?說了指不定要被懷王懷疑是什麼鬼祟抓起來審問呢,哎。

  見懷王呼吸平穩,左姝靜心裡雖然不好受,但也安心了一些,終於逐漸睡去。

  然而這一覺她睡的並不安穩,左姝靜難得地做了個夢,夢裡她穿著薄衫赤著腳被丟入了一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全身冷的發抖,終於感覺前方有熱氣,她慢慢走近,卻是流動著的熔漿,左姝靜嚇了一大跳,轉身想走,卻反而腳下一滑,整個人摔了進去,熔漿燙的她連連掙扎,她抬頭一看,懷王不知何時出現在冰上,卻並不拉她,反而冷眼以待。

  於是懷王就是被左姝靜這樣弄醒的——一個披頭散髮的腦袋不斷往自己這邊靠,還不斷輕輕吸鼻子,乍然醒來時看到這個場面,懷王還真微微被驚了一下。

  然後他伸手捏住左姝靜的鼻子,想讓她醒來,然而左姝靜被捏住鼻子,卻並未立刻醒來,而是輕聲說了句什麼,懷王湊近聽了,卻聽見左姝靜帶著鼻音在喊王爺。

  懷王一時心軟鬆了手,那腦袋又湊了過來,懷王最終只好一手抵著左姝靜的臉右邊的臉頰,一邊放鬆逐漸入睡。

  第二天左姝靜醒來時,懷王已經去上朝了,然而她照鏡時,卻發現自己右臉微微地有個巴掌印一般的紅痕。

  呃?

  左姝靜遲疑地想,難道昨晚懷王趁她睡著了還偷偷扇了她?不至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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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左姝靜梳洗後本打算直接在蘊瑞堂用早膳的,但想起劉嘉韻和董思年尚在,她便讓下人在大廳準備好早膳,又差人去喊劉嘉韻和董思年早起用膳。

  結果劉嘉韻倒是來了,董思年卻沒來,劉嘉韻先給左姝靜行了個禮,而後看著一桌早膳頓了頓,道:「王妃真是浪費了,年哥兒每日清晨最遲寅時末便要起來,我這當娘的也少不得陪著他一同早起,早起後,我們便讓下人去準備早膳了,本想叫您,但碧雲說您還未起來,我們只好現在侯竹堂自個兒吃了……」

  左姝靜愣了愣。

  她一般都是辰時中刻起來,就這,也已經是她嫁入懷王府之後努力的成果了,畢竟以前在清淨殿,平日沒人來給她請安的時候,她自己想要睡到什麼時候都可以。像這種乍暖還寒時候,少不得睡到巳時初刻呢……

  但作為新婦,的確本該卯時末之前起來,而作為懷王妃,她更該在懷王早朝的時候就起來。

  果然,接著劉嘉韻就道:「王爺也真是對王妃很體貼,按理來說,王爺起床早朝定然是要吵著王妃的,王爺卻很小心呢,也並不要求王妃一同起來伺候王爺。」

  左姝靜雖然心底尷尬,但面上卻不想露怯,只道:「是啊,王爺對我的確是很體貼,我晚上容易驚醒,白天難免會晚起一些,王爺從來不喊醒我。不過,年哥兒若是每日都要早起,那你們以後便都在侯竹堂用早膳吧,我起來了一個人在蘊瑞堂用早膳也就是了。」

  劉嘉韻不輕不重地笑了笑,道:「嗯。」

  左姝靜僵笑著看著劉嘉韻款款離開,自己沒什麼胃口地吃了點東西,章盾便讓碧雲通報,問左姝靜是否有時間去學習管賬,左姝靜閒的不得了,自然答應了。

  懷王府內管賬的人自然不止章盾一個,各有分支,章盾如今已有三十多將近四十歲,據說孩子都挺大了,但因著是個文人,斯斯文文的,看起來倒也不顯老,他先給左姝靜介紹了一遍府內各個分支賬目,如同左姝靜所料,都是明面上的賬目。

  她並不是懷疑懷王私底下會做什麼,但時至今日,若她還傻傻地認為懷王會什麼準備都沒有,那她未免也太過天真了。

  今上猜忌,太子算計,懷王的周圍陰雲密佈,他不可能會不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左姝靜想了想總覺得頗為無奈,也不知道懷王那條退路里,有沒有自己的位置。

  而此刻左姝靜所想著的懷王,剛在朝堂上聽著今上派人出征株州討伐逆賊趙乾坤和其賊黨,付老將軍自然是主將,副將則是寧妃哥哥的獨子宗陽德。

  這個決定讓不少人有些吃驚。

  寧妃哥哥宗英光本身不是什麼好東西,仗著妹妹還算得寵,每天在老家作威作福,妻妾成群,然而那麼多妻妾卻只生下了一個男娃,便是宗陽德。

  宗陽德很好地繼承了自己父親的一切劣性,吃喝嫖賭無惡不作,後來靠著萌蔭勉強當了小官而後又靠著塞錢一路往上爬,之前也跟過一次懷王打仗,打的也正是趙家人。

  前朝失其鹿而群雄逐鹿時,趙家老大是第一個造反的親王,他地處偏西南的株州,周圍儘是崇山峻嶺,易守難攻,小小的株州中儼然自成一派,而趙家老大更因為還算得民心,名聲不錯,迅速佔領了株州附近的幾個州,而後第一個自立為王。

  其後戰亂亦多在北方,大家都想先把幾個糧倉據點給佔了保險,沒人會隨意去碰趙家那塊硬骨頭,後來直到高宗入主長安,才動了將趙家打下來的心思,可惜高宗在世時,並沒有成功,後來高宗在和塔達對戰時身亡,懷王孤身入塔達,擊退塔達立下大功,一年多後,便被寄予重任去拿下趙家的地盤。

  而懷王不辱使命,花了半年以圍城和細作擾亂軍心的方式拿下了趙家的都城,生擒趙家老大,並將他就地斬首,而卻將主動投降的某趙家將領以最優厚的方式招待他,這樣一來,附近本還打算死守的將領自然也紛紛投降,唯一剩下一個縣的小將不肯開城門,他的屬下竟將他暗殺而後獻上他的人頭給予懷王。

  懷王的反應則是,將那小將的頭和屍身一塊兒厚葬,並打了那幾個小將的親衛各一百大板。

  懷王說,忠義之士讓人敬佩,而連如此忠義的將領都可以輕易背叛,並以斬首這種方式侮辱對方身體的人,實在為人不齒,他非但不會重用,更是瞧不起。

  懷王就這樣以賞罰兼施的手法為自己立下了很好的名聲,中間自然也有大大小小的戰爭,最要命的是,還是有很多人依然不敢信任大閔朝廷,趙家的人想謀反輕而易舉,因此懷王不得不留在那附近,不斷平定,直到一年後,懷王正式拿下趙家所有領地,並讓原本心裡極為排斥的百姓終於接受大閔。

  功成身退的懷王,依然是株州及附近地域的百姓心裡的少年英才,且他們當時只知懷國公謝興世不知太子謝康世,只以為懷王就是將來的皇帝,卻也正是這樣的誤會,讓懷王功成身退後,加官進爵,卻備受猜忌,可能再也無法踏上那片土地。

  當時宗陽德跟著懷王打仗,只是個六品校尉,卻是干了不少荒唐事情,懷王十分瞧不上這個人,卻也沒什麼辦法,而這次,皇上竟讓付將軍帶著宗陽德去……

  懷王不用想也大概能猜到是寧妃和皇后給皇上吹了什麼耳邊風,無非是宗陽德當年跟著懷王攻打過趙家,所以很有些經驗……而皇上自然也不會知道宗陽德是怎樣一個草包便同意了。

  懷王頭有點疼,然而他沒有說話的餘地,只能聽著皇上下了令,又說糧草前幾日早已出發了,明日便舉行送行大典,送付將軍和宗陽德出發。

  下了朝後,周俊佑向著懷王走來,隨著散開的人群,周俊佑輕聲問懷王:「王爺,高將軍還沒有給您回信嗎?」

  懷王搖了搖頭,面色不大好看。

  周俊佑也嘆了口氣,道:「我昨日聽說,王大人那邊情況不大好,是派了死士傳信回來的,卻不知道信件內容是如何……」

  懷王面無表情道:「無論如何,父皇已經下了這樣的旨意,再怎樣本王也無能為力。」

  周俊佑也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這時一個人忽然吊兒郎當地走過來,而後一副和周俊佑十分熟悉的模樣將手搭在周俊佑肩膀上,道:「周大人怎麼了,愁眉不展的?」

  而後他彷彿才看見懷王的模樣,連忙道:「懷王殿下。」

  這人自然是的虞不蘇。

  懷王瞥了他一眼,面色不愉:「虞大人。」

  虞不蘇笑著道:「怎麼懷王殿下和周大人看起來都很不開心似的。」

  周俊佑似笑非笑地推開了一點虞不蘇,道:「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虞大人這樣……永遠活潑開朗的。」

  虞不蘇想了想,道:「莫不是因為株州的事情?放心放心,微臣昨日算了一卦,這,趙家餘孽,此役必徹底滅亡!」

  雖然他說的話,周俊佑和懷王是不大相信的,但好歹是吉利的話,懷王和周俊佑也不能直接反駁,此時皇帝身邊的內監總領魏英蓮忽然來了,細聲細語地跟懷王耳語一陣,懷王臉色變了變,對著虞不蘇和周俊佑微微頷首便跟著魏英蓮走了。

  周俊佑見狀也想走,虞不蘇卻抓著周俊佑不讓他離開,道:「周大人,周大人,我有一件事兒要跟你說。」

  周俊佑含笑看著他,心想看你要鬼扯什麼,敷衍道:「什麼事?」

  虞不蘇道:「其實不瞞周大人說,我算過很多次,懷王前程,不可限量,並不是人臣之相……」

  周俊佑臉色微變,伸手摀住虞不蘇的嘴巴,道:「你胡亂說什麼?!」

  他也是真的急了,周俊佑官職是不如虞不蘇的,平日也喊他虞大人,這下卻是直接喊了「你」。

  虞不蘇眨巴眨巴眼睛,眉毛一挑一挑的,眉毛裡的痣也跟著上下揚動,周俊佑抿著唇將他拉到無人角落,道:「大清早的,虞大人怎麼就跟喝醉了的人一樣?!剛剛您說的那是什麼話?!」

  虞不蘇道:「我說的是真話……就跟當年我哥哥看出太后會成為太后一樣,我也看出了懷王殿下未來的路程。」

  周俊佑冷著聲音道:「看你這意思,是要害的懷王殿下受天下人猜忌才滿意了?!」

  「那自然不是。」虞不蘇擺了擺食指,「我知道周大人你是懷王的人才敢說的。」

  「那你說這個,意圖為何?」周俊佑眯了眯眼。

  虞不蘇道:「很簡單,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既然已知道未來,怎能不跟著應該跟的人呢?懷王殿下如今備受猜忌,身邊能用之人並不太多,而我,願為懷王殿下出一份力……」

  周俊佑看著虞不蘇,似是想打量這個哪怕現在都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的人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半響,他道:「虞大人想的太多了,王爺是個很安分的人,您說的話,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一些。不過,若虞大人想與王爺結交,倒也沒什麼,只要不提那些胡話就是了……」

  虞不蘇立刻拍掌道:「當然當然!只是,王爺似乎不怎麼喜歡我,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冷冰冰的,哎。」

  周俊佑意會道:「虞大人這是想知道王爺的喜好?」

  虞不蘇點頭如搗蒜。

  周俊佑道:「王爺不喜歡不老實的人,不喜歡神神叨叨的人,不喜歡滿嘴胡話的人……很不幸,虞大人,你三條全中。」

  虞不蘇:「……」

  周俊佑微微一笑,轉身走了,只留下虞不蘇在後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

  左姝靜跟著章盾學了一會兒賬目,章盾看出她似是有些疲乏,主動提出讓左姝靜休息一會兒,左姝靜一直坐著,腰有些酸,便也應了,帶著珠兒去後院隨便走走。

  結果走到後院還沒走兩步,一個個子小小的人就衝了出來,一邊躲在左姝靜身邊一邊道:「嫂嫂,掩護我,掩護我。」

  左姝靜愣了愣,道:「……年哥兒?」

  左姝靜身後的珠兒也愣住了。

  董思年偷偷躲在了假山後頭,又對著左姝靜比了個「噓」的動作。

  然後劉嘉韻就來了,她氣勢洶洶地走過來,見了左姝靜,微微一頓,道:「王妃殿下。」

  「呃,姨母……」

  「你看見了年哥兒麼?」劉嘉韻皺著眉頭,「那孩子真是!讓他乖乖在書房看書,他竟然偷溜出來,以為我不會發現麼!」

  左姝靜委實沒有經歷過這種事,當即就要把董思年給供出來,可眼角卻瞥見董思年可憐巴巴地搓著手,一臉哀求,左姝靜只好道:「沒見著……」

  劉嘉韻疑惑道:「那他能去哪兒……算了,我再找找吧,王妃你要是見著了讓人跟我說一聲,看我不打死這個小兔崽子……」

  劉嘉韻罵罵咧咧地走了,左姝靜半天才平復過來,而董思年也鬆了口氣,竄了出來,拍著胸口道:「好險好險,要是真被娘抓住了肯定要被打個半死!」

  左姝靜道:「年哥兒,你,你這樣不對。姨母督促你唸書,也無非是希望你將來好好考個功名……」

  董思年卻撇了撇嘴道:「我才沒興趣,我要像表兄一樣,當大將軍,多威風!」

  說完他又垂頭喪氣:「可是娘說如今是太平盛世,唸書才有出路,又說若是靠著萌蔭,將來走不到太高的位置上。還會被人嘲笑。」

  左姝靜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能道:「你現在躲得過一時,難道躲得過一世?姨母一直找不著你該多擔心。」

  董思年說:「沒事兒,一會兒表兄回來,娘不至於當著表兄的面打我。拖久了,自然也就消氣了。」

  「你確定?」左姝靜眨了眨眼睛,「剛剛我也在這兒,姨母還不是照樣想揪你出來打。」

  董思年撇撇嘴,看了一眼左姝靜:「我都不怕你,娘怎麼會怕你?」

  左姝靜頓時覺得這小子還真是挺欠揍的啊……

  她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道:「年哥兒,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呢……」

  董思年又看了她一眼,道:「你為什麼嫁給我表兄?」

  左姝靜雖然覺得跟董思年討論這個問題很奇怪,但還是說:「太后賜婚。」

  董思年長嘆一口氣,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可悲,可悲!為何自古有情人難成眷屬?!」

  左姝靜哭笑不得:「年哥兒,你到底在想什麼?有這感嘆的功夫,還不如乖乖唸書……」

  「哼。」董思年瞥了一眼左姝靜,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珠兒,道,「嫂子你剛剛救了我一次,我也不喜歡欠人情,就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作為補償。」

  左姝靜心想著小子拽拽的樣子還真有幾分像懷王,一邊饒有興致道:「哦?什麼天大的秘密?」

  「是一個,只有我知道的秘密。所以,嫂嫂你要讓你的婢女先退下。」董思年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可明明他才十三歲,一副小孩子的樣子……

  珠兒一臉無言以對,左姝靜倒是笑著讓她先走遠,然後道:「說吧,什麼秘密?」

  董思年道:「這個秘密跟表兄有關,我是覺得嫂嫂你人也不算壞,所以覺得你有點可憐,才告訴你的!」

  「嗯?」

  「表兄另有喜歡的人!」董思年道。

  左姝靜一臉平靜:「哦,這個啊,我知道啊,怎麼了?」

  董思年十分震驚:「呃?」

  左姝靜說:「不止我知道,還有好多人知道呢,怎麼了?」

  董思年為了挽回局面,道:「那,那你們知道表兄喜歡誰嗎?」

  左姝靜還真不知道這個,並且一直頗為好奇,故而道:「難道你知道?」

  董思年得意地一笑,道:「我知道!但是我也不知道具體是誰,只知道表兄隨身帶著一個玉珮,那玉珮玉質粗糙,上面刻著一隻很醜的鳥……」

  左姝靜愣住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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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年哥兒,你為什麼這麼說?」左姝靜看著董思年,道。

  董思年眼珠子轉了轉,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描述這件事,左姝靜心裡頗為著急,面上卻是不顯山不露水的,道:「你可不要瞎說啊,王爺身份尊貴,身上多一點玉珮又有什麼呢,怎麼能說這和他喜歡的人有關係。」

  董思年見左姝靜在懷疑他,頓時就很有些不服氣了,他道:「誰說的!我是去年年底的時候發現的……!好像是冬至,表兄從宮裡回來,我和阿娘還有父親來表兄府上送冬至禮,表兄大概在宮裡喝了酒,有點醉了,回來之後還一直和爹喝,最後就直接躺了。」

  左姝靜點點頭:「嗯,然後呢?」

  董思年一邊回想一邊說:「後來下人就扶著表兄回房間休息了,阿娘不放心讓我進去看著表兄,說是表兄看起來心情不好,我這個小輩陪在旁邊若他想說話了還可以陪著……我就進去了。結果進去之後,表兄翻了個身,身上就掉了一個玉珮下來。當時碧雲姐姐和章盾先生都不在,我就撿起來看了。我記得那玉珮不是什麼好玉珮,形狀圓乎乎的很奇怪,上面的雕工也很糟糕,歪歪扭扭地刻了一隻鳥,旁邊好像是個籠子……」

  左姝靜:「……」

  其實那並不是一隻鳥,旁邊也並不是籠子。

  那是昔年左姝靜的哥哥裴則還未在高宗手下謀職時,左姝靜有跟著隔壁村的人學手藝,學的是雕刻之技,然而戰亂年代這份技藝十分沒用,左姝靜學了一段時間裴則就讓她跟著自己離開了,後來有一回裴則帶回一塊玉珮,卻是未經雕琢的,且玉質很一般,本身就是個圓乎乎的玉珮。裴則便丟給左姝靜,讓她自己看著雕。

  左姝靜拿著玉珮左看右看,想起以前師父做的鳳凰涅槃,便試著去雕刻了那玉珮,然而她技術實在不過關,且以前也沒怎麼雕過玉珮這種東西,所以雕的十分失敗,鳳凰變得奇形怪狀,旁邊浴火重生的火焰也亂七八糟的。

  這樣的玉珮自然是賣不出去的,裴則也沒說什麼,就讓左姝靜自己留著,左姝靜後頭也一直戴在自己身上,可是那玉珮在五年前便不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遺落的,因為戴在身上有一段時間且是自己雕的,所以對玉珮頗有感情,驟然不見,還讓她一頓好找。

  然而她始終沒找著,後來仔細回想,似是在高宗駕崩消息傳來的那段時間不見的,她還沿著宮內道路仔細找了一遍,依然毫無所獲。

  最後左姝靜也放棄了,只覺得可能被哪個宮人撿到偷偷拿去賣掉了——只是她很好奇,那樣的玉珮也可以賣錢嗎……

  但眼下聽董思年這麼說,左姝靜真是實實在在地吃了一驚……

  那玉珮聽起來就是自己那一枚,可也並不能完全肯定。

  董思年繼續道:「我剛看清那玉珮的樣子,表兄就忽然伸手奪過我的玉珮,神志不清地說著什麼,我湊過去聽,聽見他說『這是她的玉珮』,我當時沒聽懂,就說誰的玉珮呀,表兄笑著說,是他喜歡的人!」

  左姝靜想像了一下懷王醉醺醺微笑著說喜歡的模樣,微微打了個顫。

  但是,最讓左姝靜震驚的還是……懷王喜歡自己?!

  可不管怎麼想都十分奇怪,好端端的懷王怎麼會喜歡她,喜歡宮裡那個太后娘娘?!要知道,太后可是懷王的皇奶奶啊!孫子喜歡奶奶,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玉珮是什麼時候到懷王手裡的?懷王為什麼喜歡她?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明明懷王對她態度極為冷淡,平日裡哪怕遇上家宴也並不會多看,所以才導致左姝靜曾以為懷王對自己有什麼意見,卻又因為懷王對自己十分有禮所以打消了這個猜測。

  卻原來,難道懷王那些奇怪的行為舉止——對自己有禮卻冷淡,知道裴冬淨畏寒,還有那句「我是怕你打擾太后」……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喜歡自己?

  而在懷王看來遙不可及的心上人,連「一如雲在天,一如水沉海,此生此世,不可交匯」這樣的話都能說得出來——當時她還揣測過懷王是不是斷袖又或是愛上了什麼非良家女,卻從來沒想過那個人就是她自己。

  左姝靜無法言說自己內心的感受,只覺得彷彿晴天一道驚雷劈在了自己頭上,震的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這件事實在太荒唐也太詭異了,這就像是以前的街邊的那種小攤子,攤主拿了三個瓷碗和一個圓球,圓球隨意地放在任意一個瓷碗下面,然後手速飛快地換動瓷碗,最後讓你猜哪一個是正確的。

  往往最後的正確答案都是你絕對料想不到的那個。

  大概是左姝靜的表情實在太過茫然和震驚,董思年也有點被嚇著了,他伸手在左姝靜面前晃了晃,道:「表嫂?你,你怎麼了……你開始不是說你知道表兄有喜歡的人麼……」

  左姝靜微微回神,看著董思年,她勉強壓住了自己聲音的顫抖道:「年哥兒,那,王爺說了,喜歡的人究竟是誰麼?」

  董思年撓了撓頭,道:「我當時其實也有問他,但表兄只回了我兩個字!」

  「什麼?」左姝靜瞪大了眼睛,心想該不會是太后吧!

  董思年嘿然一笑:「秘密!」

  左姝靜著急的很,道:「年哥兒!」

  董思年無辜地道:「表兄說的就是『秘密』這兩個字啊……」

  左姝靜微微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更加忐忑了,她認真地看著董思年,道:「年哥兒,我問你,這件事你至今為止的確只告訴過我,對嗎?」

  董思年有點被左姝靜認真的模樣給唬住了,點點頭:「嗯,真的只告訴過你。」

  左姝靜輕輕點了點頭,說:「你答應我,這件事只告訴我就行了,千萬千萬不能再告訴其他人知道嗎?不然這對你表兄來說很不好,甚至會害死他,知道嗎?」

  董思年畢竟只有十三歲,聽到「害死他」這三個字的時候就愣住了,而後他忙不迭地點頭,道:「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說的!可是,為什麼會那麼嚴重啊?」

  左姝靜嘆了口氣:「你不要問了,你知道對你也不好。反正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我們都忘記,好不好?」

  董思年眨了眨眼睛,看著她點點頭,左姝靜勉強勾了勾嘴角,伸出小拇指,跟董思年拉鉤,結果董思年臉一垮,道:「表嫂,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左姝靜只好默默收回手。

  之後她便心神不寧地和董思年一起等懷王回來。董思年雖然剛剛被左姝靜給嚇著了,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讓懷王保佑他不會被打,所以滿心都是期待,而左姝靜就不同了,她滿腦子都在想懷王可能喜歡自己的事情,一方面想要確認,一方面又很害怕確認。

  其實,也許懷王弄錯了,以為那玉珮是其他什麼人的這樣的情況也是可能的,但……可能性的確很小,左姝靜也並不想自我安慰逃避,只能不斷地暗暗告訴自己,沒事,你現在已經不是太后了,你可以正常地面對懷王,懷王現在也並不喜歡你這個「左姝靜」,你可以問問懷王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太后,又為什麼喜歡太后……

  等又過了好一會兒,懷王終於回來了,然而面色卻不是很好看。

  左姝靜沒有仔細觀察,只是看著他,便覺得一陣恍惚——懷王喜歡本宮?他怎麼能喜歡本宮呢?為什麼?

  也許是左姝靜的目光太過炙熱,懷王很快就感受到了,瞥了她一眼,有些不解地皺了皺眉頭,然而還不等兩人說什麼,董思年就撲過去了,抱著懷王的手臂道:「表兄表兄,阿娘又要揍我了,怎麼辦怎麼辦。」

  懷王低頭看了他一眼,揉揉眉心,道:「早晨不唸書跑來後院,該揍。」

  董思年哀嚎連連:「表兄!!!」

  懷王搖搖頭,拎著他往外走,左姝靜也趕緊跟著,三人走到大廳,劉嘉韻正坐在裡頭氣呼呼地喝茶,看見董思年被拎著來了,頓時抄起雞毛撢子就跑過來,董思年閉上眼睛,大呼了一聲「我命休矣」,然而那雞毛撢子卻堪堪在他身前停住了——懷王伸手攔住了劉嘉韻,道:「姨母,年哥兒還小不懂事,不要打了。」

  董思年算的倒是沒錯,劉嘉韻雖然顯然還是憤怒的,但見懷王這麼說了,也只得將雞毛撢子丟給下人,然後伸手捏著董思年的耳朵把他從懷王那兒揪出來,道:「你這小兔崽子,每天……」

  「姨母,行了,先去吃飯吧。」懷王面色不愉地道。

  他看起來心情的確實在不好,劉嘉韻微微愣了愣,最後還是點頭瞪了一眼董思年,拉著他去一旁坐好並吩咐下人布菜,左姝靜也終於在懷王一直黑著的臉,和對劉嘉韻也算不得太客氣的臉色中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於是她走過去,輕聲道:「王爺,怎麼了?」

  懷王瞥了她一眼,道:「明日不用去看太后了。」

  左姝靜說:「啊?為什麼……」

  「太后跟皇上說身子不適不想見任何人,又說要替株州百姓祈福,要閉關半個月,半個月內不見任何人。」懷王面無表情地道。

  左姝靜心裡罵了句了琉璃,但又隱約生出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她剛好借此機會試探道:「不能去看太后也就不能去罷,王爺怎麼看起來格外不開心呢?難道王爺還非得見太后不成?」

  懷王皺了皺眉頭,定定地看著左姝靜,而後道:「我心情不好只是因為曉得了株州那邊的情況,與太后並無干係。你為什麼會認為,我要非見太后不成?」

  與懷王一起這麼些天,左姝靜已經隱約能曉得懷王的脾性,他此刻皺眉,嘴角微微扯著的模樣,並不是全然的生氣,也不是質問,反倒是有一些惱羞成怒的意思在,左姝靜只好嘆了口氣,道:「沒什麼,臣妾隨便問問罷了……咱們去用膳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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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左姝靜心神不寧地吃過午餐,心裡有了個主意。

  懷王的習慣是用過午餐後便散一會兒步,而後去光暉堂小睡片刻,接著就要起來處理公事,中間時不時會出來打拳練武,有時候也會出門。

  左姝靜不曉得懷王今日出不出門,但可以確定的是他今日沒什麼大事,會照例午睡。

  她打算趁著懷王午睡之際,溜進懷王光暉堂,然後找一找懷王身上那枚玉珮,好看一看,那塊玉珮是否就是她的那一塊。

  打定主意,左姝靜便有些忐忑,她眼看著懷王去後院散步了,章盾跟在他後頭匯報著些什麼,左姝靜便帶著珠兒去了蘊瑞堂的小廚房,親手要做百合蓮子湯。

  因為怕碧雲在會出差錯,她便讓碧雲先去蘊瑞堂房間內清掃房間,而碧雲本是不該做這些的,所以左姝靜也讓她帶了兩個下人去,碧雲全當監工,碧雲現在對左姝靜也沒什麼好忤逆的了,便應了聲,帶著另外兩個下人走了。

  然而她以前並沒有什麼經驗,故而大部分時候,還是得要廚房裡的下人幫忙,她只是象徵性地做了些活兒,又讓珠兒去後院附近盯著,若見懷王殿下出來了進了光暉堂,就趕緊通知她。

  等湯差不多了,珠兒也跑了回來,說是懷王殿下已經去了光暉堂。

  左姝靜點點頭,料得懷王不會立刻睡著,便不緊不慢地繼續看著湯。

  珠兒小聲在左姝靜身邊道:「王妃殿下,您終於曉得好好地討好王爺了。奴婢之前都擔心死了!」

  左姝靜扯了扯嘴角,道:「嗯。」

  珠兒又道:「只是,王爺未免也太不體貼了,昨日才第一次與您同房,今日非但不讓人給您熬湯,還要您給他熬湯……」

  左姝靜額頭青筋一跳,伸手敲了敲珠兒的腦袋,道:「胡說什麼呢,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再說這些胡話,要是被王爺或是姨母任何一個聽去了,可都沒有好下場。」

  「哦,曉得了……」珠兒揉了揉腦袋,一臉懵懂地點頭,「不過啊,王爺不是中午都要午睡麼,您現在熬湯,一會兒送不進去怎麼辦?」

  左姝靜撇了撇嘴,道:「那又怎麼會,我好歹也是這府內的王妃。」

  左姝靜算著時間讓下人將湯裝了起來,然後用餐盤端著走去外光暉堂,一路上倒也安安穩穩的沒出什麼岔子,到了光暉堂內,懷王的臥房外石悍在守著門,兩邊另有小廝若干。

  看見左姝靜,石悍行了個禮:「見過王妃殿下。」

  左姝靜一笑,道:「石總管,我見王爺這幾日頗有些心浮氣躁之相,剛剛便特意親手燉了百合蓮子湯要給王爺降降火。」

  石悍愣了愣,有些尷尬地道:「可是,王爺他在睡覺啊……」

  左姝靜垂眸,頗有些傷感地道:「我曉得,只是,王爺看起來心情不好,我不敢在王爺清醒的時候給王爺送湯,怕王爺嫌我煩……」

  石悍十分茫然地抓著頭,道:「這怎麼會呢!王妃您一片好心,王爺怎麼可能嫌您煩呢!」

  左姝靜依然垂著眸,搖了搖頭:「石總管,和王爺相處的我,不是你。我更知道,王爺對我,是什麼態度的……」

  石悍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彷彿無意中窺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王爺家事,窘迫之餘又有些困惑——依他所見,王爺明明是對王妃極好的,不然他也不會奉勸碧雲不要再動那些小心思,可看王妃這個意思,她和王爺似乎關係還是不怎麼樣啊……

  實際上,左姝靜也是看出石悍性格比較大大咧咧,頗有點憨頭憨腦,所以才以這種裝可憐的方法來騙石悍讓自己進去。如果是章盾,那她這個方法可就行不通了。好在左姝靜也算是賭對了,懷王並沒有跟石悍說過太多左姝靜的事情,只在左姝靜剛嫁來的那幾天,讓石悍他們盯著點左姝靜,後來也撤了這個命令,石悍眼中左姝靜就是個無害的,眼下又這樣楚楚可憐對著王爺一派真心,讓石悍也頗為感嘆。

  橫豎不過是送個甜湯,王爺也沒說過王妃不能進去……

  於是石悍只稍微糾結了一下就點頭道:「那王妃殿下您進去吧,動作輕一些,不要吵醒王爺應該就沒什麼。」

  左姝靜心裡歡呼一聲,面上依然黯淡,她點了點頭,道:「我,我還想在王爺床邊多坐一會兒,可以嗎?」

  石悍尷尬地道:「這個自然可以的……不過,王妃殿下,恕屬下無禮,王爺在睡覺,進去的人都得檢查一遍有無可以一擊致命的武器在身上……我得讓侍女來檢查一下您。」

  左姝靜坦然地將百合蓮子湯遞給珠兒,道:「可以。」

  石悍擺擺手,旁邊一個侍女便戰戰兢兢地走過來,伸手碰了左姝靜的衣袖和腰部還有腳,而後她低頭道:「什麼都沒有。王妃殿下,冒犯您了。」

  左姝靜搖頭,說:「沒事兒,你們這也是為了王爺好,這很對。以後不管是誰,也都該這麼做。」

  她還主動將頭上的一根銀簪輕輕拿下來,遞給珠兒,道:「這也是危險的東西,你先替我拿著。」

  石悍為左姝靜自證清白的行為弄的頗為感慨,道:「王妃請進吧!」

  左姝靜一笑,接過百合蓮子湯,進了房間。

  一進去依然是一張桌案和椅子,還有兩排書架,懷王倒是真的很愛看書……左側的屏風後,則就是懷王休息的地方,左姝靜將百合蓮子湯放在桌子上,而後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懷王的外衣掛在一旁,左姝靜小心地湊過去,伸手輕輕掀開床慢,看了一眼懷王,見他筆直地躺著,雙手搭在腹部,呼吸均勻,顯然已經睡著了,先是鬆了口氣,而後伸手在那堆外衣中摸了一會兒,結果什麼也沒有。

  左姝靜疑惑地皺了皺眉頭,轉身看著熟睡的懷王,咬咬牙,輕手輕腳地要掀開懷王的被子。

  然而她的手剛放在被子上,懷王就忽然睜開了眼睛,而後伸手一扯,左姝靜便整個人跌在床上,懷王的手則架在她的脖子之上,稍微用力一點,她就會被懷王的手臂直接活活卡死。

  左姝靜瞪大了眼睛,懷王卻收了手,道:「是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左姝靜眨了眨眼睛,磕巴地道:「臣妾,臣妾做了百合蓮子湯,就想給王爺您送來……」

  「湯呢?」懷王冷冷地說。

  左姝靜趕緊指了指外面:「在外邊的桌子上。」

  懷王道:「既然湯已經在桌上,你還進來做什麼?」

  左姝靜被噎了個半死,道:「臣妾想進來看看王爺睡的怎麼樣……」

  懷王死死皺著眉頭:「你到底想做什麼?!本王說過很多次讓安分一點,你怎麼卻越來越不安分了?!」

  左姝靜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辯解,只能慌張地挪開視線——然而就這麼一挪,她發現懷王的脖子上掛著一條淡色的線,這樣的線,通常來說都是會掛著什麼東西在上面的,之前懷王的衣服層層疊疊,左姝靜從未發現過,昨晚又太緊張,懷王吹了燈,她才敢看懷王,故而現在這樣懷王午睡,而堂內明亮之時,她才發現。

  這東西下面掛著的,該不會就是那個玉珮吧?!

  左姝靜瞪大了眼睛,心想反正現在也被懷王質問著,倒不如……她伸手,在懷王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忽然就一手一邊扒開了懷王的中衣領口。

  於是懷王胸口那塊玉珮便露了出來,而與之一同露出來的,還有懷王的……身體。

  大約是因為以前他到處打仗,胸口處有一道並不特別顯眼的疤痕,而除此之外,他的身體算是十分好看的,肌肉均勻地分佈在小麥色的皮膚之下,此刻正因為他的呼吸而輕微起伏,因為只扯開了中衣領口,左姝靜只能看見胸前的肌肉,它們並不誇張,恰到好處,然而……對於左姝靜來說,這暫時都無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因為她的注意力,全部都被他胸口那塊玉給吸引了,那果然是有一隻鳥的玉珮,上面的紋路和玉的色澤,也全然和她自己當年雕刻的那枚一模一樣……

  懷王此刻也稍微有點震驚。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個左姝靜竟然在被發現後,直接伸手扒他衣服!他堂堂一個平遠大將軍,一掌就可以把這個瘦小的左姝靜拍飛至八丈遠,然而這樣的他竟然被這樣的她扒了衣服!

  奇!恥!大!辱!

  懷王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因為太過震驚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而最不可原諒的是,左姝靜一點兒也沒有少女該有的羞澀和閃躲,反而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胸膛!

  懷王曉得自己身材是不錯的,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允許她這樣!

  懷王咬著牙隨手揚起被子,直接把左姝靜整個人蓋住了,然後將中衣合上,又隨手從一旁的幔幹上拿了外袍披上,怒道:「你要做什麼?!」

  說完之後懷王就後悔了,這口氣,怎麼這麼像被紈袴調戲的女子說的話……

  左姝靜手忙腳亂地撥開被子,咳了幾聲,道:「臣妾,臣妾方才看見王爺脖子上有一條不知道什麼東西,以為您受傷了,就想扯開您的衣服看看……」

  這就完全是胡說八道了,那繩子一看也知道怎麼都和傷口不像。可左姝靜實在心慌意亂,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懷王明顯不信,黑著臉道:「你倒是膽子很大,白日闖入本王臥房,掀開本王被子,扯開本王衣領,你是不是還想誘本王與你白日宣淫?!」

  這個罪名有點可怕,左姝靜只能連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王爺,臣妾確然沒有那個意思……若我有這個意思,我今夜就被天打雷劈!」

  懷王一頓,怒道:「誰讓你賭咒了?我真是很好奇,左家怎麼教出這樣一個女兒,如此大膽不說,還學會與男子一樣賭咒自證……真是……」

  左姝靜無辜不已,她這也不是無奈之舉麼,見懷王臉上依然滿是憤怒,她只能道:「王爺,臣妾剛剛發現,您的身上竟然掛著一塊玉,只是那玉瞧起來一點兒也不好……」

  懷王愣了愣,而後甩袖道:「本王愛戴什麼戴什麼,與你何干?!」

  左姝靜心想,因為那是我的東西!

  面上仍是一副求知慾旺盛的模樣:「不是,只是臣妾大概能想到,王爺為什麼戴著這塊玉……」

  懷王心裡一緊,看向左姝靜,左姝靜則盯著他,道:「鳳凰浴火,死而復生……王爺是看中了這塊玉的寓意,對嗎?」

  懷王面色古怪地看著左姝靜。

  左姝靜緊張不已,心想,快說是啊!快說是啊!

  這樣一來,左姝靜還可以安慰自己說懷王並不喜歡她,更會為懷王竟能看出這是鳳凰浴火玉珮而得到被理解的愉悅感。

  然而懷王卻狠狠皺著眉頭,說:「你在說什麼?什麼鳳凰浴火……」

  他將那玉珮拿出來一些,晃了晃,道:「仔細看著,這是囚中之鳥,幽蘭泣露!」

  左姝靜:「……」

  左姝靜勉強壓住嘴角的抽搐,道:「那寓意多不好啊,王爺為什麼戴著這個呢……」

  「這本不是我的。」懷王將玉珮放回衣內,一臉正經,「是別人贈予我的。這囚中之鳥,說的正是她自己。幽蘭泣露,也是她內心的感懷。」

  囚中之鳥左姝靜徹底幽蘭泣露了,她想,本宮什麼時候贈你這個了?!堂堂懷王竟讓偷東西!還偷的如此理直氣壯!還曲解她的玉珮含義!

  她在後宮內那麼清閒那麼恣意,富貴至極又悠閒至極,每一天都毫無煩惱毫無憂慮,從未認為自己囚中之鳥……這懷王,這懷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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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左姝靜被懷王氣的半死,又覺得十分荒唐,然而懷王此刻也覺得十分荒唐,畢竟玉珮也算是他隱瞞許多年的秘密了,這次卻因為左姝靜那莫名其妙的解讀而說了出來,還好左姝靜聽完就一臉呆滯,想來是不會聯想到太后頭上去的。

  懷王虎著臉,道:「你還不快出去?」

  左姝靜將碎髮撥到耳後,道:「嗯……那臣妾先告辭了,湯還在外邊,去火靜心的,王爺記得喝……」

  懷王冷冷淡淡地說:「你不來鬧事,本王自然心平氣和不上火。」

  「……」左姝靜垂著頭小步走出去了,看都不想再看懷王一眼。

  出去之後,石悍見左姝靜頭髮有些凌亂,奇怪道:「王妃殿下怎麼進去了這麼久?」

  左姝靜尷尬道:「我不小心吵醒了王爺,王爺說了我一頓……」

  石悍頓時有點同情左姝靜,道:「王爺不愛在睡覺的時候被人吵醒的,所以開始才提醒王妃您的。我雖未跟著王爺外出打仗過,但聽高將軍說,王爺以前在打仗的時候,少不得來刺客行刺什麼的,那時候王爺根本無法正常睡覺,動不動就要起來。久而久之,若是直接正面吵醒王爺,據說王爺可會上手刀的!」

  左姝靜想到開始差點被懷王勒的喘不過氣,頓時有些後怕,又想到昨夜自己跟懷王睡覺,大概也沒有太安分,估計吵醒了懷王……

  她道:「我的確不知道這些,哎,以後我一定多注意一些。」

  石悍道:「王妃一心為王爺,王爺總會明白王妃殿下的心思的。」

  左姝靜笑了笑,轉身帶著珠兒走了,珠兒興奮地小聲道:「殿下,怎麼樣怎麼樣?王爺開心嗎?」

  左姝靜面無表情:「不開心。」

  珠兒沉默了,半響,安慰道:「殿下不要難過,也許是因為王爺不愛喝百合蓮子湯呢!」

  左姝靜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眼下,懷王喜歡太后的事情是可以確定了,雖然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懷王會喜歡太后,並還將太后的形象塑造的……那麼奇怪,還認為那玉珮是自己送她的……但,這件事顯然眼下是無法更改的。

  想當初,她對懷王知之甚少,卻也憑著自己的臆測,將懷王當做一顆無害小白菜,對他十分憐惜。然而到現在,她終於曉得,懷王不是小白菜,而是一頭豪豬,而這頭豪豬想要拱的白菜,還是她自己!

  然而仔細一想,那時候自己喊懷王入宮,給他賜婚,對於懷王來說,也應該是十分痛苦的吧。

  喜歡的人,親手指婚,讓他娶另一個女子……

  可事到如今,左姝靜也覺得十分痛苦,畢竟也是她親手指的婚,最後讓自己嫁給了懷王。

  那麼現在,她應該讓懷王知道,自己就是太后嗎?可是,若她告訴懷王自己就是太后,若他不信,少不得要覺得左姝靜在侮辱自己的意中人,興許要將左姝靜給暴揍一頓然後休妻……而若是他相信,那也更不得了,他們現在已經是夫妻了,懷王不碰自己,不過是因為心中有人,若他曉得自己就是太后,那還得了?那還得了?

  本就是摧心傷肺求而不得的苦戀,一下子對方變成了自己的妻子,懷王會做什麼,左姝靜想都不敢想。

  左姝靜頭痛欲裂地揉了揉太陽穴,長長地用力地嘆了口氣,送給懷王,也送給自己。

  ***

  早朝後懷王被皇上叫去,實際上是因為皇上依然心中略有些不安,所以到底選擇了告訴懷王株州的情況。

  王茂德讓死士傳出來的消息是,不止株州,還有旁邊的益州,實際上都已經被暗中控制了。

  這一次帶頭造反的人,是趙家老大的四兒子趙和,三年前他也不過十五六歲,趁亂喬裝逃走了,身邊跟著一隊親兵。之後他們逃到了玉墜縣的鄉下,每日種田,化名為錢和,說自己是因戰亂而被毀了家園的北方人世,玉墜縣的人並沒有多想,此後便一直在玉墜縣待著,而親兵們則靠著暗中偷竊積攢財富和兵器。

  整整三年的韜光養晦,終於在玉墜縣縣令被擊殺的一刻開始爆發。

  在這三年裡,他們還聯繫了不少散落在其他地方的對趙家尤有懷念的人,讓他們在趙和宣佈造反的那一刻開始,假裝震驚然後擁戴,做出趙家一呼百應威望猶在的假象,這三年裡,在大閔的管理下的百姓生活的尚算不錯,雖還不至於到清平盛世,卻也算是修生養息百廢俱興。

  趙和害怕這樣的情況會讓百姓們逐漸徹底忘記趙家,才搞了這麼一出,讓人覺得趙家還有很有威望還是民心所向的,而後趙和讓人放出懷王已死於刺客的消息,造成了一定的震動。懷王在株州,益州,威州這原本屬於趙家的三地是極有名望的,而懷王一死,他們自然會十分驚訝,再看到趙家「一呼百應」的盛狀,自然覺得趙家才是天意所歸了!

  因此趙和勢如破竹地拿下玉墜縣、明縣,消息傳來後,皇帝立刻命令株州益州的軍隊立刻拿下趙家軍,然而株州刺史出站,卻在三日內被趙和擊敗,株州淪陷!

  首戰告捷,趙和一時名聲大聲,趙家更多舊部前來投奔,趙家軍勢不可擋,拿下了附近的益州,然而益州刺史卻是個最大的罪人,他是棄了益州而逃的!他一路逃到了與益州隔著一整條長江的民洲,為了防止被逮捕,他竟然謊稱趙和已被拿下,民洲刺史不知所以然,原話上報了朝廷,朝廷便也暫時以為這件事過去了,直到威州也被拿下!

  原本眾人都不知道情況如何,皇上才讓王茂德接著節度使的名義去調查,然而王茂德晃蕩到了威州,才發現威州早已淪陷,當夜便被抓了,如今生死未卜,只有一個死士逃了出來,傳了消息。

  趙和等人下一步一定是攻打楠州,楠州處在長江中下游,土地肥沃,糧食充足,是出了名的魚米之鄉,亦有極大的糧倉,若趙和決心推翻大閔,第一個大問題就是手下士兵們的糧食問題,而只要佔了楠州,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反倒是靠著楠州糧倉供應糧食的附近其他大閔軍隊反而要為此頭疼了。

  至此,皇帝終於明白趙和不容小覷,這才讓付志偉和宗陽德帶著精銳去掃蕩趙家軍,去的便是楠州,而楠州刺史秦偉也已待命,就等著兩方會和。至於那個益州刺史,早已被投入監獄,只等著秋後算賬。

  就這樣,皇帝也不讓懷王親自去,懷王出面自證沒有死效果肯定比付志偉等人說一句懷王沒死來的讓人安心。

  懷王對此真的十分無奈,然而看著皇帝故作平靜,實際卻也不免有些尷尬的臉,懷王也無話可說了。

  他的父親,只是怕他奪取那個屬於他哥哥的嫡長子的位置罷了。

  而除此之外,他也頗為擔憂跟著王茂德一同去了株州的高長義的安危,雖然他依然認為高長義不會性命之虞,但能不能平安歸來實在是個問題。

  接著他又聽到皇上所說的太后的事情,認定是琉璃在搗鬼,然而他沒有證據,甚至他也隱隱認為太后可能的確是不想見他的。

  回來之後,又被左姝靜扒了衣服還被她看見了玉珮……總歸一句話,懷王殿下十分不快。

  這份不快的情緒一直持續到晚上,懷王不大想和左姝靜睡在一起了,怕她半夜又做什麼,便先在房內看書,等候竹堂的燭火滅了,他便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去了光暉堂。

  左姝靜見他的舉動,也不由得鬆了口氣,畢竟她現在總覺得很難面對懷王……

  然而左姝靜萬萬沒想到,第二天虞不蘇竟然來了……

  懷王下了早朝之後,帶了周俊佑和虞不蘇回來!

  這實在是很讓人震驚的事情,懷王顯然對虞不蘇沒什麼好臉色,也不怎麼應他的話,基本上都是虞不蘇在厚著臉皮對懷王說話,而周俊佑則在中間斡旋。

  不過懷王倒是沒留兩人吃飯,周俊佑和虞不蘇很快離開了,左姝靜只是瞥見了虞不蘇一眼,只覺得十分奇怪,但也不敢多問怕被懷王看出端倪。

  但她怕虞不蘇是有什麼事情想傳達給她,便也特意上前客套了兩句,沒想到虞不蘇這傢伙膽大極了,竟然一臉阿諛奉承地送了一根簪子出來,道:「王妃殿下真是端莊秀麗,微臣的表妹此前曾說過舒敏齋的簪子極好看,這次想著要來王府內,便特意先買了一根,希望王妃殿下喜歡。」

  左姝靜強笑著接了過來,道:「虞大人費心了。」

  懷王淡淡地瞥了兩人一眼,倒是沒怎麼特別在意,反正虞不蘇也送了他東西,還送了周俊佑東西,倒當真是一派要抱他大腿的作風。

  左姝靜拿了簪子便回了自己的蘊瑞堂,打開盒子一看,果然是一根十分好看的簪子,而已經曉得虞不蘇性格的左姝靜拿著簪子左看右看了一會兒,發現上邊有一條細縫,輕輕一撥,簪子便打開了。

  裡面是一張紙條,上書:微臣會幫您,盡快讓王爺相信您就是太后的。

  左姝靜:「…………」

  她瞪大了眼睛,轉身便衝出了房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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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幾個時辰前。

  送行大典,皇上在殿內親口囑咐了付將軍和宗德陽一番,又以清酒祭天祭黃土,顯是十分重視這次出兵。

  太子,平王,懷王,作為皇上的三個子嗣,亦要負責送行,之後便是文武百官,之後付將軍和宗德陽離開大殿,和宮外士兵匯合,在百姓的歡呼下離開京城。

  全程懷王都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而相對於他,太子和平王看起來要喜慶多了,彷彿不是來送行的,而是來接凱旋大將的。

  也難怪,此前太子與平王便結成同盟,如今付將軍是太子那邊的人,宗德陽則是平王的表弟,只有懷王,孤零零的,此次出兵若勝利,他一點兒好處也撈不著,這讓兩人怎能不心生歡喜呢?

  太子和平王永遠不會忘記,昔年懷王戰塔達,平趙家時,騎著高頭駿馬,身著八旗盔甲,手執寒星長戟的懷王是什麼模樣——他按轡徐行,器宇軒昂,周身盔甲和長戟映著烈日的光芒,整個人彷彿在閃閃發光。他的身後是高常義、高常忠、司馬瑞陽等十餘名大將,他的兩側是歡呼著的百姓。

  也正是那一刻,站在高台之上看著懷王的太子,感受到了深深的畏懼。

  百姓的景仰,士兵的服從,父皇的褒獎,全都是對著懷王的。

  而他謝康世所獨有的,不過是一個嫡長子的位置,其餘的哪裡,他似乎都比不過這個比自己僅僅小兩歲的弟弟。

  而在太子身邊的平王,更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幾乎一無所長。

  嫉妒和恐懼,往往是最可怕的東西,那一刻的太子和平王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恐懼和嫉恨,他們明白了對方的心思,之後,便真真切切地成了同盟——壓制懷王,壓制懷王!

  而最幸運的是,皇帝也跟他們有一樣的想法,他害怕這個兒子功高蓋主,更害怕他們將來兄弟鬩牆,手足相殘,於是他給懷王加官進爵,並創了個位高權重的「平遠大將軍」的職位給懷王,這個大將軍之名更甚與其他所有大將軍,手持一半虎符,可調令十三州士兵。

  然而沒有另一半虎符,那些士兵並不會有任何動作,而另一半虎符,自然是在皇上手裡的。

  所以這實際上只是一個看似威風實則空有虛名的位置而已,懷王心裡也很清楚,但他並不能有一丁點的不開心。甚至他自己的親兵,也被皇上分派到不同的地方進行輪制,開始種田,為的就是避免他擁兵自重。

  送行大典完畢後,太子面帶笑意地離開,而平王更是毫不客氣地走上前,吊兒郎當地似乎想要譏諷懷王,但懷王轉身就走了,完全沒給他機會,弄的平王頓時有些拉不下臉,可又不敢強硬拉住懷王,只能氣地跺腳。

  懷王心情本就不大好,然而周俊佑卻在此時上來,給懷王引薦虞不蘇。

  懷王確然不喜歡虞不蘇這個神棍,然而也架不住周俊佑的勸說。

  何況周俊佑也說的十分有道理。

  周俊佑輕聲道:「王爺,虞不蘇此人似是一心想要歸附於您,此人雖然油嘴滑舌,卻勝在地位特殊。首先他在朝內和大部分人關係不錯,可以拉攏中立的人,是個很好的說客。其次皇上相信他的一些卜卦,對皇上也有一定的影響力。最後,若是將來……有什麼意外……王爺您也總是需要一個人來幫您製造輿論的。」

  周俊佑並未說那意外是什麼,然而懷王和周俊佑心裡卻都很清楚,那是什麼樣的意外。

  並不想要造反的懷王被全天下認為想要造反,真到了那時候,他也只能那麼做了,不然,死的就是他自己。

  懷王冷然地看了一眼周俊佑,又瞥了一眼他身後擠眉弄眼的虞不蘇,最後道:「讓他一起來懷王府吧。」

  周俊佑點點頭,而後回頭衝著虞不蘇勾了勾嘴角,虞不蘇頓時心花怒放,帶著準備好要給左姝靜的簪子便跟著懷王回了懷王府。

  懷王本身架子並不算大,尤其對著他認為賢能的人,經常是有共乘一車的事情發生的,而這次虞不蘇沾了周俊佑的光,且懷王也要做個拉攏的樣子出來,所以三人一同坐在馬車內,虞不蘇便開始發揮他的才能開始唧唧歪歪了:「王爺,不瞞您說,臣啊,前段時間夜觀天象……」

  周俊佑輕輕踩了虞不蘇一腳。

  虞不蘇微微一頓,道:「發覺夜色甚美,月明星稀,真是一派繁榮景象啊,哈哈哈哈哈!」

  雖然虞不蘇及時收回了不該說的話,懷王的臉色卻依然不是很好,只敷衍地點了點頭:「嗯。」

  虞不蘇道:「不過,臣還替王爺算了,王爺眼下,可是有個很好的東西在身邊。」

  懷王看了他一眼,道:「嗯?」

  虞不蘇一笑:「就是懷王妃殿下啦!王妃殿下命宮帶『祿存』,對宮有『天馬』,正是個『祿馬交馳』的命盤,此種命盤旺夫益子,恰好又和懷王您的命盤相呼應,真是不得了,不得了!」

  懷王沉默片刻,忽然道:「我的命盤內侍省有記載,你曉得不奇怪。但,你怎麼曉得王妃的命盤的?她的生辰八字應該還要在下個月才錄入吧?」

  虞不蘇卻是一點兒也不見緊張,道:「那是因為微臣和王妃兄長左縣令曾有私交,左大人曾讓微臣替他兩個妹妹佔過幾卦。」

  虞不蘇和誰都有私交,會認識左浩宇倒也不奇怪,懷王點點頭,沒有再多問。

  之後三人回了懷王府,左姝靜還來跟虞不蘇客套了幾句,懷王也並沒有多想,三人進了書房,周俊佑和懷王幾乎都不必開口,就聽得虞不蘇談古論今,懷王腦仁微微有些發痛,卻又聽得虞不蘇道:「王爺,您覺得呢?」

  懷王微微回神,道:「什麼?」

  虞不蘇眨了眨眼睛,見懷王一臉茫然,只好又說:「對於,死而復生,借屍還魂這件事,王爺您是怎麼看的呢?」

  怎麼又是這個問題!

  懷王想起大前日晚上左姝靜也是這麼問自己的,而想到左姝靜,他就又想到太后……頓時本就微微發痛的腦仁更加地疼了,他於是極為不耐煩地道:「自然是不信的。一派胡扯。」

  虞不蘇尷尬地笑了笑,有些為難,心想這懷王殿下未免也太斬釘截鐵了吧!

  而另一邊,左姝靜剛看到簪子裡的內容便大吃一驚,轉身就出了門要跑去書房阻止虞不蘇那個臭神棍,然而剛走出去,外院一個侍女就衝了進來,看見左姝靜,立刻行禮道:「王妃殿下。」

  左姝靜隨便說了聲「嗯」就要繼續往前走,那侍女卻繼續道:「王妃殿下,左府有人來送信了,說是左夫人差來的,名喚桃兒,有急事要與您詳談呢。」

  左姝靜心想怎麼這麼湊巧!桃兒是溫巧佳的貼身丫鬟,那日幫忙待在她房內假裝左姝靜的,也正是這個桃兒,想來的確是有急事大事,溫巧佳才會讓桃兒來找她。

  可眼下……左姝靜皺了皺眉道:「你讓她現在外廳等著,我一會兒就去!」

  那侍女尷尬地道:「王妃殿下,那桃兒說事情真的很急……」

  珠兒和碧雲跟在左姝靜後頭,自然也聽見了兩人說的話,珠兒輕聲道:「殿下,夫人既然讓桃兒姐姐來了,必然是有大事的……」

  左姝靜自然也曉得,但也只好遙遙地看了一眼書房,抿緊嘴唇道:「算了,先去外廳吧。」

  她快步走到了外廳,桃兒見了她,露出得救的表情,行了個禮,道:「王妃殿下。」

  左姝靜擺擺手,道:「行了行了,快說有什麼事兒?急成這樣……」

  桃兒輕聲道:「是夫人讓奴婢來找您的……」

  她看了眼左姝靜身後的碧雲,神色猶豫。

  左姝靜道:「碧雲,你先去外面候著。」

  碧雲應了,轉身走了出去,桃兒看了一眼珠兒,到底也沒再猶豫,小聲道:「夫人說,如今大少爺在豐州的太谷縣當縣令,您也曉得的,而據說,南邊那些反賊已經佔了好多州,眼下再過了楠州,便是豐州了!而且太谷縣還和楠州毗鄰,夫人怕大少爺有危險……」

  左姝靜哪裡曉得南邊戰事,聽碧雲這麼說,不由得蹙眉道:「怎麼會這樣?哥哥在的太谷縣,若我沒記錯,是運糧必經之地,若楠州被佔了,下一步必然是太谷縣……」

  桃兒一聽,眉眼耷拉,道:「好像夫人那邊也是這麼聽的。就這,還是有人悄悄告訴老爺的,但老爺不讓說,說是會平白亂了民心,可夫人曉得這件事後,都哭了好幾場,才讓奴婢來找您的。」

  雖然和左浩宇並沒有什麼感情,但左浩宇畢竟是左家獨苗,如今左姝靜自然是希望左浩宇好好的,然而她能有什麼辦法?她皺著眉頭,道:「我也很擔心哥哥,可,可阿娘讓你來找我,我也沒有什麼辦法啊……」

  桃兒委委屈屈地道:「殿下有所不知,夫人說,懷王殿下驍勇善戰,只需一千精銳必就可將那些反賊殺個片甲不留!但皇上大抵是唸著王爺新婚,所以沒派王爺出兵呢,派了個付將軍,付將軍他前些日子過的六十歲!這這這,哎……」

  左姝靜終於聽出了一些名堂,道:「阿娘的意思,是讓我跟王爺說,讓王爺主動請纓出兵?」

  桃兒立刻點頭。

  左姝靜長嘆一口氣:「你回去告訴阿娘,這事兒我辦不到,王爺也不會聽我的。皇上不派王爺出兵,自然是有皇上自己的打算,且不說這事兒已經定下來了,付將軍和宗副將已經出行了,就是這事兒沒定下來,我也不能讓王爺去主動請纓。我只是個婦人家,不能影響王爺的決策,更不能影響天下。娘的擔憂我都曉得,可這事兒,我還真幫不了。「

  桃兒欲哭無淚,道:「那怎麼辦呀……」

  左姝靜道:「這事兒急也沒用,你回去跟夫人說,讓她別擔心了,付將軍雖然六十了,但若不是寶刀未老,皇上定然也不會派他出去的!何況,付將軍和皇后的兄長朱國公不是關係很不錯麼,阿娘要找,也應該去找阿姐商量,斷不該來找我的。」

  桃兒撇撇嘴,說:「夫人找過了的。只是太子妃殿下說,付將軍一定會贏的,讓夫人不要擔心。夫人覺得太子妃殿下在敷衍她,所以十分地不放心……」

  左姝靜依然蹙著眉頭,道:「阿姐那麼說,娘就先放下心就是了……」

  左姝靜心下奇怪——左姝嫻憑什麼那麼肯定?難道這裡面又有什麼貓膩?!

  桃兒見左姝靜的確不像有辦法的樣子,只好行了禮也先走了,左姝靜頗有些心神不寧,皺著眉頭走出外廳,看見碧雲,才忽然想起虞不蘇的事情,當即大步往外書房走去。

  書房站著的卻是章盾,見左姝靜來了,章盾行了禮,又道:「殿下有事情找王爺麼?」

  左姝靜去的匆忙,連點食物都沒帶上,可不能再用昨日那樣的藉口,好在剛剛桃兒說的那番話反倒成了她的藉口……

  於是她故作著急地道:「有有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王爺說,你讓我進去!」

  左姝靜一臉焦急,又是從前廳來的,章盾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碧雲,碧雲有些困惑,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像王妃確然是有急事的。

  章盾只好道:「那我先去替您通報一聲。」

  他轉身輕輕敲了敲門,懷王道:「怎麼?」

  章盾道:「王妃殿下來找您,說是有急事。」

  懷王道:「讓她進來吧。」

  章盾立刻開了門,左姝靜對他笑了笑,便衝了進去。

  虞不蘇和周俊佑果然在裡面坐著,懷王臉色則不是很好,盯著她一動不動,左姝靜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難道自己來晚了?!

  虞不蘇手裡拿著兩張紙,見左姝靜來了,他立刻擠眉弄眼地道:「王妃殿下,您還記得當年微臣和令兄交好時,給您說的那套理論麼?就是死而復生,借屍還魂,就像這兩張紙,我把其中一張給撕了……」

  左姝靜心裡大大地鬆了口氣,看來虞不蘇剛開始說這件事沒有太久,懷王應該還什麼也不知道!

  於是她冷著臉打斷虞不蘇,道:「我記得,但我從來也沒覺得虞大人這番理論是正確的。人死不能復生,遑論借屍還魂。虞大人既然通曉陰陽,難道會不知道這些?」

  虞不蘇顯然沒想到左姝靜會這樣毫不留情地打斷自己,當即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著左姝靜,懷王也有些意外,道:「王妃當初不是還跟本王說過這件事麼?」

  「當時只是覺得好笑,才跟王爺說的。」左姝靜盈盈一拜,「王爺那時候說的對,這種東西就是一派胡言。」

  懷王一笑,倒是頗為滿意,他壓根不想聽虞不蘇胡扯卻又不好直接打斷他,現在左姝靜毫不留情地落了虞不蘇面子,他倒是可以順著台階而下,於是他道:「行了,既然王妃不愛聽,那虞大人你就不要說了。王妃性子直接,虞大人也不要太在意。」

  虞不蘇尷尬地將那兩張紙擺好,道:「呃,不會不會,怎麼會介意呢……」

  他又瞥了一眼左姝靜,實在想不通她要做什麼。

  懷王也道:「王妃忽然來找本王,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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